第22章
陸微之分不開手,但手機連了藍牙,黎見卿在顯示屏上點了接聽,黎若昭的聲音在車廂內(nèi)公放:“微之,你還在香港嗎?”
“在。”
“我訂了后天去香港的機票。”黎若昭陳述道,“今天和外婆通了電話,她說很久沒見到我了,我想應(yīng)該過來看看老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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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疼愛陸微之,視黎若昭為未來的外孫媳婦,他停了兩秒:“嗯�!�
“我大概后天下午......”
黎見卿頭靠在車窗上,含著一顆水果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喉嚨突然有泛癢,她強忍了許久,忍受不了才降下車窗,很輕地咳了聲。
黎若昭捕捉到了,說話中斷。女人的咳嗽聲,嗓子很細。她和周文打過交道,這顯然也不是來自周文。
陸微之側(cè)了黎見卿一眼,她似乎很緊張,手緊攥著裙擺。
黎若昭是否察覺了端倪,察覺后作何感想,陸微之并不關(guān)心,他語氣從容:“航班號發(fā)給周文,到時候她安排司機過去接你。”
精明如黎若昭,心里的算盤打得飛快,說實話,陸微之在外面開后宮,她眉頭不會皺一下�?赡赣H的話言猶在耳,她知道他絕不是會頻繁換女人的性格,所以她難免好奇,他帶了誰去了香港?他對她上心了嗎?
黎若昭沒資格管束陸微之的個人生活,但或許,她有必要適當(dāng)敲打和提醒他身旁的女人。
“好�!崩枞粽崖曇舴诺萌岫�,“我們后天見,老公�!�
......
愛與誠
愛與誠
陸微之輕微蹙眉,沒有應(yīng)聲。黎若昭反正不是叫給他聽的,她掛斷電話,車廂里陷入寂靜。
黎見卿仍維持著頭靠車窗的姿勢,陸微之掌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見卿�!�
黎見卿不言不語,陸微之將車泊在海港城的停車場,側(cè)首望她。
她放在腿上的手已經(jīng)松開了,裙身遺留被她攥出來的皺巴巴的痕跡,睫毛靜靜地垂著。
“生氣了么�!标懳⒅瓎�。
黎見卿直起身:“這算多大點事?我也在你面前接過博西的電話呀�!�
黎見卿覺得,自己在陸微之面前和男朋友打電話很合理,反過來應(yīng)該一樣。
就像,他會帶黎若昭回去見家人、見外婆,等出差結(jié)束,她也會帶陸博西回去見媽媽。
黎見卿打了個呵欠:“我只是有點困了。再說,要生氣應(yīng)該是姐姐生氣才對�!�
一席話說得很公允,但不講道理的人講起道理,就有點反常。她會在小事上無理取鬧,和他撒嬌耍脾氣,但在涉及身份和倫理的大事上,她又出奇的懂事理。
黎若昭追求的東西很明確,是一個聰慧、得體且省心的結(jié)婚對象。陸微之暫無改變原有秩序和軌道的計劃。
因此,黎見卿收斂了情緒,陸微之亦不打算究問:“困了的話,想逛還是想回去?”吃肉︿群⑦?零⑤⑧?⑧⑤﹑⑨〉零
“逛�!崩枰娗渫崎T下車。
海港城是香港頂奢品牌的聚集地,名店林立。黎見卿的解壓方式之一就是瘋狂購物,她在海港城一下午買的額度,比得上她在京州大半年。
當(dāng)然,是刷陸微之的卡。如果是刷她自己的,可能她走出第一家店的時候,就要接到徐婉云的電話了。黎見卿只顧自己痛快,這時也不管她和陸微之的相處模式到底是更像金主-情人還是更像兄妹了。
司機開著車,大包小包運回陸微之的住處,兩趟。
走出來,黎見卿雙臂向后舒展,公私生活的積郁煙消云散,她揚起笑,陸微之見狀問:“開心了?”
黎見卿點頭:“貴婦的生活卻是比每天苦哈哈上班快活多了�!彼肓讼�,“雖然每天過也挺無聊的�!�
在街邊的雪糕車買了支冰淇淋,黎見卿邊走邊吃,閑散地沿著維港漫步。
維港的夜景光華璀璨。兩岸矗立著摩天大樓,海面開闊,海水悠悠蕩蕩,倒映霓虹燈,細細碎碎的光浮在水面。
這邊有很多街頭表演,其中一場,幾個大學(xué)生組成band,支起簡陋的話筒,吉他與電子琴的彈唱流行歌曲。
黎見卿駐足圍觀,在互動環(huán)節(jié)被邀請了過去,男生遞話筒給她,示意她唱,彈著吉他,后退幾步。
曲調(diào)耳熟能詳,換做別的歌,黎見卿只能坦誠她不會唱,但《愛與誠》太老太經(jīng)典了,不聽粵語歌的人都會哼幾句,既然已經(jīng)上來了,她舉起話筒:“其實自己一個更開心.......”
黎見卿學(xué)播音主持,舞臺經(jīng)驗豐富,深諳在準備不充分的時候不怯場的秘訣——在人群中找到一個熟悉的人,看著他,假裝是在同他一個人說話。
微咸的海風(fēng)拂起她的長頭發(fā),她抬手,撥到耳后,目光與陸微之隔空交錯。
“......再像我伴侶仍望多一眼
一生都將會記得今晚......”
黎見卿穿一身復(fù)古的綠裙,籠在斑斕夜色下�;浾Z歌曲的敘事性很強,基調(diào)十曲九哀,詞曲配合,傳達幽微晦暗的心緒,但她臉上帶著清淺的笑容,明亮的大眼睛因為笑意微彎,聲調(diào)柔和輕快,好像她是個只唱歌而不共情曲中心事的人,舉著一根熒光棒,隨著節(jié)奏輕搖慢晃:
“.......別再做情人
做只貓做只狗不做情人
做只寵物至少可愛迷人
和你不瞅不睬最終只會成為敵人......”
陸微之站在人群的前方,一直注視著黎見卿,海風(fēng)將他的白襯衫吹得貼到身上。
你在這里
你在這里
黎見卿不很標準的發(fā)音和音樂融合得恰到好處,曲畢,部分圍觀的當(dāng)?shù)厥忻窈芙o面子地給她鼓了掌。
包括陸微之在內(nèi)。他算半個香港人,看著她,也禮貌性地鼓了幾下掌。
黎見卿心情大好,連帶著對這座城市有了濾鏡,鬧著要去下一站蘭桂坊體驗夜蒲文化。
陸微之嫌烏煙瘴氣,黎見卿扯住他的衣袖,作出星星眼:“拜托啦,明天可是我的生日,做了二十年的乖乖女,難道我還不能體驗一下成人的夜生活?”
“哦。”陸微之抬手撫了一下黎見卿的頰邊,微笑道,“你不是已經(jīng)體驗過很多次了么?”
她臉飛紅:“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黎見卿轉(zhuǎn)身就走,陸微之像拎小貓似的握住她后頸:“走吧。”
Clubbing文化的關(guān)鍵詞:酒精、錢、女人。
入了夜的蘭桂坊很熱鬧,最出名的一家夜場需要排隊,女士入場免費且優(yōu)先。
場內(nèi)喧聲陣陣,黎見卿有種成人世界大門朝她打開的感覺,陸微之瞧見她興奮的模樣,提醒道:“看看就算了,別太得意忘形�!�
“哦。”黎見卿答應(yīng)得好好,心底不屑,“真當(dāng)你是我哥哥了呀�!�
周文為他們訂了面向舞池的臺,黎見卿坐在沙發(fā)上,將在發(fā)光舞池里舞動的俊男美女們盡收眼底。
音樂節(jié)奏感很強,陸微之悠閑坐在她旁邊,慢慢地飲一杯酒,有這人在,即使他沒有釋放什么威脅信號,但由于他的樣貌和氣質(zhì)本身就是壓倒性的存在,其他男人只敢遠觀黎見卿,而不敢過來請她喝一杯。
只能旁觀不能參與是一種折磨,黎見卿喝著那杯低度數(shù)的果汁酒,內(nèi)心蠢蠢欲動。陸微之上了一趟洗手間的功夫,再回來,她人影已經(jīng)不見了。
夜場的規(guī)則是以貌取人,像黎見卿這樣長相漂亮、身材性感的小魔女,在舞池輕輕扭動幾下,就足夠吸引男人的注意。
陸微之再找到她,她正在和今晚的第四位搭訕者周旋。
他走到黎見卿身邊,手紳士地扶在她腰側(cè),微笑問:“喝酒了?”
男人心懷不軌,請她飲高度數(shù)酒,她也照喝不誤,臉紅紅的,自自然然靠在他身上:“對�!�
和她搭話的是個典型的港式精英男,人模人樣,皮相很能哄騙小姑娘。陸微之一眼掃過去,對方知道云泥之別四個字怎么寫,摸摸鼻子,識相地走了。
舞池逐漸擁擠,陸微之手臂環(huán)著黎見卿的腰,護在她身后,兩人貼得很近,他懲罰性地捏了下她的耳垂:“知道在這種地方喝醉有什么后果么,想學(xué)人玩one
?
night
?
stand?”他眼神微冷,“明天我要在哪間酒店找到你?”
黎見卿見識到了混酒喝的威力,她醉得很快,口齒不清地狡辯:“你在這里呀�!彼龥]臉沒皮地抱住他,“你在這里,我怎么會和別人one
?
night
?
stand呢?”
喝醉的黎見卿,撒嬌耍癡的能力乘了兩倍,她喋喋不休地解釋,他在這里,她肯定會被他撿走,而不是別的男人。
陸微之被堵得不說話了,灼熱的氣息灑在黎見卿耳廓,她笑嘻嘻地側(cè)頸:“好癢�!�
陸微之低聲問:“哪里?”
黎見卿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抓著他的手,直接放上了她的胸口:“這里�!�
周遭有打得火熱的男女在激吻,黎見卿的動作在這里其實不算出格。
陸微之的手被她抓握著,覆上了她胸口,隔著衣服,掌下是綿軟的乳,還有她的心跳。
是心這里。
陸微之太陽穴有點脹痛,他想可能是太嘈雜的緣故,他落下手,牽上黎見卿,將她帶離了舞池。
你總說我(第2)
你總說我(第2)
黎見卿臨走前要去上洗手間,陸微之在走廊等著她,她出來,一臉的驚魂未定:“我剛才看到......”
洗手間門口人多,往深走就靜了,光線晦暗不明,陸微之站在那里,比所有的優(yōu)質(zhì)港男加在一起更矜持有型。
黎見卿覺得難以啟齒,輕踮腳尖,神秘兮兮地湊到陸微之耳邊說:“就是,我不小心推開一間門,里面有個女人,穿著高跟鞋跪在地上給男人口交�!�
這種場面在夜場比比皆是,陸微之波瀾不驚,甚至覺得沒有黎見卿濕濕地咬著他耳朵,說她撞破的小秘密來得有意思。
黎見卿若有所思:“你們男人,這么喜歡被女生口?”
陸微之拍了下她的小屁股:“別什么人都拿來和我比�!�
陸微之當(dāng)然有傲慢的資本,但黎見卿困惑地望著他:“可是你不也總想讓我含你那里嗎,有什么區(qū)別......”
眼睛盛水,眼神無邪,陸微之掌著黎見卿的腰,拇指按進她后腰的窩,想到她穿著高跟鞋跪下來為他口的畫面:“卿卿想試?”
“不要啦。”黎見卿搖頭,“我含不下的......”
黎見卿很真誠地拒絕了他,醉醺醺的樣子挺可愛,陸微之把人抵在墻上親了一會兒,才帶著她離開。
外面的風(fēng)溫涼微潤,黎見卿披著陸微之的外套,隨在他身后,沿著坡路小徑下行。
陸微之臨時接了個電話,走著走著,落下了黎見卿,他回首,她一個人蹲在了街邊。
陸微之折返,回到她身前:“怎么了?”
黎見卿抱著膝蓋:“頭暈,腿疼,走不動了�!�
“那也不能一直蹲著�!标懳⒅⒉豢v著她,“起來,回去再休息�!�
黎見卿伸出手:“你拉我。”
陸微之遞手給黎見卿,結(jié)果她壓根不想起來,用身體的重量墜著他的手往下拽。
他無奈,單膝蹲下,輕叩她的額頭:“想怎么樣?”
“我突然想到,你家在香港也是有名有姓�!崩枰娗滂饺藨n人,“我們會不會被狗仔拍到呢,他們嘴很毒的,說不定會寫很難聽的話�!�
“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标懳⒅褐�,“他們也是你的同行�!�
“我又不是狗仔!我是新聞記者、主持人。”
黎見卿生氣了,推了陸微之一把,他紋絲不動,她一個小醉鬼穿著高跟鞋,底盤不穩(wěn),受了反作用力向后倒。
陸微之把她攬回來,抱在懷里,鼻尖貼著她的鬢發(fā),起初輕聞,隨后抵著她的發(fā)絲深嗅,喝了這么多酒,還是有她自己的味道,他有點笑:“一股子貓味�!�
聽他這么說,黎見卿下意識地抬手,聞了聞自己,她慢半拍想起來,她已經(jīng)很久不見海貍了,自覺受到了冤枉:“你胡說八道,我根本沒摸貓!”
陸微之懶懶地應(yīng):“嗯哼�!�
黎見卿反應(yīng)過來:“你說我是貓......”她較真地擰起細眉,“你總說我......”
“你就是在拐著彎地說我不好......”黎見卿埋下臉,委屈巴巴,“你不喜歡貓,說我是貓,你也不喜歡我......”
街燈下,黎見卿的腦袋毛茸茸,映著一圈微光,陸微之無法和醉鬼講邏輯,他揉了揉太陽穴,澄清道:“我沒有不喜歡你。”
黎見卿不理睬,埋頭抽泣,陸微之抬起她的臉,又不見眼淚,她飛快冒出一句:“我想我男朋友了。”
陸微之似笑非笑:“你男朋友是誰。”
黎見卿喝醉了是真的敢答:“是陸博西呀。”她的呼吸裹著酒氣,“我想博西了。”
聽見黎見卿親昵地說出陸博西的名字,陸微之的神色冷淡了下來,黎見卿先發(fā)制人,甩開他的手:“你起開,我不要你,我要博西抱我。”
黎見卿實在是很不清醒,陸微之看著她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誰么?”
黎見卿盯著他看了會兒:“知道。”她扁了扁嘴,“你是別人的老公......”
長﹔腿﹒老阿姨〃證理
審判
審判
陸微之輕怔,一時無法反駁,更何況,他之前一直坦然地覺得沒必要掩飾這一點。
黎見卿自顧自地念叨著陸博西,一手推著陸微之,另一手拿出手機,準備撥視頻電話過去。
陸微之容色微沉:“黎見卿�!�
黎見卿睫毛一閃:“嗚嗚嗚你還兇我......”她關(guān)了手機,委屈更甚,“只有博西對我好,你對我一點也不好�!�
“我怎么對你不好�!�
“明天可是我的生日,你居然還想要我?guī)湍憧�,你好過分......”
陸微之冷著臉,語氣卻沒有太嚴厲:“我真的讓你口了么?你不愿意的時候,我哪次強迫過你�!彼呢埗�,并不呵哄她的情緒,反而問,“陸博西那么好,為什么現(xiàn)在你和我在一起?”
陸微之像是在鋼琴調(diào)音一般,殘酷地校準著黎見卿的認知,似乎不考慮她只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女孩,而不是可以接受一切人為設(shè)置的機器。她果然被問得難受了:“都是你引誘我的!”音量升高,“不然我怎么會背叛博西,怎么會......怎么會和自己的姐夫搞在一起呢?”
黎見卿的胸腔里好像一直是積聚著怒火的,只是和陸微之曖昧糾纏,有時候感覺好得令她沉迷,有時候又在迷茫和清醒間搖擺,就像夏天淋一場微冷的小雨,火焰被澆得將熄未熄,現(xiàn)下重燃了起來。
黎見卿站了起來:“和你在一起一點也不好�!彼锴�,“我原來至少是校園文女主,現(xiàn)在,淪落成了雨后小故事的女主�!�
陸微之皺起眉頭,聽不懂她的醉話,隨著她起身:“什么雨后小故事?”
黎見卿在手機上搜索給他觀看,雨后小故事是一則黃暴的亂倫向色情動畫,陸微之揉了揉鼻梁,無言以對:“黎見卿,你成天在看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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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嗎?”黎見卿瞪著他,“你是我姐夫,我們就是在亂倫。”
她嘴角往下撇:“你不知道我看文看劇的時候,有多討厭姐姐妹妹和同一個男人糾纏不清�!�
黎見卿運營的其中一個自媒體賬號做的就是吐槽向,她吐槽《一簾幽夢》的視頻數(shù)據(jù)還很好,后來和陸微之有了牽扯,她默默刪除了:“因為我正是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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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之間必須有矛盾和仇恨,這要么是她們搶同一個男人的理由,要么是她們愛同一個男人的結(jié)果。但我討厭這種理所當(dāng)然,這都是假的,都是詭辯!”黎見卿微喘,“我可以說,我不想搶黎若昭的任何東西,我和她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就算她從小就比我優(yōu)秀,從小就壓著我一頭,但我對她沒有嫉妒�!�
黎見卿喃喃細語:“因為我知道在這個家里,她也不容易......”
陸微之沉默地聽著,黎見卿的聲音漸漸走低:“......現(xiàn)在,我很快要因為一個我反對的罪名被審判了�!�
陸微之平靜地說:“沒有人可以審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