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很害怕�！鼻仃陶f：“江遲，我很害怕�！�

    害怕？

    原書中無所不能、無所不敢的秦晏也會害怕？這簡直比秦晏假扮‘季瑜’還令人驚愕。

    江遲難以置信地?fù)u搖頭：“秦總，該害怕的人是我吧？我像個傻子一樣，對著你講了你那么多壞話，你當(dāng)時在想什么？是生氣還是覺得我很蠢，愚弄我好玩嗎？”

    秦晏輕輕掃了一眼江遲，低聲道：“我怕你變成現(xiàn)在這樣�！�

    江遲唇角掛著抹譏誚的笑意：“我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呢？還像以前一樣溫和地看著你，安慰你說‘沒關(guān)系’嗎？這樣會讓你覺得更有意思嗎？”

    秦晏臉上的神色也冷了下來：“江遲，我沒有玩，我對你每一句話都很認(rèn)真�！�

    江遲看向落地窗外閃爍的霓虹燈：“那都是假的。”

    秦晏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顫抖：“什么是假的？”

    江遲慢聲道：“我對你，我對你，都是假的。”

    秦晏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去了，但聲音依舊平穩(wěn)：“你說清楚�！�

    江遲轉(zhuǎn)過頭，平靜地注視著秦晏：“我認(rèn)錯了人，把你當(dāng)成了季瑜，所以我對你所有關(guān)心和愛護(hù)都是假的�！�

    秦晏冷冷道：“我不信�！�

    江遲很冷靜：“你和我之間所有的感情，都是在虛偽命題上衍生出來枝椏，當(dāng)命題消失，那些枝葉就是無根之木，也就不復(fù)存在了，這你能懂嗎？”

    秦晏目光幽沉：“我不相信，江遲，人的感情不是樹枝，它不是那么容易斬斷的，我能區(qū)分真實和虛幻，也理解你一時很難接受，但我請你不要這樣跟我說話，我會很難過。”

    江遲心如刀絞。

    秦晏難過，他難道就不難過嗎？

    他把一頭猛獸當(dāng)成流浪貓崽照顧，還對自己最厭惡的書中角色產(chǎn)生了感情。

    秦晏和書中描寫也有很大出入，但江遲無法確認(rèn)，之前和他相處的秦晏，到底有幾分是真實的。

    他喜歡上了一個自己想象出來的人。

    這是才最可怕的。

    當(dāng)江遲意識到眼前的人是秦晏而非季瑜的那一刻，攏在秦晏身上那層朦朧的、矛盾的薄霧瞬息消散。

    這個人不再是柔弱的、不再需要保護(hù)的、不再可憐兮兮的、不再孤立無援的、不再需要救助的、也不再瀕臨死亡的。

    當(dāng)這些標(biāo)簽從秦晏身上消失，江遲傾注的感情一下子失去了支撐。

    秦晏會需要他的保護(hù)嗎？

    況且江遲也不能把秦晏保護(hù)的很好，對方額角的傷痕是最有力的證明。

    所以，江遲對秦晏感情，不僅不是那雪中必不可少的炭火，甚至連錦上添花的那朵刺繡都不算。

    秦晏根本不會需要他。

    ‘強(qiáng)大和柔弱’、‘需要與被需要’、‘保護(hù)與被保護(hù)’是他們之間感情的全部基礎(chǔ)，可真實的秦晏并不柔弱，也不需要江遲保護(hù)。

    這一切都是江遲想象出來。

    江遲用臆想為秦晏披上了一層柔弱的外衣，這層原本就不存在的外衣，是他們愛情萌發(fā)的土壤。

    現(xiàn)在，這片愛情滋生所賴以生存的土壤，消失了。

    不是枯萎也不是干涸，是消失，徹徹底底的消失，再也沒有挽回的途徑和手段。

    秦晏的性格里就根本不存在‘柔弱’的部分，這難道是能憑空捏造出來的嗎？

    秦晏現(xiàn)在還沒有意識到，那是因為他沒有嘗試用真實身份和江遲相處一天，只要他嘗試過了，就會發(fā)現(xiàn)江遲能給他的那些，本來就是他所擁有的。

    江遲可以照顧季瑜、保護(hù)季瑜、給季瑜賺學(xué)費、帶季瑜出去玩......

    可是秦晏，真的需要這些嗎？

    江遲眼簾微垂，掩去瞳眸中的流光：“秦總，很抱歉，但那都是假的，您知道我真正想保護(hù)的人是誰，您不需要我的保護(hù)，我也保護(hù)不了您，我沒有這個能力。”

    秦晏的眼圈一下子紅了。

    這話太重了，斬釘截鐵地表明了江遲的立場，同時準(zhǔn)確地?fù)糁辛怂麄冎�間矛盾的要害。

    江遲以退為進(jìn)，明明白白地告訴秦晏：

    我們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了。

    這不是誰想或者不想的問題，而是沒有辦法。

    江遲拼盡全力才能為‘季瑜’做到的事情，只是秦晏一句話就能解決問題。

    在這樣懸殊的實力差距之下，再談什么保護(hù)不保護(hù)，照顧不照顧的，難道不可笑嗎？

    看到秦晏微紅的眼尾，江遲移開視線，目光落在手邊的木盒上。

    就如這只兔毫盞，江遲平時在家里摸都不能摸，可這么珍貴的東西帶過來，秦晏卻懶得多看一眼。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距離。

    是秦家家主秦晏，與江遲之間，永遠(yuǎn)無法跨越的距離。

    秦晏長眸低垂，也落在兔毫盞上，他輕聲問：“江遲，你就一點也不在乎了嗎？”

    江遲的聲音也很輕。

    他說：“不在乎了�！�

    秦晏卻笑了，篤定中帶著些許自負(fù)。

    他斷言道：“你在說謊�！�

    江遲立刻否認(rèn)：“我沒有，你知道我想救的只有主角受�！�

    秦晏語速和緩，顯出幾分莫名的鎮(zhèn)定：“如果你在乎的只有季瑜......那為什么你從知道我身份到現(xiàn)在，都沒有問過真正的季瑜在哪里？”

    江遲：“......”

    58

    ?

    第

    58

    章

    ◎這是愛情嗎？◎

    秦晏眼睛還有點紅，

    但他已經(jīng)摸到了江遲的底牌，不復(fù)剛開始那樣慌亂心痛。

    他輕輕吸了下鼻子，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江遲干巴巴地問：“那季瑜到底是誰？”

    秦晏說：“你見過他......很多次，

    是我那個學(xué)弟，經(jīng)常打工那個�！�

    江遲豁然大悟，

    低聲罵了句臟話：“我他媽早該想到的，

    書里經(jīng)常寫主角受勤工儉學(xué)，而你連地鐵都不會坐！”

    秦晏看向江遲：“我給他錢了，

    但是他就是......比較喜歡打工�！�

    江遲毫不掩飾自己對主角受品格的欣賞：“貧者不受嗟來之食，

    主角受可是很有氣節(jié)的�！�

    秦晏沒看出來季瑜的氣節(jié)在哪里。

    但他沒有和江遲在這些小事上爭執(zhí)，

    無論季瑜有沒有氣節(jié)，他都不會喜歡季瑜，也不允許江遲喜歡。

    絕不允許！

    秦晏觀察這江遲的神色：“我是真的打算送他去奧蒂斯藝術(shù)與設(shè)計學(xué)院學(xué)習(xí)，季瑜很有繪畫的天賦�！�

    江遲說：“季瑜的學(xué)費我會想辦法�！�

    秦晏很不高興：“那是我的學(xué)費！你不許給別人！”

    江遲不明白秦晏為什么對這筆學(xué)費這般執(zhí)著。

    畢竟60萬對秦晏而言不值一提，假如說有一張六十萬的支票掉在地上，秦晏可能都懶得彎腰去撿，就像桌面上擺的這個兔毫盞，別人心里是寶貝的東西，

    對秦晏而言都只是尋常。

    江遲賭氣說：“你又不真需要上學(xué)，還要什么學(xué)費，

    我才不會賺錢給你花，而且我不會報加州理工大學(xué)了�！�

    秦晏沉下臉，

    狠狠攥了攥拳，指節(jié)泛白：“不可以。”

    江遲眉峰擰起，

    眼神鋒利：“為什么不可以？出國留學(xué)原本就不在我的計劃里，

    我不喜歡學(xué)雅思，

    也不想去國外讀書。”

    秦晏說：“你不要意氣用事，

    加州理工更適合你，以你的天賦應(yīng)該去國外看一看，而且我的公司也在那邊，你如果在國內(nèi)讀書，我沒辦法經(jīng)常來見你�！眹�(yán)珊亭

    江遲輕嘆道：“秦晏，你還是沒明白嗎？我去不去國外讀書，你來不來找我都無關(guān)緊要，我們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了�！�

    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了。

    秦晏最擔(dān)心的，就是他們不能像以前一樣！煙杉亭

    懷柔政策是秦晏的第一選擇，但如果溫聲軟語也不能哄回江遲，秦晏就只能上些鐵血手段了。

    秦晏緊緊繃著下頜線，沉聲道：“這不是你能決定的，江伯父讓你跟在我身邊學(xué)管理公司，我知道你想讀研，就向他推薦了加州理工學(xué)院，如果你不去美國念書的話，就直接跟我去國外工作吧�！�

    江遲這才想起來，他爸那天晚上說起要秦晏帶他的事！

    但那時候江遲并不知曉，江父口中的秦晏就是他眼前的秦晏。

    原來秦晏早有準(zhǔn)備，下了好大一盤棋！

    他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江遲無論是進(jìn)是退，都在秦晏的棋局之中。

    這種心機(jī)手段和書中描寫的別無二致，只是落在羅網(wǎng)中插翅難逃的人，居然從主角受變成了自己！

    “你也太陰險了！”

    江遲猛地一拍桌子：“我說秦家怎么忽然向江家示好，原來你是在曲線救國，通過我爸來干預(yù)我的決定�！�

    秦晏面無表情，語氣平靜的陳述：“如果你不提不去加州的事，我也不會提這個�！�

    江遲被秦晏氣的氣血翻涌，怒氣瞬息沖到頭頂，當(dāng)即怒道：“怎么，還成我的不是了？”

    在原書中，主角攻秦晏就是個為未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秦晏也有這個不擇手段的實力。

    秦晏似有似無的威脅，更加印證了江遲內(nèi)心的想法：秦晏就是秦晏，他有權(quán)勢有能力，能掌控所有人，他根本不需要江遲的保護(hù)和照顧，反倒能輕而易舉地將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中。

    如果秦晏要對付江遲，他絕對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讓江遲乖乖聽話。

    秦晏向來我行我素，一意孤行，他想裝季瑜的時候，就裝成季瑜在江遲身邊，現(xiàn)在不想裝了，又千方百計逼著江遲接受他的身份，還要求江遲必須得和以前一樣。

    這是交朋友的態(tài)度嗎？有和好的誠意嗎？

    江遲非常生氣，一分鐘都不想再和秦晏相處下去。

    他自知不是秦晏的對手，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江遲霍然起身，森然道：“秦總果然好手段，比起書中描寫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還有什么招，盡管使出來，是我江遲眼瞎，我認(rèn)了！”

    秦晏跟著站起身，勃然大怒：“江遲！你不要總拿那本破書往我身上套！你和我認(rèn)識了這么久，難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對你是什么樣的感情嗎？”

    江遲可不怕秦晏發(fā)火。

    上當(dāng)受騙的是他，感情錯付的也是他。

    江遲原本以為自己在照顧一個小可憐，結(jié)果對方比他爹還有權(quán)有勢，江遲的自信心被秦晏身份打擊的亂七八糟，他還沒說什么呢，秦晏兇什么兇！

    他比秦晏還生氣呢！

    江遲沖秦晏吼道：“我當(dāng)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書里也沒有寫你有假扮別人的愛好！”

    聽到這話，秦晏更來氣了。

    他已經(jīng)和江遲解釋了半天，可固執(zhí)的江遲根本聽不進(jìn)去。

    秦晏怒視江遲，冷聲質(zhì)問：“我裝作季瑜不假，但這難道全是我的問題嗎？在婚禮后臺，你直接就把我扛走了，根本也沒問過我是誰！”

    江遲惱羞成怒，目光復(fù)雜：“我沒想到你長得這么年輕！”

    秦晏都被江遲氣笑了：“什么叫我長得年輕，我本來就22歲！”

    江遲更加不可思議：“你怎么可能才22歲？書里說，你已經(jīng)掌管秦家六年了�！�

    秦晏慢條斯理，不疾不徐，故意用淡然的態(tài)度使勁兒氣江遲：“我16歲開始接手產(chǎn)業(yè)，到現(xiàn)在正好6年，請問有什么問題嗎？”

    江遲原本很生氣，可一聽秦晏這么年輕，又一下子啞火了，吶吶道：“那你……你比我還小呢�！�

    秦晏雙手環(huán)抱于胸前，冷嘲熱諷地講：“哦，原來江二公子看的那本萬能書上，居然沒寫‘偏執(zhí)陰郁、喜怒無常、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的主角攻秦晏只有22歲！”

    江遲剛下去的火又上來了，當(dāng)即抓狂道：“你少在這陰陽怪氣我！”

    秦晏眸光閃爍，眼睛里仿佛燒著一簇小火苗，終于有機(jī)會和江遲清算這些事：“這都是你的原話！你還說我有精神病，以后會變成瘋子！我都沒有生你的氣！”

    江遲反駁：“胡說八道，你不生氣你記得這么清楚！肯定全在你小本本上記著呢！”

    秦晏面容冷峻，如霜似雪：“那我也已經(jīng)原諒你了�！�

    江遲瞇起眼，語氣中充滿譏諷：“哦，那您可真是寬宏大量，用不用我跪下給你磕一個，感謝秦總不殺之恩啊！”

    秦晏狠狠推了江遲一把：“江遲！你不許我陰陽怪氣，自己又在說什么！”

    江遲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紋然不動：“對對對，我就是小肚雞腸，我就是出爾反爾，我接受不了你是秦晏，你打死我吧！”

    秦晏氣極，氣的恨不能咬江遲一口才好。

    他又狠狠推了江遲一把，轉(zhuǎn)過身，不想理江遲，也不再說話了。

    整個大廳倏然安靜下來。

    秦晏委屈得想哭。

    一時間，誰也沒再說出聲。

    微妙的氣氛流淌在兩人之間，輕飄飄的一觸就散，又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兩個人都冷靜了一會兒，情緒逐漸平復(fù)下來。

    江遲和秦晏相處的時間太久了，久到雙方足夠了解，名字和身份都化為了一個不太重要標(biāo)簽。

    理論上，他不會也不該這樣和‘主角攻秦晏’吵架，可現(xiàn)在，他就是和秦晏像兩個小學(xué)生一樣吵個沒完。

    江遲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想說些什么緩和，然而一張口，就盡是那些傷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