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把傘而已,大過年的,誰也不想為這點(diǎn)小事較真。
江遲個子很高,一瞧就是練家子,通身氣派不像普通人,熊哥尋思這人保不齊是那個大老板家的孩子,真打傷了也是惹事。
熊哥收了傘,遞給身邊的一個小弟:“可能是我拿錯了,虎子,你給這兩位小哥送過去,相逢就是緣分,都是朋友,不至于傷了和氣�!�
虎子接過傘,吊著膀子朝江遲走過來。
離近了,江遲才聞到這人身上滿身酒氣。
原來是一幫人剛散了酒局,頂著醉意上頭鬧事。
虎子拿著傘一伸胳膊。
洪子宵抬手去接,也不知是虎子是真喝多了還是真虎,手一晃,居然把傘扔在了地上。
就跟慢動作一樣,江遲眼看著折疊傘從兩人手邊墜下去。
‘啪’地一聲掉進(jìn)雪地里。
看到那把傘掉落的剎那,江遲心里就只有兩個字:完蛋。
洪子宵早就壓著火了,見狀火冒三丈,一腳把雪里的傘踢飛,下一秒,沙包大的拳頭就已經(jīng)到了虎子的臉上。
這一拳又快又狠,砸在了虎子面門上,
虎子被打得摔進(jìn)雪里,滑出好遠(yuǎn)才停下。
熊哥那邊的幾人看到這一幕,爆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叫罵聲。
“我草**!”“媽了個*的!”“操,揍他!”
接下來,是一場亂戰(zhàn)。
這是江遲第一次和洪子宵一起打架,可二人極為默契。燕扇艇
在洪子宵踹飛虎子的瞬間,兩個人就擺開架勢,背靠著背互為后盾,仿佛他們已經(jīng)一起打過很多架一樣。
江遲收了傘一揮,隨機(jī)甩在一人面門上。
打這種群架,絕對不會像電視上演的那樣高級和體面,今夜雪下的很深,踩一腳陷進(jìn)去大半條腿,及膝的積雪特別礙事,沒一會兒,幾個人就滾在雪里。
江遲抬腿踹開一人,才要起身,就被另一人撲倒在地,摔進(jìn)雪里。
他抬掌在對方下頜一推,還為來得及施力,那人就被人從后面勒著脖子掀開。
江遲看到那人脖領(lǐng)上素白的手,和手指所卡的位置,不用抬眼就知道來者是誰。
當(dāng)然是他聰明無雙的唯一弟子
秦晏!
江遲仰起頭,果然看到了一張冷峻的臉。
秦晏一臉無語:“江遲,我就知道是你。”
他買完東西回來,大老遠(yuǎn)就看見有人在打架。
依秦晏的性格,就是有人當(dāng)街殺人,他也不會來湊這個熱鬧。
直到他看見其中一人,抬起長腿把對方踹出五六米遠(yuǎn)。
這么大的力氣,不是江遲還能是誰?
霎時間,秦晏就想起了在林家壽宴,江遲踹飛銀毛那驚天動地的一腳。
秦晏立即往這邊跑。
跑過來一看,還真是江遲和洪子宵。
秦晏從沒打過架,抬起手才發(fā)現(xiàn)手腕上還套著個袋子,實在影響發(fā)揮。
江遲利索地翻身,從地上站起來:“你怎么來了?小心!”
秦晏扶了江遲一把,問:“能不能別打了?”
江遲掃了一眼戰(zhàn)場:“這我說了不算,場面沒法控制!”
現(xiàn)場異�;靵y,每個人從雪地里摸爬滾打,俱是一身濕漉漉的泥雪,看起來好不狼狽。
洪子宵被三個人按在雪里,江遲甩開一人,把地上的洪子宵拽了起來。
秦晏站在整個戰(zhàn)場最中央,但所有人都默契地避開了他。
每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都不同。
江遲往那一站,給人的感覺是很能打,而秦晏站在那兒,給人的感覺就是三個字:
賠不起。
說不上為什么,就是很貴。
這邊打得都難舍難分,你死我活,沒有一個人主動去招惹秦晏。
這場景實在有些詭異,要不是江遲剛才還跟秦晏說話,秦晏都該以為他們看不到自己了。
江遲再一次把洪子宵從地上拉起來:“不打了,季瑜來了�!�
洪子宵這才注意到秦晏,還抽空朝秦晏揮了揮手。
秦晏:“......”
秦晏越過混亂的戰(zhàn)場,朝江遲他們二人走去,還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躺在地上呻吟的小弟。
根據(jù)腳感猜測,秦晏大概是踩到了對方腳踝。
小弟吃痛,悶哼一聲。
“對不起�!鼻仃烫鹦�,小心地把那人往邊上踢了踢:“你有點(diǎn)擋路,麻煩收收腿�!�
小弟:“......”
與此同時,一個人鬼鬼祟祟,從江遲身后包抄過去。
一抹寒光一晃而過。
秦晏怔忪半秒,喊了一聲:“江遲!他有刀!”
江遲扯開身上的一個小混混,遽然側(cè)身閃避,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領(lǐng)。
那人突然被人鉗制,立即舉起折疊刀,朝江遲肩膀捅去。
“江遲!”
秦晏大步上前,下意識抬掌去去抓刀鋒。
電光石火間,江遲屈膝抬腿,一腳將那人踹出好遠(yuǎn),轉(zhuǎn)身去吼秦晏:“你瘋了,用手抓刀刃?”
秦晏被兇得一激靈:“我沒......”
江遲:“你沒什么?我都看見了!還撒謊!碰到刀了嗎?”
秦晏沒說話,愣在原地。
江遲拽過秦晏的手,反復(fù)看了又看。
秦晏手指修長,一雙手白白凈凈,跟羊脂玉雕刻的藝術(shù)品似的,掌心里連道紅痕都沒有,自然是半點(diǎn)油皮都沒擦破。
熊哥趴在地上,喘著粗氣,滿頭熱汗。
他帶來的幾個人都被江遲踹倒在地,轉(zhuǎn)眼間全都沒有了還手之力。
在地上滾了半天,他們一幫人早沒力氣了。
本來天就冷,大家穿得都多,原本就行動不便,江遲力氣還大得出奇,他們都不知被江遲扔出去多少次了。
也就是哈市雪下得深,每回摔進(jìn)及膝深的雪堆里有個緩沖,要不早摔得站不起來了。
熊哥一身昂貴貂皮大衣臟的沒法看,烏糟糟的沾滿泥點(diǎn)子,拿手指一抹,非但沒能把那塊泥巴抹下去,倒把污垢摸得更開,臟污的面積更大了。
臟兮兮的污漬像一張嘲諷的笑臉,氣得熊哥狠狠一錘地!
反觀驍勇無比的江遲,衣服上就干干凈凈,只有手肘和膝蓋的位置多沾了些白凈的雪沫,不僅不顯臟,反而襯得他跟世外高人一般,格外出塵。
要不是幾個人圍著打都打不過,手下的小弟也不會亮刀。燕刪艇
熊哥心中惱火,朝手下比劃了手勢。
虎子從地上撿起一個啤酒瓶,悄悄趴在雪里,準(zhǔn)備找機(jī)會偷襲。
江遲本來也沒想打架,這一下又險些傷到秦晏,當(dāng)即無心戀戰(zhàn),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幾人,叫上洪子宵就準(zhǔn)備走。
就在此時,虎子猛地從地上竄起,朝著背對他的江遲揮起啤酒瓶!
江遲聽到耳側(cè)的風(fēng)聲,往右一閃,同時雙掌向前一推一纏,打太極般以柔克剛,化解了對方的攻擊。
虎子退出數(shù)米,瞥了眼一直游離在整場斗毆事件中的秦晏,突然出奇不易地?fù)]起酒瓶,斗氣般沖著秦晏的腦袋砸去!
江遲目眥欲裂,大喝一聲:“季瑜!”
秦晏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就被江遲按到了懷里。
江遲先把秦晏的頭按在頸側(cè)保護(hù),旋即抬起左臂去擋酒瓶。
漫天飛雪,幽綠色的酒瓶破空而來
這一幕既像是長鏡頭般慢放十倍,又像是加速一百倍,最終定格成一線,在江遲瞳孔中凝固。
他慢了!
胳膊和酒瓶擦身而過,一聲碎響在江遲耳畔炸開!
嘩啦
酒瓶在秦晏額角炸碎成無數(shù)片,綠色的玻璃碎片和鵝毛大雪一起停在半空中。
秦晏全身一僵,整個人驟然脫力,倒在江遲懷里。
江遲怒吼一聲!
虎子只覺被敲到腦袋的人是自己,嚇得肝膽俱裂,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再動。
江遲霍然出手,單手扣住虎子脖領(lǐng),正欲往右狠掰。
洪子宵瞧見江遲滿身煞氣,宛若修羅臨世,心中又驚又駭,只怕江遲克制不住殺意,真把那人脖子扭斷!
洪子宵大喊了一聲:“江遲!”
江遲終究留有一絲理智,沒有直接掰斷對方脖子,只是拇指和食指猛然發(fā)力,緊緊卡住那人頸動脈,而后驀地發(fā)力,居然將一個百十來斤的成年男子單手提起,直接甩飛出去。
這是什么樣的爆發(fā)力!委實太過驚人!
虎子嘭一聲落在地上,直覺自己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眼前陣陣發(fā)黑,半天緩不上來那一口氣。
江遲卻不看任何人,抱著秦晏半蹲在地,雙手顫抖,抬指去捻秦晏額角的碎玻璃。
鮮血從秦晏額角淌下來,順著那雙緊閉的鳳目一直往下流。
這一抹鮮紅仿佛流進(jìn)了江遲的眼睛里。
江遲雙眼赤紅,低聲喚道:“季瑜,季瑜�!�
洪子宵匆匆掏出紙巾,按在秦晏額角:“沒事吧?”
黏稠的血液被紙巾蹭開。
秦晏半張臉上滿是殷紅鮮血,潺潺流水般止不住似的不斷往下淌,看起來好不駭人。
江遲看了一眼虎子,目光從幾個人身上一一掃過。
那目光如有實質(zhì),像一把冷刃長刀,狠戾入骨,嚇得幾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乎站立不��!
江遲只淡淡看了他們一眼,視線又落回秦晏身上。
“叫救護(hù)車,報警�!苯t對洪子宵說。
一聽報警兩個字,一行人登時如鳥獸四散!
洪子宵起身追了兩步,又被江遲叫回來。
江遲脫下外套,包在秦晏身上,出乎意料地鎮(zhèn)定:“不用追,他們誰也跑不了......叫救護(hù)車了嗎?”
洪子宵掏出手機(jī),撥通120:“這就打�!�
打完電話,洪子宵才注意到江遲把大衣裹在秦晏身上。閆刪町
江遲面容冷酷,瞧不出什么端倪,胸口卻劇烈起伏,呼吸間白色熱氣蕩漾在口鼻之間,隱約泄露出江遲真實情緒。
他只穿著毛衣,半跪在雪地里,凌厲的劍眉上沾了雪,顯得無比蒼白。
這怎么能行!
現(xiàn)在下著大雪,冰天雪地,室外的溫度足以零下二十三十度,再好的身體也受不住這樣的寒冷!
洪子宵解開圍巾披在江遲身上:“你這不行啊江遲,救護(hù)車還得一會兒才到呢!”
江遲搖搖頭,右手穩(wěn)穩(wěn)地托著秦晏后腦:“我不冷。”
洪子宵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卻又無計可施。
他撿起之前被自己踹飛的雨傘,站在江遲身后,默默給二人擋雪。
秦晏的呼吸很微弱,口鼻間幾乎看不見白霧,額間的鮮血卻還是源源不斷涌出來,沒有半點(diǎn)要止住的意思,血液滴在雪地里,眨眼間凝成一個紅色冰珠。
江遲心中的自責(zé)與悔意幾乎承載不住。
秦晏最怕冷了。
要不是他和秦晏吵架,秦晏根本不會冒著大雪出門買什么東西。
江遲緊緊摟著秦晏,聲音顫抖:“對不起,我不該跟你吵架,都是我不好......”
秦晏頭疼欲裂,意識始終在有無之間迷離。
從小到大,秦晏一直被保護(hù)的很好,從來沒受過什么嚴(yán)重外傷,這使得他對疼痛的忍耐程度極低。
在遭受重創(chuàng)的瞬間,身體機(jī)能迅速做出反饋,中樞神經(jīng)強(qiáng)制大腦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減少消耗。
但秦晏擁有與忍痛能力相反的堅強(qiáng)意志,只要感受到一點(diǎn)意識的復(fù)蘇,他就能抓住這點(diǎn)意識,強(qiáng)迫自己醒過來。
在強(qiáng)行醒來的過程中,秦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痛!
疼!好疼!真的好疼!
秦晏眼前一片血紅,耳邊像是罩了真空耳罩,什么都聽不見。
頭很沉,像墜了幾千斤的鉛球,也像是被什么緊緊擠壓著,而且越來越緊,越來越痛,劇痛襲擊之下,秦晏卻叫不出聲來,身體止不住地抖,感覺自己就要死了
在意識消失前,秦晏想到了可以用什么來精準(zhǔn)的形容這種疼痛。
孫悟空的緊箍咒。
這是他再一次昏迷過去前,最后一個念頭。
秦晏的意識才剛恢復(fù)這一瞬間,中樞神經(jīng)就判斷這種疼痛為‘不可接受’的痛,為了防止宿主活生生疼死,再次強(qiáng)制大腦進(jìn)入休眠。
實際時間也許只有兩秒鐘左右,可這兩秒對秦晏而言,堪比在十八層地獄里煎熬了兩年。
他開始害怕醒來
在這種劇烈的痛苦下,再堅強(qiáng)的意志也忍不住生出退意。
直到他聽到江遲喊他。
江遲注意到秦晏的眼皮動了動,又很快沒了動靜。
“季瑜?季瑜!”
江遲輕輕碰了碰秦晏的臉:“你能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