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畢竟在原先的世界，江遲都讀博兩年了，改個大四學(xué)生的圖紙可謂手到擒來，沒什么值得炫耀的。

    即便如此，李嘉巍的自信心還是崩塌了。

    李嘉巍指著其中一塊畫了三角的地方：“這是什么意思？”

    江遲看了一眼：“哦，你原先的設(shè)計不是有一塊20公分的死角嗎？左前方有一面鏡子，把這個A14號攝像頭轉(zhuǎn)35°，能從鏡子里拍到A8的死角。”

    李嘉巍如遭雷擊，登時愣在原地。

    他對自己的專業(yè)極其自信，出現(xiàn)低級失誤已然難以接受，更難受的是，他一直看不起的留級學(xué)長，居然云淡風(fēng)輕地把所有問題解決了，還易如反掌地錦上添花，填補漏洞。

    能夠一眼看出圖紙中的問題，并快速解決，這意味著對方的能力在遠在自己之上。

    就好比兩個人比武，你這邊才出招，對方就把你劍招中的破綻一一指出，并逐條修復(fù)，這說明什么？

    說明兩個人根本不是段位的！

    在安防工程中，創(chuàng)意和設(shè)計每個人都有，但能夠發(fā)現(xiàn)問題和解決問題的人卻是鳳毛麟角。

    而江遲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李嘉巍失魂落魄，怔怔看著手中的圖紙，第一次如此確鑿地感受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想起自己曾經(jīng)在江遲面前說下那些自大的話，李嘉巍就一陣臉熱，恨不能回去抽自己十個大巴掌。

    你在裝什么啊，還牽條狗就能贏。

    他和江遲這組里確實有條躺贏狗，但那個人可不是江遲！

    畢竟改圖可比畫圖難多了。

    在別人原有的圖紙上填補漏洞，哪兒有自己從頭設(shè)計來的方便。

    但江遲沒有那樣做，他甚至沒有當(dāng)眾指出自己的問題，而是等同學(xué)全走了，才好聲好氣地和自己說，還把問題全解決了。

    江遲是為了照顧他的面子！

    這個認知令李嘉巍面紅耳赤，想跟江遲說些什么，可喉嚨里卻像塞了雞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半天，李嘉巍才干巴巴地憋出兩個字：“謝謝�！�

    江遲正在收電腦，像是根本沒想到以李嘉巍的個性，還會跟他道謝，怪詫異地看了李嘉巍一眼：“客氣，都是同學(xué)�！�

    這一眼令李嘉巍更加無地自容。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跳梁小丑，自大囂張沒禮貌，盡襯托出江遲高尚的人品了。

    江遲沒想那么多。

    在他眼里，李嘉巍就是小學(xué)弟。

    小孩兒都心高氣盛，可以理解，再說他們只是一塊實習(xí)幾個月，實習(xí)期結(jié)束分道揚鑣，李嘉巍是個什么樣的人，性格討喜還是討厭，和江遲都沒多大關(guān)系。

    人的一生中會遇見很多很多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過客，時間長的相處個兩三年，時間短的只有幾天，甚至幾分鐘，實在犯不上計較一回。

    江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脾氣總是很好，情緒特別穩(wěn)定。

    “你專業(yè)這么強，怎么還延畢，”李嘉巍沒話找話，一出口又覺得這話有挑事的嫌疑，趕緊補了一句：“感覺比我們研二的學(xué)姐還厲害�！�

    江遲拿起電腦包往外走：“過獎了�！�

    李嘉巍趕忙走過去，替江遲拎著電腦包：“學(xué)長，您去哪兒？”

    江遲失笑：“去安監(jiān)控啊，你不用這么客氣�！�

    李嘉巍亦步亦趨，跟在江遲身后：“學(xué)長，我給您打下手�！�

    江遲：“......你不用這么客氣�！�

    李嘉巍面紅耳赤，小聲說：“我，我想跟您學(xué)點東西，行嗎？”

    江遲沒辦法，默默接受了一個小跟屁蟲。

    從這天起，李嘉巍一直跟在江遲身邊鞍前馬后，把樊佳佳他們看得目瞪口呆。

    中午，李嘉巍先占了座，又拿著江遲的飯盒去給江遲打飯。

    樊佳佳叼著筷子：“江哥，你給李嘉巍下蠱了？”

    王雨附和道：“是啊，他從前眼高于頂，我跟李嘉巍做了四年舍友，從沒見過他這樣�！�

    江遲：“......”

    不一會兒，李嘉巍端著飯回來，還給江遲帶了一瓶可樂。

    眾人俱是一臉驚訝。

    樊佳佳問：“李嘉巍，你怎么了？”

    李嘉巍還是那副誰都不愛搭理的吊樣，轉(zhuǎn)頭態(tài)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跟個小媳婦似的給江遲開可樂，盛湯。

    江遲把可樂推回去：“你快吃你的吧，我健身，不喝可樂�！�

    李嘉巍站起來：“學(xué)長，那我給你買個牛奶？”

    眾人：？？？？？

    江遲一拽李嘉巍的衣服：“快坐下吧你。”

    李嘉巍老老實實坐下，儼然一副江遲說什么是什么的模樣。

    樊佳佳看看江遲，又看看李嘉巍，突然露出一個姨母笑。

    江遲：“？？？”

    李嘉�。骸�？？？”

    *

    在實習(xí)小組略顯詭異的氣氛中，國慶節(jié)如期而至。

    中秋節(jié)那天，江遲給家里打了電話，沒承想?yún)s和父親吵了一架。

    江父一向不贊同江遲讀工科專業(yè)。

    穿書前，江遲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大學(xué)畢業(yè)直接保了研，江家還沒出過研究生，江遲保研的事足夠江父吹噓一陣，算是勉強化解了矛盾。

    這個世界的原主學(xué)習(xí)不怎么樣，矛盾自然越積越深，已經(jīng)到了積重難返的程度。

    江遲想了想，打開華國研究生招生網(wǎng)站，填報了個人信息預(yù)約報名。

    還是再讀個研吧。

    江遲雖然很擅長平復(fù)情緒，但和家人吵架這件事，還是讓他有點心煩。

    “我對做生意根本不感興趣，”

    江遲給秦晏打了電話：“我是搞技術(shù)的，為什么要去做辦公室管理公司？”

    秦晏贊同道：“管理公司確實很無聊�！�

    江遲又抱怨了幾句，秦晏就靜靜聽著，偶爾附和幾句。

    聽著秦晏的聲音，江遲逐漸平靜下來。

    江遲想起來給秦晏打電話的目的，說起正事：“對了，港城大學(xué)的工科怎么樣？”

    秦晏一愣，迅速上網(wǎng)搜了一下，說：“港科大的工科是亞洲top，學(xué)校氛圍很理工，適合不愛社交專注學(xué)術(shù)的學(xué)生......但我不建議你來港城。”

    江遲夾著電話：“為什么呢？我要是考到港城去，明年九月你大三，我研一�！�

    秦晏心跳得很快，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秦晏一針見血：“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爸不喜歡你讀工科，你就是到美國來讀研，他也能把你找回去。”

    的確，江遲想去港大讀研，主要考慮的就是想躲他爹遠點。

    江遲刪掉搜索的詞條：“那我再想想報哪兒吧......我1號2號值班，等我值完班，去港城找你玩吧�！�

    秦晏呼吸微窒：“你要來找我？”

    江遲應(yīng)了一聲：“嗯，還有五天假呢，剛和我爸吵完架，我也不想回家，找你玩去唄�！�

    “可是......”

    秦晏望向窗外，猶豫道：“夏天已經(jīng)過去了�！�

    他們已經(jīng)回到各自的生活里了。

    秦晏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和江遲見面。

    從國內(nèi)回來，他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逐漸適應(yīng)原來的生活，如果這次又跑到港城和江遲玩幾天，又要用多久才能適應(yīng)呢？

    從前，秦晏的生活就像一灘無波無瀾的死水，雖然無趣，但日復(fù)一日，時間推著他往前走，而后年復(fù)一年，一生好像也沒那么難熬。

    可遇見江遲后，秦晏生命中出現(xiàn)了不同的色彩。

    他認識了很多人，也做了很多從前沒做過的事情，經(jīng)歷過那樣有趣的夏天，更顯得現(xiàn)在的生活漫長無聊。

    沒有起伏就沒有跌落，幸福和煎熬是對等的。

    秦晏雖然貪戀夏天的熱情，但夏天太短了，短到令人害怕，不敢再輕易走近。

    短暫相逢如同飲鴆止渴，他和江遲并非一路人，自己終究還是要回到美國，繼續(xù)坐在辦公室里處理公務(wù)，而江遲則留在國內(nèi)上學(xué)、工作。

    這是現(xiàn)實，縱然是秦晏也無能為力。

    “再也不會有那樣的夏天了。”秦晏對江遲說。

    江遲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秦晏眨了下眼睛，心中的天平倏然傾斜：“沒什么，那你幾號來？”

    江遲笑道：“3號啊，剛說的，1號2號值班，你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秦晏如實陳述：“我很想見你，又害怕見你�！�

    江遲心臟漏跳半拍，揉了下后脖頸：“什么？”

    秦晏說：“我之前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沒意思，現(xiàn)在......經(jīng)常想找你玩，沒辦法專心工作�！�

    江遲笑了笑：“原來是我把好學(xué)生帶壞了，你這想法就跟放學(xué)不愿意回家寫作業(yè)的小學(xué)生似的，就想跟著小伙伴瘋玩是吧�！�

    秦晏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是的，好像就是這樣。”

    江遲說：“想玩就玩吧，這是天性，沒法壓制，順其自然就好了�！�

    秦晏并不贊同江遲的‘順其自然’，他認為人還是需要‘自持守節(jié)’。

    如果把什么都歸結(jié)到天性，那豈不是天下大亂了。

    秦晏舉出反例：“可是有的東西只會讓人越陷越深，比如賭博和毒品�！�

    江遲訂了3號去港城的機票：“和我玩是賭博還是毒品？”

    秦晏語氣很平淡：“都不是，但見你會上癮�！�

    江遲頓了頓：“你們那邊說話都這么......直接嗎？”

    秦晏：“嗯？”

    江遲很快又說：“沒事，我習(xí)慣就好了�！�

    秦晏應(yīng)了一聲，沉默片刻才說：“江遲，中秋節(jié)快樂，3號見�！�

    江遲心情變得很好，回應(yīng)道：“中秋快樂，3號見�！�

    35

    ?

    第

    35

    章

    ◎“你是誰？”◎

    港城的氣溫比內(nèi)陸更高一些。

    江遲把牛仔外套塞到背包里，

    跟著指示牌往接機大廳走。

    正趕上國慶節(jié)，港城國際機場里人山人海。

    下飛機的、接機的擠在一起，還有戴著小紅帽的夕陽紅旅行團，

    放眼望去，烏泱泱的全是人。

    江遲看得眼暈，

    穿過出站口，

    拿出手機給秦晏打電話：“接機大廳人太多了，你去外面等我吧�！�

    秦晏說：“江遲，

    你回頭�！�

    江遲回頭，

    在人潮中看到了秦晏。

    秦晏早就看見江遲了。

    江遲個子很高，

    哪怕是簡單的牛仔褲黑T恤也很顯身段，邁著長腿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出來，跟在機場走秀似的，在一群風(fēng)塵仆仆的游客中鶴立雞群，格外打眼。

    旁人帶著行李箱都慢吞吞地排隊坐滾梯，只有江遲單手拎個大箱子走樓梯，大步流星，不僅毫不吃力，

    還有余力還幫身邊的阿姨拎東西。

    力氣又大又愛管閑事，不是江遲還能有誰？

    江遲剛一出現(xiàn)在樓梯上，

    秦晏就瞧見他了。

    轉(zhuǎn)上看見秦晏，江遲臉上露出笑容。

    他越過人群，

    三兩步跑過去，一把摟住秦晏：“季瑜！好久不見！”

    秦晏個子也很高，

    但骨量沒有江遲沉，

    體重也輕，

    猝不及防被這么一抱，

    夢回被江遲扛起來就跑的那天。

    秦晏拍拍江遲的肩，嘆了口氣：“江遲，你撞得我好痛�！�

    江遲爽朗地笑起來：“撞哪兒了？”

    秦晏比劃了一下：“整個上半身吧......你真的好重�！�

    江遲上下打量秦晏：“是你太瘦了，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秦晏從美國飛過來，只比江遲早到了兩個小時，還沒有倒時差，將近36個小時沒有睡覺，臉色當(dāng)然不會好看到哪兒去。

    “有點困了，昨晚沒睡好�！鼻仃陶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