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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爬床

    李麟元聽到妹妹說求字,瞬間就心疼起來:

    可是府里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刁奴為難你了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訴兄長,我給你做主!

    燭火明暗閃爍之間,他并未看清李長音的神色,只當(dāng)妹妹還是那個被養(yǎng)在深閨中的嬌弱姑娘。

    李長音眨了眨眼,藏住了眼里的冷意:

    父親和祖母雖然都因為母親的事大為震怒,那些下人也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但這一點委屈對長音來說不算什么,兄長不必介懷。長音真正想求兄長的事,和母親有關(guān)。

    李麟元見她如此懂事,心里對她的憐惜更甚,溫聲道:

    就算母親真的身份有異,那也是當(dāng)年容家和施家的舊事瓜葛,母親只是被牽扯進(jìn)來的棋子。無論如何,她都還是我們的娘。妹妹放心,娘的事,我絕不會撒手不管的。

    說著,他攥緊了拳頭,俊秀的臉上神色堅決。

    父親執(zhí)意要休棄母親還要把她交給官府,他這做兒子的左右不了父親,但他自己不會學(xué)著李家其他人一樣和母親撇清關(guān)系。

    就算這么做會影響到他的仕途,他也無怨無悔。

    他這一身血肉都是母親給的。

    若是沒了母親懷胎十月辛辛苦苦地生下他來,這世間根本不會有一個叫李麟元的人。

    比起這份天大的恩情,功名仕途又算得了什么

    世人看重的烏紗帽紫莽袍,在他心里也都比不過親情的可貴。

    只是以前迫于家族壓力,他也只能按照父親的意愿進(jìn)官場拼搏,最后還因為想做出一點政績來就莫名其妙地卷入受賄案,然后跳進(jìn)黃河都洗不清。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他在這輛狹小的馬車上,把這些心里話都告訴了自己的妹妹。

    他以為,在這樣的時刻,他們兄妹不僅骨肉相連,心思上也會團(tuán)結(jié)在一起。

    妹妹這般清高脫俗的性子,定是這世上最能理解他的人。

    李長音安靜地聽完了他的傾訴,果然是一臉動容。

    可她心里對這番話,卻只有深深的蔑視。

    她這個胞兄白長了男兒身,空有滿腹文才,卻毫無雄心壯志可言,在大事上幼稚得可笑。

    也怪不得祖父還在世時給了他那樣好的機(jī)會,他卻在吏部被人掃地出門,真是無能至極!

    若是他當(dāng)初能學(xué)聰明一些好好地往上爬,現(xiàn)在沒準(zhǔn)都坐上吏部侍郎的位置了,這時候想保住她李家嫡女的位置也不在話下,又何至于讓她這么快就成了李家的棄子

    明明是他自己不中用,現(xiàn)在卻說什么就是放棄了仕途也要保護(hù)她們母女,可他要是連仕途都沒有了,還能拿什么來保護(hù)

    就憑他想得美嗎

    李長音在心里把自己的親哥哥痛罵了一頓,臉上卻寫滿了感動:

    兄長,你能這么想,妹妹替母親高興!但是……

    李麟元看到她擔(dān)憂的神色,低聲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地方哥哥沒想到嗎

    李長音在心里冷笑,你沒想到的地方多了去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她緩緩道:

    兄長,你想過沒有,當(dāng)年容家更改母親身份這件事本來做得十分隱秘,整整二十年里都無人得知此事,就連父親和祖母都沒看出母親身份不對。

    可忽然之間,毫無風(fēng)聲預(yù)兆的情形下,這件事忽然就東窗事發(fā)了。你不覺得這很可疑嗎

    李麟元當(dāng)然也想過,這件事幕后一定有個揭發(fā)者。

    但問題就在于,這個揭發(fā)的人是誰。

    若是外人,根本就查不到蛛絲馬跡。所以一定是知情者揭發(fā)了此事。他沉聲道。

    但這個知情者不會是容家人,他們不會自掘墳?zāi)埂?br />
    也不像是李家人做的。

    他很清楚,父親和祖母最重視的是李家的聲譽(yù),他們就算知道了此事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放出傳言,讓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娶了個假媳婦,還讓對方當(dāng)了二十年的主母。

    反而會不擇手段地抹去所有證據(jù),甚至是把知情人都滅口。

    李長音盯著李麟元的眼睛,此時的她不像仙人,倒像是鬼魅,幽幽道:

    我知道這人是誰。她就是我們的表姐妹,太子殿下的愛妾。

    李麟元眸光一震,沉默了半晌才道:

    你的意思是說,是陳螢……她先認(rèn)出了母親,然后,她選擇了向太子殿下揭發(fā)。

    李長音不假思索地點頭:

    對,一定是陳螢,這才說得通。

    李麟元遲疑著道:可陳螢為何要這么做呢她應(yīng)該清楚,她揭發(fā)母親就是害了我們——

    聞言,李長音忽然發(fā)出輕笑。

    她笑得很好看,可李麟元看著卻莫名有些心慌:

    兄長,你還不明白嗎,陳螢就是要害我們�。�

    李麟元又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才道:

    因為她不滿自己的母親淪為官妓,我們的母親卻能改頭換面,拋下罪臣之后的身份嫁進(jìn)世家當(dāng)主母嗎

    是了,她心里一定有怨言,覺得母親這么久都沒接濟(jì)過她們母女,是對親情的背叛。

    李長音點頭,冷聲道:

    對!不僅如此,她還怨我生來高貴,能以李家嫡女的身份受人尊重。而她呢,雖然身上有一半國公府的血統(tǒng),卻因為是官妓生的女兒而備受侮辱輕視。

    李麟元在得知他們兄妹居然和陳螢有血緣關(guān)系后,也打聽了不少關(guān)于陳螢的事。

    在得知陳螢的母親在死后還被國公夫人開棺玷污尸骨時,他就遍體生寒。

    他不敢想象,就憑國公夫人這種猖狂狠毒的作風(fēng),陳螢被接回國公府生活的那三年里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現(xiàn)在聽到李長音說這些,他眉頭緊皺著,心情很是復(fù)雜。

    李長音敏銳地看出了他神色不對,聲音冷寒:

    兄長,你莫非是在同情陳螢,覺得她過得太慘了,覺得我不配過以前的好日子還是在幫著她一起怨憎母親當(dāng)年沒伸出援手

    李麟元連忙搖頭道:

    沒有,我沒有這么想。我知道母親這些年來是有難處的,若真是陳螢揭發(fā)了母親,那就是陳螢自己心存惡念,是她不對。

    李長音冷笑著道:

    你說得沒錯,陳螢對我們只有惡念。她嫉妒我的處境比她好,尤其是在得知太子殿下有意娶我為側(cè)妃后,她更忍不了了。

    又恰好這時,她通過我們之間相似的容貌,還有她母親在世時透露給她的事,推斷出了當(dāng)年的真相。

    她為了讓我無法嫁進(jìn)東宮,就向太子殿下揭發(fā)了母親,也一定是她挑唆太子殿下命人放出流言,把此事鬧得人盡皆知,讓李家也無法把消息壓下!

    李麟元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沉聲道:

    你是無辜的,陳螢不該這么做!

    李長音聽他這時居然還在糾結(jié)誰無辜誰不無辜,心里的不屑更甚。

    她放下手里的燭燈,靠在了他的肩頭:

    兄長,妹妹長這么大,從沒求過你。現(xiàn)在為了母親,妹妹想求你讓我再見太子殿下一面。

    李麟元困惑道:你要見太子殿下做什么

    他還以為她在太子那里吃了那么大的虧,再也不愿意見到裴玄了。

    李長音柔聲:解鈴還須系鈴人,消息既然是太子殿下讓人放出的,那現(xiàn)在也只有他能救母親。我去見他,當(dāng)然是為了求他。

    李麟元搖頭:你千萬別去,太子殿下的心性冷硬如磐石,不會因為你求幾句情就改變主意,這么做沒用的,還會讓他更加看輕你。

    李長音咬了下唇,她要見太子,肯定不會只是跪地求情。

    但她又不能直接和自己的兄長說,她是要爬太子的床。

    不然以李麟元的性格,肯定會勃然大怒,罵她昏了頭,連尊嚴(yán)都不要了。

    可尊嚴(yán)這東西,對天之驕女來說有用,對一個棄子來說卻沒有半點用處。

    李長音面無表情地想著,卻忽悠李麟元道:

    兄長,我手里有一樣?xùn)|西,可以讓太子殿下改變心意,這也是我們救下母親的最后籌碼。你若是信我,就按照妹妹說的做。

    李麟元半信半疑地看著她,可在聽到李長音的低語后,他驟然變了神色。

    若真是這樣,那倒是還有指望……

    李長音看著他,神色篤定:

    宣武侯府不是喜事將近了嗎等到封小侯爺大婚的那一日,太子殿下定要親自赴宴。

    到時候你身為東宮幕僚又是李家子弟,想拿到一張喜帖也很容易,就把我一起偷偷帶去宴上。

    剩下的事都不用兄長操心,我自有安排。

    ……

    一夜過去,陳螢睡得美美地起來,懶洋洋地?fù)瘟藗懶腰,就見身邊已經(jīng)空了。

    她把春桃叫來問了時辰,才知道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晌午。

    小家伙,你怎么這么貪睡陳螢摸著自己的肚子,心道這才多大點就這么能睡了,以后還能了

    就是這般,裴玄還嫌她歇息得不夠好,一會兒說她吃得太少缺營養(yǎng),一會兒又說她心事重睡得太少,逼得她天天早睡不說,還要她睡什么午覺。

    再這樣下去,她肚子還沒大起來呢,人就得胖上一圈了!

    洗漱更衣后,春桃就又張羅著要用膳了。

    陳螢有些發(fā)愁地坐下,望著那擺了滿桌子葷素得當(dāng)?shù)募央雀宇^疼了。

    還沒等她讓春桃撤下去幾樣,秋棠從院子里進(jìn)了屋,臉上帶著笑:

    娘娘,春桃姐姐,奴婢剛從冷院那邊回來,那里可熱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了十來個戲班子,都在那里唱上了呢!

    陳螢挑眉道:怎么個熱鬧法

    秋棠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

    聽說天還沒亮趙孺人就派人去了冷院,說是她不放心其他人,要讓自己請的匠人修繕?biāo)〉奈葑�。她帶去的那些人叮�?dāng)作響地就干起活了,把太子妃吵醒了。

    太子妃就不樂意了,站在院子里指著罵趙孺人找的匠人,說他們這般擾她清凈,是純心禍害她,還說要向太子殿下告狀。

    那些匠人多半是得了趙孺人的授意,也不怕她,不管她怎么叫喚就是接著做活,錘子還揮得更響了。

    太子妃娘娘哪里咽的下這口氣,她就用身體擋著不讓他們動工,那些匠人也是厲害,派了一個眼神不好的半瞎來對付她。

    她不走那半瞎就真朝她身上揮錘子,給太子妃娘娘嚇得連滾帶爬地才躲開了!還有人趁亂往太子妃身上扔泥巴和狗屎,太子妃的驚叫聲,把路邊的狗都嚇了一跳!

    陳螢聽到陳月如如此狼狽,心里也是幸災(zāi)樂禍。

    但有件事她覺得很奇怪:冷院的院墻那么高,你怎么能看得見

    秋棠頓住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那批工匠搬來了很多架子就立在院墻邊上,有許多路過的宮人聽到里面的吵鬧都忍不住爬上去看,奴婢一時心癢,就也爬上墻頭看了幾眼。

    她也是幸運,剛爬上去就見證了太子妃娘娘在地上爬的精彩畫面。

    眼見陳螢陷入了沉默,秋棠小聲道:

    對不起娘娘,奴婢也就看了兩眼,然后就馬上下去了。

    陳螢聽到還有架子梯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個趙孺人還真是不同凡響,被罰去住冷院還能鬧出這么大動靜,也真是人物。

    等她真的住進(jìn)去和陳月如朝夕相對,那不得是雞飛狗跳,日日不得安生了

    陳螢忽然就想明白了裴玄把趙孺人發(fā)配去冷院的用意,或許他就是想用惡人磨惡人,讓這兩個能作妖的互相磋磨,倒省得其他人遭殃了。

    不過說到陳月如,陳螢又想起了李娩。

    好像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日子,沒聽見她這位嫡母的消息了。

    陳螢輕聲問春桃:

    最近國公府那邊可有什么動靜

    春桃把之前李娩進(jìn)東宮又探望了一次陳月如的事說了,然后就道:國公夫人回去后就很安分,這段時日都沒怎么出來走動,也不像以前那樣日日都去皇宮求見太后娘娘了。

    陳螢皺著眉,覺得李娩忽然變得安分,絕不是真就死心了。

    她這個嫡母和她的嫡姐一樣,表面溫柔端莊,骨子里卻偏執(zhí)癲狂,認(rèn)準(zhǔn)了一件事就不罷休,怎么可能就這么沉寂下去。

    況且隨著太后來過東宮,她懷孕的事已經(jīng)不再是秘密,她們母女肯定也聽說了。

    她們真會甘心她生下孩子,在東宮站穩(wěn)跟腳嗎

    陳螢覺得李娩一定在暗中謀劃什么陰謀,忽然,她的肚子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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