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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要說窺得,她當(dāng)時是窺得了圣意的。

    巴爾同長風(fēng)之間,常年都不太平。

    尤其是冬日糧食短缺的時候,時常騷擾周遭諸國,雖然百余年前,

    各國同巴爾之間開始通商貿(mào),但是巴爾老可汗過世后,又恢復(fù)了巴爾一族逐水草而生的習(xí)慣,所以冬日里時常不太平。

    楚洛當(dāng)時批注的時候,便見李徹將巴爾同周遭諸國開戰(zhàn)的年份和商貿(mào)數(shù)字批注了出來,連她都可以輕易看出,這其中有周期……

    內(nèi)殿中,楚洛正好翻起了這本,她早前批注過,眼下,再看一次,仿佛又有不同的感受。

    “還沒睡?”李徹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她仰首看他。

    他笑笑,吻了吻她額頭,既而攏了攏眉頭,認(rèn)真看了看她手中的書冊,嘆道,“這本朕前不久才看過……”

    她會意,“可是巴爾近來有事?”

    她如今也敢問他了。

    是同他越發(fā)親近的緣故,李徹笑笑,一面取下外袍掛在屏風(fēng)后,一面應(yīng)道,“不是,是在睹物思人……”

    楚洛微頓,很快,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她的字。

    是變著方說,委婉得表達,他早前在想她。

    楚洛臉色微紅。

    有人委婉的時候,比直白似是還讓人心中微動……

    思緒間,李徹已從屏風(fēng)后出來。

    外袍已經(jīng)寬下,他一面伸手微微松了松衣領(lǐng),一面上前在小榻邊落座,男子的氣息絲絲從領(lǐng)口滲了出來,語氣卻平靜,“明日復(fù)朝,朕還有事情要處理,今晚怕是很晚,你先睡,別等朕。”

    楚洛先前便聽到他同官員在外殿的說話聲,雖然聽得不全,但也大致想得到,明日早朝上怕是不會太平,李徹應(yīng)有不少棘手的事情要應(yīng)對。

    而她,也是這棘手的來源之一。

    “好。”她輕聲應(yīng)聲,而后將手冊放在懷中,微微屈膝,伸手?jǐn)埳纤箢i,在他唇間輕輕點了點,淡聲道,“若是我在成明殿……”

    她是想說,若是她在成明殿會讓他明日遭受朝中非議,她其實去到別處也無妨。

    “你哪里都不去,你就在朕這里……”李徹似是將她的心思看穿。

    她語塞。

    她看著他,他亦看著她,四目相視里,他目光篤定,楚洛只得喉間輕輕咽了咽,噤了聲。

    李徹伸手綰過她耳發(fā),貼上親吻她嘴角。

    兩人都未再說旁的話。

    他壓著她在小榻上親吻,而后從小榻再到龍塌上,只是他理智尚存,亦知曉準(zhǔn)則分寸,他松開雙唇,輕輕撫了撫她臉頰,“睡吧,哥哥晚些來。”

    似是冷不丁得,忽然聽到這個稱呼,楚洛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李徹忍不住笑。

    楚洛惱火,連忙伸手抓了錦被將自己從頭到尾都遮起來,掩耳盜鈴。

    錦被外,李徹半是認(rèn)真,半是曖昧道,“楚楚,遮不遮都一樣,哪一處朕都記得……”

    錦被下的人果真僵住。

    他指尖又輕輕點了點,笑道,“你喜歡朕親這里�!�

    錦被里捂著的某人再度石化。

    李徹笑不可抑,這才隔著錦被,又親了親她嘴唇,“朕去外殿了。”

    總歸,等李徹的腳步聲去了外殿,楚洛才將頭從錦被中探了出來。

    不知是錦被中悶氣的緣故,還是方才他方才有意的緣故,她一張臉都漲成了胭脂色。

    早前還想他委婉說著情話的時候,讓人招架不住,其實,他一本正經(jīng)說著胡話的時候,更讓人招架不住……

    楚洛側(cè)身躺著,枕著右手一面笑了笑,一面打了呵欠入睡。

    ……

    李徹回內(nèi)殿已是夜深,徑直去了后殿中沐浴。

    等收拾妥當(dāng),深夜都過去多半。

    明日復(fù)朝,卯初便要醒。

    楚洛睡得正好,但夢里似是有什么心事,眉頭微微蹙著,李徹輕輕扯了扯錦被,鉆到被窩里,從身后伸手?jǐn)堊∷�,吻了吻她后頸,本是要靠在她頸后入睡的,結(jié)果她下意識轉(zhuǎn)過身來,他以為她醒了,卻仍是蹙了蹙眉頭,只是下意識往他懷中蹭,如往常一般,就著他懷中溫暖處躺過來。

    李徹笑了笑,讓她靠在自己肩側(cè),穩(wěn)妥入睡。

    她均勻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他其實都緊貼著她的心跳聲。

    他下顎抵在她頭頂,伸手環(huán)緊她。

    明日要早起,他其實今日也累極,很快便攬著她入寐……

    ***

    卯初前后,大監(jiān)入了內(nèi)殿。

    “陛下�!贝蟊O(jiān)遠遠喚了聲。

    李徹很早之前便習(xí)慣了這個時辰醒,到了這個時辰前后便睡得不是很熟,大監(jiān)一喚,他便醒了。

    楚洛卻很少這個時候醒過。

    當(dāng)下,大監(jiān)的話音落了,她的呼吸聲還在他懷中均勻著。

    李徹擺擺手,示意大監(jiān)他醒了,應(yīng)是不想吵醒楚洛。

    大監(jiān)便躬身離開。

    李徹?fù)问制鹕�,楚洛在他懷中,想不吵醒她很難。

    她微微睜眼,睡眼惺看著他,他輕聲道,“朕要更衣早朝,你再睡會兒。”

    楚洛原本也想一道撐手起身,替他更衣,他伸手將她摁回,溫柔道,“明日再說。順子和松石會幫朕更衣,今日早朝會有些久,朕得在御書房呆到黃昏前后,你有事就讓松石來御書房尋朕�!�

    “嗯�!背遢p聲。

    李徹下了龍塌,順子和松石在屏風(fēng)后伺候更衣,休沐三日再朝,李徹身著一件杏黃色龍袍,身姿挺拔,頭戴十二玉藻冕旒,帝王氣度與威嚴(yán)俱在,讓人不覺心生臣服。

    龍攆已在成明殿前苑候著。

    大監(jiān)撩起簾櫳,李徹微微躬身上了龍攆。

    成明殿到正殿有些距離,李徹乘龍攆到正殿時,正好見朝中文武百官已按品階在正殿中列隊而立。

    大監(jiān)一聲,“陛下到�!�

    百官皆拂袖而歸,高呼“萬歲”。

    李徹掀起衣擺,在殿中龍椅上落座,淡聲喚了句,“眾卿平生�!�

    殿中整齊劃一地應(yīng)道“謝陛下”。

    既而是窸窣的衣袖相拂聲,而后紛紛起身,身體筆直,卻都恭敬低頭。

    李徹的目光藏在額前的十二玉藻冕旒后,逐一掃過殿中。旁人不敢直視天子,即便直視,也因十二玉藻冕旒而看不清天子神色。

    李徹目光停留在溫國公身上。

    果真,溫余海如此沉得住氣的一個人,再如何在家中氣得怒意砸著東西,也不會因為溫如寫的事而稱病不朝。但今日,溫余海的臉色卻尤其不好看。

    李徹心知肚明,不是因為溫如寫的緣故,而是因為溫余海在朝中看到安陽郡王!

    李徹唇邊微微勾了勾。

    朝中都知曉溫余海與安陽郡王有些不對付。

    去年削兵權(quán)一事,安陽郡王在朝中鬧得很不愉快,被他請回封地去,溫余海的日子頓覺舒坦了許多。

    但眼下,忽然在殿外時見到安陽郡王的身影,溫國公整個人都愣住,這才后知后覺,原來這三日休沐,哪里是要就楚家的事給朝中一個交待?

    從一開始,這所謂的三日休沐,其實都是他在等安陽郡王回京!

    溫國公這才認(rèn)真看向殿上的文帝。

    隔著冕旒,他看不清李徹的神色,但安陽郡王是他死對頭,想起今日要在殿上說起的幾樁事,溫國公心中就忍不住惱火。

    是他小覷文帝了。

    文帝早前在御書房同他說起的那番話,他就應(yīng)當(dāng)有所警覺的,但是他太自負(fù)。

    今日在這正殿中,把安陽郡王這頭犟驢牽了來,怕是未必事事都能順利。

    安陽郡王是這朝中最不講理的一個。

    早前,是文帝壓著他,如今,文帝要壓制的人是他。

    溫余海微微斂眸。

    大殿上,李徹悠悠開口,“安陽郡王何時入京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給安陽郡王一個抬禮。

    安陽郡王順勢入了殿中,拱手道,“微臣見過陛下�!�

    “免禮�!崩顝胤愿酪宦暋�

    安陽郡王繼續(xù)道,“勞陛下記掛,微臣是昨日入夜后入京的,怕驚擾圣駕,并未入宮覲見。”

    李徹頷首,“朕與安陽郡王許久未見了,早朝后到御書房,正好同朕說會兒話�!�

    “是�!卑碴柨ね躅I(lǐng)旨。

    安陽郡王言罷,又轉(zhuǎn)向?qū)?cè)的溫國公,笑道,“國公爺,許久不見�!�

    李徹目光瞥向溫余海,溫余海果真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第075章

    誰的御史臺

    溫國公嘴角牽了牽,

    “安陽郡王別來無恙�!�

    安陽郡王亦笑笑。

    兩人禮貌又不失友好的‘久別重逢’問候,讓朝中眾人心尖都跟著顫了顫。

    溫國公與安陽郡王同朝為官。

    溫國公年長,但安陽郡王世襲郡王位,

    兩人一文一武,自先帝在位時便斗得厲害。

    文帝登基后,

    太傅輔政,

    兩邊多少還算平衡了些。

    但如今太傅中風(fēng),安陽郡王又回了封地,

    溫國公在朝中一家獨大,

    其實朝中隱隱有些不好的聲音——若是再讓溫氏女入宮,只怕溫國公手中權(quán)勢更盛。

    陛下怕是要忌諱國公府。

    果真,

    昨日陛下才傳了口諭,

    訓(xùn)斥溫國公的孫女“品行不端,

    德行不淑”,徹底斷了溫國公送孫女入主中宮的念頭,

    在京中重重打了溫國公的臉,今日便見安陽郡王入了京。

    正殿里,

    人人心中都忍不住不嘆了嘆,今日早朝上只怕是好看得很……

    忽然來了安陽郡王和溫國公這一出,

    一時間,似是連早前御史臺和建安侯府的事都不香了,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安陽郡王和國公府上……

    安陽郡王早前因為削兵權(quán)的事,

    在朝中鬧得厲害,最后被陛下壓了下去,回了封地靜養(yǎng)。

    但朝中都知曉,安陽郡王并無過錯卻被削兵權(quán),陛下始終是要尋機會補償回來的。

    就像早前的東昌侯府,

    陛下雖削了東昌侯的兵權(quán),卻提拔了東昌侯世子。如今寧王之亂,東昌侯世子護駕有功,東昌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反而更勝過早前……

    陛下心思縝密,這一削一提之間,順利完成了東昌侯府的權(quán)力更替,也讓軍中看到陛下賞罰分明,對陛下更死心塌地。軍中向著陛下,朝中掀不起太大風(fēng)浪,便是寧王之亂這樣的大事,都不過十余日的功夫就樹倒猢猻散。

    此番寧王之亂,安陽郡王亦有幫襯,陛下此時召安陽郡王入京,是借平息寧王之亂一事封賞,也趁機抬高安陽郡王府,將安陽郡王早前心中的火氣安撫了;如同早前抬高國公府,重用溫國公長孫如出一轍。

    只是早前溫國公落井下石,安陽郡王心中正憋了一口氣,眼下怕是要找回來。

    而國公府又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

    ——

    今日早朝之上,不鬧起來才是奇怪了。

    如今太傅病倒,御史臺還離了大理寺,單獨陷在在建安侯府一事當(dāng)中,聽聞昨日監(jiān)察御史本是要請旨入宮,先探陛下意思的,結(jié)果陛下沒見,只說了一句秉公處理,便直接將監(jiān)察御史懟了回來,半分口風(fēng)都沒有透露,根本摸不清圣意。再加上休沐三日,朝中攢了一堆破事,今日早朝上還指不定這攤稀泥會和成什么模樣!

    聽完溫國公和安陽郡王的相互問候,今日的早朝算是正式來開帷幕。

    封連持低著眉頭,隱晦笑笑,陛下這一步棋下得極妙。

    陛下召安陽郡王回京,是論功行賞,師出有名,并非針對溫國公。但朝中都知曉溫國公一定會心生不滿,所以溫國公無論眼下因為任何事情在朝中發(fā)難,在旁人眼中看來,都是因為介懷安陽郡王一事,有意給陛下難堪看。

    眼下,溫國公的臉色是不好看到了極致……

    殿上,李徹問起,“休沐三日,眾卿何事要奏?”

    封連持率先出列,不痛不癢說起了南邊凍災(zāi)之事,李徹讓封連持連同戶部一道上封賑災(zāi)折子,他先過目。

    封連持領(lǐng)旨退回。

    又有旁的官吏入內(nèi),說起欽天監(jiān)推算今年是寒冬,兵部怕是要追加御寒的衣物置邊關(guān)處。

    李徹也準(zhǔn)了。

    再有就是工部關(guān)于東邊的水利工事,西邊同北邊與巴爾的摩擦升級等等,都是些老生常談,無關(guān)痛癢的話題。

    諸事言罷,殿中仍一片和諧。

    李徹環(huán)視一圈,淡聲道,“還有旁的事嗎?”

    殿中頓時鴉雀無聲。

    都曉今日殿中的重頭戲是御史臺參建安侯府一事,即便真有要事也不急在一時,非要今日往槍口上撞的才是傻子。

    建安侯和建安侯世子在殿中,懸起的心就未放下過,楚頌連也跟在魏寧身后,并未抬頭。

    監(jiān)察御史上前,“微臣有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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