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廳中氣氛一片死寂，忽得苑外急促腳步聲傳來，溫國公和國公夫人轉(zhuǎn)眸，見是文帝身邊的順子。
順子上前行禮，“國公爺，陛下宣國公爺入宮�！�
溫國公目光微斂。
第063章
耐性
順子親自來府中通傳，
溫國公不好在府中多做停留。
但是陛下忽然召他入宮，一定是同讓御史臺徹查楚家三房私通寧王之事有關(guān)。
他是沒想到，陛下會同選擇他正面沖突。君君臣臣，
這些事情一旦到了臺面上，雙方很難再從臺面上下來，
他早前是沒想到陛下會讓事情演變到這種程度……
趁著更衣的功夫，
國公爺問國公夫人，“今日瑞瑞可是去是了太傅處？”
國公夫人頷首，
“是啊，
晨間便去了，早前不是讓她多去太傅府走動，
在陛下跟前留個盡孝的好印象嗎？眼下還未回來，
應(yīng)當(dāng)還在太傅府上�！�
果真，
溫國公眉頭微微攏了攏。
他早前一直在想，為何陛下今日忽然會在建安侯府動這么大怒意，
又聽聞昨夜陛下便去了太傅府，還宿在太傅府中，
那瑞瑞今晨去，應(yīng)當(dāng)是遇上了陛下的……
可早前，
陛下對瑞瑞一直不曾有過厭惡和抵觸。
國公爺有些吃不準(zhǔn)。
亦不知今日這場風(fēng)波，可是同瑞瑞有關(guān)？
挽好衣領(lǐng)袖口，
溫國公輕聲朝國公夫人叮囑道，
“稍后等瑞瑞回來，務(wù)必問問瑞瑞，可是在太傅府與陛下沖突過？”
溫國公如此說，國公夫人瞬間會意，便頷首。
溫國公目光微微凜了凜，
又補(bǔ)充道，“或是楚洛沖突過……”
國公夫人愣了愣，很快又點頭。
見著溫國公同順子的背影一道離開苑中，國公夫人忍不住一聲輕嘆。
此時來得委實蹊蹺了些，不怪國公爺會多想。
……
稍晚時候，溫如寫從太傅府回府，便往國公夫人苑中來。
國公夫人往常這個時辰多在苑中午睡，今日是喚了靜媽媽在國公府大門內(nèi)等溫如寫。
靜媽媽見了溫如寫，上前同溫如寫道，國公夫人要見大小姐。
溫如寫今日心情原本就有些低落，當(dāng)下，跟在靜媽媽身后往祖母苑中去，一路都沒怎么說話。
國公夫人全無順意，在小榻上逗弄著養(yǎng)的貓。
貓慵懶得躺在國公夫人懷里，國公夫人的目光時不時便停在這只貓身上出神，是心中有事。
“祖母�！睖厝鐚懭雰�(nèi)。
見了她，國公夫人的心思便悉數(shù)從身上這只貓上移開，喚了她上前。
溫如寫在國公夫人身側(cè)落座。
國公夫人自然見得她神色不大好，心中已是頓了頓，既而伸手綰了綰她的耳發(fā)，低聲問道，“今日在太傅府可是遇見了陛下，或是楚洛？”
見溫如寫一幅詫異和震驚的模樣，似是都全然寫在臉上，國公夫人便心知肚明，她應(yīng)當(dāng)說對了。
國公夫人認(rèn)真問道，“你在陛下，或楚洛面前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溫如寫少有見祖母這幅嚴(yán)肅模樣，既難為情，又不敢隱瞞祖母，便道，“陛下跟前還好，只是同陛下一道看望了傅伯伯，而后陛下要替傅伯伯擦嘴角藥汁，孫女代勞的的……”
國公夫人蹙眉，這些舉動都不會引得陛下大怒，她心有戚戚，卻沒說實話。
國公夫人又瞥目看她，“楚洛呢？你可有見到？”
溫如寫臉色明顯抑制，握住手帕的手微微攪了攪，應(yīng)道，“見過了……”
國公夫人深吸一口氣，“你同她說什么了？”
說到此處，溫如寫臉不由紅了紅，似是在祖母面前不怎么敢開口，國公夫人忽得會意，應(yīng)當(dāng)是出了問題。
“瑞瑞，你祖父已經(jīng)入宮，你需把此事好好說與祖母聽。”國公夫人嚴(yán)肅。
溫如寫似是忽然才意識事情的嚴(yán)重，這才半遮半掩，將晨間在太傅府同楚洛說的話，遮了些羞得說給了國公夫人聽。國公夫人一聽便知她是挑肥揀瘦了說，但便是挑肥揀瘦的這些，都讓國公夫人瞠目結(jié)舌。
“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氣……”國公夫人嘆道，“你激楚洛做什么？她眼下是陛下的心尖寵，你激她，便等于激了陛下，君君臣臣，你祖父仗著在朝中的威望
，尚且還只能緩和著同陛下博弈，你哪來的自信去動陛下心頭好！”
國公夫人這話已說得極重。
而且，國公夫人還未戳破，她同楚洛說的這些，幾句真幾句假，她心中清楚……
尚未板上釘釘?shù)氖虑�，她這么信口開河，任何一句都可能成為把柄。
溫如寫眼紅，避輕就重，“祖母，孫女是看見那個楚洛，她生得太輕浮妖嬈，孫女心中忍不住想提醒她……”
國公夫人重重嘆道，“她生得如何輕浮妖媚，也不是你現(xiàn)在當(dāng)提醒的！你拿什么立場提醒！你可知道你惹出多大的禍?zhǔn)�！�?br />
溫如寫詫異。
國公夫人搖頭失望，“你激了楚洛，便是激了陛下。再加上建安侯府還有一個腦子全然不靈光的老夫人，眼下徹底將陛下惹怒了去，陛下已經(jīng)下旨讓御史臺徹查楚家的事，讓楚家三房分家，又直接召了楚洛入宮侍寢。這是重重打了你祖父的臉��！方才，陛下又讓內(nèi)侍官喚了你祖父入宮。你可知道，你此番沉不住氣的舉動，將你祖父一手安排好的棋局打亂。今日陛下在宮中召見你祖父，還不知曉君臣之間后續(xù)會如何。但楚洛原本就是要入宮侍奉的，逼得陛下讓她此時以侍寢的名義入宮，只會讓陛下覺得更虧欠了她，只會對她更好，你這是親手為旁人做嫁衣啊……”
溫如寫愣住，腦海中嗡的一聲，似是一片空白。
***
御書房外，大監(jiān)迎上，“國公爺來了？陛下已在殿中等您多時了�！�
大監(jiān)笑容可掬，伸手不打笑臉人。
大監(jiān)也極會察言觀色，一眼看出溫國公今日雖神色如常，但臉色并不好。
大監(jiān)領(lǐng)著溫國公入內(nèi)時，御史臺的人都在。
李徹將早前的密折遞于一側(cè)的內(nèi)侍官，內(nèi)侍官上前遞到監(jiān)察御史手中，監(jiān)察御史雙手接過。
李徹沉聲道，“給朕徹查！”
監(jiān)察御史領(lǐng)旨。
正好大監(jiān)領(lǐng)了溫國公入內(nèi)，李徹抬眸看了一眼溫國公，朝一側(cè)的監(jiān)察御史吩咐道，“跪安吧�！�
監(jiān)察御史領(lǐng)了身后兩個副手拱手離開，離開前，又朝溫國公頷首致意。
御史臺的人離開，大監(jiān)便朝順子等人使了眼色，順子等人也悄聲退了出去。
而后是大監(jiān)。
大殿中，便只剩了溫國公和在看奏折的李徹二人。
溫國公是三朝元老，每回來，陛下必定親厚。今日，溫國公看向殿中看著奏折的李徹，見他并無反應(yīng)，知曉今日殿中氣氛定然緩和不了，遂拱手，“老臣見過陛下。”
“國公爺免禮�！崩顝乜戳怂谎郏焕洳坏�，“您是三朝老臣，朕自登基起，諸事便多賴國公爺幫襯，怎么好在國公爺面前托大？”
李徹言罷，溫國公一怔，李徹喚道，“大監(jiān)，看座�！�
大監(jiān)連忙領(lǐng)了兩個內(nèi)侍官，抬了太師椅入內(nèi)，太師椅就放在李徹正對面，溫國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頓時臉上一頓青一頓白。
“陛下面前，老臣豈可對坐？”溫國公不知他是有意試探，還是旁的緣故，但李徹如此，他進(jìn)退維谷。
李徹看了看他，未置可否。
大監(jiān)等人又不好一直候著，便退了出去，溫國公就在太師椅面前騎虎難下。
溫國公尷尬時，李徹又忽然開口，“國公爺不是想讓朕查辦楚家嗎？日后這種事情，不必繞到御史臺，直接來找朕即可，御史臺平日事忙，為國公爺私用，實為不妥�！�
“陛……”溫國公正欲開口，李徹又出聲打斷，“朕已讓御史臺徹查楚家私通寧王一事，朕做的，國公爺可還滿意？”
李徹話鋒一轉(zhuǎn)，溫國公連忙跪下，似是惶恐道，“陛下，老臣不明白陛下何意。楚家私通寧王，乃是大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老臣是替陛下分憂�！�
李徹正好批完一本折子，頭也未抬，繼續(xù)道，“國公爺說的是，但朕想說的，是只要這天下還一日姓李，不姓溫，朕的后宮之事就輪不到旁人插手……”
溫國公“大駭”，叩首道，“老臣為天家鞠躬盡瘁，幾十年如一日，實在不知陛下為何要扣如此欲加之罪，老臣不服�！�
李徹輕笑，“既然如此，那國公爺最好手腳干凈些，朕今日如何查得建安侯府，他日便會如何查國公府。也同國公爺說一聲，朕的中宮何時都可以立，也可以一直都不立，但只要立，朕一定立楚洛�！�
溫國公義正言辭，“寧王之亂才平，陛下如此，不怕朝中寒心，軍中寒心嗎？陛下要如何向擁護(hù)陛下的滿朝文武交待？”
李徹輕嗤，“朕為何要交待？”
溫國公愣住。
李徹繼續(xù)看他，“國公爺莫不是糊涂了，朕要立楚洛，可以等十年，二十年，國公爺你若是有耐性等，朕也有耐性陪你一道等，但是……也要看溫家能不能等到這一日？”
溫國公臉色鐵青，“陛下才將登基，根基不穩(wěn)，就為女色所惑，不是明君所為。”
“任人擺布就是明君？”李徹收回目光，繼續(xù)翻開手中奏折，“朕不過放一個女人在后宮寵幸，天下為何要不穩(wěn)？如果因為一個女人，朕的江山就不穩(wěn)，那這江山朕原本就未坐穩(wěn)過�！�
溫國公僵住。
李徹順勢抬眸，眼波橫掠，“還是國公爺覺得，不娶溫家的女兒，朕的江山就不穩(wěn)？”
此話極重！
溫國公連忙低頭，“老臣不敢！”
李徹低眉，淡聲道，“國公爺方才不是問朕要如何向朝中交待嗎？”
溫國公不知他何意。
李徹又喚了聲，“大監(jiān)�！�
大監(jiān)快步入內(nèi)，“陛下。”
“宣旨，明日起，休沐三日，三日后還朝……”李徹重重扔了手中奏折，“兩日后，朕給國公爺一個交待！”
溫國公臉色一僵。
李徹輕聲，“大監(jiān)，替朕送溫國公。”
大監(jiān)應(yīng)聲。
溫國公喉間重重咽了咽。
李徹抬眸，正好同溫國公四目相視，李徹也不移目，眸間深邃幽藍(lán)，“國公爺慢走�！�
第064章
成明殿
黃昏初至，
宮中各處開始陸續(xù)掌燈。
成明殿是文帝寢殿，剛交班的內(nèi)侍官福茂守著，看成明殿外的燈盞最先依次亮起。
臘月深冬，
呵氣成霧。
福茂逐一檢查后，才轉(zhuǎn)身，
便見連串的宮女手捧著物什往成明殿來，
接連能有十余二十人之多。
為首的，是順子公公身邊的跟班，
松石。
福茂微訝，
快步迎上，“松石�！�
松石見了他，
停下腳步，
讓身后的宮女先入內(nèi)，
而后同福茂到一側(cè)，“怎么了？我這還忙著，
耽誤不得�！�
福茂輕聲，“我聽說陛下召了貴女入宮侍寢？”
松石看了看他，
頷首道，“事出緊急，
你才當(dāng)值，大監(jiān)和順子公公處今日都忙暈了，
還未來得及知會你一聲。成明殿中的，
是建安侯府的六小姐，務(wù)必記得，日后侍奉時別喚錯了，要喚一聲六小姐……”
福茂眉頭微攏，糾正道，
“這是成明殿……”
福茂怕松石是糊涂了。
成明殿是陛下的寢宮，陛下若是召人來成明殿侍寢，侍寢過后是要回各殿中……
松石想多解釋，但看天色，怕是來不及，“來不及同你細(xì)說了，圣駕馬上要從御書房折回，要在成明殿用膳，我得先進(jìn)去伺候著。你務(wù)必記得，今日過后，陛下是要六小姐留在成明殿中，同陛下一處的，陛下并未安排后宮別的去處。大監(jiān)也已抽調(diào)了宮女，專門來來成明殿伺候，晚些會有名冊安排送到你這里來。”
福茂聽得一頭霧水，留在成明殿同陛下一處，沒有安排后宮別的去處……
福茂一臉錯愕，“沒有……位份嗎？”
松石連忙做了噤聲的姿勢，伸手將拽他到一側(cè)，叮囑道，“順子公公說，陛下同大監(jiān)的原話是，六小姐就是六小姐，聽明白了？”
福茂微楞。
松石再叮囑道，“你再仔細(xì)想想，今日來殿中伺候六小姐的宮女，有二十四個，當(dāng)是什么位份？”
松石言罷，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入了殿中。
福茂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