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為官的,家業(yè)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里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
分離聚合皆前定。
碧荷看著這輪月,眼淚又滑了下來。她是遺孀,卻已經比很多人好。她有錢就算是林致遠的財產最后賠了人了,公公婆婆拿走了,David拿走了,她卡里還有幾百萬美金,足夠她養(yǎng)大幾個孩子。
美國的紙醉金迷,杯觥交錯,也不過黃粱一夢夢一場。
她要回國繼續(xù)教書,她想。
等這邊事了,她就回國支教。
國家需要她。
連月姐和她說過支教的故事。
她說她去過云省,那里的偏遠山區(qū),坐了飛機轉大巴,坐了大巴轉小巴,坐了小巴還要走兩個小時山路。
那里的孩子很窮,沒有出過大山,也沒有鞋穿�?梢廊挥幸恍┚�,Q大畢業(yè)的精英自愿去那里支教。大山一片連著一片,支教老師就住在村里,前面是辦公桌,后面是簡陋的床,他們一人守著一個學校,教著幾十個孩子。
榮華富貴她已經見識過了,碧荷吸了吸鼻子,眼淚又落了下來,好像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林致遠不在,她到時候就回國了,什么華爾街,她再也不來了。
第二天起床,城堡門口那一溜黑車還在。
家里的男主人說是已經出去了,阿姨和她都是隨意的人。隨意的用完了早餐,碧荷坐在沙發(fā)上,拿著冰袋敷著眼袋。
“后天在49號碼頭會展中心有一場藝術展,”阿姨拿著一堆請柬在旁邊念,“皮革和人體藝術碧荷我們一起去?約翰遜家的小女兒和美林家的大千金也要去。”
碧荷輕輕搖了搖頭。
這些人又不是她的朋友。美林家是第一批來催債的。
明明明年債務才到期,林致遠失蹤的第一時間,就拿著合同來了。
“下個月西班牙的斗牛展呢,”
阿姨又換了一張,“碧荷你別多想,阿姨陪你散心。下個月你和阿姨一起去西班牙我?guī)阃�。�?br />
下個月,事情辦的完嗎?
碧荷沒有說話。
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搞不完。
米國這邊隨隨便便打個官司,都是半年一年起。如果是這種爭產大案,那就更慢了。
“要不這回,我們就和David一起去非洲好了!”
阿姨想到了什么,又高興的喊了起來,“David他后天要去非洲開會我們一起坐他的飛機去!碧荷我們就在那邊玩幾天,然后再和他一起回來��!”
兄弟(12.你們要幫他照顧Belle)
兄弟(12.你們要幫他照顧Belle)
12.
她怎么可能去旅游?何況這個人昨晚才帶著爪牙,試圖搶劫她的家產。
碧荷只是搖頭,阿姨久勸不行,又自己出去了。
林致遠走了那么多天。
沒有他的日子,地球到底還在轉。時間如水一點點的侵蝕,碧荷坐在沙發(fā)上,只是覺得心里慌,又覺得空落落的空了大半,仿佛有什么無處安放。
哪怕是那十年,她也總是恨著。遺忘也是一直銘記,忽略也是一種在意。天盛的樓盤和廣告遍布各地,她遺忘他可是也知道,他就在地球的某一處。
他的家人他家的產業(yè),環(huán)繞著她。駟久依苓依嫵﹝貳駟,嫵
可是現在碧荷抬起頭,看著挑高幾米的天花板是真的,沒有了。
“David你這樣不行的,”
坐了一會兒,外面有了陽光,碧荷走了幾步,想出去曬太陽,卻聽見阿姨的聲音從小廳的某處傳來,“你對Belle太兇了。你和An是好朋友呀�,F在An失蹤了”
女人頓了頓,聲音溫柔,“你們要幫他,照顧碧荷的呀!”
站在原地,碧荷握緊了拳頭,又閉了閉眼。洱彡〇瀏{久!洱:彡(久瀏
她其實不是弱者,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
這十幾天突逢巨變,她覺得自己似乎像是過了十幾個月,又像是過了十幾年。以前林致遠不要她管,現在她也確實沒有能力管,可是她總有她的倔強
那邊一片沉寂,陽光在外面耀眼,沒有任何人聲回答。
“David?David?”
阿姨的聲音又響起,溫溫柔柔,“你和Sam,都三十好幾了。我知道這是年輕�?墒悄銈冞@樣,不知道憐香惜玉的,”
女人聲音低低的,“什么時候才能有正經女朋友呢?喜歡,就要去爭取是爭�。 �
女人加重了聲音強調,“不是欺負,也不是愛搭不理!是關心,是照顧呀。Belle多可愛呀,你和Sam,以前不是還”
碧荷靠在墻上,閉了眼。女人頓了頓,聲音響起,欲言又止,“致遠現在不在了。你和Sam,和他做好朋友。那現在就要承擔起責任來。你們幫忙照顧他的妻子,照顧他的孩子。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們以前不是還想要B”入裙叩"叩?七?一%靈五巴巴無九靈+
“你在說什么媽咪?”
男人的聲音終于響起,帶著熟悉的冷漠音調,“An的失蹤,已經改變了我們不少計劃。知道我們臨時要找另外一個合適的人選是有多難?An完美了解我們的想法和計劃。牧地也該收割了。羔羊們還等待著頌唱它們的主人”
“唉��!”
“為了消弭An失蹤影響,”男人音調冷淡,毫無波動,“我和Sam時間表都改了兩次,已經夠忙了。”
“那你們也關心關心Belle”
“不是已經關心過了嗎?”男人聲音毫無感情,帶著傲慢的腔調,“我已經當面表達過悲傷了,兩次。”
“我說的是照顧Belle呀!”
“系鞋帶?做蛋糕?還是讀她那本精神污染物?”優(yōu)雅的腔調響起,男人尾音上調,帶著矜持和冷淡,“媽咪,我們覺得,時間顯然應該花在,更重要的地方上�!笨廴官E三;零六}二三九六
“唉”
那邊傳來女人長長的嘆息。碧荷靠在墻上,捂住了胸口。
她看著窗外,陽光明媚。
那個人,已經不在。
兄弟(13.死就是生)
兄弟(13.死就是生)
13.
爸爸的律師團早已經來找過了她,還把她拉到了一個群里。
爸媽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打過幾次電話。碧荷現在已經不想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回國,是真的想等林致遠,還是只是不想單純的不想回國接受那些悲愴的能量。自己的爸媽表現得十分焦慮他們無計可施,只能散播這種焦慮給她,期望她能幫助他們平復。
可是,現在,她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又哪里還有能量和精力去安慰他們,處理他們的情緒?
David或許說得對。
碧荷靠在墻上,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的耳清目明,了解自己的處境。David固然冷漠,可是他的行事邏輯卻簡單易懂。利則用,不利則棄。叢林法則的弱肉強食。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也有心機,沒有價值的人就滾出他的世界。
這其實,也是他和Sam,還有林致遠一直干的事。
至少他們沒有感情的困擾。
如今弱者還在指望她的幫助,強者卻都是想著搶奪。爸爸也是強者,至少也摸到過這個海岸的行事邏輯�;蛟S他也已經意識到了財產確權和繼承方面的某些困難,不然不會那么迅速的組建如此豪華的律師團;但是這邊始終是他不了解的領域不是他能涉足的地界。牢不可破的利益集團,若有若無的利益鏈條,人種國別保護。她身在其中,也總是感覺到諸事偏離的不順卻從來也沒有看懂。
沒有林致遠,她真的不行。
她記得他曾經說過要建立信托,可是也知道,對于方案和人選,他還一直在考察中。這本來就涉及巨額的財產,考察五年十年十五年都是常事,而今的意外出乎意料,毫無進展也在意料之中。
“世界很大,你卻很小�!�
碧荷坐在花園里,三面都是玫瑰的芬香。羅斯先生已逾六旬,還有著十分的浪漫,這是他為阿姨種植的玫瑰花墻。陽光落在身上暖暖的,有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輕輕的笑,“今天的陽光很好,不是嗎,Belle?”
碧荷抬起頭,看見了黑發(fā)碧眼。男人沒有穿西裝,卻是穿了白色的便衣,眼里都是笑。
“Sam�!蹦四ь^喊他,面無表情。
“在這里還習慣嗎?”身材高大,各色的玫瑰圍繞著他,他慢慢的走了過來,看著她,聲音溫柔,“Belle,你是媽咪的朋友,也是An的妻子”
嘆了一口氣,男人捂著胸口,英俊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悲傷,“An的事情,我很悲傷。我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但是Belle,”他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你以后,可以一直住在這里的。只要你愿意。”
抬著眼,碧荷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們種花的佛教有提過,”他沒有說別的,只是站在她的身邊,碧荷垂下眼,看見了他棕色的休閑褲,“一朵花,就是一個世界。一棵草,也是一個天堂。雖然An離開了我們,但是他的精神,永遠停留在這個世界上”
“怎么停留的?”碧荷打斷他,旁邊那朵莫奈,斜斜的探出了芬香。
他怎么會知道種花的哲學?碧荷眼睛又是一燙,肯定是林致遠那里聽來的了。
他們是好朋友啊。
可是是林致遠的好朋友,不是她的好朋友。
她沒有被他們接納。
“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花葉上有了一只礙眼的小蟲子,男人嘴角含笑,慢慢的伸出手摁住了。漂亮的手指再輕輕一用力,甲蟲的殼破裂了,腦漿肚腸黑黑灰灰的流了出來。滿足的嘆了一口氣,似乎完成了一件重要而舒心的使命,男人另外一只手慢慢的從口袋里掏出了手帕,音調獨特,“XXX2年,An和我們一起襲擊了德拉克馬。執(zhí)政黨失敗之后宣布下野,新黨執(zhí)政我們成功的把他們的人民從社會主義,解救成了資本主義,那里的人民永遠記得他�!�
男人語氣感慨,“這就是他停留的證明�!�
碧荷看著他。男人正在低頭,珍重的擦著自己的手指。陽光下他的容貌俊美,姿態(tài)是訓練過的高貴和優(yōu)雅。她想起來了,那篇《大海收走了惡魔……》的文章,好像就是那邊首發(fā)的。
也或許不是。
最近她昏昏沉沉,看什么都覺得失真,也記不得了。
“哦�!彼龕瀽灥恼f。
“你可以一直住在這里,Belle。”手帕被輕飄飄的丟在了花朵上,待會自然會有傭人收拾,男人看著她,聲音溫柔,“An的事業(yè),也應該由我們來繼承,你覺得呢?畢竟我們和他,是兄弟�!�
皮革和人體藝術展的那天,碧荷還是去了市里。
她沒去看展,只是回了自己的家。才不過幾天沒回,屋里的人氣似乎已經散去似的,就連空氣都涼了起來。陽光透過落地窗,折射出空氣里的灰塵。
她去了他的書房。
里面已經被爸爸和律師和Bryon查看過一遍了。他的文件都收了起來,桌子空空落落。她坐在他的皮椅上,看著那個打不開的保險柜。
爸爸已經決定訴訟了。
債務,繼承。
她知道自己干不了他干的事可是他明明說過,要給孩子的。
女人站在黑色磨砂的保險柜前,看著上面的密碼盤,里面應該有很多資料。
只能再試最后一次了。
很久。
久到她覺得膝蓋發(fā)疼的時候,手機的鈴聲在她放在書桌上的包里,響了起來。
兄弟(14.薛定諤的活著)
兄弟(14.薛定諤的活著)
14.
陽光落在真皮座椅上。
落在地板上。
落在收拾得干凈的書桌上。
落在女人手里的手機屏幕上。
+0A8……
是一個陌生的國家的號碼。
陌生的號碼很多,一些是打錯的,一些是推銷。還有一些,是陌生人。碧荷拿著手機,低頭看啊看。
她現在不想接陌生的電話。
電話掛了。
她吐了一口氣,又放下了手機。然后電話又想了起來,還是那個陌生的號碼+0A8………
“喂。”
碧荷一身H家的深灰連衣裙,站在紐約市中心直入沖天的高級公寓的頂層書房里,接起了這個陌生的電話,聲音平靜又沉重。
就像是蒼老了很多歲。
那邊頓了一秒。
“碧荷?”那邊有人低笑的聲音穿來。
音調那么的熟悉,就像是弦,撥動了她的音調。
全身毛發(fā)一下子立了起來,心臟在一瞬間涌向了心臟,碧荷覺得它們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了胸腔。
眼淚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碧荷呆呆的站在原地,咬住了牙,沒有回答。
也不敢回答。
這個聲音那么的熟悉,就像是一個夢她小心翼翼,不想打碎它。
“碧荷?”那邊卻又說話,聲波那么的熟悉,帶著笑,“梁碧荷?你干嘛不說話?你是不是傻了?不說話我就掛了啊!”
女人死咬住了牙,淚如雨下。
“你是哪位?”鼻腔已經堵住,淚水滑過了嘴唇,她全身發(fā)著抖,卻努力放平了聲音。
她要說話。
“梁碧荷!”那邊似乎吸了一口氣,又似乎在咬起了牙冷笑,“這才幾天?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是吧?你這個沒良心的”
是騙子。
現在騙子太多了。
搜救隊還在搜索,卻已經放松了強度。她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卻也為此已經支付了兩百多萬美金。律師說,過幾個月,她就可以去申請公告他的死亡了。
她種花米國都待過。她底層頂層都見過。她見過聽過各種奇妙的事。她知道有一種騙局騙子會制作模仿人的聲音,惟妙惟肖。甚至這些騙子還會制作出栩栩如生的視頻,就像是真的那個人在和她聊天一樣。
很多人上當受騙,可是她不會。
站在高級公寓的頂層,女人靠在了書桌上,淚流滿面。她拿著手機,全身發(fā)著抖,“你是騙子”
別以為她不知道。
“梁碧荷你屁股癢了是不是!”那邊已經咬著牙,“老子才失蹤幾天,你就想著不認親夫,”
“想獨吞家產是吧?”
那邊哼了一聲,自己都覺得很好笑似的笑了起來,“梁碧荷你有這個本事,我倒是要刮目相看了�!�
女人淚流滿面。
她抹了淚,手臂控制不住的發(fā)著抖。
“你在哪里?”她說。
這是屬于騙子的騙局她不會信的。
“M國。Takguserct,”那邊說話,加快了語速,“對了你趕緊收拾我的護照,還有錢,安排飛機過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