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用了渾身的力量,支撐起身子,跌跪在了裴拓面前。
“裴拓求求你告訴我云桓的骨灰在哪里”
那日,他的人只知道凌上了山,卻不知道去了哪個山頭。
所以,裴玖至今不知道慕云桓的骨灰在何處。
裴拓盯著他,然后拔出了佩劍,擦著裴玖的連插在了地上。
“想知道骨灰在哪兒,行啊,我可以告訴你的隨從,但,你拿什么祭奠他呢?”
裴玖看著劍上自己的倒影,壓在心口的巨石忽然消失了。
他看向了戚霄,釋然一笑,道:“將我送到云桓身邊�!�
戚霄一愣,還未反應過來,飛濺的鮮血便灑在了他的面上。
裴玖用盡最后的力氣,撞上了裴拓的劍,自盡而亡。
裴拓的劍被血弄臟了,但他也沒著急擦,而是劍起劍落,將裴玖的腦袋整個斬了下來。
他輕蔑地瞥向戚霄,說:“我將他的人頭帶走了,當作給桓兒的禮,麻煩你回去通報一聲裴玖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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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面對裴拓,戚霄根本沒打算為裴玖報仇,他其實早就看出來啦,裴玖只靠慕云桓活著的可能吊著一口氣,若慕云桓真的死了,裴玖便也不會獨活了。
今日來見裴拓,裴玖也只帶了他一人,恐怕這回只是為了求一個結(jié)果。
況且,他親眼看到,裴玖是自裁而亡的。
于是,戚霄斂了裴玖的尸身,沒有要奪回裴玖首級的打算,他對裴拓道:“裴將軍若是要以主上的首級祭太上皇,還請屆時幫主上捎一句話,就說柴成已經(jīng)放了,讓他莫要掛念�!�
裴拓應了一聲,然后就將裴玖的首級用隨身攜帶的木盒裝好,翻身上馬,離開了引月園。
裴拓很著急,他迫切地想要趕去城郊赴約,然而,他知道不能因心急壞了慕云桓,因此不能直接趕去城郊。
好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大半天,他有很充足的時間去偽裝周旋。
在京城里幾番變換身份,裴拓終于在申時一刻出了城。
他偽裝成一個鏢師,將裴拓的腦袋藏在了運貨的箱子中,朝著城東奔去。
日落亭桓兒同他約在日落亭
桓兒桓兒他就要見到桓兒了
其實直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想好見到慕云桓之后自己該說什么、做什么,他在心里打了很多次腹稿,想著要和慕云桓道歉、想著要把裴玖的腦袋交出來,告訴他自己沒有辜負他的囑托
可他唯獨不知該如何問出那個問題
桓兒,未來,你要如何打算呢?
或者說,你的未來里,會有我嗎?
從相愛到現(xiàn)在,接近十二年,這十二年之中,他們分分合合,經(jīng)歷了太多誤會,一直在錯過之中承受著痛苦,如今的他,已然不敢再像一年多前那樣,以自己滿心怨忿為由去強迫慕云桓。
他不能再傷害桓兒了,哪怕桓兒如今說不要他了,他也只敢默然追逐,不敢直接將人困在自己身邊。
可他好想好想和慕云桓相伴余生啊
這樣卑微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打轉(zhuǎn),令他的眼中蓄起了淚,視線幾近模糊。
日落亭就在前方,離約定的酉時還有兩刻鐘。
忽然,裴拓眼中的淚落下了。
他無措地望著日落亭,仿佛看到了幻覺。
他怔在了原地,手中的木盒掉在了地上。
亭中之人也是一愣,半晌后,試探般向他走來。
靠近了,又盯著他打量了半晌,終是送了口起,然后伸手將他下巴上沾著的胡子一把扯掉了。
疼痛令裴拓反應了過來,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不是夢。
身體比腦子反應得更快,他一把抱住了面前之人,緊緊箍著,不愿松開半分。
“桓兒”
慕云桓笑了笑,安撫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
“桓兒”裴拓聲音沙啞,帶著淚意。
“在呢,我是,不是燕飛塵假扮的,我還活著�!�
“桓兒桓兒”
裴拓將自己的臉埋在了慕云桓的懷里,感受著懷中人跳動的脈搏,明明是更高大的身材,缺愣是給他抱出了種蜷縮在慕云桓懷抱里的感覺。
慕云桓也吸了吸鼻子,勉強克制住了淚意,說:“本來不想提早來的,怕平添危險,但我料著你應當會早來,便不想讓你多等。我尋思著,你多等一刻便會胡思亂想,若我真到了酉時才來,你怕不是要哭成淚人了。”
“我”
“沒想到,現(xiàn)在也哭了�!蹦皆苹概跗鹆伺嵬氐哪�,“老師,你可是打了勝仗的大英雄,可不能一見到我就哭鼻子�!�
裴拓淚眼朦朧地望著他,隨即抬手抹去了他眼尾的淚。
“你也別哭,好不好?”
慕云桓破涕為笑:“那可就有點為難我了,這樣吧,你先背過身去,聽我把話說完,要不然我怕我哭得話都說不下去了�!�
聽到這個要求,裴拓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慌亂。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請求,可裴拓怕,怕一轉(zhuǎn)身,慕云桓就不見了。
然而,他還是沒有反對,慢慢地轉(zhuǎn)過了身,背對著慕云桓。
他感覺自己的心控制不住地發(fā)冷。
然而下一刻,慕云桓從身后抱住了他,他的心房霎時間冰雪消融。
他聽到慕云桓說:“老師,我很想你,所以這樣抱著你,你不介意吧?”
“我也想你�!迸嵬卣f。
慕云桓帶著鼻音道:“嗯知道了,接下來你別說話,聽我說完,好不好?”
裴拓點了點頭。
“宮宴上的我,并不是真的我,而是燕飛塵假扮的�!�
“他偽裝成我,死在慕永思面前,這樣慕云桓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才能徹底切斷他們對我的追捕�!�
“那晚,我被凌救了出來,我沒讓他和你說,不是為了瞞著你,而是怕這場戲出了錯漏,抱歉,讓你擔心了這么久�!�
裴拓連忙解釋道:“我知曉的,我沒有怪你”
“別說話�!蹦皆苹复驍嗔怂奥犖艺f完,我怕你一說話我就想哭�!�
裴拓閉上了嘴。
慕云桓繼續(xù)道:“宮宴的事我解釋完了,接下來就是你不在的這些日子里的事了�!�
裴拓心一緊。
慕云桓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鼓起勇氣道:“你走后,我過得不好。”
裴拓握緊了拳。
“他們騙我你只是有要事不得不去處理當然,我知道這是你的主意�!�
“慕永思是恨我的,裴玖或許因為那可笑的愧疚心想要護著我,可這是慕永思的地盤。老師,你,還有我,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慕永思對我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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攜手
“我知道一旦回到慕永思身邊,我的路就不好走了,但我知道我必須要那么做。”
“他們都以為我是為了你,但其實不全是。南國之患困擾社稷多年,如今明明有徹底解決的機會,慕永思卻要因為一己私欲而自斷臂膀,于國難安。所以,這是出于責任,你不必因此過于愧疚。”
裴拓啞然,深呼吸了一口氣后,哽咽著道:“桓兒,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自大了沒有護住你我該死我不該把你丟在京城”
“別說了,都過去了�!蹦皆苹缚吭谒谋成�,嘆息道,“一開始我在心里怪過你,可換位思考,若我站在你的位置,或許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或許也未必能做得更好。無論如何,一切都過去了�!�
裴拓再也克制不住情緒,轉(zhuǎn)身一把摟住了慕云桓。
“對不起對不起我將裴玖的人頭帶來了,給你贖罪,你若要慕永思的,我也給你取來,你要什么我都給你弄來,就算你要我的名,我也愿意給你”
慕云桓看了眼地上的木盒,微微一愣,隨即抬手幫裴拓擦掉了淚水。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一路熬到現(xiàn)在,我們都該好好過日子才是�!�
“那你愿意同我一起過日子嗎?”
說這句話時,裴拓不敢看慕云桓的眼睛,他怕從他的眼中看到答案。
慕云桓微微一愣,然后搖了搖頭。
裴拓的身體僵住了,整個人仿佛一瞬間墜入了深淵。
卻沒想到,慕云桓給出的不是否定的回答,而是迷茫。
“我不知道。”他說,“我被關(guān)了太久,已經(jīng)忘了自由是什么滋味了,更不清楚將來該何去何從。老師,給我點時間,好嗎?”
裴拓張了張唇,想說些什么,卻喉中干澀,發(fā)不出聲音。
他想挽留,卻無法鼓起勇氣。
“你想去做什么?”許久后,他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慕云桓張著漂亮的眸,望向了日落的方向,眼里倒映著燦爛的霞光。
“我想離開京城,多走走,多看看各處的風景�!�
裴拓握著拳,已然將掌心扣出了血。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了將慕云桓鉗制在懷里的念頭,緩緩松開了人。
“好”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悲哀與不舍,但仍然含著點勉強的笑意。
他對慕云桓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
“去吧,隨心所欲地去吧,桓兒,你放心,我會打點好一切�!�
慕云桓望著他,一時無言。
裴拓又道:“慕永思的命我會吊著,但他只會是個傀儡。朝堂我?guī)湍闶刂�,我也會著手找個合適的旁系皇家血脈培養(yǎng),放心,攝政王只會是攝政王。還有,武林盟的人讓我轉(zhuǎn)告你一件事,說是那個叫柴成的人已經(jīng)放了,讓你不要擔心。對了你若要離京,我怕不安全,讓凌跟著你如何?放心,不是要監(jiān)視你,我就是擔心你唔”
啰啰嗦嗦的話語被慕云桓的一個吻堵住了。
臨別許久,這個吻裴拓期盼過,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
慕云桓吻得著急,結(jié)束得也著急,他松開了發(fā)懵的裴拓,揉了揉后者的臉。
“臉色那么難看,都快哭了,還強顏歡笑。”
慕云桓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裴拓,然后勾起了裴拓的小拇指。
“又沒說不要你了,來,拉鉤,我保證,一個月之內(nèi)會回來,好嗎?”
裴拓的腦袋嗡嗡的,還沒反應過來。
慕云桓無奈地嘆了口氣,又親了一下裴拓的唇:“我的意思是,我不會拋棄你。老師,我還愛著你,懂嗎?”
“我”
慕云桓佯怒道:“你什么你?難道你對我已然變了心?”
裴拓笨拙得說不出話來,無措極了,最終,他選擇吻上了慕云桓的唇,用炙熱而纏綿的吻,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也是,一直一直深愛著你,從未變過�!迸嵬亓髦鴾I,笑道,“我真的很高興你還愿意為我留一份愛”
慕云桓道:“我只是不知道未來的生活該是怎樣,但與過去發(fā)生的事情相比,這只是一個很小的問題。老師,我想,我會想到一條能讓我們攜手走下去的路的。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其他地方,我都愿與你相伴�!�
主線(HE,1v1)的正文就到這里完結(jié)啦當然,肯定還有后續(xù)劇情的,會在番外更;另外,還有暗黑np支線,會從173章開始接大概就是云桓計謀失敗后發(fā)生的事情
然后會休息幾天周日更
番外一
這段日子里,京城里發(fā)生了很多事。
皇帝病重,攝政王裴拓重掌大權(quán),又接了親王慕云燁的兒子進宮,其心昭然若揭。
朝中一時動蕩,但終是靠裴拓的雷霆手段暫時穩(wěn)住了。
相比之下,京中幾家大商鋪接連關(guān)門這件事也只配成為酒后談資了,百姓們都猜測是不是哪個富商出事了,這才一下子關(guān)了好幾家商鋪。
但消息靈通的人可是知道,那些商鋪背后是武林盟,至于最近發(fā)生的動蕩,估計就和那位盟主身上的變故有關(guān)了。
世事紛擾,到最后,似乎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也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
攝政王清洗了朝堂,但他本人目前為止似乎沒有要奪那皇位的意思,他不動,便無人敢動,朝堂諸事還是照常運轉(zhuǎn)著,而攝政王本人雖忙于朝事,卻也每日回府,比起幾年前那副恨不得住在宮里的的做派倒是收斂了許多。
將軍府內(nèi),裴拓修剪著常青樹的枝丫,將其放在了臥房的窗前,陽光灑進來,在桌上留下了一片樹影,靜謐而悠然。
就在這時,“咕咕”的鳥叫聲擾了這份清凈,裴拓卻并未因其而不悅,反倒是露出了驚喜的神情,然后伸出手讓信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抽出細細的信箋,他急切而小心地展開,但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時,焦躁的心先是安寧了下來,然后又躁動了起來。
他慌忙叫來管家,讓他將府里打理好,叫他在兩日內(nèi)不,明日內(nèi)多去搬點花回來,再挑幾條肥一點的鯉魚養(yǎng)在池塘里。
當晚,裴拓一夜未眠,第二天本該上朝,裴拓盯著鏡子里眼下青黑的自己,有些焦躁,于是命人去宮里帶個口信,當下便又躺回了床上補覺。
傍晚,他便將自己收拾干凈,駕馬朝著城外趕去。
在日落亭,他從日落等到天黑,直到月亮高懸之時,他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個駕馬而來的身影。
馬上的人見他,先是一愣,而后飛奔而來,靠近他時急匆匆地勒馬,然后迫不及待地從馬上跳下,撲到了他的懷中。
“笨都和你說明日一早才到,你怎么大半夜的就在這兒了?”
懷中的人因夜風而雙手發(fā)涼,但脖頸處卻是真實的溫度。
裴拓緊緊地將人摟住,不肯放手,半晌后,才用帶著哽咽的聲音道:“我也是剛來,桓兒,我有些想你�!�
“騙人�!蹦皆苹溉嗔巳嗨哪�,“你肯定等了好一段時間了。還有,我也想你。”
不遠處的馬蹄聲緩緩靠近,凌駕馬而來,雖不忍擾這重逢的一幕,但還是出于禮節(jié)下了馬,對裴拓行了一禮。
“屬下已將公子安然送回,幸不辱命�!�
“嗯,辛苦你了�!迸嵬氐馈�
凌倒是不覺著辛苦,跟著慕云桓出去散心的一路還是挺快活的,只除了要帶的東西太多了。
“將軍,運貨的馬車還在后頭跟著,屬下回去看著?”
裴拓還沒反應過來,慕云桓便答道:“去吧去吧,我給你們都帶了東西,東西有點多,特地雇了個運貨的車呢。”
裴拓無奈地揉了揉慕云桓的發(fā),心里暖和極了。
回到府里后,慕云桓困極了,趴在裴拓背上就睡著了。
剛好第二日休沐,裴拓心安理得地抱著慕云桓睡到了第二日午后。
他本以為這一夜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他怕慕云桓突然消失,可事實上,睡著的慕云桓將他摟得嚴嚴實實的,像是怕他丟了一樣,令他格外安心。
慕云桓比裴拓醒得早些,本想悄悄地下床洗漱,可剛一動,裴拓便猛然驚醒,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別走�!迸嵬貨]睡醒,脫口而出了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