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罷了,死也太便宜你了,你這條命我還要留著好好折磨�!�
慕永思深呼吸了一口氣,站起了身,準備離開。
可一步還沒邁出去,他的衣角就被拽住了。
他驀然回頭,就見睡夢中的慕云桓牽住了他的衣角。
“別走”
一聲帶著泣音的語調(diào)撩起了他的心弦。
慕永思頓時紅了耳尖,踉蹌地后退了一步,又猛然意識到自己慌了神,頓感氣急。
他匆忙拍開了慕云桓的手,闊步朝著門口走了幾步,又急匆匆地走了回來,一把抓走了那蒙眼的綢緞。
“不讓我走是吧,行”慕永思語氣不穩(wěn),眼神也閃躲著故意不去看慕云桓,“等著,過幾天我就把你接回宮中,呵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求我讓你活下來�!�
言罷,他狼狽地離開了臥房。
在他走后,慕云桓的眼角落下的一滴淚,未盡的囈語中含著濃濃的思念。
“別走老師”
裴玖安排完去南境的商隊后,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他本該在京城里找個客棧住下,但還是勞心勞力地匆匆趕回了漓泉寺。
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來報信的人,得知了漓泉寺上發(fā)生的事時,他也不顧自己的身體了,命馬車加快,全速往漓泉寺趕去。
在上山的途中,又來了人和他陳述情況,他也終于得知了今日發(fā)生的事情的全貌。
慕永思的人給慕云桓下藥,還讓云奴
他想不通慕永思做這種事情的目的是什么,可他最擔心的還是慕云桓。
之前他強迫慕云桓的那次已經(jīng)令其崩潰了一回,若這次又被另一人這樣輕易地折辱了,他不知道慕云桓會有多么痛苦。
來人還轉(zhuǎn)述了慕永思留下的話:“陛下說,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主上若不想讓公子太難過,不妨認下,反正”
“反正什么?!”
“反正如此也顯得主上身殘志堅�!�
“滾!”
裴玖終于明白了,慕永思是看不得他和慕云桓和好,所以要用這樣卑劣的手段挑撥離間。
無論他承不承認這件事,他都有過失,沒有遵守好好保護慕云桓的誓言。
云奴沒有真正做,下章會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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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碼
裴玖回到院子里的時候,戚霄滿面憂慮地上前,稟報了現(xiàn)下的情況。
“主上,公子一炷香前便醒來了,留了云奴在身邊,而后便沒有其他吩咐了�!�
“我知道了�!�
裴玖握緊了拳頭,心緒沉了沉。
“推我進去吧。”
一推開門,裴玖便看到了床簾之后坐著的身影,云奴跪在一旁,低著頭情緒似是有些低落。
裴玖向慕云桓靠近著,心跳越來越快,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有想清楚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但他更擔心慕云桓的情況,于是,他鼓起勇氣來到了床榻邊,掀開了簾子。
可當看到簾子后慕云桓的模樣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心瞬間墜入冰淵,反應了一下才急忙松開了手,任由簾子垂落在了他們二人之間。
他看到,慕云桓睜著眼,眼上沒有遮蔽任何東西。
他不知道剛剛那一瞬間慕云桓有沒有看到自己的模樣,若是看到了不,或許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或許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對他要去戴個面具!
想到這里,他就要推著論語離開,可慕云桓的一句話瞬間打碎了他卑微的希冀。
“裴玖,好久不見�!�
說這話時,慕云桓的語調(diào)冰冷至極,沒有半點起伏。
裴玖頓時失了轉(zhuǎn)身的勇氣,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著。
“你在說什么”
“裴玖,我不是瞎子�!彼f,“也不是傻子。”
后半句話,讓裴玖漸漸領悟到了什么。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再次掀開了簾子,慕云桓也終于抬眼看向他,眼中沒有他所料想的驚詫或是恐慌。
慕云桓早就知道他是裴玖。
“你知道是我”裴玖啞聲問,“你一直都知道是我”
慕云桓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裴玖的眼眶已盛滿了淚,他字字泣血地質(zhì)問道:“為什么為什么不和我相認?”
慕云桓望著此刻情緒激動的裴玖,一字一頓地回道:“你配嗎?”
聽到這話,裴玖張大了眼,眼眸顫動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他的心猛然一疼,疼得他幾近窒息。
是啊,他怎么配。
此刻,他終于醒悟了,放棄了去質(zhì)問慕云桓假死的事,放棄去質(zhì)問慕云桓不和他相認的原因。
他只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觸碰到了慕云桓的指尖。
“我不問了,云桓,只要你還活著,只要你還在我身邊,過往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說這話時,裴玖的面上露出了釋然的笑意,可下一刻,這份笑意便被侮辱般的一巴掌給拍散了。
慕云桓淡定地收回拍紅了的手,輕蔑地瞥了眼面色難堪的裴玖,說:“將你過去做的事輕描淡寫地一筆勾銷,裴玖,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嗎?”
裴玖閉上了眼,深呼吸一口氣,又睜開了眼凝視著慕云桓。
“不是”他說,“對不起”
他扶著輪椅勉強用沒殘疾的那條腿支起身,然后向前踉蹌了一步,輪椅順勢向后滑去,他也因此失禮向前摔去。
受傷的膝蓋重重磕在了地上,鉆心的疼讓他咬破了舌尖,他保持著跪姿緩了半晌,才整理好神情抬頭看向慕云桓。
“云桓,我想通了,我過去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可原諒,無論你做什么事情報復我我都接受,我只求你只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
慕云桓被這一席話膈應到不行,面對認錯的裴玖,他有千百種理由反駁這強盜的邏輯,可最終,他選擇了最能戳裴玖心窩子的理由。
“裴玖,你或許該照照鏡子,如今的你,不過是一個連姿色都沒有的殘廢罷了。從前的你尚沒有讓我看上你的資本,現(xiàn)在的你也只會更讓我惡心罷了�!�
如今的裴玖確實不如當年那般俊美了,這半年多來的病痛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面上的病色、夾白的鬢發(fā)令他看起來蒼老了五歲不止。
如慕云桓所料,這恰恰是裴玖最在意的地方。
從前他是驕傲的裴家狀元郎,哪怕當年勉強慕云桓納他為后,他也抱著遲早能俘獲帝心的心態(tài),可現(xiàn)在,他不配了。
漫長的沉默之后,他苦笑著開口道:“是,我不配,但我能幫你。云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裴拓的消息對嗎?我會給,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幫你去做,只要讓我陪在你身邊�!�
慕云桓的眼神一變,沒有立刻否定,裴玖明白,他賭對了。
他繼續(xù)道:“裴拓帶兵去南境攻打南國了,這是慕永思答應救治你的代價,但慕永思不想讓他活�!�
他看到慕云桓的手握成了拳,微微顫抖著。
他悄然握住了慕云桓的手,在對方要掙脫之時,他又道:“糧草延誤,同時,慕永思還派了人潛入了軍隊之中,意圖殺害裴拓�!�
“他瘋了!”慕云桓又驚又怒,“裴拓是幫他打天下!他這是在自斷臂膀!”
“此戰(zhàn)裴拓打得很兇,南國軍節(jié)節(jié)敗退,已現(xiàn)頹勢。相比之下,一個名聲大噪的將領的威脅要比一個孱弱的小國大得多,更何況那還是曾經(jīng)把握著大半朝堂勢力的攝政王。慕永思要殺裴拓,也是順理成章的�!�
慕云桓慌了:“不可以裴拓不能出事”
裴玖握著他的手,長嘆道:“裴拓估計也是為了早些回來見你,才這么著急,但也會因此露出更多破綻,尤其在自己人這兒�!�
觀察到慕云桓的臉色變化了之后,裴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云桓,我能幫你,所以至少分給我一點寬容,好不好?”
慕云桓明白了裴玖的用意,這一次,他沒有收回手,任由裴玖與他交握著。
沉默,便是答應了。
裴玖長舒了口氣,也終于想起了膝蓋都要跪麻了的云奴。
“你,過來將昨日發(fā)生的事情交代清楚�!�
云奴扶著墻站起身,踉蹌著走到了床榻邊,垂眸掩住了怨毒的眼神。
他跪了下來,掐著掌心,將昨日發(fā)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地交代了。
“陛下命奴服侍公子,奴不敢妄動,便用玉勢代之,求公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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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
在裴玖充滿敵意的目光下,云奴將事情說清楚了。
昨日,慕永思派人在飯菜中下了藥,然后又讓云奴去服侍慕云桓,自己還在一旁看著,估計是存了折辱的念頭。
云奴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但也不想傷害慕云桓,折中后,他便偷偷用玉勢幫慕云桓疏解,隔著一道簾子也確實看不出什么。
在之后,他被趕了出去,慕永思在房里呆了一會兒后便回宮了,他則被留了下來用來監(jiān)視慕云桓。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裴玖沒有心思去責罵云奴什么,因為他注意到慕云桓緊咬著唇,像是在壓抑著什么情緒。
“云桓”
“你們出去吧,我想靜靜。”
慕云桓閉上了眼,不想與外界交流。
待他們二人離開后,慕云桓終于克制不住憤怒,將床頭邊柜上的茶杯砸碎了。
慕永思他為何如此惡毒!皇位已經(jīng)是他的了,他卻還要這般侮辱!
但對慕云桓來說,最可怕的不是慕永思的一次次陷害和羞辱,而是那蠢蠢欲動的妄念。
他能察覺到,慕永思對他的心思并不單純,而且并沒有因為他的離宮而淡去,而是愈演愈烈。
如今戰(zhàn)事已起,慕永思又意圖陷害裴拓,這樣一來,按照他原來的打算直接逃走已然行不通了。
一來,慕永思對他的監(jiān)視加重了,裴玖本身也會看著他。
二來,他想幫裴拓。
然而,前線的事不是武林盟這樣的江湖聯(lián)盟能摻和的,最終還得從朝堂下手。
可經(jīng)過了三年的昏迷和慕永思的登基,他的勢力早已所剩無幾了。
一番思慮后,慕云桓又叫來了裴玖,詢問了關于南境前線的事情。
裴玖大致描述了下,情況比慕云桓想象的糟糕些,當他問起裴玖有幾成把握救下裴拓時,裴玖有些猶疑。
“很難,對吧?”慕云桓問,“畢竟你的手難以伸入其中�!�
裴玖安慰道:“我會盡力而為,況且你也不必過于憂心,裴拓總歸會有自己的謀劃�!�
慕云桓苦笑道:“真的嗎?裴玖,你覺得若是慕永思真要裴拓死,還會用什么方法呢?”
“什么意思?”
“你忘了啊,在裴拓看來,我的命還在慕永思手上。”
“可”
“無論他會不會妥協(xié),我的存在終會牽制住他,對上慕永思,他本身就身處劣勢�!�
裴玖慌了,匆忙握住了他的手:“你想做什么?云桓,你不能想不開”
“說什么蠢話�!蹦皆苹杆﹂_了他的手,目光堅定,“我不會傻到不要這條好不容易得來的命,雖然這并非我本意,但我也不想辜負老師�!�
裴玖松了口氣,但心底又浮起一絲嫉妒。
慕云桓道:“我想,現(xiàn)在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我們都能安然活著吧。為了這個目的,裴玖,我需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夜里,慕云桓喚來了云奴,與他耳語了一句話。
云奴霎時間瞪大了眼,急忙搖頭拒絕,可慕云桓卻回以安撫一笑。
“沒關系的,只是把終會發(fā)生的事情往前推了一下罷了�!�
云奴抽噎著道:“可您真的愿意嗎?”
慕云桓說:“很多事不是愿意與否就能一言概之的。”
“可可您為什么一定要為了裴將軍犧牲這么多?!他是自愿出征的,您不需要承擔這些。我們逃吧,好不好,我會照顧好您的!”
“云啊,我不僅僅是為了裴拓,更是為了我自己肩上的責任。我并非從小被當作儲君培養(yǎng)的,而是臨時接過了擔子。我一直覺得,我并不是優(yōu)秀的君王,不過是靠著父皇留下的基業(yè)和一眾能臣當個合格的守成之君罷了,在位之時,我只想著能將下一任君王培養(yǎng)好�?涩F(xiàn)在,慕永思為了奪權而陷害忠良,甚至將兩國之戰(zhàn)當作兒戲,如此傲慢之舉,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置若罔聞。”
“那后果呢您想過嗎?”
慕云桓微微一愣,隨即垂下了眼睫:“無妨,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若是裴玖知道了”
“他?呵,不用理會他。”
下朝后,慕永思遣退了前來匯報糧草預算的官員,匆忙出了宮,朝著漓泉寺趕去。
他本來是不打算昨日就回來的,但想到還是得安排下慕云桓回宮后的住處,便還是回來了。
這次,他不打算將“太上皇”接回來,太上皇自然應當在漓泉寺頤養(yǎng)天年,他這次要接回來的,不過是一個在民間偶然尋到的美人罷了。
說實話,他還是沒想好要如何對待慕云桓,或者說,他更不敢去想慕云桓會以什么態(tài)度對待他。
不過,這些年他早就準備好了許多刑具,鐐銬籠子什么的都有好幾種花樣,若是慕云桓對他的態(tài)度太差的話,他也有懲罰的法子。
剛進漓泉寺,云奴便前來稟報,說慕云桓和裴玖正在爭執(zhí),情況似乎有些混亂。
慕永思猜到裴玖可能是將那場床事的黑鍋背下了,更有甚者,慕云桓可能發(fā)現(xiàn)了裴玖的身份。
他迫不及待地趕去慕云桓所在的院子,還沒進門,就聽到了里頭傳來的一道清脆的巴掌聲。
“我叫你滾,別靠近我!”
那是慕云桓的聲音。
慕永思爬上了墻頭,俯視著下面的那場好戲,只見慕云桓跑到了院子里,卻被裴玖的人攔住了,裴玖狼狽地被人推出來,臉上還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云桓,無論我做錯了什么我都認,但你現(xiàn)在不能離開此處。”裴玖勸道。
他不知道慕云桓今天為什么突然要發(fā)火,他知道慕云桓恨他,但這幾日的平靜生活已經(jīng)麻醉了他,讓他認為慕云桓雖待他冷淡但他們之間總歸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的。
可慕云桓的下一句話就打碎了他的期望。
“裴玖,我不想和你爭執(zhí)什么。我認得這里,這里是漓泉寺,是皇家的地盤,不是你能為非作歹的地方。我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了,我會照顧好我自己,我們就此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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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裴玖驅(qū)著輪椅上前一步,不可置信地問道:“云桓你在說什么?”
慕云桓目光微垂:“裴玖,有些事我想不需要再給你復述吧?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是能坐下來好好相處的關系。我不想和你在一起,這就是我的決定。”
裴玖不明白,他覺得慕云桓今日的表現(xiàn)很怪異。他當然知道慕云桓討厭他,因此他自信慕云桓能留在他身邊也不是靠著慕云桓對他的感情,而是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