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時的安映不懂,為什么她爸這么絕情。
母親走后當天,安映從殯儀館回來,看見安衛(wèi)平帶著徐梅和安映同齡的安曉曉出現(xiàn)在家中。
安映感覺世界崩塌了。
原來她爸早就背著媽媽亂搞,生了一個妹妹,一直藏在外面。
母親到死都不知道,她曾經(jīng)深愛的丈夫,背后藏了副什么面孔。
十二歲那年,安衛(wèi)平舉家從南城搬回北城。
南城那個家的很多舊物,丟失的丟失,扔掉的扔掉。
唯獨和母親的照片,安映一張沒扔,還全部弄成電子版,收藏在相冊里。
安衛(wèi)平曾經(jīng)是傅老爺子收養(yǎng)的養(yǎng)子,早年闖了大禍,傅老爺子震怒,將他趕出家門,趕出北城。
安衛(wèi)平從北城來到南城,遇到了安映的媽媽,生了她。
沒了傅家當靠山,安衛(wèi)平在南城創(chuàng)業(yè)投資都很艱難。
在南城混了十二年還是混不下去后,安衛(wèi)平合計著傅老爺子氣消得差不多了,于是死皮賴臉回到傅家。
但是傅家并沒有完全接納,傅老爺子態(tài)度模棱兩可。
只準安衛(wèi)平每年過年來登門拜訪一下,其余時候并不愿意見這位養(yǎng)子。
在原生家庭,安映是個拖油瓶,安衛(wèi)平懶得管她,徐梅和安曉曉沒少在背地里欺負她。
在傅家,那邊規(guī)矩多,連傭人保姆都不待見她。
而且每個家族成員背后的利益錯綜復雜,一不小心就會得罪人。
不管在哪,安映都是個沒有歸屬感的邊緣人。
十八歲的安映遇到了陸起耀,那份愛情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她曾經(jīng)的希望,也背叛了她。
安映盯著媽媽的照片發(fā)呆,眼眶紅紅的。
突然,手機響鈴。
安映掃了眼來電人姓名,立即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陸起耀仍不死心,又打來。
還發(fā)來了一個消息:「小映,接電話,我有話和你說,我必須要解釋清楚。」
安映面無表情掛斷。
護工好奇:“不接電話?”
安映搖頭:“從今以后我就當這個人死了。”
安映剛掛斷,陸起耀又打來,反反復復幾次,她反手把陸起耀的手機號加入黑名單。
世界清凈了。
過了幾分鐘,時間正好卡00:00,電話又響起。
一個陌生號碼。
安映皺眉。
大晚上的還能有誰。
陸起耀有好幾個手機,肯定是見電話打不通,換個號碼繼續(xù)騷擾。
安映對昨天的事情憋著一口氣,她受傷就是拜他所賜。
陸起耀自己非要送上門來找罵,正好。
安映點擊接通,還不等那邊說話,哐哐一頓罵。
“陸起耀你是不是有毛��?你不會以為假惺惺給我打幾個電話我就能原諒你,和你重歸于好吧�!�
“你要解釋什么?別告訴我是安曉曉把你五花大綁捆在床上,她強上了你?當我傻?”
“我不想聽你解釋,我當我七年的青春喂狗了行不行�!�
“我祝你和安曉曉孤獨終老那些不是氣話,我是真心希望你們活著的時候生不如死備受折磨,死了下地獄受繼續(xù)受折磨�!�
“你害我受傷這件事,我和你沒完。”
“哪天就算傅家派人把我噶了,我做惡鬼也要追殺你。”
電話那頭沉默。
過了半晌,傅呈禮低沉的嗓音才悠悠傳來:
“小堂妹,你連我的手機號都沒保存過?”
安映一驚,頓時啞口。
尷尬,罵錯了人。
她存過他的號碼,存了又刪了。
陸起耀讓她刪的,當時她也沒多想便同意。
畢竟她覺得這輩子和傅呈禮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傅家大少爺。
她只是這個陌生的豪門家族里的一個過客。
傅呈禮語氣懶散:“罵的挺好,下次能不能當著他的面罵?”
安映:“當他的面我能罵得更好。”
傅呈禮笑了:“傅家誰要嘎你?”
安映有些緊張:“我……我亂說的�!�
傅呈禮的聲音似乎有點疲憊。
“還記不記得,你十八歲那年,執(zhí)意要和陸起耀交往,我怎么說的?”
安映回憶道:“你說他不是好人。”
安映是記得的,那次是過年,安映給傅老爺子磕了頭,拜了年,領(lǐng)了大紅包,便急匆匆離開,說要和男友約會。
她還沉浸在初戀的喜悅中,傅呈禮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什么破眼光,那貨一眼渣,不是好人�!�
安映氣呼呼的,說他亂說話,說他不懂陸起耀的好。
那時傅呈禮剛接手總裁之位,這個位置,沒點手腕和能力是做不上去的。
他半靠在沙發(fā),目光微沉,懶散地彈了彈手里的煙灰。
“滿腦子都是愛情泡泡的小丫頭片子懂什么男人�!�
安映不服氣:“時間會證明一切,你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傅呈禮嘴里叼著半截煙,語氣慵懶隨意:“那等著瞧吧。”
安映氣地往他腿上踹了一腳。
傅呈禮臉色一變,伸手要捉她:“要造反?”
安映嚇得扭頭就跑。
他嚴肅的樣子挺嚇人。
時間果真證明了一切。
證明傅呈禮說的是對的。
而她,把七年的青春輸?shù)拿髅靼装住?br />
電話那邊,傅呈禮周圍的環(huán)境很安靜,他的嗓音難得一見的溫柔:
“映映,生日快樂。”
安映心底蔓延出絲絲感動。
忽又想起葉嬈的勸告。
不知道堂哥的大腿好不好抱。
萬一抱住了呢?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傅呈禮,掌著傅家大半產(chǎn)業(yè)的實權(quán),傅老爺子和傅海東早已退居幕后,傅家現(xiàn)在基本就是他說了算。
但凡有他撐腰,安衛(wèi)平和徐梅哪還敢欺負自己?
她能踩在安衛(wèi)平和徐梅的豬腦上,讓他們磕頭求饒。
就算是囂張跋扈的陸家也要敬她三分。
安映捧著手機,柔著嗓子,聲線低了三分,模仿安曉曉嬌滴滴的模樣,輕輕道:
“親愛的哥哥,人家……”
電話那邊的傅呈禮正在喝水,聽見這話,似乎嗆到了,猛地咳嗽一聲。
第6章
誰讓你魂牽夢繞
安映突然想起來,她十二歲那年,跟著安衛(wèi)平第一次來到傅家那天,好像也是她的生日。
那天,她見到了十八歲,剛從一場嚴重的車禍死里逃生的傅呈禮。
少年眉目清冷,抬眸掃了眼跟在安衛(wèi)平身后怯懦的女孩,視若無物。
那個冷漠又充滿疏離感的少年,卻在十八歲后逐漸長歪。
成日穿梭在北城的名利場中,活成了玩世不恭的紈绔公子。
安映語氣軟軟的:“親愛的堂哥,哦不對,哥哥,人家……”
傅呈禮咳嗽幾聲,感覺手機聽筒里飄來一股子綠茶味。
不習慣這樣的她。
他放下水杯,冷聲打斷:“安映,你肚子里又憋什么壞主意?”
安映慫了:“……沒,沒什么。”
看來綠茶不是誰都能當?shù)摹?br />
堂哥,咱們慢慢來。
——
第二天,網(wǎng)上關(guān)于那場訂婚宴的視頻和新聞,全部消失了。
昨天那場鬧劇,仿佛沒存在過。
只有零星幾個營銷號的帖子留下來,含沙射影內(nèi)涵陸家家風不正。
葉嬈興高采烈說傅家肯定出手了,安衛(wèi)平好日子要到頭了,想看安衛(wèi)平這個畜生爹摔得狗吃屎,最好被二度趕出傅家。
她還買了個小蛋糕來病房給安映過生日。
安映并沒有在醫(yī)院呆多久,五天后出院,她片刻都沒休息,直接回到陸氏集團上班。
說是上班,其實是去辭職的。
事情鬧成這樣,陸家怎么可能還讓她繼續(xù)在那邊工作。
就算陸家無所謂,安映也不想每天看見那對璧人在她眼前秀恩愛。
她曾經(jīng)為了這家公司那么拼命。
因為這是陸起耀的事業(yè),她鉚足了勁要幫他,想成就他,不惜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犧牲了自己的愛好,犧牲了太多。
結(jié)果一地雞毛。
安映摸了摸兜里寫好的辭職信,走進陸氏集團大樓。
走廊上遇到幾個熟識的同事,安映還是彬彬有禮地打招呼,可他們看她的眼光異樣。
一個個仿佛躲瘟神似的,對安映視而不見。
辦公室門口,遇見了曾經(jīng)在她手下工作過的實習生,舒玟。
舒玟眼巴巴看著她:“安經(jīng)理……”
有個人扯了一下舒玟的胳膊:“快走,別搭話,會惹麻煩�!�
安映苦笑,人走茶涼也不過如此吧。
直到她走到工位......
曾經(jīng)被她布置的溫馨有序的工位,如今桌面空蕩蕩。
桌面上的文件不見了,電腦也不見了,甚至連辦公椅都被收走了。
只有一個紙盒子放在桌子中央,里面零零散散裝著她以前放桌上的文具和擺件。
看來辭職信是沒必要交上去了。
還不等她走,他們就主動下了逐客令。
身后,安曉曉嬌媚的聲音傳來:“哎呀,這是誰呀,居然還有臉出現(xiàn)在這里!”
安曉曉一手撫著肚子,一手拎著限量版愛馬仕手提包。
這個包價格50萬,富婆們都在瘋搶,還搶不到。
她一副勝利者姿態(tài),輕蔑地看著安映。
“姐姐,你回來干什么,難不成還想賴著不走?你臉皮真厚吶。”
安映懶得搭理安曉曉的陰陽怪氣,她低頭扒拉紙盒里的一對陶瓷玩偶。
這是安映和陸起耀戀愛一周年時,兩個人在陶瓷大師指導下親手做的。
安映捏仿照陸起耀的樣子,捏了一個男寶寶。
陸起耀仿照安映的樣子,捏了一個女寶寶。
兩個寶寶之間用一個愛心連接在一起。
那時安映上大二,陸起耀大四,已經(jīng)開始獨立投資創(chuàng)業(yè)了,除了忙畢業(yè)論文還要忙事業(yè),他百忙之中抽了一天來陪安映過紀念日。
這對瓷娃娃一直放在安映工位最顯眼的位置。
以前每次工作累了,只要看看這對可愛的瓷娃娃,她心里都覺得甜滋滋的。
曾經(jīng)被她視作珍寶的禮物,現(xiàn)在被人當垃圾一樣扔在紙盒子里。
連接兩個娃娃的愛心碎裂,男寶寶的腿還磕掉了。
安映有些傷感。
她曾經(jīng)堅定不移相信的東西,如今都在一點點碎裂。
不管是陸起耀的誓言,還是他贈予過的禮物。
從今以后,她只能信自己了。
安曉曉站在一旁,拎著她的愛馬仕不停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