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丁小偉有點兒不喜歡他這么不近人情，“那小孩兒怎么說還跟你吃過飯呢，人還特別好，你別這樣，理解一下好不好，我下次給你補上�！�

    周謹(jǐn)行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雙手抱胸道：“你怎么知道還有下次�！�

    丁小偉以為他不信，連忙發(fā)誓道：“保證，絕對有下次！就下個星期，好不好？”

    他一邊兒說一邊兒冒冷汗，要不是以前讓著他老婆練就出來的耐性，他現(xiàn)在肯定不能這么游刃有余地哄一個男的。他覺得平時周謹(jǐn)行都挺成熟穩(wěn)重的，怎么這時候跟小孩兒似的，得理不饒人的。

    周謹(jǐn)行冷著臉搖頭，“可我就想今天。”

    丁小偉有些急了，“小周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娘們兒似的�！�

    周謹(jǐn)行臉色微變，眼里射出鋒利的光芒，直勾勾地瞪著丁小偉。

    丁小偉急得滿頭是汗，“小周，媳婦兒，老婆大人，你別為難我了行嗎。以后都聽你的不行嗎，就這么一回。人家孩子把我當(dāng)大哥，我能不幫他嗎。”

    周謹(jǐn)行微微一抬下巴，“你過來。”

    丁小偉不明所以，踏前了一步。

    周謹(jǐn)行把他拽到居民樓犄角的陰影里，突然熱烈地親了上來。

    丁小偉給整懵了，眨巴著眼睛給他里里外外親了個遍兒。

    過了好半天，周謹(jǐn)行才喘著氣放開他，深邃明亮如獵鷹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丁小偉，仿佛要把他嵌進(jìn)眼里，然后他緩緩開口道：“你去吧�！�

    丁小偉如獲大赦，囑咐他幾點去接玲玲，今天晚上他想吃什么，回家注意安全，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往詹及雨哪兒趕去了。

    當(dāng)時他怎么都沒想到，周謹(jǐn)行會就那么毫無征兆地消失。

    16

    16、第十六章

    ...

    丁小偉趕到地方一看，差點兒沒暈過去。

    眼前赫然停著一輛勞斯萊斯幻影，別說鱷魚皮了，這他媽比人皮都貴。

    詹及雨小兄弟正跟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爭得面紅耳赤，還好大中午的人不多，圍觀群眾站得都比較松散。

    丁小偉忍著撲到車上舔兩口的沖動，大步走了過去。

    他上去先打量了那中年男人幾眼，進(jìn)一步確定他肯定不是車主，估計是司機(jī)。真要是知道車的，怎么可能就讓小詹賠三千。

    詹及雨一見他過來，就哭喪著叫道：“丁叔……”

    丁小偉上次狠狠拍了下他的腦袋，罵道：“你他媽眼睛是雷達(dá)啊，專挑貴得蹭�！�

    詹及雨抖了一下，期期艾艾地問，“這個真的很貴啊。”

    那中年男人嚷嚷著，“我不是跟你說了，別廢話了，趕緊拿錢�！�

    丁小偉轉(zhuǎn)過臉去，靠近那個男人，瞇著眼睛看著他。

    那中年男人突然有些緊張起來，小詹那種雞崽子似的體型他肯定不放在眼里，可是丁小偉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挽著的袖管露出來的一截手臂，都是結(jié)實緊繃的肌肉，而且面上的表情也是相當(dāng)不善，那男人下意識就后退了一步。

    丁小偉越過他，圍著車走了一圈，走得特別慢，看得特別仔細(xì)。

    看完了又回到兩人中間，他一手指著車，一手指著那中年男人，狠聲道：“你他媽訛人是吧，那車哪只一處劃痕，他媽全身都是，你敢說全是他劃的？”

    這車主根本也不怎么愛惜車，車上前前后后都是劃痕，這錢要真給了就是冤大頭，肯定都進(jìn)這司機(jī)兜里了。

    那人硬聲道：“別人劃得是別人劃得，跟他沒關(guān)系，他劃得他就得賠�！�

    詹及雨罵道：“丁叔，這人他媽不要臉，我不就蹭了那么一小塊兒�！�

    丁小偉長這么大什么樣兒人沒見過，他瞪了詹及雨一眼，又瞪向那男人。

    那男人表情有幾分不自在，雙手下意識的做出防御的姿態(tài)。

    丁小偉從兜里掏出皮夾，從里邊兒抽出了五百塊錢甩到他面前，“大家都退一步，這錢你拿著，這事兒就算了吧�！�

    那人不干了，“就這么幾張就算完事兒？美得你，不行叫交警�！�

    丁小偉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脖領(lǐng)子，把人狠狠地壓在車上，他手臂卡著那人的脖子，對方的臉立刻漲成了豬肝色。

    丁小偉瞪著眼睛道：“叫交警是吧？行啊你叫啊，順便把這車主也叫來，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那人眼里都是驚慌，扒著他的手臂叫道：“放開……放開我……”

    丁小偉罵道：“你他媽窮瘋了是吧，跟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過不去，要不要臉啊你？有種你把你老板叫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他也缺這三千塊錢給他媽送葬�！�

    那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臂拼命掰著丁小偉的胳膊。

    丁小偉把那錢塞到他口袋里，“拿著滾蛋，你要再他媽嘰歪一句，我就把你兩條胳膊卸了，放心，到時候我一定賠你�！闭f著把人松開了。

    那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好一頓咳嗽，連脖根兒都紅透了。

    丁小偉白了他一眼，轉(zhuǎn)身沖詹及雨喝道：“還不走�！�

    詹及雨連忙推著車子跟上他，臉興奮地紅撲撲的，“丁叔，你真帥，你真帥�！�

    丁小偉擰著他的耳朵，“你個小傻-逼，成天怎么那么多事兒，你騎車不長眼睛啊，什么貴你碰什么�！�

    詹及雨“哎喲”直叫喚，委屈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那車好看，我就想湊近點兒看，沒想到停車的時候往我那只受傷的腳那邊兒歪了，我一下子沒把住，就碰了唄……誰知道那人那么王八蛋�！�

    丁小偉狠狠擰了一下，孩子“嗷”得叫了一聲，他這才松開手。

    詹及雨小朋友也不敢隨便說話了，就默默跟在丁小偉后邊兒。

    丁小偉負(fù)氣道：“本來今天是我跟我媳婦兒約會的，我還特意把玲玲送朋友家了，都給你攪合了，現(xiàn)在他肯定生氣了。”

    詹及雨噘著嘴，“對不起呀丁叔，你趕緊給他打個電話吧，現(xiàn)在去可能也不晚……”

    丁小偉嘆了口氣，掏出手機(jī)給周謹(jǐn)行打電話，一撥，那邊兒關(guān)機(jī)了。

    果然是生氣了……丁小偉覺得頭疼。

    好好的一個星期六就這么沒了，丁小偉想想就喪氣。

    詹及雨小聲道：“他沒接電話啊。”

    “嗯，關(guān)機(jī)了�！�

    “要不你去我哪兒吧。”

    丁小偉憤憤道：“還去你哪兒，他要知道得更生氣�！�

    詹及雨愣了一下，“怎么，他不讓你去我家？”

    丁小偉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支吾了一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應(yīng)該早點兒回家，要是還往外跑，他該更生氣了。”

    詹及雨臉上有幾分落寂，他停下車，低頭拿腳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兒，“哦，那你回去吧�！�

    丁小偉看著他沮喪的樣子，心里也生不起氣來，就揉揉他腦袋，安慰道：“以后干什么事兒小心點，別毛毛躁躁的，破財事小，要是出什么事兒，后悔可晚了�！�

    詹及雨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來，“丁叔，那錢我一定還你�！�

    丁小偉想起自己給周謹(jǐn)行花得那一千塊錢，心里還是虛，“不用，不用給我了，沒多少錢�！�

    孩子倔強(qiáng)道：“不行，我一定會還你的�！�

    倆人推讓了半天，孩子還是不依不饒的，丁小偉沒辦法，也就隨他去了。

    倆人分手后，丁小偉趕緊往家趕，沒想到急急忙忙趕到家，周謹(jǐn)行居然沒回來。

    丁小偉失望地坐在沙發(fā)上，給他的朋友去了個電話，問問玲玲玩兒得怎么樣，然后又問有沒有他的朋友去接玲玲。

    得到的答復(fù)自然是沒有。

    丁小偉掛了電話，看著空蕩蕩沒有一點聲音的屋子，突然覺得寂寞。

    也不知道周謹(jǐn)行會不會在晚飯前回來，他想，今天還是自己做吧，得表現(xiàn)表現(xiàn)，好好哄哄他。

    丁小偉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拿了鑰匙和錢就往超市跑去。

    丁小偉一口氣買了兩大袋子的東西，往回提的時候覺得怎么這么沉。他不僅懷念他和周謹(jǐn)行一起逛超市，一人一袋兒，還能牽著玲玲，一點都不覺得累。

    丁小偉在心里默默念叨著：“老婆呀，快點兒回來吧�！�

    丁小偉回到家之后就開始搗鼓飯菜，他這次可是相當(dāng)認(rèn)真的在準(zhǔn)備，一氣兒忙活了三個小時，眼看也到吃飯時間，他基本也做好了。

    接下來就是等。

    他中間還特意給朋友去了個電話，說要是周謹(jǐn)行去接玲玲了，務(wù)必跟他說一聲。

    可是直等到了快七點，周謹(jǐn)行也沒回來，更沒有去接玲玲。

    丁小偉有些心慌。除了一個手機(jī)，他居然沒有任何辦法聯(lián)系到周謹(jǐn)行，他不僅想，如果有一天周謹(jǐn)行消失了，他連能去找他的地方都沒有。

    等待的時間異常的漫長，桌上的飯菜相繼涼了下去，丁小偉看了看表，九點多了。

    他沒辦法，只能先去接玲玲，臨走還在茶幾上留了字條，讓周謹(jǐn)行回來的話把飯菜熱熱吃。

    把玲玲接回家，哄睡了，眼看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周謹(jǐn)行依然沒回來。

    丁小偉急了。就算鬧個脾氣，也不至于離家出走吧，怎么這么晚不回家，成心讓他著急呢。

    他已經(jīng)給周謹(jǐn)行發(fā)了好幾條短信，要是他看著了，也該氣消了吧。

    丁小偉在焦急中開始生出些惱怒，他不明白周謹(jǐn)行這回怎么這么幼稚，本來就沒多大點兒事兒，他至于嗎。

    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了，還需要他像哄女人一樣哄著？他不是說他不愿意讓著比自己小的情人，只是今天這事兒，根本就不算個事兒，他真受不了周謹(jǐn)行這么小心眼兒。

    丁小偉越想越生氣，干脆洗了把臉躺床上準(zhǔn)備睡覺了。

    他想著周謹(jǐn)行怎么得也得回來睡覺吧，他身上又沒多少錢，不能露宿街頭啊。

    忙了一天他也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突然就醒了，習(xí)慣性地一摸身邊兒，空的，涼的。

    丁小偉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看表，都四點多了。

    他心里一緊，這回是真得坐不住了，他起身抓了外套和鑰匙，悶頭沖出了家門。

    丁小偉出了門之后，有些茫然地看著空蕩的街道，馬路上偶爾有那么一兩輛車呼嘯而過。

    他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

    丁小偉心里難受的不行，他一方面不相信周謹(jǐn)行就因為今天那么點事兒跟他置氣到這個地步，可一方面又忍不住害怕，他真的就這么走了。

    他一直都擔(dān)心，萬一有一天周謹(jǐn)行恢復(fù)記憶了，就把他和玲玲忘了。

    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樣的呢？他一定有自己的世界，有父母親友，說不定還有愛人。

    也許他一輩子都會這么失憶下去，可是一旦他想起什么，他就會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到時候他們還能有交集嗎？

    丁小偉越想越難過。

    這么長時間的朝夕相處，他不敢說自己有多么多么愛周謹(jǐn)行，但他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而且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家的一部分。

    他點了根兒煙，沿著熟悉的街道一直往前走。

    他就那么繞著圈兒，把家附近所有熟悉的地方都走了個遍，一直走到天都亮了，依然沒有周謹(jǐn)行的身影。

    丁小偉紅著眼圈兒回了家。

    他希望能一開門就看到周謹(jǐn)行站在廚房的幻想也跟著落空了。

    丁小偉疲倦地坐倒在沙發(fā)上，一遍遍地開始撥他的手機(jī)。

    等玲玲起床了，他才想起來自己都忘了給她做早餐。

    他起身煮面條的時候，玲玲圍著他追問她的周叔叔在哪兒。

    丁小偉只好騙他說周叔叔去有事出去了。

    小丫頭失望地扁著嘴，把前天剛買的拼圖劃拉一聲倒在了地上，自己埋著頭扒拉著。

    丁小偉哄著她吃完飯，就坐在地上陪她玩兒拼圖，小丫頭還是悶悶不樂地樣子，問了好幾次周叔叔什么時候回來。

    丁小偉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只能說很快很快。

    一整天丁小偉干什么都提不起勁兒來，他神經(jīng)質(zhì)地反復(fù)看手機(jī)，就怕漏了一個電話一條短信。

    眼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來，丁小偉的心也跟著涼了下去。

    難道是出事了？他不相信周謹(jǐn)行就因為一次不愉快就這么走了。

    他能去哪里？他又沒多少錢，而且他不會是這么不分輕重的人。難道真的出事了嗎？

    丁小偉手都抖了起來，他打了電話去交警隊，查昨天到現(xiàn)在有沒有什么車禍?zhǔn)芎φ呤歉�周�?jǐn)行符合的。

    得到的答案讓丁小偉這頭放下心來，可那頭又陷入了更加煩惱的境地。

    周謹(jǐn)行要再不回來，他都想報警了。

    他就那么在客廳坐了一天，到了晚上手腳都冰涼了。

    丁小偉開始跟無頭蒼蠅一樣滿屋子亂轉(zhuǎn)，他急得不得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覺得周謹(jǐn)行再不回來，他得急瘋了。

    小玲玲一遍遍地圍在他身邊兒追問，讓丁小偉不勝其煩，忍不住就吼了她一聲。

    小姑娘立刻就哭了，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臉上滑下來，雖然發(fā)不出完整的聲音，但喉嚨里古怪的嗚咽把直擊丁小偉的心臟。

    他連忙抱著自己的閨女哄了起來，并跟她保證她的周叔叔很快就會回來。

    他的小姑娘現(xiàn)在依賴周謹(jǐn)行的程度比依賴他都深。往往回家第一件事兒都是找她周叔叔，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兒的都會想到他。

    如果周謹(jǐn)行就這么不見了，他不知道玲玲該怎么辦。

    她媽媽走得時候她還不怎么記事兒，也許不會太傷心，但是周謹(jǐn)行她卻會記得很久。周謹(jǐn)行就這么走了，他怎么跟女兒交待。

    而且，他又該怎么辦？

    丁小偉感到鼻頭一陣發(fā)酸。他把小姑娘抱進(jìn)屋里，坐在她床邊兒哄她睡覺。

    玲玲一會兒就睡著了，臉上掛著干涸的淚痕，丁小偉拿衛(wèi)生紙沾了點兒水，輕輕地擦著她的臉，看著她睡夢中的小臉，心頭紛亂不堪。

    丁小偉整晚都沒有辦法入睡，他腦子里不停地想著周謹(jǐn)行，想著他們一家三口快快樂樂的小日子。

    如果時間能倒流，他那天絕對不走，哪怕良心上對詹及雨再過不去，他也不會惹周謹(jǐn)行生氣。

    不知不覺中，周謹(jǐn)行已經(jīng)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人，他要是真就這么不見了，丁小偉覺得自己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丁小偉抱住了頭，覺得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17

    17、第十七章

    ...

    已經(jīng)四天過去了，周謹(jǐn)行一點消息都沒有。

    丁小偉已經(jīng)去了警察局了，結(jié)果他除了一個名字之外，什么籍貫?zāi)挲g工作單位一問三不知，甚至連張照片都提供不出來，警察同志除了敷衍著給他備了案，也無話可說了。

    丁小偉上班的時候也失魂落魄的，開車向來穩(wěn)當(dāng)從來出過事兒的他，車上載著老板的時候跟前邊兒車追尾了。

    老板給氣了夠嗆，但是還好車上了保險，也沒讓他賠。看著丁小偉跟丟了魂兒似的，也不敢再坐他車了，給他放了三天假。

    丁小偉下午回到家，玲玲還沒放學(xué)，他看著空蕩蕩一點兒人氣都沒有的屋子，忍不住哭了。

    他心里的無助和難過，沒有辦法向人傾訴，也沒有人可以幫他。

    他實在太想念周謹(jǐn)行，而且擔(dān)心得快瘋了，可卻不知道從哪兒能得到哪怕一點兒消息。

    那個人就這么消失了，除了他留在家里的東西，似乎沒有什么能證明他來過。

    他記得他老婆走的時候，他看著一下午空下來的家，和眨巴著眼睛懵懵懂懂的小女兒，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又無助又彷徨。他以為他已經(jīng)能夠適應(yīng)一個人了，可是周謹(jǐn)行的冒然出現(xiàn)，合適冒然離去，又給了他一次沉重的打擊。

    這半年多的時候，他就像做了場夢一樣。他跟一個男人好了，他喜歡這個男人，他想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活了三十多年想都沒想過的事兒，他都經(jīng)歷了，現(xiàn)在剩下他一個人，算怎么回事兒呢？

    丁小偉抱著頭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