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不只是省里,因為有中管干部也要被請去喝茶了,這次真的是連根拔起�!敝芊f笑道。
不用周穎更詳細地說,陳士明一聽就知道指的是誰:“哦?這個邵一斌,攀到這么高的枝頭上了啊。”
“是他老婆葛家攀上了高枝,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小舅子葛從軍的老婆,是那位大人物的親妹妹�!�
“哦,懂了,原來是這層關(guān)系�!标愂棵饕馕渡铋L地挑眉。他不是本省人,也不在本省工作,對于這里面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不算非常清楚,他只是知道高層領(lǐng)導(dǎo)中誰風(fēng)聞不好。
周穎道:“您別看那葛從軍現(xiàn)在剃個光頭,一副油膩中年男人的模樣。他年輕時還真是個帥哥,把那位千金大小姐迷的神魂顛倒的。要不是有這層關(guān)系……這個邵一斌也不至于能一手遮天到這個地步�!�
如此閑聊著,車子開到了醫(yī)院。周穎領(lǐng)著陳士明見到了正在ICU看護的許云白。彼時恰好梁月不在,她家里被奔跑兔子犯罪集團亂翻一通,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去處理,她得回家先把這事兒給處理了再說。
周穎也不用做介紹,許云白就立刻認出了來人,隨即感到受寵若驚。
“那你們聊,我去打個電話。”周穎笑道,她接下來要把陳老剛才和她提的那幾點疑點告訴專案組的同事們,讓他們盡快去查。
“陳老……您怎么會來看我呀?我這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許云白事前可沒有接到一點通知,是陳老不讓周穎她們提前告知的,他怕給孩子造成心理負擔。
“哈哈哈,還記得年初專案組剛成立時,我來參加你們的誓師大會。我當時就注意到你了,漂漂亮亮的一個小姑娘,在人群里特別的出挑。我把自己微信留給你們,說你們但凡遇到問題,都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詢問。
“但實際上,到目前為止只有你真的聯(lián)系我了。你是個很純粹的孩子啊,甚至不大通人情世故。我對你印象很深刻,聽聞你們遇到了困難,所以就想來看看你們。”陳老微笑著,緩緩解釋道。
許云白有些不解,但略一思考,她明白了為什么同事們沒有任何人去聯(lián)系陳老。他們多半是認為那只是領(lǐng)導(dǎo)在做樣子,真去聯(lián)系領(lǐng)導(dǎo)了,那叫不通人情世故。而自己就是這么個不通人情世故的笨蛋,傻愣愣地真去咨詢首席大法醫(yī)了。
這要換到從前,不善人際交往的許云白可能很長時間都沒辦法想通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但如今她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對人心有了更深層的理解。
“你們這些孩子不容易啊�!标惱峡粗稍贗CU病床上的陸念文,感嘆道,“這就是陸念文吧,我對她也有印象,高挑出眾的一個女孩子,看上去特別的英姿颯爽。”
“嗯……”那樣一個英姿颯爽、如青松挺拔的高挑女人,現(xiàn)在卻只能躺在床上,身上纏滿了繃帶。許云白有些哽咽。
“小許,你喜歡她?”陳士明低聲問道。
許云白噎住,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哈哈哈,是我多嘴了�!笨丛S云白的反應(yīng),陳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打了個哈哈,跳過了這個問題。
“她們陸家,可以說是滿門忠烈了。這樣的人,現(xiàn)在越來越少了。但至少你們年輕人里還是有的,這就是希望的來源。”陳老輕聲道,“你別怪罪她不顧親人,如果沒有她這樣的人,哪有我們這個國家呢?”
“我懂的,我不怪她。換了我,恐怕最后也會做出和她一樣的選擇。到時候,就是她來包容我了�!痹S云白逐漸平靜下來,緩緩道。
“我干了一輩子警察,細細算來,五十年從警經(jīng)歷,僅我認識的同志,因公犧牲的有27人,其中因病犧牲的有10人,其余都是在抓捕犯罪分子的過程中犧牲的。他們的面龐,我都記在心里,沒有一刻是忘記的。有的時候晚上突然就醒了,就想起他們來了。唉,你看我,都說些什么呢。陸念文年輕,身體底子好,她會好起來的�!�
“陳老……如果天下無賊,該多好�!�
“天下無賊,好理想。這大概就是我們?yōu)橹Φ淖罱K極的目標吧。但是這個目標,光靠咱們警察,可是辦不到的,哈哈哈。咱們警察真正的敵人,是人性之中的惡。性之惡,必將待師法然后正,得禮義然后治。”
“您說得對,性之惡不絕,看來咱們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會失業(yè)。”許云白苦笑。
“失業(yè),哈哈哈,小姑娘你真有趣。所有人都盼著賺大錢,只有你盼著失業(yè)�!标惱闲Τ雎�,“等陸念文醒來了,你聯(lián)系我,我再來看她。我喜歡交年輕的朋友,活到老,學(xué)到老。你們這些年輕人身上,有很多值得學(xué)習(xí)的地方啊。”
“好,等她好起來,我們一起去見您。”
……
陳老如一陣風(fēng)來,又如輕煙一般離去。外省又有疑難案件,請他一定去做顧問參考。他又踏上了奔波的路途,但他留下了寶貴的思路。
專案組詢問了當時與何濤一起參加抓捕行動的同事,其中一人說,當時何濤打火機沒了,要點煙,還是問他借的火。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異常的地方,因為抽煙的人丟了打火機似乎也不是什么疑點。
那個工頭進了審訊室,又一次打死不說話了。吃過一次刑事官司,他知道警察最怕不說話的犯人。短時間內(nèi),警方還暫時敲不開他的嘴。
不過,針對洛水東城的調(diào)查得到了突破性的進展。根據(jù)陳老提出的疑點,警方發(fā)現(xiàn)了當年陸志中頭部磕在立柱上留下的血痕。而且這血痕蹭著柱子一路蹭到了柱子底部。
這個立柱底部為了做裝飾,用模具做了一圈仿古的水泥底座。假設(shè)陸志中就是在這里勾住了褲子,興許能從立柱底部的水泥鋼筋里找到他褲子的纖維。因為當時立柱的底座應(yīng)該是尚未澆筑的,有當時的照片比對為證。
眾人砸開了水泥底座,還真就在鋼筋之上采集到了褲子的纖維,拿去做了比對。而且,還有比這更大的收獲,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水泥碎塊里出現(xiàn)了一個打火機。
這很有可能就是何濤丟掉的那個打火機!
而拿去做了指紋采集之后,警方順利從打火機上找到了何濤和陸志中的指紋,此外還有一個陌生指紋,可能是販賣打火機的商販的指紋。
但這已經(jīng)可以充分說明,當時何濤就在現(xiàn)場,與陸志中發(fā)生了打斗,陸志中從他懷里搶到了他的打火機,手腕還被何濤當時穿在身上的夾克衫拉鏈給劃破了。陸志中大概是突遭偷襲,一時不敵何濤,頭撞在了柱子上,褲腳還刮到了柱子下的鋼筋,倒在了柱子邊。他順勢就把搶到的打火機塞在了柱子底下的模具里,這個打火機,最后就被水泥澆筑在了這個柱子里面。
在如山的證據(jù)面前,一直在狡辯的何濤,最終也不得不認罪。他承認當時他就埋伏在第八層,等工頭把陸志中引上來后,他就突然用棍子絆倒了陸志中,并擊打他的頭部。但是他低估了陸志中的反應(yīng)和反抗能力,后來他和工頭兩個合力與陸志中搏斗,把他的頭撞在了柱子上,撞暈了他,然后拽著他的衣服,把他從八樓外展平臺上甩了下去。
就在何濤認罪的同時,彭展翼交代自己接黃家良回國的目的,就是為了威脅邵一斌,然后脫離他的控制。他招高蕓去伺候黃家良,是因為當時黃家良神志不清,只有毒品和女人才能讓他興奮起來,說出一些邵一斌的把柄。沒想到刺激過頭了,黃家良把高蕓錯認做他的前妻,用水果刀把高蕓給弄死了。如此,才迫使他不得不與袁凱聯(lián)手移尸高蕓,引發(fā)了后續(xù)一系列的事件。
接著,奔跑兔子犯罪集團的幸存成員也陸續(xù)招供。摔下樓的萬紅沒死,但陷入了深度昏迷暫時無法接受審訊,可能面臨高位截癱的下半身。戴東的傷不致命,他神志清醒,很快招供了。不過此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的悔意,反倒覺得驕傲。
他說他們就是在反抗邵一斌對他們的壓迫,就是要聯(lián)合外部力量搞垮邵一斌。他說他騎摩托車出車禍,喪失生育能力這件事,本身也是因為邵一斌想要暗中做掉他們。他讓人弄壞了他摩托車的剎車,還在黃子禪喝的水里下毒。他們已經(jīng)被逼到角落里,不得不反抗了。
他承認自己在黃子禪的策劃和幫助下殺了辛露露,之所以使用如此殘暴的殺人手法,就是為了模仿7·28
的黃家良,恫嚇邵一斌。而且本身,他也是在宣泄他的獸性,因為他認為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留后了,要征服女人,唯有用更加暴力的手段。
為什么目標是辛露露,是因為辛露露企圖接觸警察的行為,讓他們懷疑她可能將重要的情報泄露給警察,這會導(dǎo)致他們向邵一斌復(fù)仇的行動提前胎死腹中。所以要除掉辛露露,而且要用最詭異狠辣的手段。
除了恫嚇邵一斌,他們還想恫嚇住警察。
那個協(xié)助萬紅操作電腦的年輕男子,也是個黑客,他是智和網(wǎng)絡(luò)的主管之一,也是趙朗的合伙人。趙朗可能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合伙人,竟然有著如此危險的背景,而他也因此卷入了犯罪之中,最后被殺人滅口。
智和網(wǎng)絡(luò),本身就是一個黑客和水軍組織,明面上是幫助邵一斌控制輿論,給某些行為洗地的。但實際上,他們也暗中幫助奔跑兔子犯罪集團掩蓋了相當多的犯罪事實。
郭飛和他的小弟,大概是從去年開始,就一直跟從黃子禪做事。他們認為,跟著黃子禪更有前途,更能出人頭地。這些人頭腦相對簡單,基本都被黃子禪洗腦了。
雁臨湖危機過去后第四天,邵一斌在自己的公司被逮捕,而他的家人葛艷軍、葛從軍等,也被旅行限制,帶回警局接受調(diào)查。邵志軒因為被注射大量LSD的緣故,目前還在住院,無法接受調(diào)查,但閆清菲已經(jīng)蘇醒,并鼓起勇氣指控他買兇意圖謀害自己。
接下來,這一家子都將面臨刑事犯罪、經(jīng)濟犯罪等多重罪行疊加的指控。
但是令人不快的是,未能及時對袁啟明進行旅行限制,這個家伙提前開溜,在警方忙于抓捕奔跑兔子犯罪集團時,他就已經(jīng)乘坐飛機去往美國。
而令人遺憾的是,袁凱、戴東、彭展翼都并不知道黃家良到底在哪里。
因為當時彭展翼和袁凱向邵一斌的工地拋尸后,邵一斌曾找過他們私下協(xié)商。邵一斌讓步,交出一部分彭展翼和袁凱的受賄把柄,讓他們不至于如此走極端。而作為交換,黃家良被交給黃子禪處理。
只有黃子禪知道黃家良在哪里,哪怕是邵一斌,在那之后都沒有再見到過黃家良。其余人更不知道,也不會問。如今黃子禪已死,這似乎成了永遠的秘密。
“也許……袁啟明知道。禪哥非常信任他,什么話都會和他說�!边@是戴東最后的交代。
許云白看到戴東的證詞時,心中仿佛堵著一塊石頭,怎么也不舒坦。她看向病床上的陸念文,陸家兩代刑警,拼了命也要抓住的7·28大案兇手,難道就這么不了了之了嗎?
她接受不了。
一定要想辦法,抓捕在美國的袁啟明回國接受審判,并且徹底搞清楚黃家良的下落。
她將陸念文托付給了梁月照看,自己回歸專案組,重新投入工作。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應(yīng)該就是正文大結(jié)局了。本來想多寫幾章的,想想最后還是分兩個大章,一口氣寫完算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結(jié)局
三個月后,
2019年6月2日凌晨1點。洛城國際機場,有一架自美國洛杉磯飛來的航班降落。
飛機上下來了一群十分特殊又風(fēng)塵仆仆的人,他們總共有二十多人,
押送著一個一直配戴著手銬、看上去面無表情的年輕男子,
還有一個同樣戴著手銬,垂垂老矣、形如枯槁,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他們面色凝重,
始終處在高度警惕的狀態(tài),直到航班降落,都還尚未放松下來。
飛機降落后,他們從停機坪直接下飛機,早有兩輛警用依維柯、一輛押送車等候。年輕男子與輪椅老人被送入押送車,其余人員登上警車,
迅速駛離。
他們正是兩個月前自洛城出發(fā),
與首都公安部外事人員匯合后,
在美國執(zhí)行了長達兩個月跨國逮捕任務(wù)的省廳專案組成員。這其中,許云白赫然在列。
這次任務(wù)顯然是成功了,
他們千里迢迢跨過半個地球,
將自以為聰明的袁啟明逮捕歸案。同時,
他們還費盡周折,奇跡般地找到了潛藏在美國洛杉磯,仍然還在茍活的黃家良,
將這個逃了25年的惡魔抓了回來。
許云白是3月底出發(fā)的,彼時距離陸念文在雁臨湖工地受傷昏厥過去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
專案組做了大量的前期準備工作,
基本鎖定了可以給袁啟明定罪的證據(jù)。這多虧了以鐘澤明為代表的經(jīng)偵干警的努力,
以及紀委對幾個政界大佬在審訊方面的突破。掌握到了袁啟明非法進行比特幣交易,
多方行賄,以非法手段操縱公司股份買賣等證據(jù)。
這一個月,陸念文身上的傷勢好了大半,可人始終不轉(zhuǎn)醒。醫(yī)生說,她本身尚未完全從LSD的影響中脫離出來,又高強度與兇狠的歹徒戰(zhàn)斗,生死攸關(guān),命懸一線,甚至已經(jīng)抱有死志。
她的精神還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短時間內(nèi)不愿醒來。這并非是機體原因,而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非常微妙。
沒能等陸念文蘇醒過來的許云白,最終還是跟隨專案組毅然決然地踏上了跨國追捕的旅程。這一走就是兩個月,期間她也隔三差五與國內(nèi)聯(lián)系,都沒有得到陸念文蘇醒的消息。
今天她回來了,乘坐警車回了城里,她第一時間就想去看陸念文�?蛇@會兒是凌晨,她又害怕打擾陪護的梁月休息,最終還是決定等幾個小時,等天亮了再去醫(yī)院。
令許云白感到意外的是,趙依凝和宋希知道她今天晚上會回來,竟然就在省廳酒店的大堂內(nèi)等她。
三個月過去了,她們二人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骨折愈合,固定夾板也都已拆除,臉上的傷痕也都淡了�?瓷先ゾ耦^不錯,狀態(tài)也很好。
六月的洛城已經(jīng)有些濕熱,但夜里還有些許微涼。一身襯衫T恤牛仔褲搭配的許云白推著行李箱剛一走進大堂,趙依凝和宋希就沖了過來,與她熱烈擁抱。
“小白,可算把你盼回來了,你是大英雄歸來��!把壞蛋抓回來了!”趙依凝顯得很激動。
宋希則矜持許多,乖巧地立在一旁,笑容燦爛。
“別都歸功給我,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jié)果。小雅怎么樣了?”許云白忙不迭地問。
“她啊,在家養(yǎng)病呢,一直鬧著要和我一起過來等你,我給她摁回去了。她腿走路還不利索,還是得靜養(yǎng)�!壁w依凝笑道。
孫雅盛是大概半個月前出院的,她恢復(fù)得很不錯,求生意志堅定,加上本身身體素質(zhì)好,算是成功從閻王手底下逃了回來。她身上的傷,經(jīng)過幾次手術(shù),基本都恢復(fù)了,就是骨頭尚未完全長好,鋼釘也暫時不能取出來,目前一直是在家休養(yǎng)的狀態(tài)。
趙依凝這段時間一邊緊鑼密鼓地完善防護系統(tǒng)的最后架構(gòu)測試,一邊還要照顧孫雅盛的起居生活,雖然累得很,心里卻快樂而滿足。孫雅盛心態(tài)極好,對于自己身上的傷,她沒有多少心理障礙,她就等著做醫(yī)美手術(shù)去疤,到底是愛美的女孩,她還是比較在意自己的臉蛋的。
“那陸念文她……”許云白再問。
趙依凝和宋希相視一眼,一時沉默。許云白的心墜了下去,她知道答案了,陸念文還是沒醒。
許云白抿了下唇,卻還是帶起一絲笑容,轉(zhuǎn)向宋希,問道:
“小宋,莫秋韞呢?”
宋希一愣,面上起了一絲紅暈,道:“她已經(jīng)提前考完試,放暑假回家了。云白姐,我倆其實就是朋友關(guān)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噗~”一旁的趙依凝繃不住了,笑出聲來。許云白奇怪看她,就聽趙依凝對她道,“小雅說,宋希和莫秋韞簡直就像陸念文和她前女友的翻版�!�
許云白頓時明白了。一身正氣的女警察魅力四射,吸引女大學(xué)生為之傾倒。女大學(xué)生孤傲,不大會表達感情,女警察又自矜木訥,感受不到她對自己的好感,于是二人關(guān)系止步不前,僵在了現(xiàn)在這個階段。
順帶一提,宋希已經(jīng)通過了公務(wù)員面試,正式加入了市局刑偵支隊。不過照例,她要先下基層鍛煉,目前她被分配到了洛大所屬的東前門派出所工作。宋希是在面試前幾天受傷的,為了照顧她,后來專門給她安排了病房面試。其實宋希在面試前就早已被內(nèi)定了,她這樣的人才,刑偵支隊怎么可能放過。
許云白笑道:“你這小笨蛋,她放暑假你就不能聯(lián)系她了?”
“云白姐……”宋希很無奈,只能編個借口掩蓋過去,“我派出所工作比較忙�!�
許云白也不拆穿她,又道:“那等會兒有空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你師傅?”宋希的師傅,自然就是陸念文了。
“你以為咱們?yōu)槭裁创蟀胍沟牟凰X來這里等你呀?”趙依凝笑道,“咱們就是打算一會兒陪你去看陸念文的�,F(xiàn)在你也正好倒時差,睡不著,就和咱們說說,你們是怎么抓到袁啟明和黃家良的?”
三人去了許云白的房間,幫著許云白收拾行李。許云白則把專案組在美國的經(jīng)歷說給她們聽。
要抓袁啟明,困難還不在于查出他的下落,實際上袁啟明一入境就受到了美國FBI的監(jiān)控。只是這個家伙,他實際上是美國籍,大概一年前完成了投資移民,要抓他回國,需要與美國方面斡旋。這才是這次行動最為困難的部分,中美之間沒有引渡條例,雖然有跨境犯罪追捕的協(xié)作機制,但是這里面中方受美方鉗制的地方很多,這已經(jīng)不單是執(zhí)法層面的問題,還是政治層面的問題。
在這一點上,許云白能做的其實不多,主要都由公安部的外事人員來斡旋。最終讓美方?jīng)Q心協(xié)助中方抓捕袁啟明的原因,是這個家伙搞了比特幣的非法交易,還使用黑客手段竊取商業(yè)機密,坑了美國一家大企業(yè)的錢,對美國的安全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但是這個家伙似乎覺得美方不會對他怎么樣,因為他自認自己攀上了環(huán)貿(mào)這棵大樹,環(huán)貿(mào)自然會庇護他。但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幫助環(huán)貿(mào)吃下萬峰的事失敗了,因為有金融監(jiān)管部門出手,終止了交易。而他雖然逃到了美國,卻失去了利用價值,美方自然就將他拋棄了。
他與莊怡婷的奸情和私下的勾結(jié)也敗露了,莊怡婷現(xiàn)在與艾理哲正在鬧離婚,莊怡婷自己都自身難保,更不會有閑心去管他了,早就忙不迭地與他做切割。
伴隨著袁凱、袁肅被捕,再也沒有人可以保他,眾叛親離的袁啟明很快便落入法網(wǎng)。不過令人遺憾的是,他對天發(fā)誓自己并不知道黃家良的下落,這使得專案組一時陷入了困境,不知道是否還要繼續(xù)尋找黃家良。很多人覺得他已經(jīng)死了,可能就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里,再也找不到了。
但是許云白力排眾議,堅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無論如何要抓黃家良歸案。
眾人最終被許云白說服,為了找到這個家伙,他們借助美方所掌握的關(guān)于黃子禪的情報,在地圖上勾勒出了黃子禪主要的活動區(qū)域和路線。作為雇傭兵的黃子禪,其實在國外基本是滿世界跑,很長時間他都在中東地區(qū),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
他在美國的活動區(qū)域主要集中在洛杉磯地區(qū),那里有他在國外的金主。是本地的販毒幫派,黃子禪長期幫他們做事,也能從這里獲得毒品和武器。他最喜歡使用LSD來控制人,他手下的人,無不因此被他洗腦。
經(jīng)過一番費盡周折的查找,眾人終于打聽到黃子禪曾頻繁出入的一處出租屋。出租屋旁的鄰居知道一些情況,說黃子禪在那屋里養(yǎng)著一個殘疾老人。他不在的時候,會雇一個強壯的黑人男性去照顧那個殘疾老人,給他送吃的,帶他洗澡,清掃屋子。但實際上,那黑人不是很盡責,那屋子里的殘疾老人一直半死不活地吊著一口氣。
那鄰居還曾經(jīng)報警,跟著警察進去查看過那個老人,他一身疾病,看上去命不長久。警察不管,那鄰居后來也不再管了。
終于,專案組找到了窩在出租屋里,下肢完全截肢,已經(jīng)徹底殘疾的黃家良。眾人找到他時,他已經(jīng)快要死了。這場長達25年的抓捕,終于宣告成功。
“他要活著,半死不活地在這世上受折磨,我們帶他回來,接受法律的審判,讓他向所有受害女性和家屬贖罪,生生世世,背負枷鎖,不得翻身�!痹S云白最后說道,她的憤恨隱藏在平靜的語氣之下,所說的話語令人心顫。
“他犯的罪,肯定要判死刑了�!壁w依凝嚴肅地道。
“所以他不能輕易死了,必須要讓法律殺死他�!彼蜗Rа狼旋X。
“話說回來,這個黃子禪,居然一直在為他續(xù)命,他如此殘忍的人,竟然也有這種講親情的時候?”趙依凝感到費解。
“黃子禪在乎的只有他妹妹,他不在乎黃家良。之所以一直為他續(xù)命,多半是出于更為殘忍的目的。他在折磨黃家良,就是不讓他輕易死去,就是要看他受罪,如此才能彌補他幼年時期受到的創(chuàng)傷�!痹S云白道。
“真是一家子變態(tài),黃子媛是他們家唯一的正常人,能活到現(xiàn)在真是太不容易了�!彼蜗8袊@道。
這個唯一正常的黃子媛其實也犯了刑事罪,她曾參與了人口販賣。但因為戴罪立功,主動檢舉揭發(fā),且只是脅從,罪責較輕,不用真的服刑,走完司法程序就能徹底恢復(fù)自由了。
如此喝著咖啡閑聊,天漸漸大亮了。三人去酒店餐廳吃了早餐,便下樓驅(qū)車。車是趙依凝的車,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從家里搬出來,仍然住在孫雅盛的出租屋里。她已經(jīng)計劃買房,但要等孫雅盛身體再好點,去看了房再說。不過買房的小區(qū)已經(jīng)選定了,她們想和陸念文、許云白做鄰居。
“你爸媽還不同意你和小雅的事�。俊鄙宪嚂r,許云白詢問趙依凝。
趙依凝神色平靜道:“他們不同意也沒有任何用處,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不過,最近他們態(tài)度有所軟化,我看還是有希望的。小雅立功了,因為傷得比較重,她上級領(lǐng)導(dǎo)覺得她不再適合一線執(zhí)勤,決定把她調(diào)到市局機關(guān)去干文職工作,以后會更安定一點。而且她算是升職加薪了,我爸媽知道這個消息后,就松口了。小雅父母倒是開明,而且和她一樣是很開朗單純的人,已經(jīng)被我輕松搞定了,哈哈�!�
許云白點了點頭,就聽趙依凝反問:“你家那邊呢?”
許云白苦笑了一下,道:“我爸媽沒意見,其他親戚畢竟不是直系親屬,也管不著。但我爸媽擔心她醒不來,最近總勸我最好早做打算,不要耗在她身上了。當然這種話,他們也不好說得太露骨,拐彎抹角的,想說又不敢說,挺好笑的�!�
“唉……”趙依凝嘆了口氣。
車內(nèi)陷入了沉默,趙依凝安穩(wěn)地開著車,此前的車禍給她留下了些許心理陰影,駕車時總有些防御性地動作。但她在努力克服,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無大礙了。
許云白則有些困倦疲憊,也許是案子破了,長久以來的心結(jié)終于解了,她頓時松懈下來,沒了明確的目標。
她現(xiàn)在只想陸念文醒來,她太想她了,在美國的日日夜夜,她都很難入眠,想她想得心口作痛。她們不像普通情侶,異地還能通視頻,她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偶爾打個視頻電話,讓梁月拍一下她的狀態(tài),她就一直那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依靠鼻飼進食,越來越瘦,肌肉都萎縮了,看得人心酸。
最近十天,她都沒有以視頻的方式聯(lián)系梁月,她真的不想看到那樣的陸念文。
現(xiàn)在她也突然有些害怕去醫(yī)院了,明明那樣想她,卻害怕見到她那副模樣。但是她還是要去,她要去她床邊和她說:大英雄,你交代的任務(wù),我完成了,你爸爸還有那么多的受害者,都可以瞑目了。
你醒來吧,你快醒來吧,你答應(yīng)我的事,你還沒完成呢……
有淚滴從她眼角滑落,她匆匆擦去,不想讓趙依凝和宋希發(fā)現(xiàn)。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心情沉重的許云白走上了熟悉的洛大附院住院部的走廊。老遠的看到了表姐董宛在陸念文的病房外向她招手,笑容燦爛。這些日子,表姐也沒少幫忙照看陸念文,許云白不在,她減輕了不少梁月的負擔,許云白心里還是非常感謝她的。
“懶貓兒,你可回來了啊,我可以交差了哈。”她笑著上來抱住許云白,然后向后面的趙依凝和宋希使了個眼神。二人會意,神色爬上一絲使壞的笑意。
“唉,你快松手啦�!痹S云白還不大習(xí)慣表姐的熱情擁抱,從她懷里掙扎出來。
“你媽回家洗澡睡覺去了,她昨晚陪護,熬了個大夜,年紀大受不了�!北斫闼^“你媽”并非是指許云白的母親,而是指陸念文的媽媽梁月。
“那個……董醫(yī)生,你上次和我們說要介紹給我們做醫(yī)美的同學(xué)……”趙依凝突然發(fā)話了。
“哦對對對對,你們跟我來,我和你們細說�!倍鹆⒖痰�,隨即她轉(zhuǎn)向許云白道,“你進去吧,去看她去,我們就不陪你了�!�
說完也不等許云白反應(yīng),就勾住趙依凝和宋希的手臂,帶著她倆離開了陸念文的病房。許云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片刻后收回神思。她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氣打開了病房門,走了進去。
但是她隨即陷入了愕然,因為本來病房里的醫(yī)學(xué)儀器都被挪走了,病床上似乎躺著個人,大被蒙頭,可她一瞧就不對勁。她立刻走到床邊,掀開了被子,果然看到里面只是塞了兩個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