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周穎知道自己不該繼續(xù)留在這里了,要給她們留點空間,于是也不強留,只道了一句:
“我就在醫(yī)院里,有什么事直接發(fā)消息我就到�!�
接著便離開了病房。
病房門關上,許云白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握住了陸念文的手。她的手,厚厚一層繭,粗糙,但失去了溫暖,前所未有的無力冰冷。右臂還打了繃帶,中槍的部位是右上臂,麻醉針扎進去導致肌肉也傷了。
許云白咬住顫抖不止的唇,望著她,淚水已經遏制不住地滑出眼眶。
“騙子!”她輕聲罵道,“你讓我怎么辦?”
她緩緩伏倒在陸念文的床邊,再一次低泣,顫聲問道:
“你要我……怎么辦才好?”
***
2月17日晚,奔跑兔子犯罪集團2名成員落網,1名成員被擊斃,1名成員中槍傷,后因搶救無效死亡。
經過警方3天緊鑼密鼓的審訊與調查,明確了這現存的2名成員的身份。其中,開麻醉槍打傷陸念文的那個歹徒,名叫萬安,疾風特訓教練,算是奔跑兔子集團的4號人物。
他有一個親姐姐,名叫萬紅,也是疾風特訓成員,只不過并不擔任教練的職務,而是經理,經常在外跑業(yè)務。但是據警方調查,萬紅實際一直假扮成保姆,待在鄒成貴的身邊。
另外一名被捕的成員名叫佟灝,此人竟然就是開車撞陳玖的那個駕駛員。只不過當時交警前來處理時,查他的身份,他只是完全無關的一個酒品公司的職員,與疾風特訓沒有關系,因而完全沒有將他與奔跑兔子犯罪集團聯(lián)系在一起。但是實際上他也是疾風特訓的教練,不過是兼職。
他所在的酒品公司,也是萬峰的副產之一,給萬峰、尤其是石門坎大大小小的酒吧供應酒類。
當時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將他放走,公安干警們都覺得十分后怕,幸而后來抓住他了。
這兩個人的嘴都非常硬,不論如何審訊,就是不開口,始終保持沉默。有些問題明顯是早就串通好了口供,回答得一模一樣,諸如問到疾風特訓有幾個人,他們就緘默不語。問槍支的來源,他們就說不知道手里的槍是真槍,就是撿來打著玩兒。問到為什么會出現在地下防空洞,他們就會說是在玩野外求生游戲。
真是油鹽不進,讓人萬分惱火!
不過好在警方還有其他的訊息渠道,比如證人黃子媛。黃子媛指出,除了萬安、佟灝,在槍戰(zhàn)中死去的那兩個人——成宇龍、成宇鵬,也是親兄弟。此外還有萬紅、戴東、黃子禪三人在逃。
這兩兄弟中的弟弟成宇鵬,體型也十分魁梧健碩,與戴東很相近,其手臂之上有與戴東一模一樣的紋身,可能有好幾次是他駕駛黑色大眾車在陸念文等人身邊跟蹤。
萬紅、戴東、黃子禪三者才是奔跑兔子犯罪集團的核心,他們是極度危險的存在。
但是黃子媛對警方還是有不小的保留,警方詢問她的很多問題,她都不愿回答。
“我需要陸念文或者許云白來,我親口說給她們聽,其他人我一概不信任。”她無數次重復這句話,感覺心很累。
但警方就是不滿足她的要求,反而把她當做犯人一般審訊。黃子媛在地下時也受了傷,遭到了毆打、強制捆綁和電擊,鼻青臉腫、渾身疼痛,目前也在公安醫(yī)院住院治療。她的病房門口有兩名防暴特警輪番把守,每天都有警察來詢問一遍昨天已經問過的問題,讓她心力交瘁。
終于在2月20日這天下午,一個中年女警察推開了病房的門,她的身邊跟著一位熟悉的男警,當時黃子媛被特警從地下救出時就見到了他,他是當時現場的行動總指揮。
“你好,我介紹一下,我是周穎,這位是張志毅,我們都是省廳專案組的成員。你一直想要找的陸念文與許云白,是我們的組員。只是不幸的是,陸念文目前中了LSD正在休養(yǎng),許云白寸步不離地照顧她,暫時沒有辦法來見你。她委托我們來見你,還請你見諒�!敝心昱齑猴L和煦地說道。
黃子媛頓了頓,道:“我知道你們……沒想到陸念文竟然中了LSD,這下她可有的受了,唉……”
周穎打量著這個眼前的女子,她身材是高挑的,面龐雖然鼻青臉腫,但仍然能看出本身五官底子不差,皮膚略有蒼白,一頭金色長發(fā)也顯得十分凌亂。她眉眼中有一股犀利的氣息,看上去倔強又有主見,聰穎機智。
“你受苦了,不過有個問題,還是希望你能先回答一下。被捕的萬安供述,說你是他們的同伙,他們只不過是想把你帶走。請問有這么回事嗎?你與黃子禪又是什么關系?”張志毅開口詢問道。
黃子媛嘆了口氣,道:“我算是知道為什么你們這么多天才來見我了,你們還是不信任我對嗎?我理解,就像我不信任你們一樣。
“不過也沒有什么隱瞞的必要,黃子禪是我的親哥,我也確實曾經是他們之中的一員。但是從去年的4月份起,我已經與他們貌合神離,產生了叛出來的想法,并且對此付諸實踐。閆清菲的事情之后,我已經徹底暴露叛出,并與他們撕破了臉�!�
周穎和張志毅已然落座,她溫和地問道:
“能詳細和我們說說緣由嗎?”
“這就說來話長了,不過我早就打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腹稿,現在總算是能說出來了。”她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嘆出,調整好情緒,才開始了敘述:
“我所生長的家庭,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恐怖、扭曲的糟糕家庭。我和我哥從小到大就是被毆打著長大的,他大我3歲,小時候一直保護著我。我記憶里,父親就如同惡鬼,我媽在我還沒記憶的時候就跑了,因為不堪我父親的凌辱。他是個酒鬼、暴力狂、老色鬼,沒有盡到半點父親的責任。我是我哥帶大的,說實在的,我對我哥沒有什么意見,他從沒對不起我。
“我本以為父親已經足夠糟糕了,但我沒想到……他竟然能把魔爪伸向自己的親生女兒。我10歲那年,父親企圖猥褻我,被我哥發(fā)現了。我哥拼死把我?guī)С隽思�,帶著我住到了兒童福利院里面去。我印象中,我是再也沒有回過家,我哥還回去過幾趟,拿家里的必用品和錢。每次都會被打得鼻青臉腫,但他總有本事跑出來。
“我們在兒童福利院生活了半年,某一天,一個叔叔來把我們接走了,說是給我們辦了領養(yǎng)手續(xù),我們兄妹倆接下來就要在這個叔叔的家里生活。這個叔叔很有錢,那時是90年代末,他已經開了大轎車,擁有大哥大了。
“我想你們也知道這個人是誰,就是邵一斌。我和我哥倒也不是住到他家里去,他收養(yǎng)了好多孤兒,都被安置在他私人創(chuàng)辦的學校里,有專人看管,接受軍事化訓練,也有老師來教書。但我們完全被屏蔽在正常的教育系統(tǒng)之外,完全依靠私教獲取知識。我們還要接受訓練,器械格斗和搏擊,射擊訓練,都是我們從小就接受的訓練。
“我哥是這方面精英中的精英,但我因為打小身體素質就很差,很快就被刷下去了,沒有接受多少這方面的訓練。我主要的精力在學習電腦技術之上,那會兒正好是互聯(lián)網在國內發(fā)展的最初的黃金時期,我趕上了那波潮流,逐漸掌握了精湛的黑客技術。
“等到了一定年齡,經過考核,我們就從學校畢業(yè),直接進入邵一斌的商業(yè)帝國,成為他的齒輪。我當時被安排到了石門坊,成為了KTV公主,但這只是表面的身份,我主要負責收集和處理情報,并且用我的黑客技術去幫忙抹去一些商業(yè)上的不法痕跡。
“而我哥被送出國去,因為他的能力非常出眾,邵一斌有意要讓他去國外嘗試一下真槍實彈的訓練。他被送去做了雇傭兵,與他一起的還有目前你們已經逮捕和擊斃的那四個人,我們都是兒時一起長大的伙伴。哦,還有萬紅,她當時也一起出國了。
“后來我哥回國,邵一斌還偽造了他的履歷,讓公安中的內鬼搞了點小動作,把他送進了特警,他在特警隊里混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在我人生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都是被邵一斌直接塑造出來的。我雖然有違法的概念,但對此毫無羞恥之心,一心想著的只是如何規(guī)避法律行事。因為這就是我們從小學的東西。
“直到8年前,我目睹女大學生被我們逼到跳樓,女警奮不顧身地救她,這件事對我造成了刺激。我查了一下那個女警,陸念文,發(fā)現她父親也是警察,而且為了抓捕犯人因公殉職,我?guī)缀鯊奈唇佑|過這樣的人。我想起那些女大學生在我們面前苦苦哀求的模樣,原本我對這些完全無動于衷,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不舒服起來了。
“但這還不至于造成我人生的轉折,直到……去年春節(jié)我哥再一次從國外回來。哦,他離開特警后就又出國了。
“我無意中發(fā)現他竟然還和我父親有聯(lián)系,而那個老鬼……他竟然和邵一斌早就有淵源。這一切對我造成了劇烈的沖擊,我思慮再三,決定叛逃出來,我無法身處這樣黑暗的組織之中,我感到窒息。”
說到這里,黃子媛劇烈地喘息了幾下,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
周穎緊蹙著眉,鼓勵道:“你父親和邵一斌有什么淵源?”
黃子媛接下來的話在周穎和張志毅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們倆……曾經是再婚家庭的異父異母兄弟,而我父親就是7·28系列大案的兇手,他叫黃家良。你們一直沒能抓住他,是因為邵一斌一直在包庇他。”
作者有話說:
我已經滿血復活,接下來恢復更新,依舊是每周二、四、六、日的傍晚更新,請大家繼續(xù)支持。
三卷
接近尾聲,7·28大案最深的內幕也要被揭曉了,再有一章,本卷結束,開啟下卷——暴怒。
最后的大決戰(zhàn)要來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魔鬼
1962年,
黃家良出生于道州營馬縣山溝溝里的一個窮苦封閉的農民家庭。這里的民風彪悍,尤其歧視女性。男人是家里的天,說什么是什么,
女人不能還嘴,
只能聽男人的。家里男人打女人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祖祖輩輩就是這樣傳下的傳統(tǒng)。
解放已經十多年了,
不論干部下鄉(xiāng)還是整風,
都難以從根子上轉變這里的思想。
黃家良的父親曾經當過民兵,性格粗野,仗著自己會打槍、會點拳腳,就覺得自己是村里的一霸,脾氣也極大。他好喝酒,一喝酒就家暴老婆,
黃家良就是看著他毆打自己的母親長大的。
黃家良的母親本是村里少有的有文化的女子,
識字、上過小學,
懂得一些起碼的道理。她實在是被打得受不了了,幾乎是哭瞎了眼睛,
求著娘家在鄉(xiāng)政府機關的親戚,
由婦聯(lián)做主,
和黃家良的父親離了婚。
離婚后,她孩子也不要了,只求盡快離開村里,
離黃家越遠越好。
黃父沒了老婆,被村里人笑話,
一時氣不順,
便帶著兒子進了縣城闖蕩,
想把老婆再帶回來。但是進了縣城,
就離開了那個村莊的環(huán)境,他沒有文化,在縣城里處處碰壁,囂張的氣焰很快消去了大半。但他也不愿再回去了,縣城到底開拓了他的視野,他討不到老婆,回去也是被人看不起,他決定要留在這里,混出個名堂來。
在那個掙工分、靠分配的年代,黃父脫離了村集體,進城后成了一名小手工業(yè)者。這在當年可是被人看不起的事,他被認為是“盲流”,不正經的混混。
黃父倒是個很聰明的人,很會搗鼓些機械。他先是在縣里最大的廠子門口擺了個修車攤,專門給人修自行車。慢慢的也能與一些人混熟,偶爾還有人從廠里食堂帶吃的出來給他,直接抵修車費。
他后來在修車的基礎上,又擺了個糖水攤,冬天賣糖水,夏天賣冰棍。吸引著附近的小孩子拿著幾分的毛票子來買。后來又發(fā)展成了賣報攤子,生意倒是越來越紅火起來。
在縣城混了5年,黃父再婚了。但并不是和前妻,而是找了一個離婚帶小孩的女人。黃父收斂了脾氣,在人前學會了笑臉待人,終日里客客氣氣、老實本分的模樣。有街坊鄰里見他一個男人帶著孩子,覺得可憐,就給他介紹了一個同樣離婚帶孩子的女人。
黃家良那年13歲,剛上初中。他有了個異父異母的弟弟,叫邵一斌。這是個小少爺一般的人,第一次見到他時,黃家良覺得他身上的衣服干凈整潔到不可思議。不像自己,校服里的背心褲衩,都泛著洗不干凈的黃色,而且都破了洞。他比自己小1歲,看自己的眼神總帶著一股傲氣。
他的繼母也是個大家閨秀,高中文化在當時的縣城里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高學歷,她還有一份相當不錯的體制內工作,有著穩(wěn)定的收入。她似乎是因為前任丈夫出軌離婚的。
黃家良心想,以她的條件,她本不可能與黃父有任何的交集。如果不是因為離了婚還帶著個拖油瓶,自己的父親怎么可能高攀上她。
兩個家庭結合之后,黃父就像是轉了性一般,對繼母百般依順。黃家良與邵一斌也漸漸混熟,成了關系還算不錯的兄弟。
這邵一斌很有意思,他一身傲氣,小小年紀就讀過好多的書,見識出眾。他顯然是很看不起黃家良的,覺得他就和繼父一樣粗野骯臟、無知蠢笨。但他表面上幾乎不表現出來,能夠笑臉相迎,禮節(jié)上不出一點錯漏。
1978-1979年,社會上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動,市場出現了,黃父逐漸開始做起了批發(fā)的小生意,也越來越有錢。
彼時他已再婚3年,這對再婚夫妻之間曾有過一個小孩,但不幸流產,之后便再沒懷上。一家四口倒也相安無事。黃家良成績太差,初中讀不下去輟學了,跟著父親做事。邵一斌讀初三,正準備繼續(xù)考高中,成績一如既往的優(yōu)異,是家里最有可能出的大學生。
變故就從此時開始,黃父某一回以低價進了一大批香皂,賣出了極好的銷路,大賺一筆。他飄飄然,鼓動起老婆離開那個沒什么前途的文化館工作,回家來幫忙做一些財務上的工作,夫妻倆一起搞生意,能賺更多的錢。
繼母耳朵根子軟,她這輩子也沒見過那么多的錢,終究是敵不過誘惑,向單位提出了辭職,正式回家?guī)兔Α?br />
哪里曉得下一單生意,就把之前賺來的全賠了,家里積了一大堆的庫存賣不出去,頓時就把黃父急壞了。他到處跑銷路,上門推銷,吃了無數的閉門羹,挨了無數的罵。
他逐漸開始意志消沉,好久不喝的酒又開始喝了。一喝酒他就控制不住脾氣,整個人沒了再婚時的那種恭順勁兒,開始和繼母爭吵。爭吵后來上升至辱罵,終于還是變成了毆打。
他又變回了從前的那個喝酒打人的村里男人。
黃家良每天按照父親的意思,推著推車,把家里的庫存一點一點往外運,到街上叫賣,能賣一點是一點,每天賣不完不準回家,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只能原封不動地把東西拿回來。
每每回家,老遠就能聽到父親的怒吼聲。繼母已經不敢還嘴,每天身上都會冒出新的淤青。她在父親面前變得小心翼翼,而邵一斌看父親的眼神則變得越來越冷酷與仇恨。
這一天的爭吵格外的激烈,正值盛夏,父親在家里只穿一條褲衩,喝得醉醺醺的。中午黃家良是要回家來吃飯的,結果一進門就看到了父親在打繼母,不遠處的地板上,邵一斌躺在那里,正苦苦哀嚎。
他的鼻梁被打斷了,流了一臉的血。
彼時,不論是16歲的黃家良還是15歲的邵一斌,都顯得十分瘦弱,氣力都還沒發(fā)育完全,尚且不是孔武強壯的黃父的對手。
黃家良打小就畏懼父親,根本不敢上前阻止,他能做的就是把弟弟邵一斌拖到小房間里去,讓他不要去看和聽。
但是邵一斌掙扎得很厲害,他拖到一半拖不動,只能壓在弟弟身上,脫了自己的背心,遮住他的眼睛和耳朵。他之所以要如此執(zhí)著地阻擋邵一斌的視聽,是因為打到情緒上頭的黃父,已經不管不顧,當著孩子的面將暴行升級。
黃家良沒有讓弟弟看,但他自己一瞬不瞬地從頭至尾地看完了,并且在弟弟仇恨的怒吼“我殺了你”之中,緩緩弓起了身子。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此前他做過很多次,半夜瞧瞧起來,仿佛染了什么怪癖。但這一次還是給了他巨大的刺激。
邵一斌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當時的他還有著少年人的一腔熱血。他說到做到,他說要殺了黃父,就真的殺了。
第二日凌晨,他趁著對方熟睡,用家里的菜刀殺死了黃父。他也因此割傷了自己的手�!敬四藲⑷朔缸镄袨�,切不可模仿�!�
但這小子殺完了人就嚇得魂不附體,繼母更是因兒子殺了丈夫,陷入了半瘋的境地之中,已經失了神志,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呆呆地倒在床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黃家良做出了一個改變他一生的決定——替弟弟頂罪,讓弟弟繼續(xù)讀書,絕對不能影響他考大學。他換上了邵一斌身上的血衣,拿過那把血淋淋的菜刀。讓邵一斌洗干凈澡,然后立刻去外面報警。
邵一斌都照辦了,沒有絲毫的猶豫。
就這樣,黃家良被送進了少管所。邵一斌之母因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被送入了精神病院治療。而邵一斌則成為了住校生,寄宿在學校內,受學校老師們照顧,繼續(xù)讀書生活。
中考結束,邵一斌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去了省城最好的高中,徹底離開了這座縣城。其母不久后在精神病院病逝。自此,除了一些老街坊鄰居,基本再無人知曉邵一斌與黃家良之間的兄弟關系。
黃家良被判了8年,因考慮到黃父的家暴行為,算是從輕判刑。他在少管所服刑,一直到24歲刑滿釋放。
服刑期間,他算是比較聽話,還學了一門電工的手藝。他本期盼弟弟也許能在他服刑期間,前來探視,但是一次都沒有過。
出獄后,他迷茫地進入了社會,一邊幫人拉電線,賺一點微薄的收入,一邊尋找弟弟邵一斌的下落。當初他為邵一斌頂罪,目的就是希望弟弟將來出人頭地,能拉他一把。邵一斌的聰慧是他不能比的,他深深的知道這個弟弟未來能出人頭地。
想來這個時候,邵一斌應該已經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了。
這一找就找了1年時間,多方打聽之下,他終于找到了邵一斌。彼時的邵一斌已經在洛城做起了生意。他是洛大的土木工程畢業(yè),畢業(yè)后拉了幾個兄弟組了工程團隊,又拉起了一支運輸隊,到處接工程活。
黃家良找到他的那天,邵一斌正在工地坐鎮(zhèn)指揮。臨時板房旁停著他的私人轎車——紅色拉達。那個80年代末的年月里,私人轎車是太稀罕的事物,黃家良羨慕得直流口水,在邵一斌面前又矮了幾分。
邵一斌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的意外。他顯然完全不期盼,但真來了,他也不逃避。他接納了黃家良,但有一個要求,就是在人前絕對不能提他們倆的兄弟身份,不可以讓第三個人知道他們倆曾經是兄弟。
邵一斌就當是又招了個工人,給黃家良一口飯吃。黃家良便默默地在工地上干起活來,一邊做工,一邊又去學了車,拿了駕照,之后跟著跑運輸。
沒多久,黃家良結婚了,老婆是個外來務工的妹子,在餐館當服務員,長得是極標致的,就是家境寒磣了點。黃家良在餐館和她看對了眼,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結婚五年,黃家良有了一兒一女。他自己也成了工程運輸隊的頭頭之一,雖然干的活又苦又累,但收入其實也不錯。邵一斌不曾虧待他。
只是他內心之中始終非常的不平衡,沒有人知道他是邵一斌的哥哥,沒有人知道他為邵一斌頂罪8年。他幫這個弟弟頂罪,想要的并不僅僅是這些,他想要的更多,金錢、女人,他都沒享受過。老婆娶回家沒多久,他就厭煩了。最讓他難以啟齒的,是他的性功能障礙的問題。結婚最開始,新鮮勁還在時,倒也沒什么問題。后來,老婆已經很難再激起他的興趣,他甚至已經再起無能。
每每對著身下疲軟的東西,他就一肚子怨氣。對比之下,邵一斌娶了葛家的女兒,那葛家可是老企業(yè)家了,邵一斌這個金龜婿,有了葛家的加持,開始飛黃騰達。
而他每天還在開那破卡車,拉著建筑垃圾到處跑,吃著灰土煙塵,無比狼狽。他跟著工友學會了喝酒,漸漸地染上了酒癮。每一喝酒,腦子里的某個閥門就被關了,骨子里壓抑著的暴戾想法無法克制地冒出來。
他也開始打人了,打老婆,打小孩,不爽就打,發(fā)泄內心的憤懣,如同他的父親。他被一種令人絕望的強大吸引力拉扯著,終究是跌跌撞撞走上了父親的老路。
妻子因不堪他的毆打與欺凌,偷偷逃走了,連孩子都不要了。他重新變成了單身漢,還拖著兩個拖油瓶。他開始瘋狂地想女人,會去出入一些城市的陰暗角落,尋花問柳。
他還染上了賭癮,沒事兒就想賭兩把,想著也許能靠這個方式賺大錢,也能壓過邵一斌一頭。但贏少輸多,賺來的錢,一多半都砸進去了,他越來越窮。
1994年7月,他輸了一大筆錢,苦悶之際,他路過了煙草局,心中萌生了一個難以遏制的想法——煙草局的人這么有錢,不如我偷點?
如同惡之花在內心扎根,這個想法一出現,就揮之不去。他在煙草局宿舍附近晃悠了幾天,摸清楚了這里的情況,也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目標。
一個單身女員工,白天都得上班回不來,這女人穿的時髦還戴著值錢的首飾,一看家里就有錢。他決定就摸進她宿舍里行竊。
然而那天,卻出了意外,這單身女員工在他行竊的時候意外回來了,被撞破的黃家良惡向膽邊生,用手里的刀結束了這個單身女員工的生命。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沒有時間讓他后悔。他殺死了這個女人,最后除掉了她的衣服,摸了幾下,感受到久違的反應。但恐懼還是占了上風,他摸走了300元,落荒而逃。
此次犯案讓他嚇破了膽,大街上看到警車都會下意識躲避逃跑。他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地貓了2年,總算是確定風頭過去了,警察查不到他頭上。96年的8月,他忍不住又起了心思,打算再次犯案。
這一回是珠寶行的女老板,他按照老手法殺死了人,在割對方脖頸的時候不小心割掉了對方一綹頭發(fā),想了想,他干脆把這綹頭發(fā)帶走當做了紀念。同時,他竊走了一批珠寶,很是讓他賺到一大筆錢,吃到了甜頭。
11月,第三次犯案,這次盯上的是供銷社的女職工,這次他不滿足于割頭發(fā)了,還割掉了對方的胸部,頸部皮膚以作收集。他沒在這女人家里找到錢,但又一次獲得了全新的刺激。
第二年,97年除夕,他忍不住第四次犯案,盯上的是個年輕的酒店女老板。還是老手法,收集了毛發(fā)和器官皮膚,還拿了不少收銀臺里的錢。
這次作案他有些大意,又留了指紋,導致警方查得很緊。他不得不停止犯案一段時間,低調等待風聲過去。
到了6月,他實在忍不住了,他如今已幾乎不為求財,只想著犯案以發(fā)泄野獸般的欲望。這回他盯上了只身來洛城讀書的女大學生,大膽地在賓館行兇,并第一次真正實施了非同意性行為。他倒也知道要做防護措施,這一回有驚無險,又讓他躲過去了。
但是他的半夜離家行為引發(fā)了兒子的懷疑,那個小子鬼精鬼精的,而且還知道要去討好邵一斌。黃家良從沒向兒子女兒說過他和邵一斌之間的關系,但這小子知道誰應該討好。
這次犯案后,邵一斌找了他,警告他不要再做任何越界的事。他好像已經知道近段時間連番犯案的那個變態(tài)殺人狂魔就是黃家良。接著他把黃家良打發(fā)去了老家通州,去通州的一處工地做事。
在那工地上,邵一斌甚至找了人專門看管他,不讓他出工地大門。他就此憋了大半年的時間,每天只能在工地門口看著不遠處的一所中學的學生上學、放學。
后來他盯上了一個女孩,她獨來獨往,每次都是一人上下學,中午自己回家吃飯。幾乎見不到有家長來接她。后來他找準機會溜了出去,跟著那個女孩,摸清楚了她家里的情況。
自從上一次犯案,侵犯女大學生,那青春的身體就讓他難以忘懷,他越來越渴望那種柔軟的、稚嫩的感覺。
98年9月,他又犯案了,一個15歲的女孩死在了他的手里。事發(fā)后,邵一斌緊急把他抓回了洛城,并找人把他毒打了一頓,警告他從此以后再不準犯事。黃家良則嗤笑,反威脅邵一斌如果膽敢再這樣對付自己,就去警察那兒自首,把當年邵一斌殺父的事都說清楚。
這件事,是邵一斌的死穴,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叫人直接廢掉了黃家良,讓其無法傳宗,以為就此以后他不能再犯案。
可這卻讓黃家良在性變態(tài)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他越發(fā)苛待家中的兒女,99年時,竟然嘗試著猥褻他的親生女兒。幸而哥哥救出了妹妹,并向邵一斌求助。
這一年2月,他還犯下喪心病狂的罪行,他殺了一個8歲的女孩,他對女孩實施的罪行罄竹難書!
邵一斌知道此人絕不可留了,他多存在一天,就會讓邵一斌多陷入危險的境地一天。但是那個時候,他身邊雖然有跟班幫他干一些臟活,可并沒有為他賣命的殺手。他要殺了黃家良,除非自己行動,否則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幫他殺人?
思前想后,邵一斌實在無法下殺手。黃家良終究是幫他頂罪了8年的,而這么多年了,午夜夢回,邵一斌都會因當年手刃養(yǎng)父的噩夢而驚醒,他患了心理障礙,也沒有親手殺人的勇氣和能力。他不愿意為了黃家良再度把自己陷入犯罪的泥淖之中。而他也不信任任何人,害怕殺手會把自己抖露出去,他絕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的把柄握在別人手中。
那就把黃家良送出國去!他花言巧語哄騙黃家良,說是泰國有工程讓他負責,警察查得太緊,要他出去享享清福。泰國紅燈街是一絕,他可以合法享用。
然后他掏出大筆的錢供他在國外花銷,把他養(yǎng)了起來。至此以后,黃家良在泰國度過了糜爛的8年時間,不僅嫖娼不斷,還染了毒癮,這反倒使他不再殺人。2007年他擅自回國,是因為他患了嚴重的風濕腿疾,受不了泰國潮濕的天氣,必須要回國養(yǎng)病。
這件事,邵一斌竟然一開始并不知道。直到這個家伙死性不改,在國內暫住的家中又招嫖,并且因性癮毒癮并發(fā),在情緒失控之中殺了那個上門的小姐,邵一斌才知道這個陰魂不散的魔鬼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