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確實挺公正的。
至少陳則眠覺得挺公正。
風(fēng)清氣朗的法治之風(fēng)也是吹到了男頻爽文。
太好了,他有救了。
從此,他再也不用擔(dān)心穿越的事情敗露,被抓到實驗室做人體研究,或者因為得罪陸灼年而被男主悄悄搞死。
陳則眠如獲新生,神清氣爽,心情舒暢看什么都順眼,連見到劉越博都和顏悅色。
劉越博對陳折的和顏悅色敬謝不敏,畢竟這人精神不太正常,上次把咖啡倒到他腦袋上之前也眉開眼笑的。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分明是‘一想到我待會兒要做什么,我就忍不住笑’的可惡表情。
今天是蕭可頌生日宴,劉越博不想見陳折,原本不愿來的,但蕭、劉兩家正在磋商一個大項目,為了展示誠意,家里無視了劉越博的抗拒,不僅非要他來,還是他大哥押著他來的。
一進(jìn)宴會廳,劉越博就看到了陳折那張令人討厭的臉。
陳折身穿銀灰西裝,里面是一件同色系豎紋緞面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松了兩顆,扣得不大嚴(yán)謹(jǐn),露出大片雪白脖頸,修長的脖子上晃蕩著一條藍(lán)黑色領(lǐng)帶,明顯是進(jìn)門時現(xiàn)掛上去的。
這副疏宕不拘的浪蕩模樣,和整個宴會氛圍迥然不同,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豪門酒宴是社交場合,男女來賓都衣著正式,滿堂寶氣珠光,靡衣玉食,表面松散隨意,實則內(nèi)里有特定的規(guī)矩和原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穿戴言行皆是照本宣科,框在不成文的框架中,無人逾矩。
就好比劉越博自己,再不想來參加蕭可頌的生日宴也得來,不僅要來,還要擺出一副很歡喜的笑臉,仿佛很誠心地恭祝蕭家少爺生日快樂似的。
真他媽煩,好想把這里炸了。
劉越博端起一杯香檳,找準(zhǔn)陳折不在的時機(jī)和蕭可頌碰了下杯,順利完成任務(wù),然后躲到了角落里裝自閉。
也不是裝自閉,他現(xiàn)在真的很自閉。
當(dāng)著圈子里一眾朋友的面丟了那么大一個人,他滿頭咖啡的照片至今還在各個微信群里瘋狂流傳,擱誰誰都想撞墻。
劉越博不僅想撞墻,還想一頭撞死陳折。
尤其是現(xiàn)在滿面春風(fēng),不知道在高興什么的陳折。
“這么高興,是發(fā)財了嗎?”
蕭可頌和劉越博有同樣的疑惑,他問陳則眠:“還是中彩票了?”
陳則眠舉起高腳杯敬道:“我們蕭少今天二十大壽,我難道不該高興嗎?”
蕭可頌瞇起眼睛:“陳折,我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很不老實,張嘴就胡說八道�!�
“他老實過嗎?”陸灼年晃了晃酒杯,說話時沒有看人,而是低垂著眼眸,像是在專心品鑒杯中紅酒的掛壁程度,漫不經(jīng)心地說:“蕭可頌,你看人不太行�!�
葉宸側(cè)頭看了眼陸灼年,沒說話。
蕭可頌也看向陸灼年,詫異道:“難道你知道怎么回事?”
陸灼年放下酒杯,言簡意賅:“前幾天和許劭陽打架,發(fā)了筆橫財�!�
這話沒有主語,但蕭可頌和葉宸都知道說的是陳折,于是同時朝陳折看去。
蕭可頌輕輕嘆氣:“你怎么又打架了�!�
陳則眠迎著兩個人的視線,稀奇道:“怎么就非得是我呢,也可能陸少打的�!�
葉宸:“不可能�!�
蕭可頌也說:“灼年是不會跟人打架的�!�
就算他真被誰惹急了,也是讓保鏢去打,絕對不可能親自動手。
陳則眠訝然道:“真的假的,你們這些大少爺不會都沒和人打過架吧。”
這么高貴的嗎?難怪都那么不禁打。
葉宸和蕭可頌卻說:“打過�!�
陳則眠有點迷茫,不解道:“所以只有陸少沒打過?為什么?”
陸灼年和葉宸沉默不語。
蕭可頌說:“他有病�!�
?
有��?
突然聽到這么一句,陳則眠一時也不知道蕭可頌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他下意識去看陸灼年,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清澈的眼神已經(jīng)精準(zhǔn)明確地傳遞了他的疑惑
你有啥病啊。
陸灼年恍若未見,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葉宸輕咳一聲,岔開話題:“還是說陳折打架的事吧�!�
說起陳折打架,蕭可頌就想嘆氣。
他是真把陳折當(dāng)?shù)艿�,前半輩子沒操的心都操在陳折身上了。
怎么和人打架,還能發(fā)橫財呢?除了受傷的賠償款以外,蕭可頌實在想不出別的來,他左右看看陳則眠,暫時也瞧不出哪兒受了傷,現(xiàn)在瞅著是活碰亂跳的,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
“你這段時間不是在射擊場上班嗎?”
蕭可頌先是問了陳則眠一句,也不等他回答,又轉(zhuǎn)頭去問陸灼年,語氣算不上責(zé)怪,但也有點不太高興:“怎么在你眼皮底下,還能讓人把他給打了?”
陳則眠剛想解釋一下怎么回事,只是沒來得及開口,陸灼年就先說話了。
陸灼年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只是淡淡應(yīng)了一聲:“一時沒看到,以后再看緊點�!�
陳則眠:“……”
葉宸眉梢挑起到不易察覺的弧度,這次沒看陸灼年,而是去看陳則眠的表情。
陳則眠無辜歪頭。
“……”
葉宸很輕很輕地‘嘖’了一聲,慢慢收回視線,似笑非笑地瞥了陸灼年一眼。
陸灼年淡淡道:“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蕭可頌對前番的暗流涌動毫無察覺,思緒還停留在陸灼年說要再看緊陳折一點的話題上,對此表示贊同:“是要多照看一些,陳折性子軟,就是比較容易受欺負(fù)�!�
陳則眠反駁:“我沒……”
蕭可頌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你沒什么沒,我沒說你是吧,你怎么回事啊,以前挺會察言觀色的,現(xiàn)在像個莽夫一樣,越活越回去了,看誰來找你麻煩難道不會躲嗎?”
陳則眠對蕭可頌沒有半點脾氣,乖乖低頭聽訓(xùn):“哦。”
蕭可頌越說越來氣,尤其是想到許劭陽明知他罩著陳折,居然還敢一而再地找陳折麻煩,簡直是沒把他蕭可頌放在眼里,不免更加窩火,憤憤道:“你也別委屈了,下次見到許劭陽,我替你揍他�!�
陳則眠說:“算了。”
許劭陽摔折了三根肋骨,現(xiàn)在還沒出院呢,要是蕭可頌再去揍他一頓,也實在太倒霉了。
陳則眠僅剩的良心作祟,又勸了一句:“別找他了蕭少,我都收了他們家錢,出完諒解協(xié)議了。”
蕭可頌義憤填膺:“就該把他抓進(jìn)去蹲幾天,給他出什么諒解協(xié)議!”
陳則眠心虛地摸了下鼻子,模棱兩可地說:“如果是你,你也會諒解他的�!�
陸灼年忍俊不禁,輕咳一聲掩住笑意。
葉宸從說起這件事開始,就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這會兒已經(jīng)查清了前因后果,聽到陳則眠說出這句‘如果是你,你也會諒解他的’,也覺得很好笑,沒忍住低笑出聲。
蕭可頌是真的少爺脾氣,生起氣不管不顧,連路過的狗都得給兩巴掌,聽到葉宸低笑,登時不滿地斜瞥過去:“葉宸你這人真冷血,陳折都這么慘了,你居然還能笑出來。”
葉宸:“……”
陳則眠也不知道為何事情會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個局面,明明從蕭可頌誤會的第一秒他就打算解釋的,怎么拖著拖著就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都是從陸灼年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開始歪的。
蕭可頌知道真相后一定會捶死自己。
他一定會。
陳則眠很不明顯地抬起頭,偷偷瞪向陸灼年。
被陸灼年抓個正著。
陳則眠沒想到陸灼年正在看他,心跳都嚇得停跳了一拍,但轉(zhuǎn)念想起這里是法治社會,立刻默念了一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給自己助威,大著膽子繼續(xù)瞪陸灼年。
陸灼年漠然回視,坦蕩的模樣看似無比正經(jīng),但陳則眠一眼就看出他是故意的。
這個陸灼年,真是步步為營。
他故意讓蕭可頌誤會,表面是坐實陳則眠在蕭可頌面前無害可欺的身份,實則是在二人之間埋下個信任炸彈,而炸彈的引線牽在陸灼年手里。
陳則眠只是慢說了一句話,就不知不覺落入陷阱,白送了個好大的把柄給陸灼年。
狡詐惡徒。
太!可!惡!了!
陳則眠瞇了瞇眼睛。
陸灼年舉起酒杯,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
陳則眠還想繼續(xù)瞪陸灼年,蕭可頌忽然拍了他一下。
蕭可頌看看陳則眠,又看看陸灼年:“你倆眉來眼去的干啥呢?”
葉宸揉了下太陽穴:“外面賓客都到了,可頌,你還不出去嗎?”
蕭可頌好不容易才溜進(jìn)休息室躲清閑,一點也不想出去假笑應(yīng)酬:“我爸我媽都在外面呢,本來也沒幾個人真沖我來的�!�
“還是看一下吧,”葉宸站起身,將酒杯里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我陪你一起去。”
蕭可頌也知道不能再躲了,嘆了口氣站起來:“完事都別走啊,我在繁樓頂層約了場,這邊結(jié)束那邊繼續(xù)。”
繁樓是京市有名的銷金窟,集餐飲、音樂、溫泉、棋牌、桌游、臺球、酒吧等休閑項目為一體的高端商務(wù)會所,消費(fèi)高得驚人,上三層實行會員制,每年僅會費(fèi)就要七位數(shù),出入往來無不是高門顯貴。
蕭可頌說:“別人都沒叫,就咱們四個,你們必須得陪我玩,今天是我生日,我說了算�!�
見三人都應(yīng)下說好,蕭可頌才勉強(qiáng)打起精神,對著鏡子整了整衣領(lǐng)。
鏡子掛在門口,正好照到陳則眠后腦勺。
蕭可頌余光掃到陳則眠,才發(fā)現(xiàn)陳則眠竟然發(fā)色變了。
蕭可頌轉(zhuǎn)過身問陳則眠:“你頭發(fā)怎么變成黑色了,還挺好看的。”
陳則眠無語:“都染了快一個月了哥,你都不看我的嗎?”
“你又不是美女,我沒事看你干嘛�!笔捒身炞哌^去,近距離觀察了一下陳則眠的新發(fā)色,捏起一縷捻了捻:“我就說你頭發(fā)也不能長這么快,染的黑茶嗎?帥呀,哪天我也搞一個這個顏色染染。”
陸灼年聽著他們說話,眼神在二人接觸的位置停了幾秒,也不知在看蕭可頌的手,還在看陳則眠的頭發(fā)。
陳則眠對此一無所覺,放松脊背靠在椅子上,仰起頭看蕭可頌:“這玩意看臉的,我就是染個薄荷綠都好看,托尼老師說的�!�
蕭可頌笑罵:“滾吧,你哥我的臉也帥得要命,什么發(fā)色駕馭不了�!�
陳則眠開始挖坑:“那你敢駕馭薄荷綠嗎?”
蕭可頌差點就要上套:“薄荷綠什么樣的?”
陳則眠立刻拿出手機(jī)搜顏色,蕭可頌半蹲著俯身去看,下巴幾乎搭在陳則眠肩上。
陸灼年放下酒杯,水晶杯底和大理石桌面相撞,發(fā)出不輕不重的一聲脆響。
陳則眠還在嘻嘻哈哈地慫恿蕭可頌染發(fā),根本沒聽到。
蕭可頌倒是聽到了,還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了陸灼年一眼,畢竟陸灼年的餐桌禮儀向來一絲不茍,不小心碰到餐具發(fā)出聲響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葉宸站在門口叫蕭可頌:“能快點走了嗎?”
蕭可頌手欠得狠,臨走前還隨手把陳則眠頭發(fā)撥亂:“你染粉色能好看�!�
葉宸一直沒再說話,直到走出休息室,才幽幽嘆了口氣。
蕭可頌:“我這兒過生日呢,你嘆什么氣�!�
葉宸沒太多表情:“我不想在你生日這天說難聽的話,但你真的太笨。”
蕭可頌哼笑一聲,語氣不屑中又帶著些莫名自信:“你不就是想說陳折在忽悠我染綠色頭發(fā)嘛,我早看出來了。我反向忽悠他染粉色呢,厲害不。”
葉宸看了蕭可頌兩秒:“你沒救了�!�
作者有話說:
第17章
第17章
蕭可頌是否有救尚未可知。
獨自留在休息室,和陸灼年共處一室的陳則眠覺得自己快死了。
陸灼年好像有點不高興,自從葉宸他們走了以后,就一直冷著臉不說話。
陳則眠恍然驚覺,原來之前能和陸灼年相處融洽,是因為對方愿意給他好臉色,一旦陸灼年擺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姿態(tài),整個房間的氣壓會瞬間降低,別說順暢交談了,連順暢呼吸都費(fèi)勁。
無形的壓力很難言表,硬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男主的煊赫之威吧。
誰又惹這位太子爺了?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這會兒怎么又龍顏不悅了呢。
真是天威難測。
陳則眠有心說些什么打破尷尬,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更不知對方是否愿意閑聊,只能默默從干果盤里拿出一把瓜子玩兒。
仔細(xì)想想,好像每次和陸灼年獨處,陸灼年都或多或少表現(xiàn)出了些許不悅。
無論自己是回嘴頂撞,還是奉承討好,結(jié)果都沒太多區(qū)別。
鑒于以上失敗經(jīng)驗,陳則眠覺得陸灼年心情不佳可能沒有其他原因,就是單純煩他。
這就說得通了。
難怪后來陸灼年都不怎么來射擊場了,閆洛說陸少之前基本每周都來1-2次,但自從陳則眠在射擊場上班,一個多月只見了陸灼年兩三次。
既然如此,那他還是別和陸灼年說話了,他越說陸灼年越煩。
也許等再過一會兒,陸灼年就能自己高興起來了。
陸灼年短時間內(nèi)很難高興起來。
在連續(xù)幾次因為陳折產(chǎn)生異常情緒波動后,陸灼年排除了偶然性,得出陳折確實會影響自己情緒的結(jié)論。
陸灼年帶著這個結(jié)論,約見了他的心理醫(yī)生。
他對心理醫(yī)生說:“我遇到了一個很特別的人�!�
心理醫(yī)生表現(xiàn)出來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驚,但陸灼年還是捕捉到了。
“可以說說TA哪里特別嗎?”醫(yī)生問他。
陸灼年用極其客觀的態(tài)度,如實講述了陳折的種種異常表現(xiàn),最后才加上主觀評價:“感覺就像是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我懷疑他存在第二人格,但后來通過觀察,排除了這種猜測�!�
醫(yī)生沒有問他具體是如何排除的,只是說:“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一面,或許是你從前不夠了解他,又或許是他經(jīng)歷什么事情,對性格產(chǎn)生了影響……”
“他忽然擁有了之前從未展示過的技能,”陸灼年補(bǔ)充道:“這個技能在他之前的整個人生經(jīng)歷中完全沒有體現(xiàn),這很不正常�!�
醫(yī)生問:“你關(guān)注到了他的‘不正�!�,所以覺得他很特別?”
陸灼年說:“有這方面原因,但主要是因為他的改變不在我的控制之內(nèi),超出預(yù)期的事物不確定太強(qiáng),很……危險�!�
心理醫(yī)生早在多年前就接診了陸灼年,看著他從一個小男孩成長至今,醫(yī)生清楚這位病人特殊的頑疾,也清楚他因自身病癥而產(chǎn)生的遠(yuǎn)超于常人的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