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零號對此感到困惑:【宿主,不是說要把他們丟出去嗎,為什么還要給他們這么好的待遇呀?】
做局造勢,禍水東引。
祝知鉉笑而不語,只叮囑零號再寫些男子討好人的話本,越夸張越好,什么楊柳腰肢芙蓉面苦練書法月下垂淚,絲弦傳情百步穿楊射出了一道愛心。
零號福至心靈,下筆如有神,再掀百姓議論狂潮。
有了它的拋磚引玉,很快人類的廣大智慧便后來者居上,出現(xiàn)了一些香艷凄婉膾炙人口的作品。
而那些話本中描述的狐貍精男妃,實則正被要求日夜為國抄錄佛經(jīng),軒轅翎唯一一次召見他們時只笑瞇瞇說了一句話:“你們的家人都在孤手上,要乖哦�!�
雖然批判兩位男寵的奏章鋪天蓋地飛向高案,但盛寵之下自然也有不少人動了心思。
男人們顧不上彈劾科舉新政,在這種風氣之下都開始注重儀表姿態(tài),連帶著整個王朝的面貌都清爽了不少。
“今天陛下多看了我好幾兩眼,哼哼,我就知道沒人能拒絕成熟文雅學士的魅力�!�
“王兄就別吹了,這臉頰紅得又是被夫人打了吧?男人,還是自愛些好,這幅尊榮別惹得圣上不悅,到時偷雞不成蝕把米,呵呵�!�
“就是啊,陛下就是要挑也是挑我們這些未婚配的兒郎,您都多大年紀了,陛下所鐘愛的琴棋您又擅長哪項?還來和我們爭,哈!”
“誒,孺子不可教也!國之巨變當頭,爾等卻只關(guān)注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心思!”
“這老東西自己年輕不再,竟說些風涼話,無趣無趣,分明是知曉自己年老色衰,入不得圣上的眼……”
他們看不起女性以色侍人,但自己有機會沾光時,一個個便恐居人后。
在科舉結(jié)果定下之前,祝知鉉組了個臨時的宣講院,由各行各業(yè)的有識之士在此交流學習,并不拘束于一家之言,再由內(nèi)侍抄錄好呈給軒轅翎學習,有疑問的地方事實招來問詢。
農(nóng)家新進言了荒地造物改良法,與法家酷吏互噴后莫名達成一致,認為可以撥了一批囚犯去開荒……大家認真討論后發(fā)現(xiàn)此舉成本低,回報高,若是成功了天佑將再多千千畝良田。
不聽話的偷奸耍滑的,還可以就地感化成農(nóng)化肥,純天然無污染。
軒轅翎旁聽了他們的議局,提了些問題后由農(nóng)學博士為其解答,也覺得可行,便批準了。
她日益增長的智慧與野心無法被估量,依舊是那副笑面,甚至更嬌俏了幾分,輕飄飄的一句話擲地,自會有人血濺三尺、自會有人為其思量。
這就是權(quán)力,屬于她的權(quán)力。
第09章
告白
隨著一場新雨洗滌長街,天佑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正式開始轉(zhuǎn)變。
內(nèi)閣初步組建完畢,祝知鉉接任了老丞相的位置,成為了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女相。
第一批選拔出的女官僅有十二名,這當然還不夠,但她們過人的智慧與敢為天下先的勇氣足以開個好頭。
祝知鉉按照她們各自的特長分配了官職,又依據(jù)軒轅翎提出的要求額外增設了青鸞司,主管天下情報。
攝政王原先罪大惡極的黨羽都被徹查押入天牢待秋后問斬,有女官提議每月十八張榜游街一次。
軒轅翎同意了,只叮囑游街完就把人捆起來示眾,邊上立個牌子宣傳新政,再配個大夫由朝廷出資義診,順便確保這些罪人別死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推進,但身兼數(shù)職的祝知鉉卻越來越忙碌,偶爾與軒轅翎見面也都在談公事。
她希望在離開前盡量為軒轅翎鋪平一切,只可惜籌謀了很久也沒有挑中合適的接班人。
武將方面的問題則更讓她為之擔憂。
通過實戰(zhàn)演練她們發(fā)現(xiàn)戈阿爾蒂非�;�,各種意義上的虎。
她的身形雖然算不上威猛,但每一寸流暢的肌肉線條都蘊藏著充滿力量的美感,一旦出手便如雷霆之勢刀刀致命,沒有人能不驚嘆于她如猛虎般迅捷的身手和超強的反應速度。
但虎嘛,缺少了一些奸險狡詐的智慧。
兵者,詭道也。
正常將領(lǐng)都是一堆陰謀陽謀合縱連橫,但戈阿爾蒂出戰(zhàn)前一般只考慮一個問題:殺誰?
以往都是攝政王擬定好作戰(zhàn)計劃再通知給她,作為替身,她更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就像是曾被‘賜予’的名字——玉刀奴,她是不需要有思想的。
零號委婉評價:【她像是超算的硬件配上了一個ie瀏覽器,是人類主神看她太完美所以把網(wǎng)速限制了嗎�!�
零號想了想,又喃喃自語:【也是,畢竟她要是再聰明一點,可就不好掌控啦,男主……噢不,那個畜生肯定是故意的�!�
祝知鉉揉了揉零號的顯示器:恭喜,你也成長了,所以說很多東西都是能訓練培養(yǎng)的,包括思維模式。
而一心報國的李氏父子,老將軍年邁上前線恐怕精力跟不上,李小將軍雖然非常想馳騁沙場建功立業(yè),但他對整體戰(zhàn)場的節(jié)奏把控不當,只適合做個守將。
其余武將的質(zhì)量也是參差不齊,甚至沒幾個能與李小將軍比肩的。
這令祝知鉉一度懷疑是不是之前攝政王當?shù)酪呀?jīng)殘害了一批,不然偌大天佑的武道怎至于如此凋零。
算來算去,還是戈阿爾蒂的表現(xiàn)最為亮眼,但她目前更適合作為前鋒廝殺,而不是統(tǒng)帥全局的將軍。
祝知鉉想得頭疼,出于戈阿爾蒂身份的特殊性,短時間內(nèi)也不能貿(mào)然找外人來教兵法,最終沒辦法,只能由她先學了再教給她,由棋局、沙盤再到實戰(zhàn),效果竟也還算不錯。
當朝女相與攝政王本就是話題人物,雖然她們在大眾面前有刻意地有保持距離,但關(guān)于她倆的流言仍是不脛而走。
畢竟攝政王曾求娶過她。
畢竟早朝時,‘攝政王’經(jīng)常偏過頭去偷偷看她。
祝知鉉對此不以為意,她們都女生,那是純純建設美好天佑的交情。
她的目光放得太遠,以至于忽略了一些致命的細節(jié)。
此時的她還渾然不知她與戈阿爾蒂相處時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被侍女悉數(shù)記錄了下來,裝在青鸞卷軸中流水般地呈遞向圣案。
燭火幽幽,軒轅翎將那些卷章慢慢焚燒殆盡,琥珀色的眼瞳映著烈烈火光,有太多的情愫難以分辨。
她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棋局沉默良久,又擺出了祝知鉉最初帶給她的那盤殘局。
高強度的工作之后,祝知鉉不出意外的又生病了。
這次比以往病得都要重,咳血也成了常態(tài),但她掐算著時間總不愿意安分地呆在床上休息,湯藥一碗接著一碗,硬是將氣色給撐起來了些許。
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必須抓緊才行。
軒轅翎注意到祝知鉉的話越來越少,多數(shù)她們商議大事時都是她在說,而祝知鉉只是安靜聆聽、給予肯定,后來甚至會在會談時撐著腦袋悄悄打盹,一雙清冷眸因為倦意也染上淡淡的一層薄霧。
她太困了,也太累了,只有在軒轅翎面前才能短暫地放松下來。
又是一夜,這次祝知鉉還沒等聽完軒轅翎的安排腦袋就慢慢地向下偏垂,有碎發(fā)滑落額間。
“老師……”,軒轅翎輕輕喚道。
見祝知鉉沒有反應,她的心中也躍起一絲異樣的火焰,便緩緩靠近,試圖以這樣近的距離來填補這些時日產(chǎn)生的疏離。
鼻尖輕觸,軒轅翎嗅到了祝知鉉身上濃厚的藥香,一種不妙的預感如藤蔓慢慢攀上心尖,就像是什么輕飄飄的、晚風稍縱即逝的氣息。
這種感覺令軒轅翎很不舒服,但她還沒來得及實施偷親計劃,忽然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手腕。
這只手冷得驚人,在燈火下也冷如白玉,沒有一絲血色。
“誰?”
祝知鉉陡然睜開眼,下意識往后仰了仰,作出防御姿態(tài),她的意識顯然有些混亂,等看清面前的人是軒轅翎,“阿翎……”,頓了頓,又改口換成了鄭重的一句,“陛下。”
“抱歉,我睡著了�!�
“除了我,還能是誰?”軒轅翎莫名有些生氣。
祝知鉉想了想:“后面有些遺漏,還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嗎?剛剛的提案我也覺得很好,這件事可以交給工部侍郎李卿蘭去辦,讓她們再寫一份詳細章程遞上來。”
這段時間零號也在幫祝知鉉查資料查得頭暈眼花,運行內(nèi)存經(jīng)常滿載。
它的八卦雷達察覺到剛剛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閃而過,但看著她們談論的話題如此正經(jīng),只得拍拍腦袋,告誡自己:你糊涂!不要什么東西都往戀愛腦方面想啊!
軒轅翎壓下怒火,反手握住軒轅翎過于冰冷的手,攬在手中捂著,委屈道:“老師,我們有多久沒有聊公務以外的事了?你非要與我這么疏遠嗎?”
“我沒有,”祝知鉉認真解釋,“只是太困了,興許是昨晚沒睡好�!�
準確來說,前半夜她在教戈阿爾蒂兵法,后半夜在看書,只睡了四個小時,這個數(shù)據(jù)是零號給出的防猝死最低標準。
軒轅翎放軟了語氣:“那今晚老師留下來,陪我一起睡吧,人家晚上一個人,也是很孤獨的~”
“這不合規(guī)矩。”
軒轅翎一挑眉:“規(guī)矩?我的話就是規(guī)矩�!�
祝知鉉平靜地看著氣勢畢露的軒轅翎,沒忍住輕笑了一下:“好�!�
她答應得太痛快,這一笑倒是砸得軒轅翎暈頭轉(zhuǎn)向。
正當她遲疑的功夫,祝知鉉已經(jīng)走到床邊:“現(xiàn)在睡嗎?”
紅燭帳暖,襯得軒轅翎那張沒什么表情的面頰也艷若桃李。
噢,天吶……這是老師主動的邀請。
明明她們并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軒轅翎莫名感到心跳加速,耳根慢慢紅了。
零號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你們要干嘛?】
祝知鉉對這個問題感到莫名其妙:睡覺啊,困了。
“等、等等,”軒轅翎快步過去按住祝知鉉脫外衣的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些,“我是說,我還不困,要不要一起……看星星?”
祝知鉉重復了一遍:“星星?”
軒轅翎打了個響指,影衛(wèi)應聲出現(xiàn),還很認真的詢問了一下她是想去星象最清晰的地方還是特定的星座方位。
沒想到他們還會研究這個……
等回過神來時,她們已經(jīng)置身于星幕之下了。
由于軒轅翎禁止任何人與祝知鉉有過多的身體接觸,所以祝知鉉是被揪著衣服提上屋頂?shù)摹?br />
很微妙的體驗感。
但是這個視角很美。
祝知鉉瞇起眼睛,或許在這里睡覺也不錯。
軒轅翎拉著祝知鉉一起坐下,然后就看著祝知鉉十分順其自然地躺了下去。
軒轅翎注視著掛著一抹淺笑的祝知鉉,有些驚訝于平時一絲不茍的她竟然會這么…可愛。
祝知鉉笑著把手掌攤開,指尖對著軒轅翎勾了勾。
星幕低垂,晚風、笑意和那支執(zhí)掌風云的手。
軒轅翎喉間顫了顫,舌尖抵上尖尖虎牙,慢慢枕上祝知鉉的胳膊,與她依偎在一起靜看漫天繁星,如此近、如此遠,仿佛觸手可及。
“老師……”
“嗯,我在。”
“老師,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你剛剛的那個提議,改良兵器是大事,效果和成本也需要再衡量一下……”
軒轅翎把玩著祝知鉉沒受傷的那支手,從小指描摹到掌心,漫不經(jīng)心道:“我們會成功的,遲早天佑的鐵騎會遍布寰宇,到時候便不必拘束于這小小的紫禁城,天下都是我們的后花園,我們可以去草原馳騁,父皇曾送了我兩匹最快的馬……”
祝知鉉喜歡聽她說這些,關(guān)于未來,關(guān)于過往,關(guān)于野心,關(guān)于春暖花開,關(guān)于她美好得近乎孩子氣的設想。
“阿翎,會實現(xiàn)的�!�
軒轅翎笑起來,故意貼過去,湊在祝知鉉耳邊說:“我還要自由自在、隨心所欲,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約束我,還要摘下天上的星星來瞧一瞧�!�
分明是夸張的戲語,祝知鉉卻極為認真地拉住了她的手,替她理了理散亂的發(fā)絲:“阿翎,你所愿,都會實現(xiàn)的。”
軒轅翎的眼睛亮起來,“那、如果我想要的是你呢,老師,”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東珠項鏈,聲音有些發(fā)澀,“祝知鉉,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我想要你,想要你屬于我,想要你只看著我,我長大了,我也可以保護你,我想要與你長長久久……”
“老師……?”
祝知鉉閉著眼睛,胸膛緩緩起伏,竟是假裝睡著了。
零號:【好拙劣的演技,這是婉拒的意思嗎�!�
祝知鉉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迷茫地回應零號:我不知道,她不該和我說這些,誰都行,唯獨不能是我。
祝知鉉:我想是我做錯了什么,感情方面沒能給她一個更恰當?shù)囊龑�,她錯把依賴或者希望什么的當成愛了,這對她不公平。
冰涼圓潤的東珠落在頸間,這是只有皇室成員才能佩戴的珍寶,緊隨其后的是一個軟綿綿的吻。
祝知鉉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動了動,她的心情很亂,可有什么溫熱的液體順著這一吻滴答滴答落在她臉頰,燃起一片刺痛。
軒轅翎哭了。
“為什么,因為我非男兒身嗎?還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還不夠好?”軒轅翎抿著唇,含淚的雙眸幾乎教人心碎。
“不是…別哭…”祝知鉉終于沒辦法再裝睡了,她抬手想為軒轅翎擦去眼淚,卻被軒轅翎躲開了。
“至少,給我一個嘗試的機會或者拒絕的理由吧,我真的很不甘心,很難過,老師……”
理由,什么理由呢。
你的未來很美好,但那里沒有我。
祝知鉉想了很久,才以一種異常平靜的語氣回答:“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零號沉默,零號尖叫:【什么呀,這什么糟糕的借口,你還不如說你馬上就要死了!】
軒轅翎搖搖頭,低垂下視線:告訴她又有什么用,讓她看著我死去嗎。零號,我懂那種那種感覺,所以我不想讓她也經(jīng)歷一遍。
第10章
您醉了
軒轅翎輕輕問:“是誰?”
她的聲音在晚風中破碎,“老師,你喜歡的人,是誰?”她重復了一遍,壓低的尾音透出淡淡殺意。
祝知鉉沒有回答。
“是你寫在花燈上的那個人么,淮玉…?我并沒有查到這么一位,還是……戈阿爾蒂?”
“老師,你也有親手教她下棋對嗎?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她看你的眼神越來越不對了嗎?他們胡人最是開放,老師,你教她那么多是在養(yǎng)虎為患呀!”
“老師,你不會不明白的,將相和,將之帝王如何?”
情緒翻涌間,軒轅翎越說越偏離章法,尖銳的話語像淬毒的刀子一般射出。
“她有摸過你的手嗎、她有親過你嗎?還是她能讓你高興,讓你歡愉呢?鮮卑人最擅長那一套勾人的術(shù)法,但是老師,我也可以的,我……”
“軒轅翎!”,祝知鉉厲聲打斷了她的話,悶聲咳嗽起來,本就蒼白的面頰因為憤怒染上了一層薄紅。
“你在哪里學來的這些話,你也可以什么?!”
“你可是天佑的皇帝,你如何能……!”
“第一,教戈阿爾蒂兵法,是為你、為天佑的江山,她現(xiàn)在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是么?第二,祝家三代忠良,我從未想過……咳咳……”
“老師……”
“別過來,”祝知鉉咳得胸膛一陣鈍痛,竭力穩(wěn)住語氣,冷冷道:“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她單手將東珠項鏈摘下,又與腰間軒轅翎送給她的裝著虎符的那只香囊一同舉到軒轅翎面前,雙膝跪地行了個大禮:“賞賜規(guī)格過重,還請陛下莫要折煞了臣。”
“你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對嗎,老師?”
“是�!�
“我曾以為我也能庇護你,老師,但攝政王倒得太快,然后是戈阿爾蒂……我以為,它在我們手中都是一樣的。”
“臣擔待不起,還請陛下莫要折煞了臣,”祝知鉉重復道。
軒轅翎輕輕說:“那,老師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香囊是我親手繡的呢?”
本該浪漫的一夜就凝固在這沉重的氛圍中,軒轅翎的視線落在枚香囊上,忽然注意到上面染了幾滴暗紅。
“老師?”軒轅翎話音一沉,迅速握住她剛剛捂唇的手,果然看見掌心有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眼淚霎時如斷了線的珍珠落下,“老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