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聲音依舊低沉冷硬，可謝知筠卻偏生在那聲音里聽出些許的纏綿悱惻來。
她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就是喜歡臉紅。
謝知筠沒回答衛(wèi)戟的話，她秀眉一挑，轉身看向有福。
“去，準備熱水，給小公爺沐浴更衣�！�
說到這里，謝知筠才看著衛(wèi)戟淺笑：“小公爺，妾身替你洗頭吧�！�
衛(wèi)戟：“……”
不知道為何，衛(wèi)戟覺得脊背發(fā)冷。
堂堂衛(wèi)家軍的少將軍，此刻在家中被夫人擺弄得團團轉，這也就罷了，他若是有反抗之心倒也還好。
衛(wèi)戟自己都覺得驚訝，此時此刻他才發(fā)現，無論謝知筠如何擺弄他，他都不覺得憤懣不愉。
甚至在心底里，還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享受。
于是，見衛(wèi)戟自己點了頭，有余和有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個人一起行禮，開始忙碌起來。
等到暖房備好了水，衛(wèi)戟先行過去，簡單沖洗過后才進了浴桶。
謝知筠就等在門口，聽到里面水聲逐漸歸于平靜，她才道：“小公爺，我進去了？”
衛(wèi)戟喉頭微微滑動，覺得這暖房里越發(fā)悶熱。
“嗯，進來吧。”他聽到自己的嗓音有些暗啞。
謝知筠已經換下外衫，只穿了件窄袖長衫，她快步而入，繞過屏風就看到背對著她的男人。
衛(wèi)戟長發(fā)披散，全部落于浴桶之外，在一片氤氳的水汽里，竟有意思的綺麗魅惑。
謝知筠來到浴桶邊，看到凳子已經放好，便干脆落座。
“忙了好幾日，是得歇歇了�！�
謝知筠同衛(wèi)戟閑話家常。
她覺得傅邀月的話不無道理，除了剛成婚的時候，她其實也沒那么怕衛(wèi)戟，甚至到了如今，兩個人已經能通尋常夫妻那般和睦相處了。
謝知筠如此想著，不由有些出神，直接舀了一瓢熱水，劈頭蓋臉就澆在了衛(wèi)戟頭上。
衛(wèi)戟：“……嘶，夫人你這是怎么了？”
謝知筠手忙腳亂扔下瓜瓢，有些慌張：“燙著了沒？”
她起身彎腰，就要去看衛(wèi)戟，此刻衛(wèi)戟也仰起頭，想讓臉上的熱水滑落。
兩個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對，就連呼吸就糾纏在一起。
衛(wèi)戟看謝知筠紅彤彤的臉，看著她眼里的水汽，不由伸出手，在她腦后輕輕一按。
一個滾燙的吻就落到了謝知筠的唇上。
謝知筠的氣息被他全部奪去，這一瞬間，她也覺得這暖房過分悶熱了。
唇齒交融，春來芳好。
直到謝知筠幾乎都要喘不過氣，輕輕拍了一下他結實的肩膀，衛(wèi)戟這才放開她。
謝知筠忙往后一閃，坐回她的小板凳上，嘴里念他：“沒個正經。”
如此說的時候，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沒有忽略嘴角的笑意。
傅邀月又說對了，她只是厭惡那件事，她并非厭惡衛(wèi)戟這個人。
若是當真厭惡他，她不會讓他如此親近自己。
耳鬢廝磨，唇齒相依，被翻紅浪。
想到這里，謝知筠覺得更熱了。
她狠狠拍了一下水桶里的水，飛濺的水花又落在衛(wèi)戟的臉上。
再度燙了他一下。
衛(wèi)戟：“……”
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夫人，為夫真的錯了，”衛(wèi)戟委屈巴巴，“雖然不知道錯在哪里，但請你消氣�！�
“那桶水真的有點燙，再燙兩次，我就要掉毛了。”
謝知筠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她往那桶里兌了點冷水，重新給他潤濕頭發(fā)。
“你又不是狗，掉什么毛？”
衛(wèi)戟聽到她笑了，自己也笑了。
“夫人說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
“汪？”
98第七十九章
坦誠
衛(wèi)戟的頭發(fā)很好，又密又黑，長長垂在腦后，好似綿延不絕的瀑布。
謝知筠的手很輕，她給衛(wèi)戟潤濕頭發(fā)之后，就取了香胰子過來給他洗發(fā)，在她的按揉之下，衛(wèi)戟竟有些昏昏欲睡。
“夫人這手法倒是厲害，這幾日的疲憊都被你按走了�！�
謝知筠笑笑，道：“阿行少時總是會驚夢，晚上也睡不好，我就同老大夫學了這手法，沒按多久他就病好了，現在想來只能勉強回憶起大概手法�！�
“小公爺可是覺得困了？”
“很舒服�！�
衛(wèi)戟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些睡意朦朧的啞意，在這霧氣氤氳的暖房里，竟是有些纏綿的曖昧。
謝知筠覺得臉上有些熱，心里也有些癢癢的，好似有螞蟻在她心尖來回爬，擾亂她的神智。
“你覺得舒服就好�！�
衛(wèi)戟安靜了好一會兒，等到她開始用溫水沖洗頭發(fā)，才開口：“夫人真好，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謝知筠抿唇笑笑：“這可是小公爺的心里話？”
“自然是心里話，”衛(wèi)戟伸出手，在她手腕上輕輕握了一下，“成婚之前，我覺得以衛(wèi)氏這樣的境況，我如何還能再去拖累無辜的女子，所以當時我是不同意的�！�
謝知筠不知還有這一段，她輕輕幫衛(wèi)戟洗凈發(fā)上的泡沫，安靜聽他說。
這樣的環(huán)境，很容易讓人敞開心扉，說一說心里話。
“但是阿爹卻說，讓你成婚不是為了讓你留下子嗣，咱們衛(wèi)氏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家，”衛(wèi)戟聲音里也有了笑意，“阿爹說，他打了幾十年仗都沒死，我也不會那么輕易死去，再說，今時不同往日，鄴州城中反而比別處要更安全�！�
謝知筠開口：“然后呢？”
衛(wèi)戟說：“然后阿爹說，你娶了媳婦，你就更他娘的不敢死了，你能活得比任何人都久。”
“老子給你選了個好媳婦。”
謝知筠聽到公爹這個自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的啊，父親這般欣賞我？”
衛(wèi)戟沒有回頭，卻也能在腦海里勾勒出她巧笑倩兮的模樣。
“是，阿爹很喜歡你，”衛(wèi)戟道，“當時他說，整個八州里，能給衛(wèi)家做嫡長媳的，唯有你一人�！�
這話之前崔季也說過，此刻再聽謝知筠心有了更深的體會。
一開始她還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無法承擔這份責任，但現在，經歷了那么多事以后，她覺得自己確實可以勝任衛(wèi)氏嫡長媳的身份。
謝知筠開口道：“父親說得對，我確實可以�！�
衛(wèi)戟勾起唇角，他動了動手，推動溫熱的浴水，感受著水中的阻力。
“是啊，不用把你娶回家，只見你一面，我就知道你可以了。”
這話明明很尋常，但夫妻兩個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那么笑了起來。
等笑夠了，衛(wèi)戟才道：“我現在特別慶幸�！�
隨著兩人的閑話，謝知筠已經給他洗干凈長發(fā)，她使勁擰出他發(fā)尾的水，用又厚又軟的巾子給他擦干長發(fā)。
“慶幸什么？”
“慶幸父親的英明神武，慶幸岳父的寬宏大量，才能讓你嫁給我做妻子�！�
“念念，我們這算不算是上天賜予的姻緣？”
謝知筠的手頓住了。
她只覺得一陣溫熱的暖流侵襲眼底，幾乎就要奔涌而出。
她心口里熱烘烘的，好似整個人躺在燦陽下的云朵上，暖融融，軟綿綿，舒服極了。
這是衛(wèi)戟第一次喚她的小名，明明是那么簡單的名字，可那兩個字在他唇舌之間流轉一邊，頓時溫柔繾綣起來。
這個小名是母親給她起的。
小時候她不懂，就問母親為何叫這個名字，母親就抱著她，笑著把她攬在懷中。
“這個名字就是要告訴你，無論你去哪里，無論你身在何處，都有人思念你。”
“我同你父親會一直念著你。”
現在，母親已經故去，父親好似成了另一個模樣，會一直念著她的似乎只有賈嬤嬤和傅邀月。
謝知筠的心都跟著軟了。
她沒想到，衛(wèi)戟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名。
此時此刻的這一番傾訴，讓兩個人的心更近了些，打從心底里，謝知筠無比認同衛(wèi)戟的話。
“是啊，我們是天賜的姻緣�！敝x知筠重復了一遍。
她終于明白，傅邀月說的都是對的，從頭到尾，她害怕的都不是衛(wèi)戟，她只是害怕有人在她眼前被傷害，被殺戮，最終悲慘地死去。
她害怕的始終是那些心懷惡意的殺人者。
她不怕衛(wèi)戟。
想到這里，謝知筠心里的大石終于落了地，她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再為那些回憶里的小事反復思量。
兩個人說完了這樣纏綿的話，一時間都有些赧然，就連衛(wèi)戟不知要說些什么，暖房里安靜極了。
只有安靜的水流聲和謝知筠幫他擦頭發(fā)的聲音交替響起，卻又是那么輕柔。
安靜了好一會兒，衛(wèi)戟才道：“你今日出門玩了？”
謝知筠簡單說了自己跟傅邀月去沐芳園游玩，說他們都見了什么，玩了什么，末了想了想，才道：“我還跟邀月說起，以前見過你�！�
衛(wèi)戟有些驚訝：“何時？定親時？”
謝知筠搖了搖頭，隨即想起他看不到自己，這才開口：“不是，大概三年前吧，我見過你一次，不過你不記得了。”
謝知筠把當年的事說了一遍，然后道：“那會兒我跟朝雨害怕極了，躲在車廂里不敢出來，只透過車窗的縫隙看了你一眼�！�
“如此說來，你還救過我一命呢�！�
謝知筠如此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今日一連兩次說起當時的事，可心境卻全然不同，此時此刻，謝知筠只把它當成是舊時的一段往事。
也算是兩個人曾經有過的偶遇。
衛(wèi)戟安靜聽了一會兒，然后才道：“我不記得了，這樣的事，在一年之間時有發(fā)生，發(fā)生得太多，我已經不記得個中細節(jié)�！�
他的聲音低沉，卻讓人安心。
“但我不是救你的命，士兵失誤，放走匪徒，以致你們有性命之憂，”衛(wèi)戟道，“我那是在將功補過，挽救自己的錯誤�！�
“你不生我氣，我才要感謝你�！�
98第八十章
兄弟
等衛(wèi)戟沐浴更衣完，通身的疲憊都消散了。
謝知筠存了看美人的心思，特地選了一身寬袍大袖給他，非讓衛(wèi)戟穿上。
衛(wèi)戟不怎么穿這樣的衣裳，但他身手敏捷，身形高挺，即便這樣的寬袍大袖，穿在身上也是行走有度，翩躚斐然。
衛(wèi)戟站在堂屋里，理了理衣袖，迅速就適應了這一身襕衫。
“怎么非要我穿這個？”
衛(wèi)戟低頭看了看：“有點怪。”
謝知筠在邊上欣賞了許久，此時才有些意猶未盡上前，幫他正了正白玉腰帶。
“哪里怪了，怪好看的�！�
謝知筠低著頭，眉眼低垂，眼里眉梢都氤氳著溫柔氣韻。
衛(wèi)戟看著她發(fā)頂的烏黑發(fā)髻，伸手在她發(fā)髻上戳了一下。
謝知筠：“……”
謝知筠：“小公爺，多大了？”
衛(wèi)戟就低低笑了兩聲，未多言。
等到衣裳穿好，衛(wèi)戟就道：“我今日早歸，是二弟和三弟有事，我去一趟夏茵閣，晚飯時歸來。”
謝知筠點點頭，她上前兩步，踮起腳在他發(fā)頂摸了一下，發(fā)現他頭發(fā)確實干透了，才道：“去吧�！�
衛(wèi)戟就笑著出了門。
肅國公府現在是他的家，但他也是成婚之后才久住，之前一直都是住在西郊大營里的。
這會兒他進了后院，繞過一叢冬青，就看到滿園郁郁蔥蔥，不由感嘆：“春日確實快到了�！�
有余跟在他身邊，笑道：“夫人可喜歡這花園了，特地栽培了許多花草，等到晚春時會更好看�！�
“小公爺你看，迎春已經開了�！�
衛(wèi)戟腳步微頓，順著有余的手指看去，就看到假山小徑一側的牡丹花叢后，一叢叢鵝黃的迎春已經悄然綻放。
趁著牡丹還在含苞待放時，迎春提前展露了春日的芳華，看著那一叢叢的花枝，衛(wèi)戟笑道：“不錯，挺好看的。”
很快，兩人就來到夏茵閣前。
有余先進去通傳一聲，衛(wèi)戟才跟著進入夏茵閣的院內。
春華庭中花草樹木整齊有致，樣樣都很雅致，夏茵閣卻有些素凈，一草一木都沒有紅纓色彩。
若非知道二弟比自己成婚還早，衛(wèi)戟幾乎以為這里并無女主人。
去年還好些，畢竟剛成婚，但都過了快一年還如此，就著實不太像樣。
衛(wèi)戟面上淡淡，并未在此事上多思量，他快步進了正房堂屋，就看到衛(wèi)耀快步迎出來。
同高大威武的長兄不同，他的身量和面容更肖似母親，一看便是翩翩佳公子。
衛(wèi)耀看到衛(wèi)戟，眼睛一亮，笑著迎上前來。
“長兄，好久未見了。”
最近兵營里事多，衛(wèi)戟回來得也有些晚，除了會去看望父親母親，倒是同弟弟們沒怎么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