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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年后我過去一趟】

    孟禹:【沒問題,

    我這幾天出差,

    初九回國,

    別跑空了】

    “杳杳,

    可以出發(fā)了哦�!睏钜虦厝岬厍昧饲盟姆块T。

    蘇稚杳放下手機(jī):“來了。”

    一下樓,就看到客廳沙發(fā),蘇柏在聽蘇漫露聊公司項目,身邊還有溫竹音依著喂車?yán)遄拥漠嬅妗?br />
    “好不容易過年得閑,你們父女倆也真是,公司的事兒就放放吧�!睖刂褚羧崛徉恋�。

    蘇漫露聽話地說:“行,聽媽的。”

    溫竹音挽住蘇柏的胳膊:“老柏,漫露給你母親準(zhǔn)備了顆野山參,兩百多年呢,早半年前就開始找人搜羅了,說是市面上就這么一顆。”

    “嗯�!碧K柏吐出車?yán)遄雍耍骸盎仡^帶上,漫露自己拿去給你奶奶�!�

    溫竹音給蘇漫露遞去一個眼神。

    “好�!碧K漫露笑了下。

    溫竹音出身并不好,能和蘇柏再婚,除了有同窗的緣分,也是她自己聰明。

    聰明的女人貪心得都很有分寸。

    溫竹音見好就收,輕聲岔開話題,發(fā)出疑惑:“時間差不多了,小杳衣服還沒換好嗎?”

    問完這句時,蘇稚杳剛從旋轉(zhuǎn)樓梯走到底,一聲不響經(jīng)過客廳。

    溫竹音轉(zhuǎn)瞬變了語氣,笑著說:“老柏你看,小杳穿這款大衣比模特上身還漂亮,是不是?”

    蘇柏沒回答,只是確認(rèn)她的衣服足夠暖和后,站起身:“杳杳,這幾天住你奶奶那兒,要帶的東西別忘了。”

    楊叔和楊姨是夫妻,平時真心待蘇稚杳很好,蘇稚杳不想因為自己,誤了這對老夫妻的年夜飯,所以沒有讓楊叔單獨送。

    其實蘇稚杳知道父親指的是帶她自己的東西,可一想到要和繼母繼姐坐一輛車,心里更不舒服,忍不住任性嗆話:“我哪有姐姐這份心思,能有什么帶的。”

    蘇稚杳沒留下聽蘇柏教育,話落,徑直去了停車庫。

    抵達(dá)老宅時天色將暗未暗,青林綠池環(huán)繞的蘇氏莊園卻早已燈火通明,佇立光中,像一座巧奪天工的四合院式古典園林。

    新中式宴廳華貴氣派,水晶吊燈像發(fā)光的瀑布,傭人們來回穿梭,忙碌地布置餐品。

    那些叔伯姑嬸們言笑晏晏,站的坐的都有,平常一年到頭不見人,這會兒倒是團(tuán)團(tuán)圍著老太太有說有笑,殷勤得很。

    蘇柏一到就領(lǐng)著他們過去打招呼。

    蘇稚杳興致缺缺,慢吞吞跟在后面,在看到程覺的那瞬間,她一愣,神情終于有了反應(yīng)。

    “杳杳!”程覺喜悅地喊她。

    他一身白色正裝,靠坐在老太太身旁的沙發(fā)扶手上,似乎和老人家聊得很融洽。

    這邊,溫竹音暗暗搡著蘇漫露遞出禮盒,蘇漫露拜年的話剛出口,蘇老太太恍若不聞,一看見蘇稚杳,立馬笑逐顏開地招招手。

    “囡囡,快過來,到奶奶這兒來。”

    蘇稚杳來不及思索程覺為什么會在這里,人先走過去:“奶奶新年好�!�

    蘇老太太握住蘇稚杳的手,不掩飾喜愛,拉她坐到自己身邊,態(tài)度對比強(qiáng)烈,直接忽略了蘇漫露的存在。

    蘇漫露尷尬地收回捧出禮盒的手。

    “奶奶可許久沒見你了,以后要和阿覺常來啊。”聊了會兒,蘇老太太說道。

    蘇稚杳聽得奇怪。

    她還沒開口,程覺已經(jīng)懂事地?fù)屜然卮穑骸疤K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一有空就帶杳杳回來看您!”

    蘇老太太笑幾聲,又連說了幾聲“好”。

    蘇稚杳嫌程覺多管閑事,悄悄瞪他一眼,然后認(rèn)真說道:“奶奶,我自己也能來,不用麻煩小程總�!�

    “誒,”蘇老太太不同意她這說法:“你和阿覺的親事,奶奶很滿意,囡囡啊,奶奶歲數(shù)大了,就想長眠前看到你成家�!�

    她確實上了年紀(jì),說幾句話就有氣無力。

    蘇稚杳卻頓時感到索然無味。

    祖母是個慈祥的老人,作為女流,年輕時插手商戰(zhàn)也不乏雷霆手段,很受人尊敬,她喜歡聰明的孩子,從小到大最疼蘇稚杳是真的,但她和蘇柏一樣,名聲地位看得重,萬事以家族利益為先也是事實。

    蘇稚杳有點累,不想說話。

    蘇老太太拍拍她手,言簡意深的語氣:“奶奶可就你這么一個親孫女。”

    這話說得,讓蘇漫露光是安靜站在那里都顯得如此難堪。

    擅做面子的溫竹音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溫竹音在蘇家妯娌里一直不受待見,這下老太太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沒把她們這對上趕著倒貼的母女當(dāng)過自家人。

    一室人都在默默看笑話。

    蘇柏出來做和事佬,接過蘇漫露手里的禮盒,擺到茶幾上:“母親,漫露給您的野山參,這可是個好東西啊,補(bǔ)氣!”

    “這玩意兒多得放不下,我都不知道扔多少了�!碧K老太太一眼沒瞧,拄著拐杖站起來:“吃飯吃飯,囡囡,阿覺,來跟奶奶一塊兒坐�!�

    蘇稚杳可不想和程覺一塊兒坐。

    尤其一場家宴,老太太全程都在思量訂婚的日子,說四月份日子好,就是太趕了,七八月份不錯,再晚就是今年年底……其他長輩都跟著應(yīng)和,特別是程覺,春風(fēng)得意的情緒都浮現(xiàn)在臉上。

    蘇稚杳心煩意亂,敷衍地吃了幾口,就一副困得不行的樣子,蘇老太太偏心,獨獨放她先回房間休息。

    離席時經(jīng)過,一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蘇稚杳和長桌那一頭的蘇漫露遙遙對視了眼。

    前后只有一秒。

    但很奇怪,當(dāng)時蘇漫露那個的眼神,有妒忌,有冷意,有屈辱,依稀還有幾分她看不懂的嘲弄和隱忍不甘,十分復(fù)雜。

    就好像是在怨恨她奪走了本該屬于她的東西,可這里的一切本就不是她的。

    莊園大得像城堡,房間眾多,蘇稚杳被安排在三樓,住蘇柏隔壁,這層的露臺風(fēng)景好,也清靜。

    蘇稚杳沐浴后就裹著睡袍上了床。

    客套不如睡覺,她不打算再出去了。

    程覺的微信消息彈進(jìn)她手機(jī):【乖乖,快出來,我放煙花給你看!】

    她今晚的郁悶,程覺要負(fù)一半責(zé)任。

    蘇稚杳沒好氣問:【大老遠(yuǎn)跑這兒來,你想干什么?】

    程覺還挺冤:【這可就冤枉我了,你奶奶一定要我過來,我也不好拒絕是不是】

    蘇稚杳和他直白說明:【婚姻是我自己的事,他們怎么說都不作數(shù),程覺,你知道我不會和你訂婚】

    程覺難得正經(jīng):【杳杳,我知道你現(xiàn)在呢還不想結(jié)婚,但我保證,你嫁給我之后,會一直是京圈最風(fēng)光的公主,我對你是認(rèn)真的】

    他好像是認(rèn)定了,她就是他的,而她只有他一個選擇。

    可是喜歡和互相喜歡,是兩碼事啊。

    蘇稚杳無語,臉壓著枕頭往里陷。

    她深刻感受到自己再不勾搭上某人,別說解約,人都要直接被架著送去給程家了。

    與其困縛在豺狼虎豹窩里被一點點啃噬血肉,她寧愿被最烈的猛鷙叼走,起碼見過長空,死也死得明白。

    蘇稚杳倏地坐起,深吸口氣,利索地翻進(jìn)那個人的短信界面。

    賀司嶼的名字,此刻就像救世主。

    【新年快樂,歲歲安康】

    敲出這條短信后,蘇稚杳安詳平躺等待,可半小時過去也沒收到回復(fù),她今晚心情甚是煩躁,耐心耗盡得極快。

    坐起來,編輯新短信:【國貿(mào)新開的日式餐廳,聽說主廚是從日本請過來的米其林三星大師,等你下回來京市,我們一起去吃吧[可愛]】

    過去會兒沒回應(yīng)。

    蘇稚杳沒話找話:【我的珍珠還在你那兒呢】

    又過去半小時。

    他是在忙還是故意已讀不回?

    蘇稚杳再坐起,這回來勢洶洶:【賀司嶼,上回請我喝咖啡的五百塊,你忘了給我報銷】

    【支持微信轉(zhuǎn)賬】

    【我的微信和手機(jī)同號,你快點兒加我】

    雖然那天她壓根沒去喝咖啡,但這不重要,主要是想加他微信。

    沒一會兒,嘀一聲,她收到了短信回復(fù)。

    蘇稚杳笑起來,眼睛亮晶晶,不愧是資本家,一提到錢馬上就有動靜。

    點進(jìn)去一看,笑容隨之消失。

    這人就寡淡一句:【我沒有微信】

    拒絕她的理由都找得這么敷衍。

    蘇稚杳微惱,一口氣敲了好多個問號甩過去,每個問號都拆分成一條短信,頗有不死不休的氣勢。

    或許是她吵得不可開交,賀司嶼不得不及時回復(fù)她:【開會,別鬧】

    除夕夜還開會……難道他人在國外。

    蘇稚杳忽覺自己此刻的行為不太通情達(dá)理,安分下來,不自覺地揣摩起他說“別鬧”這兩個字時的語氣。

    是不耐煩的,還是溫柔的?

    肯定是不耐煩,他每次對她都那么冷淡。

    蘇稚杳壓著被子躺回去,身子蜷起來,郁悒回:【哦……】

    甚至連想象她都想不出賀司嶼溫柔會是什么樣,想著想著,還不小心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一陣哭鬧聲中。

    聲音是從隔壁房間的露臺傳來的,隔著玻璃門若有若無,但蘇稚杳還是被吵醒了。

    大約今晚上溫竹音委屈了,父親在哄。

    不過很快就沒了聲。

    這里是蘇家老宅,奶奶眼皮子底下,七八房親眷的耳朵都聽著,溫竹音有再大的怨艾都得裝裝樣子,不敢鬧大。

    蘇稚杳沒在意,只是又想到蘇漫露那個眼神,心緒莫名有點不安。

    手機(jī)滑落在枕頭邊,蘇稚杳摸過來想看看自己睡了多久,先看到了賀司嶼的短信。

    時間是在半小時前,他問:【銀行卡號】

    蘇稚杳呆滯住,才從惺忪睡意中慢慢清醒過來,這人還當(dāng)真想要還她錢了。

    五百塊在這圈子里都抵不到五分,蘇稚杳不信賀司嶼看不出她真正的目的,除非他就是真心實意地準(zhǔn)備和她兩清。

    胸腔里一股子不明不白的別扭。

    良久不知作何反應(yīng),蘇稚杳直接回?fù)芰送娫掃^去。

    沒有等太久,對面接通了。

    他好像在看書,電話里有窸窣的翻頁聲,混著信號雜音的還有他沉靜的呼吸。

    明明就在,他卻不開口。

    他不先開口,蘇稚杳也不開口,秉住氣暗暗和他較勁。

    過了十幾秒,賀司嶼大概是覺得幼稚,不和她相持,低沉出聲。

    “說話�!�

    手機(jī)貼在耳畔,男人的聲音一出來,蘇稚杳耳窩一癢,手指頭跟著酥麻了下。

    他的嗓音是有厚度的,帶著鼻息間淡淡而慵懶的氣音,沒什么語氣,但透滿成熟男人的質(zhì)感和魄力,聽得人多巴胺涌動。

    蘇稚杳滾進(jìn)被子里掩住半張臉,側(cè)躺著,沒坐起來,光聽聲音她就浮想不已。

    如果哪天她生氣了,他用這樣的聲音溫柔一點哄哄她的話,她再氣可能也堅持不到兩分鐘就原諒了。

    蘇稚杳突然忘了自己剛剛在不舒服什么。

    “嗯……嗯?”她裝傻,拿出畢生演技,剛睡醒一般,迷迷糊糊問:“賀司嶼?”

    賀司嶼不作聲。

    蘇稚杳沒管他,自顧往下演,軟著聲說:“我玩兒手機(jī),玩睡著了,按錯號碼了……”

    賀司嶼不明意味淡呵一聲,語調(diào)不緊不慢:“你的手指得多有本事,連著區(qū)號十三位數(shù),偏就一路撥到我這來了�!�

    “……”

    這理由是挺餿的。

    蘇稚杳知道自己不占理,支支吾吾思索須臾,強(qiáng)辨道:“彈鋼琴的手,你以為呢?盲撥號碼而已,要是在港區(qū)Saria輔導(dǎo)過我,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三協(xié)奏曲,我今天肯定都能閉著眼倒彈。”

    這話聽著,好像是在控訴他。

    也不管是對是錯,她總能找到自己的理,細(xì)細(xì)柔柔的聲兒一出來,就自然而然帶上幾分可憐,嗔怨他不與人為善,讓她這么委屈。

    賀司嶼聲音放輕:“這是在怪我?”

    一想到催婚都催到了定日子的地步,而她在與賀司嶼的交往方面始終毫無進(jìn)展,蘇稚杳就熬心,半怨半悶地咕噥:“賀先生現(xiàn)在過意不去了?”

    都開始喚他先生了。

    就好像前陣子費盡心思想讓他叫名字的人不是她。

    接著,聽她細(xì)細(xì)沉吟:“欠一餐和欠兩餐,其實也差不多……”

    又算計他。

    賀司嶼停頓好些秒,才回應(yīng):“欠不欠的,不都是憑你說�!�

    他語調(diào)平淡,卻沒從前那么冷。

    心情抑郁的時候,血液中會產(chǎn)生某些破壞性的毒素,像化學(xué)物質(zhì),造成態(tài)度的悲觀。

    如同此刻,蘇稚杳聽到他這么說,腦子里獲取到的信息不是“她說了算”,而是“都是她生拉硬扯胡攪蠻纏”。

    蘇稚杳小聲埋怨起他:“還不是你天天沒空沒空的,諸葛亮都沒你難約�!�

    賀司嶼被她惹得很淡地笑了聲,但語氣依舊冷靜:“蘇小姐為何非要約我?”

    “我追著你這么久,你都不知道為什么?”一陣難言的沮喪堵在心間,蘇稚杳一把扯著被子過頭頂,整個人都窩到里面。

    “為什么?”他問。

    蘇稚杳憋了好一會兒,才悶聲悶氣地說:“想要和你交朋友啊……”

    賀司嶼靠著休閑椅,一本厚重的《圣經(jīng)》擱在腿上,美國還是正午,書房落地窗外灑進(jìn)一室明媚的晴光,他左耳戴著一只藍(lán)牙耳機(jī),不知是在認(rèn)真看書更多,還是聽電話里的閑言碎語更多。

    鐘意你,想和你交朋友,不可以嗎?

    這話她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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