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常宜暉滿面笑容：“我知道，我知道！”

    江隱露出點疑問的表情。陸先寧莫名其妙看著突然熱情的媽媽，梁策也有點茫然：“小姨，你常年在國外，原來也聽說過江隱？”

    常宜暉把站在身后的陸先寧拉到面前，往江隱那邊推了推：“哎呀，你們怎么都這么矜持？放開一點嘛，我又不介意，蘇萊都和我說過了。江隱！你好，我是寧寧的媽媽，雖然已經(jīng)聽說你一表人才，但沒想到這么英俊，還如此優(yōu)秀，真不錯！”

    常宜暉熱情地上前擁抱江隱，江隱只好禮貌地回抱一下。華晴在一旁好奇問：“Evan，現(xiàn)在喜歡年紀小的啦？”

    “喜歡喜歡，喜歡得很。”

    常宜暉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猜到你今天大概會來，所以我把見面禮也帶過來了，表達一下我對你和寧寧幸福長久的祝福......”

    梁策一口香檳差點噴出來，華晴吃驚地看向江隱，又看陸先寧。陸先寧差點叫出聲：“媽！”

    常宜暉的臉上掛著對未來自家女婿的欣賞和肯定：“你們有訂婚的計劃嗎？我可以為你們設計訂婚現(xiàn)場和戒指！當然如果你們不介意，結(jié)婚的時候我也......”

    陸先寧馬上制止常宜暉：“媽媽！我們根本就不是這種關系，你到底是聽誰說的？”

    常宜暉不解：“蘇萊說你們在一起買家具，你們不是已經(jīng)在同居了嗎？”

    梁策在一旁扶桌大笑，一直安靜沒說話的江隱終于開口：“感謝您的厚愛。先寧只是在幫助我設計家裝，我們沒有同居�！�

    常宜暉看看陸先寧氣惱的臉，又看江隱沉靜沒有波瀾的神情，露出可惜的表情：“噢，你們還沒進展到這一步？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陸先寧要氣死了：“不是還沒進展到這一步，是根本就什么都沒有，你不要再自己腦補什么奇怪的大戲了！”

    一旁華晴卻看著陸先寧，轉(zhuǎn)過頭認真問江隱：“這就是你拒絕我，一直不愿意真正接受我的原因嗎？”

    其余三人露出震驚的表情。江隱站在一身婚禮禮服的華晴身邊，恍若如一對璧人。

    江隱答：“我們不合適，華總。貝曼先生才是最配得上你的優(yōu)秀男性。”

    華晴一笑，笑容艷麗不可方物，含著一絲嘲諷和悲哀：“也是，總之你是不喜歡，自然有千百個拒絕我的理由。江隱，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如果有一天你也像我這樣一次又一次被拒絕真心，那時候的你又會是怎么樣的表情？”

    華晴走后，四人陷入古怪的沉默。

    陸先寧小心開口：“學長，你別把華晴姐的話當真，她肯定是說氣話�！�

    江隱忽然開口：“我想和陸先寧單獨聊聊，可以嗎？”

    陸先寧愣一下，常宜暉忙說：“當然可以�！�

    她推著好奇的梁策走了，留下陸先寧和江隱。庭院里人多，江隱走向不遠處更安靜的人工湖邊，陸先寧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他原本也想主動與江隱道歉，為兩年前梁策對待他的惡劣態(tài)度。他知道梁策是因為寵愛他這個表弟，所以為江隱對待他的疏離態(tài)度不滿，進而認為江隱“遲來的”關心是虛偽。

    陸先寧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江隱為什么想聯(lián)系自己。是得知了他的父親去世，所以擔憂他嗎？

    即使從前他對待江隱的態(tài)度多么自以為是，即使他們的最后一面以無法收場的方式結(jié)束，連道別都不曾有過。

    江隱是那么驕傲的人，他的自尊卻被如此地輕視了。

    湖邊的樹林擋去了寒風，陸先寧有些不安，主動開口：“學長最近工作還很忙嗎？”

    江隱答：“還好。”

    陸先寧努力想話題：“嗯，要注意休息。小宋哥說你一天只睡四個小時，睡眠時間太短了�！�

    “固定習慣就好�！�

    兩人又沉默一陣，陸先寧小心道：“學長，剛才我媽媽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她是誤會了。”

    江隱卻說：“我和華晴也只是單純的工作往來關系�！�

    陸先寧傻乎乎地杵著，心想那當然了，人家姐姐都結(jié)婚了，你倆還能是個怎么關系。雖然華晴那邊似乎還余情未了。

    他這么想著，就沒頭沒腦地問出來：“學長還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嗎？”

    江隱看向他。他的目光很靜，陸先寧卻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個晚上，兩人之間一觸即燃的熱度，親密的距離，伴隨迷亂的醉意。

    陸先寧忙給自己找補：“你看，你這么好，多少優(yōu)秀的人愛慕你，其實你也可以不用太過忙于工作，偶爾......”

    江隱忽然道：“陸先寧�！�

    陸先寧閉上嘴。江隱站在與他一步遠的距離，這距離充滿克制和禮節(jié)，一如江隱對待他的態(tài)度。

    “那天晚上我很清醒，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經(jīng)過了思考�！�

    “如果到目前為止你還可以接受，那么我就嘗試著繼續(xù)。如果你感到討厭，我會停止這一切，并盡量避免出現(xiàn)在你面前，不打擾你的生活。”

    陸先寧茫然心想自己原來不止聽力下降，連腦子的信息處理能力也變差了，不然他怎么都聽不懂江隱說話。

    “怎、怎么會？你從來沒有打擾過我的生活，明明是我一直打擾你。”

    江隱沒有回應他的答非所問。他的態(tài)度太過鎮(zhèn)定，仿佛在與陸先寧進行一場籌備已久的熟練談判，甲方兩手空空，一頭霧水；乙方鎮(zhèn)定自若，萬事俱備。

    “我會等你的答復，在這之前不會有任何冒犯。當然，我希望你的答復不會太慢�！�

    “陸先寧，一切由你決定�！�

    第18章

    陸先寧回到家時，宋竹柏正在家里和宋大獎玩。他最近難得有空休息，見陸先寧回來，與他打招呼：“小陸，婚禮上好玩嗎？”

    大獎主動過來迎接他，陸先寧蹲下來抱住狗腦袋，身子一歪，抱著狗躺在地上。

    “唉，怎么往地上躺？”

    家里有地暖，陸先寧把腦袋埋在狗身上。宋竹柏過來摸摸他的頭：“怎么了？”

    陸先寧有氣無力地：“沒事小宋哥，我就是玩累了�！�

    “我抱你回房里躺著？”

    “不用啦，我就這樣抱著大獎，很舒服�！�

    宋竹柏摸摸他的頭發(fā)，起身走了。宋大獎乖乖地被他抱著，大狗的身體暖熱，毛絨柔軟，貼著陸先寧的胸口，讓他空落落的心有一絲墜在實地的感覺。

    陸先寧努力地在腦海里去撿記憶的碎片，希望從回憶里找出江隱在意過自己的蛛絲馬跡。

    但所有關于過去的細節(jié)在他的腦海里幾乎都變得模糊了。自從做過腦部手術，他的記憶就在逐漸變差，即使后來把腫瘤全部切掉了，被影響受損的腦部區(qū)域也無法完全恢復正常功能。

    他現(xiàn)在是一個記性不好，幾乎沒有聽力，還面臨著復發(fā)的潛在危險的人。

    陸先寧從地上坐起來。宋大獎圍著他轉(zhuǎn)，好像嗅到人類的情緒變化散發(fā)出來的氣息，狗輕輕蹭他的臉頰。

    陸先寧自言自語：“我應該拒絕他，對不對？我知道，我應該拒絕�！�

    陸先寧大概三四個月會去醫(yī)院進行復查。今天常宜暉和梁策一起陪著他，抽血打針，照核磁共振，打照影機，做完復查后與醫(yī)生聊了一陣。

    陸先寧的原主治醫(yī)生阿什莉就職于利爾茨的神經(jīng)外科醫(yī)院，現(xiàn)主要負責的醫(yī)生則是阿什莉的學生賀白，裕市有名的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師生在陸先寧的病情上一直保持溝通。

    檢查結(jié)果出來后，賀白拿著陸先寧的MRI結(jié)果仔細看，問陸先寧：“回國以后出現(xiàn)過癥狀嗎？”

    陸先寧答：“還是一樣，聽不清。記憶力好像沒有以前那么差了，我習慣把很多事情都記在本子上或者手機里，不影響生活�！�

    “嗯，保持得很好。頭疼頭暈過嗎？走路穩(wěn)不穩(wěn)？”

    “沒有，走路很正常�！�

    常宜暉問：“賀醫(yī)生，我看片子上這個地方，你們說的囊腔是不是還在？”

    賀白答：“就像老師之前說的一樣，腫瘤切除了，但腔隙還在。一旦先寧出現(xiàn)頭疼頭暈的癥狀，就要立刻來找我進行手術。”

    梁策問：“他這個瘤子切得很干凈，應該不會再復發(fā)了吧？”

    “復發(fā)的可能性比較小�！辟R白面容溫潤，說話時語氣和緩：“今年是第六年了，先寧的術后恢復很好，但還是需要注意平時的狀態(tài)�！�

    賀白強調(diào)陸先寧一定要注意頭疼和走不穩(wěn)的癥狀是否發(fā)生，這件事每次復查時他都會和陸先寧提起。好在這幾年里陸先寧一切還算正常，病既沒有復發(fā)，也沒有惡化。

    離開醫(yī)院后，常宜暉思來想去，說：“要么我還是留在裕市吧。”

    陸先寧：“怎么突然這么說？”

    “你需要有人照看，我這樣把你一個人丟在國內(nèi)，太不負責。”

    陸先寧一笑：“媽媽，我自己難道不會照顧自己嗎？你也太小看我了�！�

    常宜暉猶豫：“但是......”

    “你定期給我打電話不就好啦�！标懴葘帩M不在乎道：“你要是天天圍著我轉(zhuǎn)，我還不自在了。你過好你的生活，對你自己負責，就是對我負責�！�

    梁策在前面開車，笑道：“嘴皮子倒是越來越利索了。”

    陸先寧和他拌嘴：“還不是跟你學的�！�

    常宜暉便也笑笑，不再提這件事。

    把陸先寧送回宋竹柏家后，梁策再送常宜暉去她的住處。見小姨一直沒說話，梁策主動開口安慰：“小姨，你放心吧，賀醫(yī)生都說那個囊腔不是瘤子，出現(xiàn)癥狀及時切掉就好。你別看寧寧平時不著調(diào)，他對自己的身體還是注意的。”

    常宜暉無奈一笑：“唉，倒也不是真的擔心他照顧不好自己。只是想起來，以前我不常陪在他身邊，所以他長大以后不愛親近我，還是怪我�！�

    梁策沒說話。常宜暉說：“老陸雖然也忙，但就算只有一點點空余時間，他也全部用來陪寧寧，他最愛寧寧了。我呢，每一次面臨選擇，選的幾乎都是自己......”

    常宜暉出神望著車窗外的高樓，若自言自語：“有時候我都在想，走的為什么是老陸呀。”

    梁策低聲道：“小姨，不要再說這種話了。要是讓寧寧聽到，你知道他會多傷心嗎？”

    常宜暉深吸一口氣，拍拍臉恢復精神：“嗯，你說得對�！�

    很快常宜暉就要走了。陸先寧送她到機場，常宜暉提著簡單的行李箱，拎一個包：“那給江隱的禮物我就暫時先收著，等時機成熟再送吧！”

    陸先寧對她奇怪的執(zhí)著都無語了：“送什么呀，都說了我和學長不是那種關系，不管是什么禮物，你就自己留著吧�！�

    常宜暉乖乖說好的，走過來抱抱陸先寧，親一下他。

    “那我走啦�！背Ｒ藭煴葌�手勢：“有事就和我打電話噢�！�

    陸先寧嗯嗯點頭，目送常宜暉走進安檢口。

    常宜暉自由，這是陸先寧已經(jīng)習以為常的事實。若說母親來去如風，陸先寧就是坐在草地上看著風從這邊吹到那邊、再從那邊吹到這邊的小孩。

    現(xiàn)在小孩長大了，風還是原來的那道風。

    陸先寧回到家，宋竹柏不在，宋大獎噠噠地過來。陸先寧在外面多走兩步就冷得縮脖子，回家打開暖氣，窩進臥室里。

    綠野林蹤的房子裝修好了，裝修公司發(fā)來現(xiàn)場照片，問陸先寧要不要親自來看看。

    自己親手設計的房子，看現(xiàn)場照片都已經(jīng)覺得好看得不得了，陸先寧心癢難耐，偷偷問他們江總在不在。

    他們說不在。陸先寧重新套上外衣，牽著宋大獎出門。一人一狗到綠野林蹤門口，這次陸先寧終于能正大光明進去了：江隱之前給他辦了門禁卡。

    陸先寧和宋大獎歡快地跑到別墅前，負責人等在門口，領著他們進去。

    整個別墅煥然一新，按照陸先寧的設計思路，功能區(qū)進行重新劃分，墻也重新粉刷，整體是簡約而溫暖的灰色系風格，家具與裝飾不多，符合江隱的生活習慣和性格。

    院子前后的綠植花草也重新整理了，陸先寧請了花匠，不管江隱以后住不住這里，院子都有人打理。

    陸先寧很滿意，樓上樓下四處看，負責人盡職地跟隨他身邊，說：“江總很快也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