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隱沒聽清他后面的話：“什么？”

    陸先寧卻不肯再說了，倒在車后座無聊地玩靠枕。

    江隱把陸先寧送到宋竹柏住的小區(qū)門口，車停下，江隱被點了點肩膀，他轉(zhuǎn)過頭。

    陸先寧抱著他的平板，電子筆輕輕戳在江隱的臉頰上，戳出一個很輕很輕的痕跡。

    昏暗的車里，陸先寧在江隱耳邊說悄悄話。

    “學長，看你現(xiàn)在和華晴姐姐的形勢，要不還是給你加上兒童玩樂房吧？”

    車揚長而去，把陸先寧扔在路邊。

    冷風撲在陸先寧的臉上，陸先寧心想：小氣。

    第08章

    自從陸先寧住進宋竹柏家，他主動肩負起了遛宋大獎的任務(wù)。陸先寧買了輛電動車，每天騎車出門到處轉(zhuǎn)，大獎在旁邊跑，停停歇歇的，一天能在外面玩三四個小時。

    宋竹柏工作忙，加班是常有的事。每回他加班到很晚回來的時候，只有宋大獎?chuàng)u著尾巴過來迎接他，陸先寧則很早就睡了。

    據(jù)宋竹柏所知，這小孩幾乎每晚不會超過十點睡覺，早上不會超過九點起床。

    他最近悶頭在房間里畫設(shè)計圖，書買了好幾本，還在聽室內(nèi)設(shè)計的網(wǎng)課，很有干勁的樣子。

    宋竹柏朋友很多，經(jīng)常有各種約飯。他想帶陸先寧一起出去玩，陸先寧卻回絕了。

    宋竹柏對江隱說：“我發(fā)現(xiàn)小陸意外地不喜歡社交�！�

    江隱疑惑看他。宋竹柏一邊坐在電腦前修程序，一邊說：“是長大了，所以不喜歡交新朋友了嗎？當然，他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是很好的。”

    江隱對他這種阿媽式的說話方式已經(jīng)熟視無睹。他坐在一旁翻閱資料：“他原本就不大交朋友。”

    宋竹柏露出吃驚的表情：“是嗎，你怎么知道？”

    隨后想起來：“哦，你大學的時候經(jīng)常和他在一起�！�

    江隱糾正他：“我們沒有經(jīng)常在一起。”

    宋竹柏好脾氣地說好。

    宋竹柏還記得那時陸先寧在讀淮山附中，三天兩頭混進淮山大學里，與門口保安都混熟了。

    即使江隱同意了讓他加入論壇的團隊，他們也并非每天都要忙于管理論壇和搞活動。但沒事的時候，陸先寧也喜歡往大學里跑。

    那時宋竹柏還很好奇陸先寧的上課時間，因為陸先寧在想辦法拿到江隱的課程表后，就開始經(jīng)常像地里的蘑菇一樣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有時候是在宿舍樓下，有時候是在教室門口。

    “我來和你們一起聽課！”陸先寧總是穿著便服，背個書包朝他們沖過來，努力裝作不是高中生的樣子，臉龐卻稚嫩得顯眼。

    江隱熟練躲開他的突擊，繞道走了。宋竹柏也從最開始的驚嚇到漸漸習慣。時而陸先寧要是有一陣沒有冒出來，他還在想小陸怎么不來突然襲擊了，是對江隱失去興趣了嗎？

    事實總是證明：沒有。簡直是興趣盎然。

    陸先寧喜歡擠在他們兩人中間聽課。他沒有課本，就裝模作樣攤著自己的筆記本，他很聰明，知道專業(yè)小課不好蹭，有的教授會很介意，所以他每次都是蹭大課。

    有一次宋竹柏問陸先寧：“小陸怎么不回學校去上課？”

    陸先寧驕傲說：“我都聽懂啦，我成績很好的。我和爸爸說我要去聽大學的課，他就幫我給學校請假了�！�

    “哇，小陸真棒�！�

    實際上陸先寧聽不懂江隱和宋竹柏的課。他們是學計算機的，而陸先寧是個對程序語言毫無天賦的文科生。

    江隱：“你天天過來浪費時間？”

    陸先寧理直氣壯：“我是來找你玩的，你要是肯陪我，我就沒有浪費時間�！�

    江隱扔下一句：“那我就浪費了�！�

    然后就起身拿上書走了。

    宋竹柏總覺得陸先寧很多次都要被江隱氣哭了。但每一次陸先寧都會恢復(fù)如初，鍥而不舍地繼續(xù)來找江隱。

    真是個不記仇的好孩子。

    宋竹柏如是對陸先寧產(chǎn)生良好的印象。

    宋竹柏好奇地問江隱：“你在觀察小陸？不然你怎么知道他不大交朋友？”

    江隱耐著性子：“這不需要觀察�！�

    “那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

    江隱拿起資料起身走了，換了個辦公室。

    自從開始親手設(shè)計后，除了每天遛大獎和購買食物補給，陸先寧完全不出門了。

    他從前的家硬裝做得很好，功能區(qū)也劃分得適宜，幾乎不需要改動，因而節(jié)省陸先寧不少精力。他撲在電腦和平板中間改改畫畫，每集中精神工作一段時間就不得不放下筆休息。

    一個周末，江隱接到陸先寧的電話喊他看家具。裕市正在開一場家具發(fā)布會，陸先寧很有興趣，想江隱和他一起去。

    江隱難得有空，第二天開車過來接陸先寧。

    陸先寧裹著件藍色外套，牛仔褲，白球鞋，戴一頂棒球帽，背著書包蹦過來開門上車。他胳膊夾著平板電腦，手里攥一包沒吃完的薯片，上車時重心不穩(wěn)栽到座位上，薯片袋子被擠得嘩啦響，棒球帽甩飛進江隱懷里。

    江隱把他的帽子拿起來，禮貌地遞給他：“要不你坐后面去�！�

    陸先寧興致勃勃地抽出平板：“不行，我要給你看我的設(shè)計圖，所有房間的我都畫好了，我已經(jīng)想好了家里的每一個地方都要放什么、怎么放，今天先去家具城逛逛看有沒有符合我預(yù)期的，如果沒有咱們就定做�！�

    陸先寧舉起平板：“噔噔！看我設(shè)計的風格怎么樣？”

    江隱掃過去一眼。陸先寧已經(jīng)完成了效果圖，畫出了整個房子的視覺風格和家居裝飾。房子的風格整體是灰色系，以灰白和灰藍為主。房子設(shè)計得簡約大氣，偏實用少裝飾，陸先寧畫得非常細致，整體的設(shè)計都符合江隱平時的生活習慣，以及本人的性格。

    江隱收回視線，簡潔答：“不錯�！�

    陸先寧：“你只看了三秒！”

    江隱面無表情：“我要開車�！�

    陸先寧小聲哼一聲，抱著平板自己仔細翻看：“反正我已經(jīng)給你看過效果圖了，你現(xiàn)在沒有反對意見，以后也不可以有，更不能干涉我的裝修進度。”

    兩人抵達家具發(fā)布會的現(xiàn)場，陸先寧一馬當先沖進樓里，江隱接了個電話，轉(zhuǎn)頭就沒看見人了。

    這場家具發(fā)布會有許多有名的設(shè)計師到場，邀請是發(fā)給陸先寧的，陸先寧來之前已說明了會帶一位同伴來，然而他自己先跑不見，前來迎接的引導(dǎo)員只迎到了江隱，十分疑惑。

    陸先寧鉆進人群，他看中一款深灰風格的原木家具，是國內(nèi)著名設(shè)計師蘇萊最新的作品，售價牌子都沒掛。

    正巧蘇萊在旁邊與人交談，她轉(zhuǎn)頭看見陸先寧在給自己的作品拍照，定睛一看。

    “先寧！”蘇萊暫時中止了談話，來到陸先寧面前親近地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來了怎么不說一聲，就你一個人嗎？”

    邀請陸先寧參加這次發(fā)布會的正是蘇萊。陸先寧笑著與她抱了抱：“蘇萊姐，謝謝你這次邀請我，我最近正好在裝修房子呢。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他就在――在.......”

    陸先寧回過頭環(huán)視一圈，沒看見江隱的人。他心想怎么把人丟了，正要去找，轉(zhuǎn)頭就差點撞進一個人的懷里。

    江隱無可奈何，握住他肩膀讓他站好。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冒失？”江隱低聲說。

    引導(dǎo)員把江隱帶到這邊，見蘇萊在，禮貌告辭離開。陸先寧拉著江隱和蘇萊介紹：“他就是我朋友，江隱。學長，這位是蘇萊姐姐，你看她的新作品，是不是很漂亮？”

    蘇萊掩嘴笑：“先寧，你的朋友可真是一表人才�！�

    江隱與她簡單打過招呼，陸先寧把剛才拍的照片給他看：“和你的氣質(zhì)完美符合�！�

    蘇萊問：“先寧，你是在為你的朋友選家具嗎？”

    “嗯�！�

    蘇萊逗他：“我這個只是展覽，還沒有很想賣哦。”

    陸先寧撒嬌：“萊萊姐――別吊我胃口嘛�！�

    “好啦，等我之后聯(lián)系你吧�！碧K萊說：“前陣子還和你媽媽聊起你，她最近也在籌備她自己的發(fā)布會，原本想來國內(nèi)看看你，可惜都抽不出空�！�

    陸先寧滿不在乎地：“我不是小孩，不用她多花時間陪我�！�

    兩人聊了幾句，一直有人找蘇萊，陸先寧便和江隱去其他展區(qū)逛。陸先寧拍了許多照片，詢問江隱偏好哪些風格，江隱的回答一律是：都行。

    “給你做設(shè)計師真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标懴葘幷f。

    江隱沒搭理他，看一眼手表：“還有事？我要走了。”

    “這么快？都還沒到中午，你不會連午飯都不和我一起吃吧？”

    “這里不是有你的朋友嗎？”

    陸先寧簡直沒法和江隱溝通：“可我是約你一起來的�！�

    江隱也認為陸先寧的規(guī)劃觀念太過散漫：“我們沒有提前約定午飯。”

    陸先寧氣得不行了，虎虎瞪著他：“哦，那你走吧�！�

    兩人都不愉快，江隱漠然著臉：“如果你想現(xiàn)在回家，我可以開車送你。”

    “不用了，我和萊萊姐他們聚餐去�！�

    “好，再見�！�

    江隱轉(zhuǎn)身走了。陸先寧看著他離開的修長背影，頭也不回。

    蘇萊與一群人從門里走出來，遠遠朝他招手：“先寧！怎么一個人在那里？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陸先寧換上一副笑臉，轉(zhuǎn)身笑著回應(yīng)：“我還有事，得先走啦，萊萊姐你們玩得開心！”

    陸先寧獨自離開了會場。

    第09章

    陸先寧一個人在路邊掃開一輛共享單車，這還是宋竹柏教他的。裕市市中心容易堵車，宋竹柏告訴他偶爾可以騎車試試。

    陸先寧被江隱弄得一肚子氣，騎車回家的路上，他在路邊看到一家奶茶店，便停車下來，進店買了一杯奶茶。

    等待奶茶制作的間隙，陸先寧坐在高腳椅上看滿滿一墻的心愿紙，花花綠綠，都是附近來喝奶茶的學生寫的。

    他上學的時候從沒寫過這些，也很少進奶茶店。學生們喜歡三兩結(jié)伴進奶茶店或快餐店消費聊天，但陸先寧在學校沒有同伴。他也不會約江隱來奶茶店，他和江隱從來沒有逛過街，很多時候，他連想見江隱一面都很難。

    陸先寧提著奶茶騎自行車回家，他小心地騎在自行車道上，避開人多的路。

    江隱總在忙，這是他不搭理自己的原因嗎？陸先寧漫無目的地想。在他的觀念里，為了工作事業(yè)而放棄絕大部分與親近的人相處的時間是不可理喻的。所以從前他偶爾會與父親鬧脾氣。

    當然更有可能是江隱壓根沒把他當作親近的人。江隱之所以不喜歡搭理自己，只是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不值一提的人身上。

    “寶寶！別亂跑！”

    一個小孩突然從旁邊花壇的樓梯上追著一個掉落的球沖下來，陸先寧騎得很慢，但他猛地受到驚嚇，眼見小孩跑到他的車前，他的四肢不聽使喚，車頭大幅度一晃，接著他連人帶車嘩啦摔在了地上。

    小孩呆了，抱著球站在原地。小孩父親匆忙跑下來，見陸先寧摔在地上，惱火打了一下小孩的屁股，過來想扶起陸先寧：“對不起對不起，沒牽住小孩，你摔到哪沒有.......唉，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