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丁毓敏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逐漸壓下那陣驚駭，恢復(fù)冷靜：“Terrance，這是蕭家的家事?，你擅自?插手?，說不過去吧？”

    “蕭家的家事?，卻教虞家的女兒？”霍邵澎寸步不讓，“有這功夫，不妨好?好?教教劉太的女兒走路帶眼。”

    劉太即是在場另一位中年女子。被點(diǎn)到名的那位女兒就沒有丁毓敏的表情管控了，略帶驚恐與失神地盯著虞寶意。

    “這回運(yùn)氣好?，有Aunt你護(hù)著，下回要是沖撞到我女朋友……”

    霍邵澎朝前走了半步。

    分?明大逆不道，以晚輩的身份與長輩對峙，可他眸色沉凝如淵，隱約窺見的光，如同警告性質(zhì)的刀尖，已然抵到對峙者?的喉邊。

    “誰的面子，我都不會給�！�

    丁毓敏很?明顯地提起了一口氣，再度打量了虞寶意一眼，咬牙說道：“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她落了下風(fēng)，仍然不忘輕諷：“不愧是一對好?姐妹。”

    虞寶意的火噌一下冒了出來。

    可霍邵澎暗自?用力，拉住了她。

    丁毓敏朝后看了看，示意劉太和那兩個年輕女孩跟自?己走，最后一眼橫給了自?己兒子，“蕭正霖，還杵這里干什么?？”

    蕭正霖路過兩人時，原想隔著霍邵澎和虞寶意說兩句話，可男人微微側(cè)身，擋住了他的視線，說：“走吧。”

    偌大空曠的一個樓層，只剩下他們?，冷清得連溫度仿佛都降下。

    虞寶意目光無神地墜到地面，那兒光可鑒人，幾個暗沉沉的影子，卻照不出人心。

    幾人進(jìn)入病房，聽到動靜，還戴著氧氣面罩的梁思雪微微睜開?眼睛。

    她走近，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的女人，在面罩一片霧氣下，還揚(yáng)了揚(yáng)唇，“謝天謝地，總算不用裝睡了�！�

    虞寶意坐到床邊，掌心搭上梁思雪手?背，“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最不舒服的地方，醫(yī)生也治不了�！绷核佳┦�?翻過來，捏住她一點(diǎn)指尖，“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不要犯傻，為了我跟蕭夫人起沖突�！�

    “起都起了，別浪費(fèi)時間說這種人�！�

    梁思雪半闔的眸子完全?睜開?，微弱的目光投到虞寶意身后的男人身上，語重?心長道：“那可不止你一個人，和蕭家起沖突了�！�

    這時，虞寶意也反應(yīng)過來，扭身，原本想問幾句話，可同時看見的還有虞海和同關(guān)知荷，想到許多事?情都要和完全?蒙在鼓里的Daddy解釋，即將說出的口風(fēng)一轉(zhuǎn)：“霍生，剛剛多謝你�！�

    霍邵澎手?掌放到她發(fā)心上，輕撫了下。他沒接她的話，反而說：“手?機(jī)先開?機(jī)�！�

    虞寶意腦中思緒一團(tuán)亂麻，她如今想瞞也瞞不下了，唯有當(dāng)?著父母和閨蜜的面，按照他說的，給從上機(jī)到落機(jī)都沒再亮過的手?機(jī)打開?。

    “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嗯。”

    霍邵澎沒有說“隨時”、“可以”，而是“一定”。

    她還是沒有告訴他這件事?。

    可虞寶意知道，不是不想，而是沒來得及。包括她自?己，也是在見到梁思雪平安無事?以后，才恢復(fù)一點(diǎn)正常人的冷靜。

    至于?他如何得知并及時趕來的……

    霍邵澎離開?后，虞寶意還是全?副心思撲到梁思雪身上。

    這件事?情無關(guān)緊要，更沒必要追根究底，反正他遲早都要知道。

    只有虞海和，若有所思地望了妻子一眼。

    當(dāng)?時，虞寶意背對霍邵澎來的方向，所以她不知道，關(guān)知荷是與他同時出現(xiàn)?的。

    可對虞海和來說，目前，妻子的目的也是可以短暫擱置不議的問題。

    虞寶意問起，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切老?土得像十幾年前的八點(diǎn)檔狗血風(fēng)豪門港劇。

    自?從梁思雪回港，蕭正霖也跟了回來，盡管人住到了虞寶意家中，但一般隔半個月，她就會到蕭正霖的別墅住上一夜。

    講到底，誰都放不下對方。

    昨天是蕭正霖的公歷生日，家中一般會選于?農(nóng)歷操辦，他便叫上朋友辦了個Party，同時還向大家正式介紹了，梁思雪為自?己的女朋友。

    他說不清楚，是受了誰的影響。

    可眼見有人重?歸于?好?，他又重?燃希望，假以此計(jì)，向家中表明態(tài)度。

    意外?是在第二日早上發(fā)生的。

    早晨，梁思雪從蕭正霖房中出來，想讓管家叫司機(jī)，先送她回去。

    可昨夜有不少朋友都宿在了客房里，據(jù)撞到她摔下樓梯的女人說，剛睡醒，酒勁還沒過去，頭暈?zāi)垦５�，打著哈欠走路，沒看見樓梯口還站著個人。

    “你說……昨晚半夜就不舒服了？”虞寶意心驚膽戰(zhàn)地確認(rèn)這點(diǎn)。

    “對�！绷核佳�氣若游絲，“但party上我沒喝酒，只吃了點(diǎn)東西，很?快就回房間休息了。早上起來，我想回去，讓Aunt陪我去醫(yī)院看看……”

    不成想，“意外?”就發(fā)生了。

    誰都清楚那不是意外?，但摔下樓梯這件事?，是不是丁毓敏上的第二道保險，沒人敢肯定。

    似一夕之間，病房進(jìn)入了寒冬，凍住了所有人的聲帶。

    “Baby……”梁思雪摘下氧氣面罩，露出背后素凈蒼白的一張臉，“醫(yī)生說，那是個女孩。”

    聞言，虞寶意下意識闔上雙眼，眉心擰在一塊，唇似乎也咬痛了。

    唯有這樣，她才能強(qiáng)忍下眼淚。

    “我們?跟她……還是沒有緣分?�！�

    摘下氧氣面罩后，梁思雪似喘不上氣，雙唇微張開?，“我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留不下這個孩子的。”

    “我不該讓你回來�！�

    “不�！彼�否認(rèn)，“南城或者?香港，還是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區(qū)別。Baby，丁毓敏那種人，不讓你生，你就絕對生不下來，可為什么?……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是現(xiàn)?在……”

    還有四個月。

    她每天活得提心吊膽，可離那個日子越近，那種可笑幼稚的盼望，就越強(qiáng)烈。

    她以為，丁毓敏遲遲不動手?，是默許了的意思。

    或者?……蕭正霖當(dāng)?真在家人面前，護(hù)住她了。

    “小雪�！�

    關(guān)知荷明白，此刻不是說這件事?的最好?時機(jī)，可不忍自?己看著長大，當(dāng)?作?親女兒對待的梁思雪陷進(jìn)無意義的內(nèi)耗中。

    “蕭正霖要定親了。”她說。

    虞寶意轉(zhuǎn)頭，驚愕地望著母親。

    “原來如此。”

    梁思雪僅僅呆滯了一瞬間，再說話時，語氣平靜得像一汪死水。

    再多的，比如那個女人的家世、身份，什么?時候定親，等等事?情，也沒必要再講了，徒添煩惱。

    虞海和插不上嘴，只能坐到沙發(fā)上給三人削水果。

    身為父親，他一秒鐘都等不及了。

    “Daddy，我們?別在這打擾小雪休息，回家再說�！�

    她采用拖延戰(zhàn)術(shù)，可梁思雪絲毫不給面子，而且她知道以虞寶意的性子，晚上一定會留在這，陪虞海和回家一趟再趕過來，太折騰了。

    “沒關(guān)系啊，我和Aunt再聽一遍，也不會覺得膩的�！�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快跟Uncle坦白吧，沒關(guān)系的�！�

    梁思雪身為病人，反而成了在場話最多的一個，主動勸解。

    一方面，她不想自?己沉浸在失去孩子和愛人的痛苦中，另一方面……

    “Baby，蕭正霖和霍生不一樣，所以……”

    “我和你的結(jié)局，也不會一樣�！�

    第81章

    流言

    好像叫整棟房子都顫了兩下的重響，

    成功叫醒在書房外?守得昏昏欲睡的黎溫瑜。

    她下意識變得緊張，半睜著眼環(huán)顧四周，尋找異響的來源。

    可緊接響起?的訓(xùn)斥聲，

    讓她明了之余，

    又屏住了呼吸。

    “我怎么會教出你這?樣?的混賬！”

    “為了個女人，

    落丁毓敏的面，霍氏執(zhí)行董事?的位置，

    我看你是坐得太舒服了！”

    “馬上跟她分手，明天登門，

    和你蕭叔叔解釋，

    聽見沒？”

    沒聽到被斥那人的回?答前?，

    黎溫瑜已經(jīng)?抬頭望向天花板，雙目無?神，仿佛接下來的一切，預(yù)料之中。

    她心道，哥哥的回?答……根本不用想嘛。

    “我做事?，要是需要和蕭明義解釋，該反省的，不是我�！�

    黎溫瑜閉上眼，

    心若死灰。

    比她想的尖銳多了，

    不愧是哥哥。

    霍啟裕喉頭泛起?一股腥甜氣，他撥開茶蓋，灌入幾口熱茶，才把因?yàn)榍榫w激動而引起?的不適壓下去。

    “注意身體?吧�！�

    看似關(guān)心，霍邵澎卻有本事?將話?講得寒心。

    霍啟裕斷斷續(xù)續(xù)咳了幾聲，

    才把氣舒順：“那位虞夫人，親自喊你去，

    里面裝了什么門道，你心里不清楚嗎？”

    “清楚，所以？”霍邵澎坦然承認(rèn)。

    “所以，你堂堂霍氏執(zhí)行董事?，心甘情愿被一個婦人算計(jì)？”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霍邵澎以更針鋒相對的回?應(yīng)擋回?這?個問題，“人已經(jīng)?回?香港，媽媽如果想見，我會安排，你出不出席，自便。”

    聽到這?，黎溫瑜還在慶幸，幸好自己目前?的桃花算霍啟裕知根知底的，不然，她可沒這?份信心與底氣，同父親這?樣?對峙。

    還沒捋明白?，門便向內(nèi)敞開，霍邵澎閑庭信步地出現(xiàn)，一點(diǎn)都不像剛被訓(xùn)斥完的模樣?。

    他睨去一眼，聲線涼淡：“回?來了？怎樣?�！�

    “Bowie心情還是不是很好，也正常，昨天發(fā)生那么大件事?……她還在聯(lián)系轉(zhuǎn)院呢。”

    得知消息后，黎溫瑜連夜趕回?香港，剛落機(jī)便直奔養(yǎng)和醫(yī)院。

    到地方見到人，她省去所有打?聽的步驟，抬出霍家二小姐的身份，叫人多多上心，以免這?些醫(yī)護(hù)礙于丁毓敏的壓力，給梁思雪落下什么病根或后遺癥。

    “……不是錢的問題。”黎溫瑜怕哥哥多想，特地解釋了句。

    “我知道�！被羯叟炫阃�她乘上電��，很快就從四層直降到負(fù)一層的停車場。

    黎溫瑜欲言又止，爾后還是跳過分析說結(jié)果：“總之，Bowie謝了我的好意，但?和梁小姐意見一致，應(yīng)該還是要轉(zhuǎn)院。”

    “回?去吧�！�

    “哥哥�！�

    兩人走到一臺黑車旁，聞聲，霍邵澎將手從主駕的門扣上收回?，看向黎溫瑜。

    她言笑不茍，難得認(rèn)真起?來：“爸爸說的，Bowie媽媽的事?，你……你怎么想的？”

    “她是她，別人是別人。”

    盡管那是虞寶意的母親，但?無?礙霍邵澎用“別人”來代指關(guān)?*?

    知荷的漠然。

    事?實(shí)上，自算計(jì)虞家和旬星接近她開始，他從未在乎過虞寶意的任何朋友或家人。關(guān)知荷既然同他目的一致，那將計(jì)就計(jì)，又有何不可。

    “如果……我是說如果，Bowie也知道這?件事?呢？我剛落機(jī)，就有好多電話?找我問，你女朋友是誰�！�

    見過太多，黎溫瑜很難不生疑慮。

    關(guān)知荷特地把人帶到蕭太和劉太面前?，當(dāng)時霍邵澎哪怕什么都不說不做，一旦出現(xiàn)在那里，她就達(dá)到目的了。

    這?個圈子，根本沒有什么秘密能真正瞞得密不透風(fēng)，關(guān)知荷的手段稱不上高明，最?重要的，是霍邵澎自愿入了這?個局。

    “她不知道�！被羯叟焓�?分肯定。

    可頓了短瞬后，話?鋒微轉(zhuǎn)，“Youra，如果她知道，我反而會更高興�！�

    黎溫瑜一怔，還沒琢磨透這?句話?，人已經(jīng)?上車離開了。

    虞寶意見到霍邵澎時，已臨近傍晚，權(quán)叔跟在身后，提了一盒禮和一束百合。

    彼時，梁思雪正在就告不告訴自己父母的問題而撒潑打?滾。

    她堅(jiān)持，孩子沒機(jī)會生下來，也就沒有坦白?的必要了。而且一旦叫兩位老人家知曉，她估計(jì)會被掐著耳朵塞上飛機(jī)，送到美國去閉關(guān)反省，短則三月，長?則一年半載。

    “霍生！”梁思雪瞄見進(jìn)?來的兩人，做法強(qiáng)行打?斷了虞寶意的長?篇大論，“Bowie還沒吃晚飯呢，該餓了，你趕緊給她領(lǐng)走吧�！�

    兩位主角還沒對上視線，李忠權(quán)心領(lǐng)神會地放下禮盒，“梁小姐，不知道你中意什么花，挑了百合，我去給你換上。”

    虞寶意借用先把花插上從而拖延的希望直接破滅。

    她孩子氣，小小撇了下嘴。

    霍邵澎拉住她一只手，明示不想她拒絕，“先去吃飯？這?里有權(quán)叔。”

    她不放心梁思雪一個人待在病房的希望二度破滅。

    沒有什么比李忠權(quán)坐陣這?里，更安全的了。

    “去吧去吧�！�

    梁思雪下不了床，唯有連聲催促逐客，直到兩人離開病房，她嘴邊笑意如斷開的弦，瞬間耷拉下來。

    李忠權(quán)找了把剪子，坐在沙發(fā)上，仔細(xì)修剪花枝和花葉，沒看那邊，“梁小姐，虞小姐也不希望你在她面前?扮沒事?人�！�

    “我不這?樣?，難道要哭哭啼啼的嗎？做夢吧�！�

    如果虞寶意在這?，她定然能察覺到說這?句話?的梁思雪，才有幾分從前?囂張放肆的模樣?，而如今更多時候，她像一只失去了所有刺的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