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虞寶意算心軟嗎？
對沈景程一家來?說，
一定算。
但對她自?己而言，拿五萬塊接濟前男友的母親，
和普通人買根火腿腸喂街邊流浪貓的輕易程度不相上下。
她覺得舉手?之勞的事，對此時此刻境況的沈景程來?說，卻像上帝的施舍。
這也是他們耗盡兩年時光，始終抹不平的勾塹，對不齊的拼圖。
“我到朋友公?司了�！�
“沒有了�！庇輰氁馔Ｔ谖⒃T口?，聽到里面喧嚷的熱議聲，不禁笑了笑，“他來?找我是上周的事，后面沒看見過他，可能回香港了�！�
“沒有就行，要還有你必須給我報警啊。”
“知道啦。”
“那你去?忙吧。”
虞寶意答了句“好?”，可這回輪到她想起什么，依然沒走動，“小雪，之前哥哥說讓你上家里吃飯都沒來?，你最?近怎么啦？”
“�。课�？”梁思雪顯得很詫異的樣子，“我肯定沒什么啊，最?近作息有點顛倒才沒上去?，你知道我的，玩過頭了哈哈。”
虞寶意聽不出她語氣不對勁的地方，也百分百信她“作息顛倒”的說法，心旋即放下，掛斷了電話，走進微原。
和微原團隊達成合作的第二日，任微大張旗鼓組織人，收拾了間新辦公?室出來?，立為她的“臨時”根據(jù)地。
不及天行那兒寬敞明亮，沒有落地陽臺，僅有的窗戶方方正正，風(fēng)景也被矗立的高樓遮擋得嚴(yán)實。
可這段時間來?到這里工作，她仿佛野馬脫韁，終于迎來?自?己的草原。
再也感覺不出逼仄窒息的氣氛。
微原二字里的“原”，是指任微的大學(xué)同學(xué)，同時也是導(dǎo)演里的主導(dǎo)程霽原。
兩人是大學(xué)同學(xué)，各自?工作三年后在某場業(yè)內(nèi)晚會偶遇，發(fā)現(xiàn)成了同行，交流之中一拍即合，成立了微原。
程霽原家庭條件比任微相對優(yōu)渥一點，微原陷入窘境時，也一直是他支撐維持著?公?司的基本?運作。
因此，虞寶意對他有天然的好?感。
也是她接觸微原的人下來?，最?讓她放心的一位。
不過她的眼光出錯不到哪兒去?，微原其?余人經(jīng)驗可能淺薄，但品性、工作態(tài)度大都讓她滿意。
磨合陣痛期尚在，她已經(jīng)放心交出手?下不少工作。
她故意拖長音，賣下個關(guān)?子，等在忙碌中打轉(zhuǎn)了一個白?天的眾人被吊住胃口?抬起頭，才揚唇笑道：“晚上請大家吃頓好?的�！�
氣氛組瞬間發(fā)出歡呼。
“寶意我愛你！”
“早說啊，中午我就不吃那么多了！”
“最?近福星路新開?了家烤肉店，我朋友說在新店打折呢，味道不錯的。”
難得有想替她省錢的。
畢竟接觸時間不算長，虞寶意也沒有露財?shù)牧?xí)慣，絕大部分人不知道她來自香港，也不知道她家庭條件過得去。
但瞞不住在圈內(nèi)還見過些世面的任微。
聽到外面不小動靜，任微從辦公?室里閑庭信步出現(xiàn)，“吃什么烤肉��？我要吃法餐或者日料，還有海鮮大餐，哪兒貴去哪里。”
虞寶意暗暗掐了來?到身邊的任微一把，被她嬉笑著?躲開?。
程霽原視線在打鬧的兩人身上巡過兩圈，默默回到虞寶意身上，“法餐有什么好?吃的，那么多人也吃不過癮，烤肉就不錯啊�！�
任微笑著?戳穿：“你不會心疼寶意的錢包吧？你請大伙吃飯的時候也沒見你心疼自?個兒啊。”
“去?哪都行�！庇輰氁庹境鰜�?表態(tài)，“只要店家同意，帶烤肉鍋去?吃法餐又能怎么樣呢？”
任微連著?拍手?，大聲附和：“聽到?jīng)]？還不快挑地方！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請客的隨意，當(dāng)老板的同意，底下一群蹭吃蹭喝的便拋下手?頭工作，真沒打算給虞寶意省錢，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南城哪家餐廳能豪吃海喝。
等了會，她避開?眾人，給霍邵澎去?了條消息，說今晚請同事們吃飯。
應(yīng)是在會議間隙，或者車上，才有機會馬上看到和回復(fù)她的消息。
Fok：「我今晚也有飯局」
YI：「那不巧了嗎」
FoK：「像上次一樣巧？」
虞寶意：“……”
YI：「總之今晚你不要過來?」
霍邵澎沒再回復(fù)。
自?那天晚上開?始，霍邵澎一周有兩到三天晚上會來?她家里加班。
興許加班這個充滿社會主義味道的詞語用在他身上不太恰當(dāng)。
但在虞寶意看來?，一沓沓手?掌厚的紙質(zhì)文?件，隨時隨地的視訊會議，郵箱中同樣雪片紛飛，內(nèi)容生澀的報告和合同越過大洋到他手?邊，不分時差處理起來?，和社畜的加班也沒什么區(qū)別。
虞寶意覺得他最?有人味的時刻，是深夜就著?昏朧的燈光微微闔眸，輕揉鼻骨的瞬間。
最?終地點定在一家自?助，還省了點菜的心思。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去?，浩浩蕩蕩地推杯換盞，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酒足飯飽時，任微從后面勾住虞寶意脖子，紅著?臉咧嘴燦笑，“寶意，說兩句唄�！�
虞寶意落落大方起身，雙手?端著?酒杯，“還有五天，《時差旅行》就要正式開?始拍攝，大家也要正式上工了，首先，預(yù)祝我們的拍攝一帆風(fēng)順�！�
微原內(nèi)部?都是年輕人，沒有勸酒的糟粕傳統(tǒng)，各自?杯中酒的酒，飲料的飲料，喝水的也有。
她今晚沒喝多少，只是習(xí)慣所?致，虞寶意還是倒了酒，第一杯一飲而盡。
“第二是，后面會有別的團隊一起合作，磨合都有陣痛期，中途如?果發(fā)生任何矛盾沖突，第一時間來?找我，就事論事，不要惡化事態(tài)�！�
作為微原老板之一，同時還是節(jié)目核心的導(dǎo)演組，話音剛落，程霽原也捧起裝有滿當(dāng)當(dāng)酒水的杯子：“放心吧，我會看好?他們的�！�
他和虞寶意碰上第二杯，脆生生的一道響。
虞寶意沒著?急喝，歪頭抿住唇，靜了兩秒，“還有，我之前是天行的，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是，但我制作人的身份不掛在那兒，所?以?才會出來?單獨做一檔節(jié)目。”
有不明情況的人問：“寶意，那為什么天行的人沒跟著?你做呢？”
“對啊對啊，他們怎么也比我們有經(jīng)驗吧？”
任微橫過去?一道“住嘴”的眼風(fēng)，“問那么多，現(xiàn)在給你們湊一起有活干，還有飯吃，不好?嗎？”
“也沒為什么，天行另一個制作人要操辦一檔大型綜藝，人都去?她那邊了。我這里呢，雖然不是什么S級S+的節(jié)目，播出后也沒什么幾率火，但我保證，不會虧待你們�！�
虞寶意屏住呼吸，昂首，讓那口?酒滑入喉間，“因為和你們在一起工作，我也很開?心�！�
任微就喜歡虞寶意這點。
在這種要說場面話的時刻，她愿意把自?己那顆心掏出來?供他人審視。
她嘴里的“另一個制作人”，隨便打聽一下都知道是誰。
被業(yè)內(nèi)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競爭對手?替代，對虞寶意這種有實績的制作人來?說，理應(yīng)是丟臉的事。
但她偏不，云淡風(fēng)輕用幾句話帶過，好?似于她而言，那不是一個響亮的巴掌，只是一陣刮得裙擺晃搖的冬風(fēng)。
正是這種敞亮真切的態(tài)度，會令人不禁心疼她踽踽獨行的一路。
任微也倒了酒起身，胳膊還是搭在虞寶意肩上，“我沒什么說的，你來?以?后，微原從一潭死水到現(xiàn)在，大家都有眼睛看，有心感受。節(jié)目紅不紅的，聽天由命吧，反正我不后悔交你這個朋友�！�
虞寶意側(cè)目，臉頰被任微說得泛熱，又忍著?笑扭開?頭。
最?終第三杯酒，還是由她自?己倒上，抬著?手?臂，敬過桌邊一圈人。
“《時差旅人》這個名字我很喜歡，要拍的，也是曾經(jīng)與這個時代有時差，但從沒有放棄古法工藝傳承的一群人。那時，他們或許也在聽天由命，但至少有一點點的……”她比了個可愛的手?勢表示那一點點的程度，“不信命，今天才有機會被我們看見�！�
虞寶意一飲而盡，隨后放下酒杯。
酒水沾濕雙唇，讓她說的話好?似也是亮盈盈，帶著?光的。
“我也一樣，不信命�！�
第39章
不是
正式拍攝第一日，
恰好是七月最?后一天。
驕陽似火下?，人時不時的眩暈恍惚，建筑上處處閃耀的金光，
無一不在宣告盛夏的蒞臨。
虞寶意?盤腿，
和程霽原一樣，
不拘小?節(jié)地席地而坐，左右手和身后圍著一群人高馬壯，
體格看上去就抬得動機器奔跑的攝像大哥們。
拍攝已經(jīng)開?始，程霽原在和前后腳到來的嘉賓們交流，
粗糙的喇叭音質(zhì)，
放大了?那把悅耳低沉的嗓子。
虞寶意?不得不承認，
綜藝節(jié)目中，在導(dǎo)演這?個身份存在感越來越強的當(dāng)下?，程霽原的音色是把不可多得的殺器。
誰說一檔節(jié)目里，紅的只能是藝人呢？
加之人外在形象也不錯，吸點年輕小?女粉完全不成?問題。
虞寶意?托著腮，心思已經(jīng)不在拍攝上，飄到了?她?覺得荒謬又好笑的地方。
一個小?時后，嘉賓全部到齊，
下?一Part要分組前往約定地點做任務(wù)拿卡片，
最?后將線索全部串聯(lián)起來。
開?始前，任微分派給她?的小?助理云展月提醒道?：“寶意?，要先把片頭的商務(wù)拍了?�！�
好笑的是，雖然她?在這?行經(jīng)驗豐富，還不得不操心所有事，
給人在組里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感覺，可她?比大部分人年紀(jì)都小?，
連“小?意?姐”都沒幾個人能喊。
這?位新助理之前叫過，但一對年齡，比她?還大幾個月，無奈改口?了?。
云展月說的，正是喬鷺心心念念的WingNing夏日飲品廣告。
她?點頭表示知曉，云展月就去安排了?。
有片頭廣告的福利，還是之前掉了?的代言，喬鷺的趾高氣揚在她?面前收斂不少，拍廣告時給足生動的表情和肢體動作。
虞寶意?現(xiàn)在覺得，她?比Gina可愛多了?。
恰好，喬鷺抽到她?要隨同出發(fā)的A組。剛過中飯時間，三組人分成?三個車隊出發(fā)。
車上，虞寶意?翻了?下?中午更新的《我可以去你的城市嗎》香港篇day2的實時廣場。
她?監(jiān)制完，后續(xù)工作基本交由宋青可來跟，除了?看下?完片，確保沒任何敏感踩線的東西，她?難得當(dāng)起了?甩手掌柜。
不過畢竟掛了?她?的名字，還是沒完全放手。
香港篇day1播時，Gina貢獻了?幾個笨蛋美人的名場面。
雖然著裝仍舊熱辣性感，但此前她?命令刪減幾個大尺度鏡頭，再讓文殷點了?剪刀手兩句，Gina的反差形象由此立住，也不會引來大眾反感。
趁著熱度，宋青可下?了?水軍，還真引來了?點自來水。各類平臺up和博主?做今年寶藏綜藝盤點時，這?檔節(jié)目的出鏡幾率越來越高，口?碑也有逆襲的傾向。
不然虞寶意?也不會讓霍邵澎去看兩眼。
她?對自己的手筆，還是有信心的，至于這?檔節(jié)目最?終成?績是記在宋青可的頭上還是她?的頭上，她?無法左右，問心無愧就行。
day2篇果然有不少人沖著Gina來追，內(nèi)娛太久沒出現(xiàn)過明艷熱辣風(fēng)的女星，當(dāng)個新鮮的調(diào)味品很不錯。
下?午，做完主?線任務(wù)的三組先后抵達南城遠郊的那家特色面食加工廠，以一種流暢的節(jié)奏，于深入了?解前，串聯(lián)起這?種在南城處處可見的面食的起源與?發(fā)展歷史。
導(dǎo)演組在偌大的工廠里安排了?一個大型游戲，可以讓觀眾毫無負擔(dān)地接收到他們要傳達的內(nèi)容。
大型游戲是程霽原的提議，原本虞寶意?只想?要類答題的小?環(huán)節(jié)。
可他說前面探索時已經(jīng)有不少了?，不如就地借用這?種大面積工廠，將關(guān)鍵內(nèi)容安排到對應(yīng)的地方，主?打一個讓知識猝不及防進入腦海。
虞寶意?愉快地接受這?個提議，腦海中關(guān)于這?類節(jié)目的設(shè)計又多出不少儲備。
最?后拍出來的效果，她?也非常滿意?。
約摸晚上九點過，在一家傳承近百年的面食店里結(jié)束總結(jié)，她?拍拍手，示意?大家下?班，都辛苦了?。
第二天的行程緊鑼密鼓，她?沒回?自己家，連同整組人，都跟隨嘉賓們?nèi)胱∠?榻酒店。
大概十一點半，虞寶意?用指背托住太陽穴，就著書桌邊朦朧的燈光對明天流程時，程霽原敲響了?她?房門。
“你怎么來了?？”
她?很驚訝，低頭一看程霽原手上還亮著屏的筆記本電腦，無奈展顏，“不會要抓著我加班吧？”
程霽原還穿著今天白天的衣服，明顯回?來后就沒歇過，“還早呢，以前拍棚綜都得熬到半夜兩三點下?班，回?去后剪小?片，能直接看到明天的太陽�！�
“進來吧。”
“你不也沒睡？”程霽原看到她?書桌上的電腦，“不算我抓著你加班啊，自愿原則�！�
虞寶意忍俊不禁，“坐沙發(fā)那去�！�
她?抱著自己的筆電過來，兩人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到地毯上，還方便看對方的電腦。
程霽原給她看了十五分鐘試剪一版和二版的，虞寶意?邊連聲贊嘆他效率之驚人，邊提出自己的意?見。
程霽原是一個非常有自己想?法的導(dǎo)演，在這?方面，他不會完全聽從虞寶意?的。
兩人出現(xiàn)幾個意?見相悖的地方，討論不休，差點上升到爭執(zhí)，后面虞寶意?提議保留到明天，讓團隊參謀。
她?講得口?干舌燥，跑去倒了?兩杯水，拿回?來時，看到盤腿坐地上的程霽原仰高視線，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虞寶意?愣了?兩秒，一下?笑出來了?，剛剛因?為討論而顯得凝滯的氛圍瞬間消融，“看什么？”
“小?意?，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樣。”
“哪不一樣？”
程霽原雙手接過水杯，“其實大家之前都知道?你，阿微說想?和你合作的時候，有人怕你架子很大，插手別組人的工作。之前我們就碰到過這?樣的制作人，不懂裝懂，什么事都非得提點意?見，讓大家按他的做�！�
虞寶意?坐回?原位，“哪個啊，你說出來讓我樂樂。”
程霽原報了?個她?耳熟得不能再耳熟的名字，她?毫無包袱地開?懷大笑，分享起她?聽回?來的那個男制作人的糗事。
拿別人的八卦消遣完，兩人又忘我地投入工作。
直到虞寶意?揉著肩膀轉(zhuǎn)脖子，終于累到生出想?把電腦一把合上的沖動時，被她?隨手丟到沙發(fā)遺忘許久的手機忽然震響。
她?身體都懶得轉(zhuǎn)，跟著聲音摸到手機，撈回?，一看來電顯示，手指軟了?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