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綰綰心里悄悄翻了個白眼，別以為她不知道她爸打的什么主意。

    沈天賜看了眼軍帽下把淡漠寫在臉上的男人。

    他這位姐夫，氣質渾厚深沉，只是什么都沒說的站在那兒，身上的氣息就帶著無端迫人的氣勢，沈天賜打心底里怵他。

    顧鴻宇自然不像沈綰綰那樣好欺負。

    再說，沈天賜這些日子沒少打著這位姐夫的旗號在外面耀武揚威，他多少還是怕這些事被他知道的。

    別別扭扭的叫了聲姐夫好。

    顧鴻宇輕嗯了一聲，看起來不咸不淡。

    沈父帶笑的老臉有些不好看，暗道這小子怎么關鍵時候掉鏈子，平常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不過，有些話還是要他們當父母的說比較好。

    沈父咳嗽一下，看了眼老婆。

    沈母立馬會意，和一旁的女婿說起自己已經在心里醞釀了好些日子的話來。

    她難得低聲下氣的陪笑道：“鴻宇啊，你看咱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了不是？可你弟弟高中畢業(yè)了，到現(xiàn)在工作還沒個著落的�！�

    “你看……是不是幫把手，把你弟弟天賜弄到城里當個工人什么的��？”

    他沒說話，低眼瞥著小臉皺成了小苦瓜的沈綰綰。

    沈母也注意到了，當即覺得這事肯定辦成了。

    這死丫頭，還說什么顧家人看不起她，說什么女婿不在意她，天天在家給她臉色看。

    哪有的事嘛！

    真像她說得這樣，怎么女婿今天特意過來給她祝壽來了？

    她悄悄掐了女兒的手，逼著一直沒說話的沈綰綰趕緊表態(tài)：“愣著干什么？女婿問你意見呢？看你弟弟是到工廠當工人好，還是到供銷社當售貨員好，你給拿個主意�！�

    一番夾帶私貨的話沈綰綰一個字沒聽清。

    她“嘶～”了一聲，眼睛一下紅紅的，似乎有淚花在眼里盈盈閃動，她委委屈屈的咕噥道：“媽，你說話就說話，干嘛要掐我��？”

    說著趕緊把手抽回來。

    她還淚眼巴巴的望了望丈夫，隨即又垂下腦袋，幽怨的嘆息一聲，才嘀嘀咕咕道：“反正我在你們眼里什么都不是，這樣的大事問我也沒用嘛�！�

    沈母看她還給自己擺臉色了，當即火了，“哪有這么嬌氣，媽又沒下死手！”

    “再說了，你弟弟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當姐姐的現(xiàn)在過得好了，忍心看著你弟弟以后在村子里過一輩子？”

    她說完女兒，又看向女婿。

    陡然撞進那雙沉沉的黑眸里，沈母不知為何，從后背竄起一股涼意。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剛要開口說些什么。

    顧鴻宇沉著眼，冷淡的說了第一句話，“不早了，我還要回部隊�！�

    話落，他轉身，伸手打開車門后，冷眸看向沈綰綰，眉眼間壓著冷厲火氣，沉道：“要走還是要留？”

    沈綰綰抿了抿唇，知道他這是又覺得她沒出息了。

    心里有點生氣，但她可不想留下來挨罵。

    沒去管她媽威脅她留下的眼神，沈綰綰老老實實的跟過去坐進了車里。

    等車子開走了，剛才一直畏畏縮縮的沈天賜才跳出來罵道：“媽，沈綰綰現(xiàn)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她剛才是故意不幫我說話！”

    見兒子工作的事暫時落空了，沈母忙安慰他，“放心。她只有你一個弟弟，你過得不好，她不也跟著沒臉嗎？這死丫頭不過是在為彩禮的事鬧脾氣罷了�！�

    沈父抽了口旱煙，埋怨的看向沈母，“你掐她干什么？你要是沒掐她那一下，女婿馬上就把這事應承下來了�！�

    “掐她一下怎么了？我是她媽！”沈母不樂意的回嘴。

    不過，沈父倒是沒覺得女兒真能狠得下心不管兒子，他道：“我看啊，女婿對綰綰還是很上心的�！�

    要不然怎么女兒被掐了一下而已，女婿就生氣了？還不是因為心里有女兒所以才會心疼嘛。

    綰綰他是清楚的，隨便哄兩句人就傻了。

    沈家以后全指著天賜呢，沈綰綰再不識大體，她弟弟工作不會不管的。

    這時候沈母才想起之前聽到的流言，她罵道：“我還當綰綰真和江紹那小子有什么呢，呵，那些個長舌婦看不慣我們家過得好了，所以才編出這種話來污蔑好人！”

    虧她擔驚受怕好幾天，害怕顧家要把彩禮要回去。

    那幾天，他們一家三口還打算著是不是搬到外地去避避風頭。

    直到今天一大早，親家母過來送了禮，雖然沒留下吃飯，但外人就都知道了這事是假的。

    倒是沈天賜聽了，譏諷一句，“無風不起浪，要不然怎么江紹這幾天不在家了？”

    沈父瞥他一眼，沉下臉，“胡說八道什么，你姐什么時候離婚都行，但她要是現(xiàn)在離了，你工作怎么辦？難道你想一輩子跟我和你媽一樣，當一輩子辛苦下地的農民嗎？”

    被說了的沈天賜很不服氣，撇撇嘴，“離了又不是不能再找一個，再說了，你倆在村里懶得出名了，辛苦個鬼�！�

    沈父臉上掛不住，要拿煙袋鍋子揍他，立馬被心疼兒子的沈母罵了。

    ……

    村里人這會兒又開始議論紛紛了。

    “沈家老兩口真是命好啊，女兒個頂個的孝順。”

    “那會兒還有人說沈家要湊個七仙女呢，現(xiàn)在人家兒女雙全。真是羨慕�！�

    “顧團長條件這樣好，又是軍官，學歷又高，怎么就看上沈綰綰了�。柯犝f他媽本來給定的是縣里李局長的女兒呢�！�

    “興許是局長的女兒不如沈綰綰模樣好吧�！�

    第18章：沈綰綰還是那個窩囊的沈綰綰

    顧鴻宇一路沉著臉。

    沈綰綰確實是變了。

    但他還是高看她了。

    她現(xiàn)在的確明白過來她爸媽對她不好，也是真的打算和他好好過日子。

    可沈綰綰還是那個窩囊的沈綰綰，是個人都能欺負她。

    剛才顧鴻宇故意不開口，不過是想看看沈綰綰能不能硬氣的反抗她父母，哪怕只是罵幾句他們偏心也好。

    她倒好，聽了那些話后，除了看起來有點不高興外，一聲不敢吭。

    只能在她媽故意掐她的時候，吶吶的抱怨一句疼。

    他已經站在她身邊了，沈綰綰都能這樣憋屈。之前他不在的時候，怕是只會被欺負得更慘。

    顧鴻宇沒見過比沈綰綰還笨的人，狐假虎威都不會。

    沈綰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這會兒鼓著腮幫子，生了一肚子的氣。

    她爸媽給她臉色看，顧鴻宇怎么也給她臉色看啊！

    今天的沈綰綰覺得今天的自己簡直是個出氣筒。

    ……

    到了晚上，沈綰綰的氣還沒消。

    她覺得年輕時候的顧鴻宇不被她喜歡不是沒有道理的。

    脾氣硬梆梆的，一點不知道心疼她。

    沈綰綰自己吃過晚飯后，洗過澡便躺進被窩里，開始在心里一點點的數落起顧鴻宇的各種缺點。

    數著數著，她聽見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響。

    她趕緊閉上眼，裝作自己已經睡著的模樣。

    沉穩(wěn)的腳步聲慢慢靠近，接著房間里又安靜下來。

    他好像只是站在床邊沉默的看她。

    沈綰綰耳朵動了動，聽見他的腳步聲又慢慢走遠了。

    生著悶氣，她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這時候的顧鴻宇。

    跟個啞巴似的，大部分時候他都是沉默寡言的，對她沒說過幾句軟話，還總懷疑她在外面有人。

    要不是他后面改了，沈綰綰認為自己肯定不能和他過一輩子的。

    默默想著時，她聽到浴室里傳來窸窸窣窣的流水聲。

    不高興的癟了癟嘴巴，沈綰綰把整個身子埋進被子里，她這幾天都不想理顧鴻宇了。

    本來她還有一點點想他的，現(xiàn)在恨不得他天天住在部隊里不要回來了才好。

    回來也是惹她生氣的。

    不知道過多久，沈綰綰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時，被子被輕輕掀開一角。

    她不自覺的往男人懷里鉆了鉆，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睡。

    到了第二天，身旁早已經沒人了。

    沈綰綰泄憤似的抱著顧鴻宇的枕頭揉了幾下。

    揉了半天，又覺得沒意思。

    算了，和他生氣有什么用。

    她把顧鴻宇的枕頭重新弄平整后好好放了回去。

    沈綰綰抿了抿唇的想，這個時候他們之間本來就沒什么感情的，再說，他年輕時候的脾氣是這樣又臭又硬的啊。

    和他較勁一點好處沒有，反而要把自己氣壞。

    念著老顧同志的好，沈綰綰還是可以忍忍的。

    只要自己用點心，她不信捂不熱他這塊石頭。

    有了目標之后，心境一下子明了了。

    沈綰綰起床后才發(fā)現(xiàn)顧鴻宇給她買早餐了。

    幾個肉包子，一個雞蛋，還有一杯豆?jié){，都熱在鍋里。

    吃過早飯，沈綰綰在家有些無聊。

    想起上輩子再等幾年后就會恢復高考了。

    她倒不是想考大學了，沈綰綰學習上天分不太好，學得特別吃力才讀完了高中。

    沈綰綰早知道自己不是學習的料。

    再說了，國家這么多年沒有高考了，考試的人那么多，學校就幾個。就算沈綰綰還記得當年的高考題目，她都不大可能考的上。

    但現(xiàn)在說這些還太早。

    沈綰綰只是突然想給自己找一份工作了。

    上輩子她嫁給顧鴻宇后，沒上過一天班，她小時候是很勤快，干活做家務積極得很。

    長大之后，她很快就突顯了爹媽遺傳給她的偷懶基因。

    沈綰綰那會兒覺得她媽說得很對，她已經是“官太太”了，就應該整天無所事事，養(yǎng)尊處優(yōu)才對。

    再加上她當時對顧鴻宇特別不喜歡，覺得他對自己沒有感情，人也冷冰冰的，不體貼自己。

    反正花得是他的錢，沈綰綰很樂意給他找麻煩。

    現(xiàn)在重生了一回，她想還是要干點別的事。

    沈綰綰打算自己先考慮好干什么，等顧鴻宇哪天有空回家，她再和他商量好了。她還沒忘了，顧鴻宇說他這些天會很忙，要住在部隊里的事。

    她是城市戶口了，現(xiàn)在找工作可不是投簡歷去單位招聘那么簡單，得看分配。

    顧鴻宇認識的人多，她應該可以挑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的。

    她對這事沒什么經驗，上輩子又沒了解過，所以去找了隔壁劉嫂虛心求教。

    劉嫂見沈綰綰過來找她，跟大白天見了鬼一樣。

    她現(xiàn)在除非必要，看見沈綰綰都是繞道走的，想當初她剛來大院的時候，劉嫂還是主動過去搭話的那一個。

    自從自己的小辮子被揪住后，劉嫂別提多老實了，甚至還會在大院里的人背地里說道沈綰綰時，還要昧著良心幫她說話。

    劉嫂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些天她應該沒干過啥得罪她的事吧？

    等沈綰綰說明來意后，劉嫂才松了口氣。

    她看了看沈綰綰白嫩嫩的臉，再對上她烏黑清透的眸子里滿眼的認真，就覺得她想多了。

    劉嫂語重心長道：“我得說句你不愛聽的了�！�

    這開場白算得上是劉嫂專有，她見誰都這么說。

    沈綰綰忍了忍，耐心道：“您說。”

    “你哪里是吃得了苦的人嘛，別干了兩天撂挑子不干了，到時候你家顧團長也得跟著你一塊丟人�！�

    沈綰綰有點不舒服，她說：“劉嫂，你對我有偏見�！�

    “哪有的事�！眲⑸┱f是這樣說，心里卻是覺得沈綰綰挺有自知之明。

    最后還是考慮到怕和她鬧矛盾，劉嫂想了想，提建議道：“我看你可以去咱們這兒最近的那家供銷社去試試，反正你家顧團長是從京城來的，人家多少會給點面子，說不定就把你錄用了�！�

    供銷社里當售貨員是很吃香的工作，人門口牌子上還能寫“不能無故毆打顧客”這樣明晃晃的大字。

    比起工廠當工人可輕松多了。

    第19章：沈綰綰喜歡在外面勾勾搭搭

    沈綰綰覺得劉嫂說得挺有道理的，道了謝就回家去了。

    她還是了解她自己的，好吃懶做慣了，真干那種很累的活，肯定三天不到打退堂鼓。

    到時候是挺丟人的。

    大院里的人本來就不大看得上她，沈綰綰雖然已經習慣了她們在背后說三道四，但還是不想自己給她們主動送話題。

    售貨員還真挺合適的，錢多事少離家近。

    也就是現(xiàn)在當售貨員不容易罷了，再過幾年，滿大街都是售貨員，沈綰綰還打著小算盤，準備到時候自己開個公司，掙大錢呢。

    不過，想到顧鴻宇那規(guī)矩刻板的性子，估計是不會同意她開公司的，他肯定要說影響不好。

    沈綰綰上輩子聽他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了，好像在他眼里，自己隨時要偷偷的收別人的錢，害他犯錯誤一樣。

    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子了，所以她只是想了想而已。

    到了晚上的時候，她正吃飯呢。

    門口傳來的響動，讓她臉色一下變得臭臭的，沈綰綰捧著碗吃飯，只當不知道他回來了。

    顧鴻宇眉頭微蹙，對于沈綰綰把自己視而不見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

    他走過去，低眼看了看她正吃的東西。

    桌上是幾個飯盒，里面盛了麻婆豆腐，清炒白菜，辣子雞，一碗白米飯。

    這些菜在七十年代已經算是很豐盛的了。

    顧鴻宇想，要是他媽在的話，又要埋怨他太嬌慣著沈綰綰了。

    他默默想著時，沈綰綰冷不丁開口，她語氣不好的說：“你是嫌我吃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