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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心嘆了一聲,不禁想到昨晚的情景。

    幼時,被當作易碎瓷娃娃小心看護的他,看著同齡人健康快樂地奔跑,也曾不甘過,憤懣過,但長大后他已漸漸接受了事實,與屬于自己的命運,談及自己命不久矣,他尚且能夠從容地去面對,權(quán)當是命中注定。

    可現(xiàn)在,隨著與段寧沉相戀的深入,他心底又重新涌上了對健康身體的渴望,并且這種渴望還在與日俱增。

    昨夜,段寧沉提出了那個請求后,大抵是愧疚令他幾乎沒有猶疑地便答應(yīng)了。

    而段寧沉似乎就是逞嘴上工夫,等實際要做時,他又犯起了慫,身下一直鼓著,還遲疑了許久,才將他給抱起。

    把他抱起后,段寧沉還磨蹭了許久,方支支吾吾地問他能不能將眼睛閉上,不看他。

    裴敘于是便閉了眼。

    他聽見段寧沉窸窸窣窣地解開了腰帶,原本平緩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起來。

    對方的動作沒有碰到他,裴敘卻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在微微地動著,側(cè)倚著的胸膛一上一下地劇烈起伏,隔著兩道薄薄的布料,對方的體溫也在漸漸升高�?M繞在鼻間的陽剛氣息也越發(fā)濃郁。

    他想,自己過去絕對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讓另一個人男人抱著,干此等淫穢之事。

    對方做到了興頭上,忽然彎下了身,吻住了他的唇,舌頭火急火燎地探入了他的口腔內(nèi),摟住他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兩人距離拉得近了,他隱約可以感覺到有什么頂在了他的腿側(cè)。

    他是從來沒體驗過情欲上頭是個什么滋味,上次與段寧沉做愛,他也只記住了那疼痛,還有事后自己大病的那一場。是以,他完全無法理解段寧沉的感受。

    但他也在盡量嘗試去體諒。

    段寧沉于他,是治病的恩人,亦是……他喜歡的人,決定病好后會共度余生的人。

    段寧沉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退讓遷就了他許多,又是追到京城來,又是忙進忙出,又是顧慮他的身體,頻頻隱忍。

    在沒有確定身體徹底無恙前,裴敘不敢認真地回應(yīng),也只能那么不越界地對對方好,以及在對方提出不過分需求時,盡量地滿足。

    昨晚鬧到了深夜,然后段寧沉的下屬緊急來報,說是京城的兩個地頭蛇勢力發(fā)生了械斗。

    段寧沉沒有當即就走,而是捂在被中抱著他,等他“睡”去后,便匆匆出了門。

    剛剛被按完身體,身軀無力的他連起身都難,也只得委派了自己的親信尾隨段寧沉去。

    而后,他獨自躺在殘留余溫的被窩之中,怔怔望著床頂?shù)牡窕ǎl(fā)了許久的呆,想道,他或許不能像之前那樣坦然面對“死亡”的結(jié)局了。他必須要活下來,迎光明璀璨的未來。

    今日,聽到太后與長公主的對話,看到她們愉悅的神情,裴敘才又意識到,原來想著自己時日不多的只有他一人,他的親人大抵都對他身體的痊愈抱以了極其樂觀的態(tài)度。

    他也開始情不自禁地在想,真的可以放下心來,相信這次真的可以嗎?

    最近“寒毒可以被祛除”這個消息猶如天上突如其來掉下的餡餅,叫他不知所措,思緒很亂。

    正在這時,正聊著兩人注意力也不知怎得轉(zhuǎn)移到了段寧沉的身上。

    “敘兒是什么時候換的近侍?這孩子看上去不錯,挺健壯的�!�

    裴敘正要回應(yīng),便聽見身后的段寧沉拍著胸膛,開了口,“謝太后夸獎,小人寧端,是王爺?shù)男陆�。我精通醫(yī)理和武藝,每日應(yīng)谷主的要求,給王爺按摩。太后您放心吧!王爺有我在身邊,肯定身強體壯,長命百歲!”

    太后不知眼前這眉宇間透著凜然正氣的英俊青年拱了自家小白菜,還將小白菜牢牢抱在懷里死也不撒手。

    她看裴敘沒說話,似乎是默認了這番話,還頗是欣慰地道:“不錯,不錯!照顧王爺有功,賞黃金百兩!”

    不懂皇家規(guī)矩的段寧沉推脫道:“太后不必客氣了,這些都是小的應(yīng)該做的�!�

    裴敘看太后皺了下眉,微微側(cè)首,淡聲道:“收著吧�!�

    他這么一說,段寧沉忙改口道:“謝太后賞!”

    段寧沉第一次進皇宮,第一次見太后,就得了一百兩黃金。這令他沾沾自喜。

    回去的馬車上,他迫不及待地問道:“小敘小敘,你娘親是不是對我印象特別好?她還送了我一百兩黃金!”

    裴敘素來是實話實說的性子,看段寧沉滿臉期待,他也只得無情地道:“我每有新的近侍,母后都會賞賜他東西�!�

    段寧沉頓時焉了,“好吧……”

    裴敘看著他的模樣,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過去通常是玉如意之類的物件。直接賞黃金還是第一次�!�

    段寧沉的雙眼“噌”地一下亮了,整個人又燃起了斗志,搓手道:“那是不是說明小敘的娘親對我還是印象特別好?”

    “或許吧�!迸釘㈩D了一下,聽著外面?zhèn)鱽淼鸟R蹄聲以及車轱轆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又道:“皇家賞賜的東西不收,可以被認做為是大不敬。輕則打板子,重則斬首。日后需注意�!�

    他的目光回避,也沒有看段寧沉,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段寧沉喜滋滋地道:“小敘這是在關(guān)心我?”

    裴敘沉默了許久后道:“你權(quán)當是吧�!�

    段寧沉欣喜若狂,不過還沒等他抱過裴敘親一口,便叫他想起了一樁事來。他不禁皺起了眉道:“剛剛小敘的娘親說什么……寒毒?小敘的病難道不是普通寒癥嗎?寒毒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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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敘靜默,一時間沒有回答他。

    段寧沉有些急了,握住了他的手,“小敘?”

    掌心的炙熱令裴敘微微垂首,許久后他道:“你聽說過玄陰之毒嗎?”

    “玄陰之毒?”段寧沉回憶了一陣,陡然一驚,“這不是位列天下奇毒榜的毒嗎?小敘中了這毒?”說罷,他急忙地拿起了裴敘的手臂,為他把脈。

    裴敘任由他把,視線落在了對方由于坐立不安而一直亂動的衣擺上。

    “玄陰之毒,玄陰之毒……”段寧沉心亂如麻,絞盡腦汁地回憶與之有關(guān)的信息,使勁抓頭,“聽說這是個慢性毒,三個月到半年之內(nèi)毒性會悄無聲息滲透骨頭與血液內(nèi),會因受寒而呈凍死之態(tài)。小敘,小敘……我認識小敘都快一年了,明明小敘好好的……”

    裴敘淡道:“我中這毒已有十幾年了�!�

    “十幾年?”段寧沉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怎么會……那,小敘中毒的時候不才幾歲?”

    他忽然想起資料上寫的裴敘八歲那年遭兄長所害,冬天落入了冰湖,險死還生。后來出京休養(yǎng)身體。

    “所以,小敘是八歲那年……”

    裴敘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那他們……”段寧沉氣得發(fā)抖,“不僅給小敘下毒,還,還想淹死小敘!這……豈有此理!”

    先帝是個自信到有些自負的人,他有能力與手腕,治理好天下,理所當然的,他也覺得后宮的爭端都是小打小鬧,不足掛齒。

    是以,他不介意將自己對幼子的寵愛與偏袒給所有人看到。

    然而仍有陰損的路子透過他密不透風的保護墻,對裴敘下了手。

    那毒一般人剛剛中時不會有什么異樣,但裴敘年紀尚幼,又體弱多病,剛一中毒,就大病了一場。

    好在發(fā)現(xiàn)得及時,御醫(yī)也有法子給他治,只是顧忌他孱弱的身子,只能慢慢用藥祛毒。

    先帝震怒,查出下毒之人是裴敘的一貼身宮女,深入一查,對方是受一無子的嬪的指使。

    這無疑有內(nèi)幕,而那嬪又與一封號為溫的寵妃私下有聯(lián)系,那溫妃有一子,為五皇子雍王,是熱門的皇位候選人。

    只是那嬪一口咬定此事是她一人所為,也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就是溫妃讓她這么做的。

    先帝借了其他由頭,給溫妃與雍王來了個下馬威,同時派了自己的親衛(wèi)親自看護裴敘。

    盡管是剛?cè)塍w的毒,于幼年的裴敘而言,也是頗為致命。祛毒的前三天,他就多次險死還生,在鬼門關(guān)走了好幾圈。

    后來病情穩(wěn)定,到了春節(jié)宮宴,裴敘又意外落了冰湖——除去宮侍外,在場的也唯有比裴敘大三歲的十三皇子。

    本就未完全祛除的寒毒這下急速惡化,一發(fā)不可收拾,更別論裴敘還受了寒,嗆了水。

    不得已之下,權(quán)當是死馬當作活馬醫(yī),御醫(yī)用了猛藥,卻未曾想恰好猛藥中有一藥材與寒毒產(chǎn)生了反應(yīng),發(fā)生了異變,寒毒暫且穩(wěn)定下來了一些,為裴敘得到了兩三天緩沖的時間,等到了玄機道人來,奪回了裴敘的一條命。

    不想這寒毒產(chǎn)生了異變,已無法用常規(guī)方式去祛除。玄機道人提出與裴敘有緣,要收他為徒,帶他回長臨山。

    彼時,裴敘中毒以及落水的真兇已經(jīng)找到了。

    無論是那生母早逝且在場的十三皇子,還是那溫妃與雍王,他們?nèi)际怯脕肀冲伒臒o辜擋箭牌。

    真正下手的是貴妃與二皇子。

    ——柴世鳴的父親也是貴妃的親子,只是由于性格懦弱,才華不出眾,所以不受關(guān)注,被排除在了他們的謀劃之外。最后還受了牽連。

    這一出令先帝也頗是心灰意冷,怕此類事件再來一次,于是便答應(yīng)了玄機道人。

    百藥谷主曾經(jīng)嘗試為裴敘治療,最后只得遺憾表示毒是祛不了了,只能強行用藥壓下,但是練內(nèi)力或許可以延緩寒毒發(fā)作的時間。

    段寧沉氣完,又急聲問:“那,那小敘的母親說,毒能祛除,是真的嗎?”

    “恩�!迸釘⒌哪抗饽诹怂纳砩希吐暤�,“抱歉,現(xiàn)在才同你坦白。你是我祛毒的關(guān)鍵。”

    “那還需要我做什么嗎?”

    這毒可是會要人命的!

    段寧沉不管為什么原本半年就會發(fā)作的毒,一直延緩到了現(xiàn)在。他只憂心裴敘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

    “聽谷主的安排�!�

    他話音剛落,段寧沉便將裴敘給抱在了自己腿上,雙臂插過了他的腋下,摟住了他的肩背,腦袋埋在了他的肩上,聲音沉悶地說道:“我還當小敘染的是普通的寒癥。卻未曾想……是那等害人的毒藥�!�

    裴敘微微偏頭,臉頰就碰到了他烏黑的發(fā)絲,略微有點癢。他盯著段寧沉微顫的寬闊背脊看了一陣,指尖稍微動了一下,手臂剛一抬起,就又重新落到了腿上。

    “不必擔憂。”裴敘垂眼道,“谷主醫(yī)術(shù)高明,祛毒不在話下。”

    “但是……”段寧沉與他十指相扣,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只要一想起小敘這些年受的苦。我就……心如刀絞。小敘這么好……這么好的小敘……”

    他深吸了一口氣,都覺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似的。他鄭重地承諾道:“有我在,一定不會讓小敘有事的!小敘一定能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裴敘本不想和段寧沉說寒毒的事,怕祛毒一事會給他過大的壓力。但是百藥谷主向他透露了后續(xù)的治療步驟。寒毒的事,是沒法瞞得住作為主要參與者的段寧沉了。

    無論是誰都對這次的治療抱以極其積極的心態(tài),或許也是被感染,裴敘闔了眼,令自己在段寧沉懷抱中的身體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他說道:“段寧沉,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將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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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敘!”段寧沉倏地抬起了頭,看向了他,手臂微微顫抖著,“你……”

    正在這時,裴敘直起了身來,神情清清冷冷,離了他的身,坐到了旁邊的榻上。

    觀他若無其事的模樣,段寧沉乍一下還以為自己剛剛是出現(xiàn)了幻聽。不過也就“乍一下”的工夫,段寧沉秒瞬反應(yīng)過來,抓住了他的手,急聲道:“小敘,你剛剛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裴敘微微抿唇,眼睛看向了搖晃著的車簾,仿佛是在透過偶爾抬起的縫隙,在看外面的景物,對身旁的聲音充耳不聞。

    段寧沉卻留意到了他發(fā)間微紅的耳尖,臉上瞬間綻開了笑,曖昧地離他近了一些,湊了過去,沖他耳朵吹氣,一面說道:“小敘?敘兒?”

    裴敘本能地想要離他遠些,下意識地偏過了頭,哪知這廝竟還湊得更近了些,幾乎嘴唇碰到了他的臉,而且還笑嘻嘻地說道:“原來小敘的娘親和姐姐都是叫小敘‘敘兒’��!敘兒,敘兒,敘兒!”

    這馬車主要以輕便為主,空間狹小,榻上坐兩人已經(jīng)是極限,裴敘稍微偏身,就幾乎半個身子都靠在了車壁上,而段寧沉也差不多貼在了他的身上。

    裴敘斂眸,沒什么力度地叱喝道:“別鬧�!�

    “小的就鬧!王爺要怎么罰小的?”段寧沉摟住了他的腰,舔了舔他的耳朵。

    他的動作輕極了,裴敘只覺有絲絲縷縷的電流迅速流過了全身,他捏住了手指,“段寧沉�!�

    “都說不負我了,怎么還叫我的全名?多生疏��!搞得像咱們是陌生人,而不是準戀人似的!”段寧沉嗔道,“小敘叫我一聲段哥哥給聽聽?”

    段寧沉饞“段哥哥”的稱呼已久,只可惜美人羞澀,難以啟齒,甚至臉都染上了紅霞,于是段寧沉也不饞稱呼了,饞起了美人動人的模樣,有意用低沉的聲音道:“敘哥哥?裴哥哥?鴻儀哥哥?”

    這些稱呼成功讓裴敘雞皮疙瘩冒一身。

    他欲推開段寧沉,但后者反倒握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帶到了懷中,腦袋在他身上蹭,樂呵呵地“敘哥哥”喊個不停。

    無法掙開那雙鐵臂的裴敘:“……”

    他發(fā)現(xiàn)他的一大災(zāi)難就是段寧沉會說話。

    后來,段寧沉就想起來話題不知不覺偏到?jīng)]邊了。

    “敘哥哥剛剛說什么……‘不負’?我沒聽清楚!敘哥哥再說一遍!”

    裴敘面無表情道:“沒有�!�

    “噗,敘哥哥這是想要抵賴,不承認自己剛剛說的話嗎?”段寧沉義憤填膺地拍著自己的大腿,“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反悔也沒用!哼!我都可記著呢!”

    他頓了一下,又道:“小敘剛剛的話,后半句沒問題,前半句很有問題!什么叫‘無論結(jié)果如何’嘛!有我在,結(jié)果肯定是好的啦!”

    說著,他使勁地親了裴敘一口,耍賴道:“你不把剛剛的話重說一遍,我就一直親你!不放你下馬車!”

    裴敘:“……”這人實在……

    他沉默幾息的工夫,段寧沉果真應(yīng)了他的話,又接連在他臉上“啵啵�!庇H了數(shù)下。

    他高高地撅著嘴,動作也大,裴敘措不及防下被他糊了不少口水。眼看著他又要親來,裴敘立馬避開,只得妥協(xié)地道:“行了……結(jié)果一定是好�!�

    段寧沉點頭如搗蒜,喜滋滋地道:“嗯嗯嗯!還有呢?”

    在他灼熱的目光之下,裴敘掏出了手帕,沉默地擦了擦臉。

    “還有呢?還有呢?”段寧沉著急地問道。

    裴敘看了他一眼,捏了捏拳頭,唇微微蠕動了一下,而后又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將不負你�!�

    下一刻,護送馬車的侍衛(wèi)聽到了車廂內(nèi)振奮的一聲歡呼,“小敘我愛死你了!啵!我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也都不會負你!”

    不過,縱然得了裴敘的承諾,但知曉了裴敘真實情況,段寧沉面上笑嘻嘻,心口卻是壓了一塊大石。

    他將裴敘送回王府后,就借口分堂有事,離了王府,實則直奔百藥谷主所居住的地方,問他裴敘寒毒的具體情況。

    百藥谷主看他急切得眼眶都泛紅的樣子,卻是先問起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段寧沉急吼吼地道:“你管我們什么關(guān)系!你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此事,事關(guān)皇家密辛。我需根據(jù)你們關(guān)系,斟酌告訴你到什么程度。”

    “他是我未來媳婦成了吧?別斟酌了,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

    百藥谷主一時間被“未來媳婦”四個字給震住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還是斟酌醞釀了言辭,粗略地同他講述了事情的大概。

    半個時辰后,段寧沉魂不守舍地回了定王府,臨到主院門口,被守衛(wèi)要求出示令牌,段寧沉才恍然醒過神來。

    他望了望面前幾個肅穆的臉,從腰間掏出了令牌,大步邁入主院后,他做了個深呼吸,然后使勁地搓了搓臉,讓自己打起精神來,一蹦一跳地跑去了書房。

    剛到院內(nèi),還沒上臺階,書房的門就被打開了,一個陌生的老婦人端著一個空碗走了出來。

    她體型富態(tài),圓潤的臉龐上滿是皺紋,宛如發(fā)脹的樹皮,雙眼卻如鷹隼般銳利,看上去甚是兇悍的樣子。

    老婦人一見他,眉毛一橫,就責罵開了,“你就是王爺?shù)男陆�?這么久了,都跑哪里去了?就是這么侍奉王爺?shù)模肯衲氵@樣玩忽職守的奴才,真該進御庭司挨挨鞭子,漲漲記性!省得欺王爺心善,奴高壓主了!”

    若不是他們離得遠,段寧沉毫不懷疑自己會被噴一臉的唾沫星子。

    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被人罵成這樣狗血淋頭的他迷惑了。他來王府也有一段時日了,可也從來沒見過這人!

    他段寧沉從來都沒有受過這委屈,再說他現(xiàn)在本來就心情糟糕得很。他毫不客氣地說道:“喂,大媽,你誰��?不由分說給我扣這么大的帽子!你知道真相嗎?就我‘玩忽職守’,‘奴高……’”

    說到這里,段寧沉轉(zhuǎn)念一想,貌似他昨晚還真將裴敘壓到床上了的。于是話鋒一轉(zhuǎn),怒噴道:“你這簡直是胡言亂語!血口噴人!我寧端這輩子坦坦蕩蕩,你就這樣憑空捏造,誣蔑我的清白!倒是你,在王爺門口對他忠心耿耿的近侍,大放厥詞,到底是誰在欺王爺�。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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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婦人氣極反笑,“好你個伶牙俐齒的小子!像你這般粗鄙,又是怎么……”

    她話還沒說完,書房門便被打開了,元兆走了出來。他沖著老婦人恭敬地抱拳行了一禮,“曲嬤嬤請息怒。寧端方才奉王爺之命出去辦要事了,現(xiàn)在王爺要見他�!�

    老婦人兇狠地瞪了段寧沉一眼,警告道:“小子,別讓我看到你對王爺像這樣不敬�!�

    說罷,她冷哼了一聲,目不斜視地下了臺階,與段寧沉擦肩而過。

    段寧沉瞥見她拿著的碗的底部只殘留著一些細碎的藥渣,一滴剩余的藥液都沒有——段寧沉留心過裴敘喝藥的習慣,素來是殘留底部薄薄一層最苦的藥液。

    他心疼裴敘日日喝藥,所以監(jiān)督起來,也沒有嚴苛到一滴不剩這么夸張。

    這到底是什么人?

    段寧沉連忙跑進了書房,先是確定老婦人已經(jīng)走遠,他才急吼吼地問道:“小敘,那人是誰?”

    裴敘正在喝溫水,緩解嘴內(nèi)的苦澀,聞言他抬起了頭,放下了茶杯,說道:“是我母后身邊的嬤嬤,被我母后派來照顧我�!�

    段寧沉愕然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你離開王府不久�!迸釘⑼nD了一下,又道,“大抵是母后懷疑了你的身份,曲嬤嬤方才才會出言試探你�!�

    段寧沉睜大了眼睛,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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