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都說了不喝!”女人驀地睜開眼,揮手用力推了傭人一把。
‘啪嚓’一聲,瓷碗跌落摔碎在地面上,發(fā)出刺耳的動靜。
“不喝就給我滾出去!”
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樓梯上走下來一位面龐方正,身量魁梧,肌肉發(fā)達(dá)的中年男人。
男人面色鐵青的看著她。
俞嫦曦肩膀一顫,打了個激靈,連忙從沙發(fā)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起來,低聲喊了句,“大哥。”
“一看看你自己,大晚上的跑出去喝酒像什么樣子!一回國就給我惹事!”俞匡誠冷聲斥責(zé),威嚴(yán)極盛。
俞嫦曦出生時俞匡誠已經(jīng)上大學(xué)了,他從小看著俞嫦曦長大,她的很多事都由俞匡誠來處理,也幫她收拾了很多爛攤子,兩人的關(guān)系比起兄妹更像是父女。
面對俞嫦曦這個年齡差距頗大的妹妹,俞匡誠表面強勢,內(nèi)心很多時候都有一種無力感。
俞嫦曦出生的時候,家里勢頭正盛,如日中天,她在家里就像是吉祥物一般,光芒集于一身。
他們這一輩大多都是男孩,碰到這么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從長輩到平輩都寵著她、讓著她,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愛,寵得無法無天。
等到俞匡誠察覺不對勁的時候,俞嫦曦已經(jīng)長歪了。
家族里其他的男孩犯了錯,俞匡誠都不用動嘴,上去先踹翻了教訓(xùn)一頓,打疼了就老實了。
但俞嫦曦,一個表面上美麗精致的女孩,卻干出一些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每次事情暴露后,她還有自己的一套歪理,振振有詞的覺得自己沒錯,父母總是雷聲大雨點小,舍不得對她用家法,這也導(dǎo)致了她越來越任性,最終鬧出大禍?zhǔn)?.....
俞匡誠當(dāng)機立斷,不顧全家人的反對把她送到國外去,近十年都沒有同意她回來。
這些年國內(nèi)形勢變化巨大,有的抓住機會一路向上,有的不思進(jìn)取誤入歧途。
而當(dāng)年那個還手段稚嫩的男孩,如今已變得深不可測,明里暗里的手段他都能化險為夷,讓人揪不到錯處。
每次他見到周從誡,都會有種心驚的感受。
時移俗易,他們俞家,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俞家了......
“爺爺生病,我心里難受,所以才出去和朋友喝了點酒......”
俞嫦曦眼瞼發(fā)紅,抽泣著落下一滴淚。
她說的倒也是真心話,從小爺爺就是最疼她的,給她的東西也最好最多,看著他病入膏肓,病危通知下了好幾次,心里也著實不好受。
“然后喝了酒就出城去飆車?”俞匡誠恨鐵不成鋼的怒目罵道。
幸好沒出什么事故,不然在這個關(guān)鍵頭上又會釀出一場災(zāi)禍。
他就不明白了,小時候還能說是年紀(jì)小不懂事,怎么過了這么多年還是這樣,光長身子不長腦子?
“哎呀,大哥,小妹年紀(jì)還小嘛,況且才剛回國,肯定會有不適應(yīng)的地方�!�
身著淺色休閑裝的男人一手拿著車鑰匙,笑呵呵的走進(jìn)屋里。
“二哥�!庇徭详乜粗鴦傋哌M(jìn)來的俞高瀚,嘴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她跟俞高瀚年齡差距不大,兩人也興致相投,關(guān)系很親密。
“還��?都多大了還年紀(jì)小,非得七老八十才不小是吧?”
俞匡誠都被這兩個敗事有余的東西氣笑了。
蠢貨不可怕,但蠢貨還覺得自己很聰明就可怕了,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他轉(zhuǎn)身瞪著眼下青黑的俞高瀚,冷冷道。
“還有你,也給我老實待著,別惹事!”
俞高瀚面色一僵,他表面低頭聽著大哥的教訓(xùn),但內(nèi)心其實是憋屈不服的。
他生性自傲又自卑,目光短淺,眼高手低,一出生在俞家就不受重視,上面有能干頂事的大哥,下面有備受寵愛的小妹。
人越不受重視就越想證明自己,但越著急就越容易出錯。
當(dāng)然,俞高瀚不承認(rèn)是自己的問題,只覺得是流年不利,時運不濟(jì),還有周家的那個小白臉!
......
訓(xùn)斥過后,俞匡誠和俞高瀚去了書房談事。
俞嫦曦端著果盤慢慢的走到書房門口,大哥給她下了禁足令,但她并不想待在家里,太悶了,好不容易回國,好多舊日的朋友都在約她出去聚會。
她靠在門口,模模糊糊的聽到一句。
“......還有那個周從誡......”
俞嫦曦手指一顫,面色有些恍惚。
雖已多年未見,但她卻從未忘記過他。
......
第192章
蠱(追妻火葬場)33
Y市。
最近的天氣越來越熱了,外套已經(jīng)有些穿不住了。
明瑤脫下白大褂,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活動了下脖頸,洗了洗手,她換上鞋、拎著包走出了辦公室。
下到一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剛剛補完牙的患者還站在沙發(fā)旁邊,沒有離開,表情似乎有些猶豫不決,臉也有點紅。
看見明瑤從樓梯上下來,他眼睛一亮,走上前來。
“姜醫(yī)生......”他的聲音很小,神情有些扭捏。
“你有什么事嗎?
”明瑤問道。
小蔣面對這種情況已經(jīng)輕車熟路,一個錯步插到兩人中間,微微一笑侃侃而談。
“這位患者有哪里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再給你講一遍哈,來,這是我們這里的宣傳冊,您還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號,之后遇到了什么問題可以在上面問我......”
明瑤和小蔣對視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推門而出了。
這條路每天都走上好幾次,周圍的商戶已經(jīng)都熟悉了,碰了面就點頭打聲招呼,新招的醫(yī)生也開始試用了,和明瑤輪班上,這下她也輕松了很多,工作和生活算是穩(wěn)定了下來。
路上經(jīng)過一個賣糖葫蘆的老爺爺,想著許久沒吃了,而且奶奶也挺愛吃這種酸酸甜甜的東西,上前買了兩串拎著回家。
拐過彎就看見豆豆蹲在門口眼巴巴的等著她,明瑤笑了笑,它還想跳起來舔明瑤手中的糖葫蘆串,明瑤連忙阻止:“你可不能吃這個。”
進(jìn)了院子,明瑤透過玻璃看到屋子里站著一道朦朧的高大身影,腳步一滯。
奶奶拉開門,笑著提高了聲音:“明瑤,你快看看誰來了?”
心漏跳了一拍,明瑤抿著唇僵硬的定在原地。
短發(fā)男人走了出來,穿著一件卡其色工裝夾克和牛仔褲,抿著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面色略有些不自在。
原來是楊祁......
明瑤松了口氣,對他點頭笑了笑。
她抬腿走進(jìn)屋子里,奶奶說是剛剛出門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了楊祁,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當(dāng)時出車禍時幫了她的好心人,硬拽著他的胳膊把他帶回家說要好好感謝他一番。
明瑤也覺得這是應(yīng)該的,楊祁幫了自己許多次,卻不要什么回報,每次離開都很快,明瑤想要感謝他都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留在這里吃飯吧,我再去買點菜回來。”
楊祁伸手阻攔她,低聲有些無奈道:“真的不用了......”
他的長相偏嚴(yán)肅,面無表情的時候有些像是在生氣。
但明瑤已經(jīng)知曉了他的性格,佯裝惱怒道:“再客氣我就生氣了啊,還算不算朋友了。”
楊祁抿了抿唇,沒再做聲了。
出門去不遠(yuǎn)的超市買了些肉和一些涼菜熟食,從超市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天色變陰,烏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雨的樣子。
拎著菜快步回家,發(fā)現(xiàn)楊祁正在院子里和豆豆扔球玩。
平時明瑤工作忙,沒怎么有時間天天遛狗,奶奶牽著繩帶它出去但走的慢,倒是很少有人會陪它玩。
明瑤和奶奶到廚房里準(zhǔn)備晚餐。
透過窗戶,看見楊祁伸手把球投了出去,豆豆飛速的把球叼回來,他再扔出去,樂此不疲。
“你覺得楊祁這小伙子怎么樣?”奶奶在案板上噠噠噠的切菜,似是不經(jīng)意的問道。
楊祁?怎么樣?
明瑤正在水池旁擇菜,聞言一怔,隨即反應(yīng)過來她的意思,蹙眉惱怒道:“奶奶!您瞎說什么呢!”
奶奶放下菜刀:“你不是跟之前那個堅決不打算再過了嗎?你這么年輕,難道要孤單一輩子?”
明瑤皺著眉,心里有些煩亂,打開水龍頭沖洗菜葉,沉默不語。
奶奶繼續(xù)喋喋不休的絮叨著:“說實話之前那個看著是好,但一看就不是你能拿捏住的,你性子軟,適合找個性格老實、聽你話的,這樣的人才能踏踏實實的好好過日子......”
“我看這小伙子就不錯,主要是人品好,長得也不錯,剛才我已經(jīng)問過了,沒結(jié)婚也沒有女朋友,掙得也不少,一個月也一萬多呢......”
“唉,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去哪——”
冷風(fēng)拂過,面上一涼。
明瑤一抬手,指尖觸碰到了細(xì)微的濕意,已經(jīng)開始下小雨了。
“下雨了,快進(jìn)來吧�!�
明瑤站在門口,對著院子里的男人和小狗招手。
楊祁對豆豆打了個響指,豆豆叼著球,搖著尾巴,亦步亦趨的跟在他旁邊。
......
“那我就不打擾了�!�
飯后,楊祁抬手看了看表,時間不早了,他起身告別。
明瑤披著外套送他到門口,外面還飄著雨絲,雖然不大,但這么淋著很容易感冒。
“你等我一下,先別走啊�!�
楊祁靠在門邊看著明瑤纖細(xì)的身影,眸光柔和。
“給�!泵鳜幒芸煨∨苓^來,拿著一把折疊傘遞給他,“路上小心啊。”
男人對她微微一笑,“知道了�!�
明瑤想到剛剛奶奶說的話,雖然她對楊祁并沒有別的意思,心里還是感覺有些不自在,輕輕后退了一步。
“不用送了�!睏钇顡伍_傘,對她點點頭,伸手推開門。
“慢走啊......”
明瑤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撫了撫手臂上被凍出來的雞皮疙瘩,接著把門關(guān)上了。
雨點落在傘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動靜。
傘是淺藍(lán)色的,傘邊上還有白色的裝飾,一看就是女生用的。
楊祁握緊傘柄,步子走的很快。
路口停著一輛黑車,不知道停在這里多久。
車窗玻璃上貼著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但楊祁卻感覺到似乎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自己。
他淡淡瞥了一眼玻璃,撐著傘離去了。
第193章
蠱(追妻火葬場)34
初夏的一個夜晚,走廊里連續(xù)不斷地腳步聲響起,加護(hù)病房里的心跳監(jiān)視器變成一條直線。
俞家老人過世了。
葬禮那天,微微下著小雨,儀式舉辦的盛大隆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俞嫦曦穿著一身白衣,眼皮通紅,站在門口迎接賓客。
今天來往的人身份都不同尋常,周圍有不少警惕的保鏢,氣氛悲傷嚴(yán)肅。
俞嫦曦拿著紙巾擦了擦眼淚,眼眶干澀的發(fā)痛了,一抬頭,驀地一怔,心臟立刻狂跳起來。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從遠(yuǎn)處走過來,陽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邊,身后白色的紙花紛紛揚揚的飄落。
他的膚色冷白,面如冠玉,清雋雅致,高挺的鼻梁上戴上了細(xì)邊眼鏡,比起之前少了幾分張揚,多了幾分沉靜和嚴(yán)肅。
俞嫦曦目光癡癡的看著他,眼神迷離。
一見到周從誡,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成了背景,她也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肆意快活的學(xué)生時代。
俞嫦曦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周從誡正跟宗岳低聲說著話,身邊一起來的人只有他的父親和母親。
果然......俞嫦曦心下一松。
她就知道那個平凡的女人只是他拿來應(yīng)付家里人的工具而已,上不了正式場合,根本不值一提。
俞嫦曦知道依照眼下的局勢,她和周從誡是絕對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想到這里,俞嫦曦心底又升起幾絲對周從誡的幽怨。
她無論外貌、學(xué)歷還是家世都與他匹配,還一起長大,甚至可以說是天作之合,和她結(jié)婚對他的仕途也會起到很大的助力。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從誡為什么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可是......
如果周從誡是個看中她家室就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可能她也不會這么對他念念不忘了吧......
在國外這些年,她遇到太多對她示好的男人,但都沒有面對周從誡時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她還曾和一位清貧的藝術(shù)家交往過一段時間。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的長相有幾分像他而已......
另一邊,俞高瀚眼底青黑,眼白里布滿紅血絲,身材精瘦,像一根桿子,身上還帶著酒氣,慢悠悠朝著周從誡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啊�!�
盡管俞匡誠警告過他這段時間不要惹是生非,但是看到這個自小就看不順眼,長大更是處處壓著他的人,他還是忍不住心底的恨意。
大哥經(jīng)常稱贊他有勇有謀,心智堅韌,他卻不這么覺得。
“聽說你這段時間總是往Y市飛啊,怎么啦,老婆跟別人跑了?”
宗岳先冷哼一聲開口了,“這是什么日子,什么場合?給你自己和你爺積點德吧�!�
周從誡面色平靜,這樣的人他從未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越過俞高瀚的臉,看到他身后被鮮花簇?fù)淼暮诎走z照,突然輕輕的笑了,笑得很溫和。
就算生前再風(fēng)光,儀式再盛大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
人一出生就分等級,但死亡對所有人都很公平,誰都避不了。
宗岳離著他很近,手指抖了幾下。
他知道周從誡表面上看著翩翩君子,但心底有一種狼性,那是一種為達(dá)目的不顧一切的勇氣和狠勁,‘不自由,毋寧死’,這也是讓他佩服和愿意追隨的地方。
儀式過后,周從誡很快離開。
有一道目光有如實質(zhì)般的黏在他的身上,但他沒有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