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張小碗笑著問他,“你覺得如何?”
“還好,”汪懷善朝他娘親笑,“娘,這美人計老早有人對我用過了,沒用,你就放心。”
說到這,他看向汪永昭,見他一直坐而不語,便轉(zhuǎn)頭對張小碗接道,“您想來也是想知父親大人要不要納美妾罷?”
張小碗瞪他一眼,笑而不語。
“父親一見相爺就說了,”汪懷善說到這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來,“說是兩年前,因年歲已大,為了家中兒女子孫,已與家中叔父商定,不再納妾了。”
張小碗聞言回頭就看向汪永昭,腦間尋思了幾下,猶豫地開口道,“您的意思是,不承認(rèn)二弟的……”
汪永昭看她一眼,云淡風(fēng)輕地道,“只是我不承認(rèn)而已,二弟娶的妾,他承認(rèn)不承認(rèn),那就是他的事了,分家出去的弟弟,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張小碗輕吁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汪懷善卻是又多看了汪永昭幾眼,這時的他已有些明白,為何他娘親從不許他看輕了這個男人。
他太狠,也太會伺機而動,與他為敵過于兇險。
靖輝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尚在寅時,張小碗就起床,服伺汪永昭穿好衣,讓他喝了參茶。
婆子端來了她那份,她轉(zhuǎn)頭看著她們道,“你們都喝了?”
“喝了�!�
“把萍婆那份送去�!睆埿⊥腩h首。
“是。”七婆退了下去,留下八婆。
“你現(xiàn)下去看著懷慕懷仁。”張小碗又移了兩盞明亮的燈到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道,“我自己上妝�!�
“是�!卑似乓娝Z氣平穩(wěn),就知她其意已定,便也飛快退了下去。
張小碗打開妝盒,往后朝汪永昭看去,朝他微微一笑,便伸手打扮了起來。
那日見相爺夫人,她因忙于府中事情,打扮得甚是家常,確也是讓相爺夫人風(fēng)光了去。
今日確是不必了。
她打了偏粉的底,妝化得嫩,又穿了淺藍(lán)的襖,頭上戴的是鑲了紫藍(lán)寶石的銀釵,盈盈站起后,那樣子甚是年輕清雅。
汪永昭坐在她身后一直看著她,見到她完妝的模樣,看了她幾眼,淡道,“甚好。”
張小碗便走了過去,站在身著藍(lán)袍的他面前,與他笑道,“今日我讓小山備好了幾盅解酒湯,到時您記得喝�!�
“嗯�!�
“后院要是出了事,您不必往后來�!睆埿⊥胛⑽⒁恍�,“后面有我,不該您煩憂之事,您就無須煩憂了。”
“嗯。”
“老爺。”
這次,汪永昭不再出聲,用著他內(nèi)斂深沉的眼靜靜地看著張小碗。
張小碗伸出手,掛上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輕輕一吻,這才輕言道,“妾身曾與您說過,您在哪,妾身便去哪,這話,何時都不假,您定要記得�!�
汪永昭垂眼看她,眼看他手要往她腰攬之際,有門打開的聲響,就聽七婆在那門邊道,“夫人,已著人送去參茶了,大公子那邊已醒來,讓您過去與他著衣�!�
張小碗聞言笑嘆,“還知醒來,讓我們這為人父母的,顯得比他還著急似的�!�
說著就松下了手往那門邊走去,汪永昭一看著她的的身影消失,這才急步出了門,往前院書房走去。
江小山緊隨其后,在他身后急急地小聲念著,“夫人說了,卯時您就要用早膳,時間再緊也得用,午時前萬不可飲酒,午后與眾大人共飲時,讓您多喝給您備好的黃酒,那是她前兩月特意用了補藥浸成的,不傷身……”
汪永昭沒打斷他的話,進(jìn)了前院,眾武將已都站于院前聽候下令,他停了腳步,江小山便立即止了聲,退到了角落站著。
“都給我記著,”汪永昭抬眼,眼睛從每一人的眼前掃過,淡道,“該你們負(fù)責(zé)的事,給我好好辦,事后,銅錢萬貫,便是我酒窖里夫人親手釀成的麥酒,一人也有二十壇�!�
“手下遵令,大人請放心�!笔巳说皖^,領(lǐng)首之人輕聲地道。
這時,汪永昭一揮手,眾人飛速離開,等他們走后,江小山從才角落里走了出來,上前與他也輕聲地道,“夫人也說了,讓您該歇著時就歇著,讓下人辦的事就著下人辦,莫要操太多的心。”
汪永昭聞道此言瞥了他一眼,江小山已知已到他閉嘴時了,便深深地低下了頭,跟著汪永昭進(jìn)了書房。
“別動�!币娡魬焉拼┮聲r還不老實,偏要捏桌上點心,張小碗出手打了下他的手。
汪懷善哇哇大叫,“娘,我餓�!�
“剛不是讓你喝了碗粥?”看著像餓死鬼抬胎的大兒,張小碗又拍了下他的臉,“我看你是不老實。”
“怎又打我?我還是不是新郎官了?”汪懷善嚷嚷道。
見他似要撒嬌,張小碗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卻還是回頭看了七婆,讓她帶下人出去。
等人走后,屋子里只剩汪懷善與她了,她笑看著她已長大成人,今日就要成為別人的夫君的孩子。
“娘……”在她的眼神下,汪懷善抱了她的腰,彎下身子,高大的男人靠在他娘的肩頭,問她道,“是不是我娶了媳婦,你就不會像以前那樣疼我了?”
張小碗認(rèn)真想了想,笑道,“怕不是那么疼了,疼你的要分你媳婦兒一點,還要分你的孩兒一些,怕是不能再那么疼愛你了�!�
“不行�!蓖魬焉撇粷M。
“好,那便不分給他們了�!睆埿⊥胄�,有求必應(yīng)。
“他對你是真好,是不是?”汪懷善又道。
張小碗知他說什么,又點了頭,“是�!�
懷善拿眼看著她,張小碗在心里輕嘆了口氣,在他耳邊悄然無聲地道,“他也是個可憐人,身邊臥榻之側(cè)沒個讓他安心的人,他又何曾睡得安穩(wěn)?就算是娘,你不在身邊,身邊還有著懷慕還仁,總歸是有得他,才得了一身的輕閑與安妥。時至今日,算是算不清了,世上感情都如此,分不清的便分不清罷,我們好好活著就便是好事�!�
而事到如今,汪永昭已把他大半營的力量都交付給了懷善,而懷善,也要向他投其誠才可。
這天下,從來都沒有誰可以把便宜一人沾光。
汪永昭給她幾分,她便回之幾分,這才讓他們走到了如今,就算是汪永昭如今是真喜愛她,為她所做良多,她也知,這關(guān)系其實是她費心維持下去的,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不會有沒有原由的愛。
但這些她清醒認(rèn)知的道理,她卻是不能完全說給懷善聽的,她只能挑那些他看得見,也認(rèn)得清的道理一而再再而三地說給他聽,以期他真能明白。
“我知�!蓖魬焉圃俚玫搅丝隙ǖ拇鸢福趴粗菑堅谒壑邢裉煜梢粯拥哪�,不甘心地道,“那就便宜他了唄,他一個老東西,得一個像你這樣的,肯定是上輩子燒對了香才得的福份�!�
“料來也是如此�!睆埿⊥胄χc頭,又給他系了腰帶,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柔聲地與他道,“娶了媳婦,你就有了自己的家,到時,你就要學(xué)著自己去承擔(dān)一切了,但娘以前跟你說的,一輩子都算數(shù),你要記在心里,你一直往你想走的路的前頭走就是,你累時,娘就候在你身后,什么時候都在。”
汪懷善聽了翹起嘴角就笑,他伸手緊緊地抱了她一下,把眼睛里的酸澀眨掉,才笑著與她道,“知曉了,你說的我都記著,你快快與我著好衣,我要去前院拜父親大人與先生去了,去得晚了,便又要說我的不是了�!�
巳時,大鳳朝丞相大人與太師大人上門賀喜,汪永昭與汪懷善在前院迎接了這兩位大人的大駕,后院,張小碗則熱情迎了這兩位夫人進(jìn)了后院。
“汪夫人今日真是好生漂亮�!苯袢疹^上戴了幾枝精美金步搖的相爺夫人一見著張小碗,便握了她的手笑道。
“哪比得上夫人�!睆埿⊥胄粗�,“尤其夫人頭上戴的這釵子,我出身貧寒,饒是后來善王被皇帝陛下封了善王,您這樣精美的釵子我也未曾見過,今日您足戴了三只在上,真是好生讓我開了眼戒……”
說罷眼羨地看了相爺夫人一眼,轉(zhuǎn)過頭又對七婆輕聲地道,“且把丞相夫人侍候好了……”
然后,她又回過頭,看了相爺夫人的頭一眼,笑嘆道,“這般的好東西,且莫拉在了都府里才好,要不然,被誰撿了去,誰舍得交出來?”
說著就拿帕掩了嘴,好好地笑道了幾聲。
這相夫人已聽人說過張小碗那粗劣的手段,沒料想,今日她一剛進(jìn)門,張小碗就暗中言語對上了她,她心里不由冷冷一哂,嘴間卻還是云淡風(fēng)輕地回道,“你今日這頭上戴的也不差,這紫藍(lán)色的寶石甚是少見罷?”
“夫人真是好生眼力,”張小碗贊嘆道,“這是皇上賞下來的,我看著甚是體面,便這大好的日子拿了出來佩戴。”
說著又回過了頭,朝七婆笑著道,“我是個小氣的,你可也幫我看好了,莫讓這么貴重的釵子掉了�!�
這時,她回過頭看向了太師夫人,與她身邊的眾位未婚女子,朝她們笑著道,“你們也都看好了身上戴的拿的,莫掉了東西去園中找,今日來的男客多,要是回頭讓丫環(huán)找東西在路中不巧遇見了誰,失了禮,哪怕是丫環(huán),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得了那不雅的名聲,那就是我這主人家的不是了�!�
她丑話說在前頭,這些個今日來者不善的,要是今日真能在她面前出這丑,她現(xiàn)下拉下臉把話說了出來,也就能在這都府里頭,撕了她們這層皮,看她們還要不要這臉。
說到這話時,她眼神冰冷地掃過那明著來送給她兒子和汪永昭的兩個女人,再看向臉色不變的相爺夫人,朝她嫣然一笑。
、206
汪杜氏與汪申氏一直都候在后院門口迎接前來賀喜的女眷,張小碗與相夫人,太師夫人端坐在堂屋,幾人笑語吟吟。
十余個經(jīng)過婆子說教的媳婦子站在門口,哪怕是誰小姐去趟恭房,也只有知禮識途的媳婦子領(lǐng)了去,過后凈水香帕端上,如此禮貌周到,怕是再挑剔的貴婦,也暫且無話可說。
相夫人前去恭房之際,張小碗令七婆領(lǐng)她的路,途中相夫人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了婆子汪夫人日�,嵥榈膸拙�,說到這偌大的節(jié)度使府竟無一個姨娘時,她還輕嘆了口氣,道,“我等知的,還知汪大人是個癡心之人,外人卻還道汪夫人是個善妒的,容不得比她年輕貌美的姨娘,更容不下庶子,真真是冤枉�!�
一直恭敬彎著腰領(lǐng)路的七婆聽言,這時也恭敬地小聲回道,“您說的是,甚是冤枉�!�
相夫人步履緩慢,身姿婀娜,走得幾步見這婆子無后話,便又淡然道,“汪大人正值盛年,正是為汪家開枝散葉的好年頭,你家夫人這等賢惠,想來也是會為汪大人多思慮幾翻的,畢竟,這是內(nèi)婦的本份,她是陛下御賜的仁善夫人,要是為著汪家再添幾個傳家之人,再與汪大人分些憂,就是善王,也會因著有個賢惠的母親歡喜罷。”
“這等事,”七婆依舊小小聲,秉持著下人的恭敬與怯懦道,“下人不敢妄言。”
“看你這年紀(jì),也是家中的老人了,又有何不可說的?”相夫人不甚在意地說道了一句。
七婆聞腰彎得更低了,語氣更是恭敬,“相夫人冤枉老奴了,老奴只是個奴才,道主子的事想都不敢想,何況是說了�!�
“汪夫人治下竟這等嚴(yán)厲?”相夫人語氣陡然驚訝了起來,臉上皆是好奇之意。
七婆這時頭低得更低,這下,不論相夫人說何話,她都不答。
見她閉緊了嘴當(dāng)縮頭烏龜,相夫人也不好跟個下人老開口說話,這話便休了下來。
這廂,她凈手抹帕回了堂屋,七婆就回了張小碗的身邊,把相夫人的話一一都告知了張小碗。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能讓這時已站回張小碗身邊的汪杜氏她們,還有相夫人,太師夫人都能聽到。
張小碗聽后,感慨地嘆了一聲氣,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相夫人,道,“相夫人知我家婆臥病多年,下不了床,無法趕來說訓(xùn)媳婦,真是勞煩您千里迢迢趕來,盡了我家婆之責(zé),如若您不是與我同輩之人,面目又是如此貌美,我真想給您磕得幾個響頭,謝您言語教養(yǎng)之恩!”
她這話一字一句鏗鏘落地,她語畢,富麗堂皇的堂屋內(nèi)那地上鋪上的紅地毯,此時都散發(fā)出了幾分血腥之氣。
空氣中還回響著她欲要給人磕頭的話音,相夫人那不變的臉從紅變白,那一會,有人聽到了她上下牙齒嚼動的聲音。
張小碗這時松開了那緊緊摳住她的手,拿帕漫不經(jīng)心地拭了拭嘴角,又輕聲地笑語道,“當(dāng)然,要是相夫人愿意,我現(xiàn)下可給您磕得幾個響頭,以謝您說教之恩,您看可行?”
臣相夫人再大,哪怕是一品夫人,可善王是王候,她是他的母親,她這頭磕下去了,相夫人可要自詡比皇后貴妃還要更加尊貴萬分才成。
“你這說的是何話?”相夫人臉色變了,嘴角噙起冷笑。
“您說呢?”張小碗笑容滿面,眼睛里都閃著那微笑的光彩,她靠近相夫人的姿勢狀似親和大方,相夫人卻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嗜血的光。
似乎只要她再出言不馴,這女人就能真把她的臉皮當(dāng)場扯下來。
她什么都不怕。
相夫人眼睛往內(nèi)縮了縮,一會后,她笑道,“是我逾規(guī)越矩了,還請汪夫人勿見怪�!�
張小碗拿著笑眼定定看了相夫人一會,在相夫人笑容不變的臉色中收回眼神,云淡風(fēng)輕地道,“相夫人不是這意思就好,要不然,我還當(dāng)我家老爺又多了個比親母還要尊貴的母親來說教我這兒媳,教我怎么為人妻,為人母呢�!�
她這話一畢,堂屋內(nèi)鴉雀無聲。
張小碗也不甚在意,拿著帕子掩著嘴,打量了自己的裙子半晌,才抬起頭笑道,“我兒善王大好的日子,各位多食些點心瓜果,莫要跟我客氣,真是勞各位費心,不辭辛勞趕來這邊漠之地與我汪府賀喜,我這心下當(dāng)真是感激涕零�!�
在座的二十余位官夫人,只有得那五位京官夫人是別有用心而來的,其它的,都是邊漠的武官夫人,其中大部份都是與汪節(jié)度使交好的武官,聽到她此言,一位在下首的四品夫人就笑著回道,“您吶,就是這萬般的客氣,去年我本就只送來一只羊腿給您當(dāng)賀新年的禮,哪想還讓您給我多添了幾擔(dān)炭過來,有得您這貼心貼肝的照拂,才過了個不那般辛苦的余年,今年就是不是善王大婚,就是平常年月,我都要親自過來給您行個禮,道聲謝,以謝您這慈善之心�!�
張小碗聽著笑道,“這是姜將軍的夫人姜夫人罷?”
“正是。”
“我可聽說了,您這嘴啊,最最會說話,還哄得姜將軍把他在上官那得五萬貫的賞銀都給你打了釵子去,可有這事?”
“哎喲,您說的這是什么話?他不給我打釵子,也是白白便宜了那酒館的……咳……”說到這,姜夫人清咳了一聲,眼波掃了在座的武官夫人一圈,“你們都知的,就莫要我說出來了�!�
她這話一說,眾武官夫人都笑了起來,有那兩人靠得近的,就接頭道,“瞿夫人,您那時興什么樣的?”
“唉,還不是時興那種的……”這夫人嘆了口氣,做了那種只有得邊疆為官的夫人們懂的手勢。
這問者之人心照不宣地微笑了一下,在桌上畫了個丫頭髻的樣子,“我們那地,都愛去這處消譴�!�
“這個,可貴得很。”一看是清倌,這位夫人嘆了口氣,“這私錢可得藏多久,才去得成一趟?”
“一輩子都甭想!”這問話的夫人啐了一口,“就一個破窮武官,省一輩子也只有那幾千貫的銅錢子,京中來的貴大人多的是,給那下人打賞的錢都比他一年的俸祿多,輪都輪不到他,還想著那事,怕是做夢!”
她說到,掩嘴笑了起來,聽得周邊聽他們說話的幾位武官夫人也全都笑了起來。
張小碗在上面聽著也掩帕輕笑,笑罷后,對她們又笑言道,“這邊疆之地甚是清寒,真是勞煩你們還念著我,往年那過年不是送些肉也要送幾塊帕,今年也沒得什么好東西給你們的,善王大婚,白羊鎮(zhèn)啊送來了好幾百條羊,怕是吃不完,你們要是不嫌膻,一人就幫我?guī)У脙深^回去,當(dāng)是為我們大人的都府騰地方了。”
這幾位夫人一聽,當(dāng)下有位就笑道,“這個極其好,夫人你要是真給我們,我們就真要,我拿回去風(fēng)干了,能給家中兒女添得那兩三月的肉吃呢�!�
她這話一出,另也有接道,“這個真真好,拿回去下酒喝也吃得好一陣子,夫人這是真心為我等著想……”
“哪兒的事�!睆埿⊥胝f到這,用眼神示意汪申氏下去帶丫環(huán)做事,她則又親和地看著這幾位夫人道,“我聽說你們有幾位是會喝幾口的,我這得了些桂花釀糯米酒,少喝些不醉人,只暖身,你們喝點嘗嘗�!�
“好�!�
“好,多謝夫人�!毕路綆孜环蛉私佣B三地道了謝。
這時張小碗朝一邊閑置了許久的相夫人笑著道,“您要不要嘗點?”
看著張小碗與眾位夫人笑著說道了一會,相夫人的笑臉稍有點勉強,當(dāng)下略微一想,便搖頭淡道,“京中無這婦人飲酒的規(guī)矩,那是老爺們喝的什物,我就不必了,汪夫人自便罷�!�
“邊漠之地不比京中,”張小碗溫溫和和地道,“冷得極狠了,也只有喝得兩口暖暖身,才能動得那身,有那干活的力氣,伺候好一家老少,自然也就沒有京中貴夫人的雅致得體�!�
這下,邊漠嚴(yán)寒之地的武將夫人全都心有體會地點了頭,這時,她們看向京中來的那幾位明顯精致富貴些的夫人的眼中,也不再有著過度的阿諛奉承,那些刻意露出來的恭維也松散了些下來。
京都來的幾位夫人,包括相夫人,太師夫人,這時全被為數(shù)眾多的二十來位武官有品階的夫人左一眼,右一眼,假裝不經(jīng)意地掃來掃去,這時,這幾位夫人的腰都挺得直直的,那放在腿上握帕的手是緊了又緊,嘴角那端莊的笑意慢慢地也變得僵硬,冷淡。
這時熱好的桂花酒端上,空氣中彌漫著讓人松馳的甜酒香味,聞到這味,不少會喝一口的武將夫人精神不禁為之一振,那說話的聲音便大了些起來,笑意也是顯得真心舒暢了許多。
本也是沒打算讓她們醉,只是讓她們暖身,兼暖場合,不多時,廚房里便端來熱氣騰騰,澆了十足的碎肉當(dāng)澆頭的姜湯面,這些夫人吃得一份中碗的湯面,再喝得那幾口酒,眾人之間因著夸道這面和酒的交流都要多說幾句話,場面便越發(fā)熱鬧了起來。
便是那后頭來的幾位八,九品的夫人,也被汪申氏請來迎到了小屋,坐上那熱坑,吃上了熱面,喝上了那兩三杯的熱酒。
看著這喜氣洋洋的場面,坐在側(cè)首位,陪著相夫人和太師夫人一起坐的張小碗又招呼起了這幾位京中夫人,笑著與她們道,“莫要客氣,要是這邊塞的酒與食物眾夫人吃不慣,這瓜果卻是中原運來的,您幾位都嘗嘗�!�
京中幾位夫人的眉目已經(jīng)冷淡了下來,張小碗的話只得來了她們疏冷的幾個頷首。
可這時候,下面已經(jīng)自行聊開了的夫人卻無人看她們的臉色了,張小碗也當(dāng)視而不見地朝著她們該招呼的招呼,該說的就說。
至于不理她,這也是無關(guān)緊要了,沒人捧場的臉色,便是板得再高貴,誰又會當(dāng)回事?
張小碗也知,京中的夫人手段高超,只要有名目,她們便使得上法子達(dá)到目的。
府中無姨娘,這確實是都府存在的事實,她推三阻四,不正面與這名目沖突,確也是治標(biāo)不治本,一直處于挨打的位置,終不是長久之計。
但她不能主動讓汪永昭去納妾,因為這會引起兩人間太多的風(fēng)波,除非是汪永昭想要,要不然她最好是別率先打破現(xiàn)在他們之間的平衡關(guān)系。
而汪永昭那也有了處置之法,張小碗沒料準(zhǔn)是什么事,但多少知曉,今天府中的風(fēng)波斷然是少不了的,她旁的事做不到,只能盡自己全力,護(hù)住這后院的安寧,斷不會擾了汪永昭的事,與他添麻煩。
汪永昭說過,相爺敬他一尺,他便回敬他一丈就是,想來,他的法子不輕就是。
日當(dāng)正午,這時午中的午膳過后,到了那吉時,新郎官便要去迎親,并要帶著新娘子的花轎繞鎮(zhèn)走一圈。
而正這當(dāng)口,前院有相爺府的丫環(huán)急急來與相夫人說話。
這丫環(huán)進(jìn)來后,一眼瞄到相爺夫人,便低頭走到了相夫人身邊,低頭輕語了幾句。
只幾句,相爺夫人臉煞白得就跟見了鬼一樣,嘴都在發(fā)抖。
這時,八婆也走了進(jìn)來,在張小碗耳邊輕語道,“相爺喝多了,抱了他的身邊隨侍之女好一會,好多大人都看到了�!�
張小碗看她,八婆也知這等事家中大人不許她知曉太多,先前也只跟她透了個大概的意思,但她思忖這等事還是得讓夫人心里有數(shù),也好讓她行事,便在她耳邊再輕道了一句,“我聽那京中來的人說,那侍女是相爺奶娘最小的小女,據(jù)說是與相爺看著她長大的,往日對她甚是憐愛�!�
張小碗聽罷拿帕掩了嘴,朝相爺夫人看去,正好迎上了相爺夫人狠毒看向她的眼光。
她恨她?
對上她狠毒目光的張小碗真是訝異,她以為相夫人這種級別的夫人早已經(jīng)知道,怪哪個搶男人的女人,都不如去怪心里有鬼的男人來得有用。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不怪旁人,難道還去怪拿不住的原主?還不如柿子找軟的捏,找對付得了的人消消氣也好。
再說過來,她先前還有點當(dāng)相夫人是真為家中夫君著想的好女人,看她為別人家送妾添美人的勁,她還當(dāng)她真是那等為夫為君著想的好夫人,可看著她這臉色,張小碗心中的那點猜測也沒有了。
汪永昭還是跟當(dāng)年一樣,不,可能是更老辣了,他總能挑中別人的軟肋,一即擊中。
在張小碗的視線中,相夫人拿著帕子拭了拭嘴,便偏過身與太師夫人笑著說起了話。
“哎喲……”不到半盞茶的時辰,相夫人突然抱了肚子,喊起了疼。
隨即,她滿頭大汗,一臉慘白地看著張小碗道,“汪夫人,料是我吃壞了東西,你快救救我,幫我去叫一下我家大人�!�
說罷,她就昏了過去,倒在了身后的隨行婆子手里。
張小碗急急起身,把她一直盯著的相夫人手中的帕子重重地攥到了手中,同時急道,“快來人啊,快叫大夫過來……”
說罷,就退后,讓一擁而上的婆子夫人扶了她離開,她則當(dāng)著眾人的面,拿著相夫人的帕子仔細(xì)地聞了聞,果然聞得一股藥味后便放了心,對身邊的七婆說道,“拿這個去給大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