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您就別說了。”張小碗清咳了兩聲,任誰有汪永昭這么個不忠君不算,還不聽令的臣子,都會有芒刺在背之感。
“您的意思是如果這威遠(yuǎn)將軍死在我們這,靖皇便會想法子找理由把公主塞給我們家?”張小碗說完,眉頭還是不禁攏了起來。
汪永昭又伸了二指拔開,“我說了你無須擔(dān)心,我自會解決,你那兒子,也不是個傻的。”
“是么?”張小碗苦笑。
“我都說了�!蓖粲勒寻矒岬剌p拍了拍她的臉。
“這位將軍還是不死的好,”張小碗輕嘆了口氣,想了想說,“所以懷善現(xiàn)下便在那驛館護(hù)住他?可這樣,要是出了點什么事,不是更有牽扯,更能讓那有心之人做出文章?”
“你早給他訂親,他便什么牽扯也不會有。”汪永昭淡淡地道。
張小碗聽得喉嚨一窒,垂眼拿帕擋住了嘴,當(dāng)作沒聽到這話。
汪永昭也不予她計較,接道,“三日后人就走,就算他自個兒想死,我也會讓人讓他出了我的地方才死�!�
“也許皇上不是這個意思?”張小碗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猜測道。
不會是他們想岔了罷?懷善不喜公主,她不信靖皇不清楚。
“不是這個意思?那么多將軍,這邊疆六十七哨,隨便挑一個就可以挑出一個與我有舊交情的將軍來辦這事,何須挑個毛頭小子過來?還是個殺了大夏的大王子,被大夏叛軍追殺的將軍?”汪永昭撫著她的發(fā)冷冷淡淡地說,“你別因著甚喜靖鳳皇后,便把皇上也想著是個好的,皇后死后,他的心狠得比誰都硬,沒誰是他下不了殺手,就是善王無一處對不起他,可瞧瞧現(xiàn)在,為了重新把我們汪家牽扯進(jìn)去,他竟算計起了他為他奪天下的異姓王�!�
以前欲辦相爺,便由得了他那公主與相爺兒子勾搭,可相爺也是三朝的元老,這么多年的官也不是白當(dāng)?shù)�,醒悟過來就全力相博,他那公主也麻弊不了相爺了,現(xiàn)下找了個背后無勢力的年輕將軍指婚,還想著不遺余力地再順勢暗算他一把。
這一箭倒是一箭雙雕,這將軍死在了他這里,就可尋得理由把那公主塞給他們家;沒死,他那女兒便也還是有個接手的人。
這京中誰家大臣都不想要的公主,靖皇竟想塞給善王,汪永昭也當(dāng)皇帝這腦袋一時之間被撞傻了,哪怕他沒有直說,只是拐著彎來試探一翻,也是傻了。
汪懷善那心高氣傲的性子,哪容得了他塞那么一個誰都不要的女人給他,這便不是生生斷了他們君臣之間那點所剩不多的情份么?
“我知了。”張小碗也不多解釋她其實對皇帝沒什么好感,對她來說,皇帝畢竟是皇帝,汪永昭是臣子,不管汪永昭背地里做了什么,但表面上,他最好別做一件讓皇帝拿住把柄的事,要不,整個汪家就會被一鍋端。
誠如汪永昭所說的,皇帝連與他一起打江山的異姓王都下得去手,她怎能不替她的兒子忌諱他?
伴君之側(cè),就是與虎謀皮。
所以汪家不能倒,只要汪家不倒,她的大兒子便會無事,皇帝再如何,也不可能越過汪家就對他的功臣下手。
過得三日,那威遠(yuǎn)將軍好好地走了,善王替他殺了三個刺客。
汪懷善回來了都府,與張小碗和汪懷善笑鬧時與平常無二,但當(dāng)晚,聞管家來報,輕輕地說,“大公子從酒窖里拿了五壇老酒出去。”
張小碗聽得呆坐了一會,在汪永昭皺眉開口叫人去把善王找來后,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對他搖搖頭說,“由得了他去�!�
他心里苦悶,喝就喝罷。
但當(dāng)晚,酒醉了的汪懷善拍開了他們的門,萍婆子放得他進(jìn)來后,醉醮醮的汪懷善嗅著鼻子,半閉著眼睛就走到了那內(nèi)屋,依稀瞧得床上坐起的人后,他猛地?fù)淞诉^去,把頭偎到了他懷里,大哭道,“娘,娘,我不想相信,我跟得他說過,我定要娶一個像娘,像他的靖風(fēng)皇后那般的妻子,可他現(xiàn)下是干什么,他想把一個別人背后罵爛貨的公主塞給我,娘,我不想相信,我不愿意長大了,我也不愿意相信他所說的話了,都是假的,全是假的,全變了……”
他哭得甚是傷心,但坐在里側(cè)的張小碗看得他撲到汪永昭的懷里,一口一聲娘地叫著,還把眼淚鼻涕擦到了臉色僵硬的汪永昭的胸前,這時本該替兒子傷心的她,只得無奈地轉(zhuǎn)過頭,不忍看兒子的哭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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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醉漢又嚎啕大哭得了一會,聲聲叫著娘便醉昏了過去。
張小碗無奈,朝臉繃得緊緊的汪永昭投去哀求的眼神,還叫了一聲,“夫君�!�
汪永昭惱怒地瞪了她一眼,眼帶嫌惡地低頭,看得那死死摳住他腰的汪懷善,他冷哼了一聲,便抱了人下床,把人送到了門邊。
“老爺�!苯∩揭呀�(jīng)站在了門口,朝得汪永昭行了禮,便示意跟前的護(hù)衛(wèi)背上已經(jīng)打起了小呼嚕的大公子。
待他進(jìn)了房,張小碗已經(jīng)下了床。
她給他擦了身,給他換了干凈里衣,等兩人上了床,張小碗靠在了汪永昭的肩上,把他的手拉到她的腹部放著,她才輕嘆了口氣。
“睡罷。”汪永昭淡淡地道。
這時萍婆進(jìn)來吹燈,張小碗微起了點身,對她道,“我還是不放心,你幫我去看看,要是吐了給他擦擦,喂他點水喝�!�
“這就去,您放心。”萍婆輕聲地答了一句,便吹了燈出得了門去。
這廂黑暗中,張小碗?yún)s是再也睡不著了,房中還尚存著懷善帶來的酒味,可見他喝得了多少,心是有多難受,醉得連是不是她都沒分辯,只顧得著把話說罷就倒了過去。
“睡不著?”汪永昭又開了口。
“是,”張小碗苦笑了一聲,輕輕地說,“您別怪我總是偏心他,是我一直在教他要隨著心走,養(yǎng)成了這個性子,有時我也分不清,這是好還是壞,是不是害了他。”
“害了他?”汪永昭聽得哼笑了一聲,“沒你教著,他這一驚一乍的性子,哪有得了如今的出息。”
他說罷這話,屋子時安靜了一會。
黑暗中,只聽得張小碗笑著出了聲,輕輕聲地說,“您也知他如今也是有出息的人了?”
汪永昭沒出聲,但似是惱怒,要把放在她腹部的手收回去,張小碗及時伸手覆住了他那只手,待安靜得了一會,她才叫了他一聲,“夫嗯�!�
汪永昭靜待了半會,也沒等到她的話,只聽到了她進(jìn)入了沉睡的淺淺鼻息。
他不由得偏過頭,在黑暗中看著她不甚清楚的臉。
饒是這樣,她也很美。
她知道他很想要這孩兒,她怕是比誰都知曉罷,所以拼了命都要生下來——這讓他弄不清,她是在成全他,還是想拿著她對他的這份情誼操縱他,還是她也如他那般想要這個孩兒。
可不管是怎樣,事到如今,汪永昭也已自知他已舍不下她,她終如了愿,把她烙在了他的心底。
第二日一早,汪懷善用早膳時,臉都埋在了飯碗里。
熬得濃濃的小米粥愣是讓他喝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出來,看得汪懷慕以為他昨晚喝多了頭還疼著,時不時伸手去探他大哥的頭,生怕他發(fā)燒。
他身體不適時,娘親便是如此關(guān)心他的,汪懷慕便把這種方式用到了汪懷善的身上,小臉上這時全是關(guān)心之情。
汪懷善被他摸得了多次,又能不忍心斥責(zé)他這弟弟,只得抬起微紅的臉,跟得他說道,“老虎哥沒事,你莫著急,快著你的粥,先生還在等得你過去念書。”
“哦,知曉了。”汪懷慕一聽,拿起碗斯文地喝起了粥,喝罷,又去張小碗面前,讓張小碗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裳,他這才朝得汪永昭拱了拱手,“爹爹。”
“去罷,小山,送二公子過去�!蓖粲勒衙嗣念^。
“爹爹,這個,是我昨日默寫的字。”汪懷慕小心地把藏于荷包中的宣紙拿了出來,“昨日你回來得晚,娘親說今早可以給得您看�!�
汪永昭微訝,接過紙看得了一眼,便不由得從心而發(fā)露出了笑。
這是一道兵法,是現(xiàn)今的禮部尚書按他十七年前與得大夏一場大勝的大戰(zhàn)所寫出來的兵計。
懷慕的字甚是工整,瞧得出來,他是仔仔細(xì)細(xì)下的筆。
“是默寫的?”
“是�!�
“也背得出來?”
“孩兒能背……”汪懷慕說著就搖頭晃腦地背起了兵法,念罷,才由得了江小山歡天喜地背了他去先生那。
他走后,汪懷善也用好了膳,他用鼻子吸了兩聲氣,朝得張小碗說,“娘,我去辦事了�!�
說罷,朝得汪永昭粗粗拱手了一下,也不等汪永昭,便一人出得了門。
“這是告訴他了?”張小碗轉(zhuǎn)頭笑著問萍婆子。
“許是從別人嘴里知道了,可不是婆子我說的�!逼计抛有χ�。
“唉……”張小碗笑嘆了口氣,待到江小山回來了,她這又把給這父子帶在身邊的什物細(xì)細(xì)跟江小山說了一遍,這才看得汪永昭帶著江小山出了門。
都府門外,一直郁悶蹲在都府前大獅子處的汪懷善見得他們出來,把嘴里嚼著的果子核一把給咬碎了,吐了殘殼,看得汪永昭翻身上馬后,他這才翻身上了他的馬,跟在了他的身后。
馬兒走得幾步,江小山從包袱里抽出一個竹筒,與得他無奈地說,“您走得太急,夫人都來不及把這解酒的梅子湯給得您說,她還說加了不少糖,是您愛喝的�!�
“哦�!蓖魬焉朴樣樀亟舆^,拔開蓋子喝得了一口,酸酸甜甜,果真是他愛喝的,他這才眉開笑眼了起來。
待喝到大半,他猶豫了一下,駕馬跑到了汪永昭的身邊,一言不發(fā)地把竹筒伸了過去。
汪永昭看得他一眼,便接過竹筒,把那剩下的喝入了口。
七月底,邊漠越發(fā)炎熱起來,三鎮(zhèn)也很是缺水,所幸移山的大軍隨之也運(yùn)來了不少水車,再有得那大東,云滄兩州的支援,節(jié)鎮(zhèn)里的人才不至于因無水而無法生活。
這時那幾個泉口也被深挖了出來,也算是解了一些燃眉之急,但每家每戶的用水都有份額,每家只提得了一桶到兩桶的水,要是誰想痛痛快快地想沐浴一翻,怕也是不能夠的。
但平民百姓也沒幾人講究這個,那水只要夠喝夠做飯,倒是誰也無什么怨言,但也只限于一般平民百姓,也有些家道好些的,便要講究得多,挖空了心思收籠那管水的軍爺,想多提得兩桶水另做他用。
沙河鎮(zhèn)的判官嚴(yán)軒是個極度嚴(yán)苛之人,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管水的幾個人不按章辦事后,便當(dāng)著眾人的面在鬧市行刑,要各打他們每人二十大板子。
打人途中,汪懷善正跟在汪永昭身邊騎馬而回,看得他們到,沿路的人都讓出了路。
這時汪永昭一聲不發(fā)地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了判官前,坐在了判官的主位上,淡淡地道,“接著打�!�
“是,接著打�!眹�(yán)軒一揚(yáng)手,厲道,那板子聲便又再響起。
待人打過后,汪永昭才問,“為何而打?”
嚴(yán)軒便解釋了一翻,汪永昭聽后對他道,“甚好�!�
說罷,他起身輕拍了拍他的肩,朝得他點了下頭,才又翻馬帶了大隊回府。
路中,汪懷善問,“您一直都是如此信任您的人?”
看人打過再問原由,他倒對那判官真是信任之極。
汪永昭側(cè)頭看他,汪懷善看不到他被遮布擋住的大半張臉上是什么表情,卻聽得他這位父親大人淡淡地說,“能替我賣命之人,有何可疑?”
“娘也這樣說,她說要信任那些幫你忙的人,不能讓他們寒了心。”汪懷善說得抬頭看了看天,好一會才抬得頭下來,問他道,“您說,好多人都明白的道理,為什么那最最聰明的人卻是不明白呢?”
“因為他不在意你寒不寒那心……”汪永昭說著冷酷地直視著他,“他有比你寒不寒心正重要的事要在意,他沒什么不對,倒是你,婆婆媽媽不成體統(tǒng),枉費你娘對你的心�!�
汪懷善一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隨口咕嚕得了一句,倒沒有回什么話。
他都忘了,他父親大人可不是他娘,什么事都能給他一個可解的答案。
這人,對著他說話不是斥他就是訓(xùn)他,昨晚他是中了邪,才把他當(dāng)成了他娘。
今日他們回得尚早,張小碗正窩在內(nèi)屋里偷偷得給汪懷善做鞋,她這大兒子常在大夏國境內(nèi),她這些日子便找著了可靠的人問得了大夏人的鞋是怎么做的,便想著給汪懷善做得兩雙帶著,這幾日她都是偷偷地干活,哪想汪永昭的早回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本來聽得門響,她還道是婆子來了,誰料進(jìn)來的是汪永昭,張小碗便傻了,看得那上下打量她的汪永昭,她下意識地就想掩藏,但大桌上全擺滿了布和鞋底,怎么藏都無濟(jì)于事。
最終,她清咳了兩聲,站了起來,一手扶著腰,突然計上心來,“哎喲”了一聲。
汪永昭又掃了桌子一眼,并沒有過來,冷靜地站在那看著她。
“這……”張小碗皺了皺眉,她也知無法解釋了,便還真有些尷尬地扶了扶頭上的釵子,一時之間也沒了言語。
汪永昭這便走了過來,把她的釵子拔下又插下,看得張小碗拿眼往上瞥他,他淡淡地道,“斜了�!�
“多謝您�!睆埿⊥敕鲋A烁I�。
“嗯。”汪永昭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又掃了一眼滿是布的桌子。
張小碗看得過去,長吁了一口氣,知是躲不開,便說道,“您說罷,要如何才答應(yīng)我給懷善做得兩雙鞋帶走�!�
“談條件?”汪永昭翹了翹嘴角。
“是呢�!睆埿⊥朕D(zhuǎn)身去倒了水遞給他,看著他喝完又道,“我精力尚好時才做,不會累及身體�!�
“那便做罷�!蓖粲勒腰c了頭。
“��?”本還在肚子里想詞委婉地再說得幾句的張小碗微愣。
“你答應(yīng)了條件……”汪永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我記著了,還有別忘了你所說的,不會累及身體,小山媳婦明日即到,明日讓她陪著你時你再做。”
張小碗聽得搖搖頭,這段太平時日都讓她有點忘了,汪永昭是個對誰都不愿意吃虧的人。
次日小山媳婦進(jìn)了沙河鎮(zhèn),同時她也帶來了幾封信,交給了汪永昭。
其中有一封家信,是汪永安寫來的,信中說汪觀琪的身體怕是不行了。
汪永昭交給張小碗看后,張小碗什么也沒說,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我要叫黃岑回去一趟�!蓖粲勒芽粗烂妫卣f出了這一句。
“是�!�
“不問為何?”
張小碗搖搖頭,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靜默了一會,才說,“這當(dāng)口,我不能回去,你也不能。”
所以,家中的老爺子,現(xiàn)在不能死,就算熬,也要熬到他的孫子出生之后才可撒手西歸,這當(dāng)口,他不能回去奔喪。
、182
黃岑隔日就走了,汪懷善消失了幾天,帶回來了一個雙目盲了的老大夫,沒有幾日,他與得兩個趕回來的舅舅在那沙漠之中獵過鷹,就要帶著他的兵士走了。
這次他走,在主院的大堂屋中,他給張小碗與汪永昭磕了頭。
他也給兩個舅舅磕了頭,與他們道,“懷善行走萬里,踏過不少路,見過不少人,才知曉像你們這般對我好,定是我上世做了好事,老天才派得你們來當(dāng)我的舅舅照顧我�!�
說罷,他轉(zhuǎn)身掉頭,騎馬帶兵,揚(yáng)沙而去,沒有回過一次頭。
看著他走,張小碗坐在那無聲地哭,他與她的每次生離都像在割她的肉,她除了忍,便也只有忍。
而張小寶與張小弟追著他出了門,看著他在他們眼前消失后,張小寶蹲下了地,抱著膝蓋悵然地看著前方,直到揚(yáng)起的沙塵都落下了,他才抬起頭,與那也無聲流著淚的弟弟黯然地說,“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聚上一回,他長得太快了,只背得了兩年他就大了�!�
張小弟伸出衣袖拂了拂臉上的淚,扶了他起來。
張小寶站起后,帶著張小弟走了回去。
后院的主屋里,張小碗慢慢止了臉上的淚,看得他們進(jìn)來,她木然地道,“你們也要走了罷?”
“過得幾日再走�!睆埿毩ⅠR笑著搖頭道。
“走罷,省得我再傷心一回�!睆埿⊥肟粗麄儯o靜地說,“給你們準(zhǔn)備好的物件都備妥了,不多,才兩擔(dān),是我給你們媳婦和我侄子女他們的,都拿好了回去,別落下了�!�
“姐。”
“走罷……”張小碗擺擺手,閉上了眼。
看著她眼角流下的淚,張家兄弟們?nèi)讨鴽]吭聲,到了外頭,兩兄弟流出了淚,挑了那擔(dān)子,去集市整合好了車隊,在那朝陽剛升起的不久后,他們緊跟著汪懷善,離開了張小碗,回他們自己的家。
這一個一個的人都走了,那大極了的主院更顯得空曠起來,張小碗看得那空蕩蕩的院子好半會,才轉(zhuǎn)過頭,與身邊的男人說,“有時我都想,他們要是都沒有回來過,那該有多好�!�
如此,她便不用這么傷心了。
老大夫來了之后,教了一套吐納呼吸之法給張小碗,那法子,跟張小碗平時用的差不了多少。
張小碗用過之后,覺得老大夫的要可行一些,便用了他的法子。
汪永昭這幾日也很是沉默,張小碗沒打擾他,只是在這日午間時,她提了在井里涼過的梅子湯,去了他的書房。
護(hù)衛(wèi)放了她進(jìn)去,她把食盒放下,給他行了一禮,才輕輕地問,“讓妾身在這坐會罷�!�
汪永昭抬眼看得她一眼,從太師椅上起了身,給她搬來一張椅子,放在了他的椅子旁邊。
張小碗坐下,給他倒了碗梅子湯,就倚著椅臂靠著,安安靜靜地坐在那,也不出聲。
汪永昭喝過湯,就又拿筆寫起了信,這次,他把斟酌了一上午的信一筆揮就,封上信封,叫來人拿走后,他朝張小碗淡淡地說,“皇帝查我當(dāng)年十萬銀兩征兵之事,當(dāng)年跟隨我的三位千總自戕于欽差前,替我洗涮了污名�!�
說罷,他靠在了椅背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抬頭看得了那門廊,神情疲憊。
汪府中汪觀琪的生死,舊日追隨之人的死,張小碗不知他心里還藏有多少事。
她陪著他安靜了一會,才開了口,“我叫萍婆準(zhǔn)備些錢紙,您去酒窖提得幾壇酒,今晚您便陪著他們喝上幾碗罷。”
汪永昭聞言笑了笑,轉(zhuǎn)得頭來,拉著她的手放到了臉上,過得一會,他“嗯”了一聲。
當(dāng)晚,張小碗在后院朝南的一個院子里擺了案桌,讓汪永昭領(lǐng)著他的將士祭奠亡靈。
子時,汪永昭回了房,他把頭埋在了她的發(fā)間,終沉睡了過去,不再像前幾日仰躺在那一動不動,讓張小碗猜了幾次,都猜他定是沒有睡著。
她以為他是為了汪觀琪的事情在煩心,哪想,竟還有別的事。
而事到如今,他熬著,她便陪得他熬著,說來,多年前的她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們會走至如今這模樣。
他難,因著他對她這些年的情義,她便陪著他難罷。
八月中旬時,炎熱的邊漠之地終下了幾場大雨,節(jié)鎮(zhèn)的百姓樂瘋了頭,好久沒見過雨的人都站到雨下淋了個透腳濕,待雨停了,這著了風(fēng)寒的人一時之間便多不勝數(shù)。
張小碗聽得這消息,已是有兩個人得了風(fēng)寒死了的事后了,她叫來了聞管家與老大夫,讓聞管家把庫房里能用到的藥都派出去送到判官那,老大夫也被她請著帶人出去出診去了。
老大夫走時還啐了她一口,“老夫才享幾天清福,便又差我這個瞎子去賣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