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說罷幾句,張小碗就起身送客,兩兄弟被送出了門,隨后他們倆看著那緊閉的大門,兩人面面相覷,一會,汪永重沒憋住,跟汪永安說,“大哥早囑咐過,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要不,熱茶都討不得一杯�!�
汪永安唉聲嘆氣了一句,“嫂子要是回去多好,我看她管家厲害得緊,你看看這院中歸置,干干凈凈又井井有條�!�
“你莫再亂來了……”汪永重拉他去了栓馬的樹前,左右看無人,這才小聲地跟汪永安說,“我聽大哥的意思,是讓你媳婦管家�!�
“我媳婦?”完全不知情的汪永安驚了。
“你媳婦那家的人,聽說其母,就是那內(nèi)宅夫人就是個厲害的,聽說他們那家子三代秀才,家里卻是窮得連鍋都掀不開,是她嫁過去后,家中從無到有,這才好了起來,現(xiàn)下他們家中良田都有數(shù)百畝,怕是還會陪嫁過來一些予你,你那媳婦我也聽人說道了,那小姐繡活也好,才情相貌也好,都是拿得出手的……”汪永重把他這些日子以來派人打聽好來的事情告知了他二哥,隨后還嘆了口氣,“回頭三哥知曉了,見著了你那個品性好的媳婦,還不定怎么說大嫂的不是�!�
“他有臉說?”汪永安一聽一瞪眼,“是那家品性不好,見我大哥削官,家中一落千丈,這才狗眼看人低,推了他的婚事,這關嫂子什么事�!�
“他性子如此,不說也罷�!蓖粲乐胤砩像R,臉色沉穩(wěn)地道,“且看大哥怎么安置咱們這一家子,我看咱們這嫂子,是不會回咱們汪家的了�!�
這時已到十一月底,離過年就只有一月了,汪懷善的先生突地生了場大病,懷善與他感情好,淚眼婆娑地求他娘接了先生著家醫(yī)病。
孟先生是底子虧,大夫說了,這病治不好,得藥拖著命,人死不了,但費錢得很。
說來張家人也是真心疼愛小老虎,小老虎這才在飯桌上剛跟他娘求呢,眼睛才一紅,那桂桃就哭著把手上的銀鐲子往桌子上放,哭哭啼啼地跟張小碗說,“大姐,你依得懷善吧……”
說著就去摸小老虎的頭,安慰他道,“你別哭,都依你,你先生就讓咱家給他治病�!�
小老虎看著比他掉淚還要快的大舅母,目瞪口呆得完全哭不出來了,那眼淚到底也是沒掉下來。
他也是心想,他的大舅母可是一日且會比一日哭了。
張小碗也是被懷著孕以來,特別心軟又善感的這弟媳給鬧得有些哭笑不得,這下她還是點了頭,溫和地說,“明日就接了回來,他是懷善的先生,不知教了懷善多少學問,再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家中之人也沒有了,我家替他頤養(yǎng)天年也是應該的�!�
說罷,問張阿福和劉三娘的意思,“爹,娘,你們且看呢?”
這家向來是張小碗當家作主,張阿福和劉三娘哪有什么看法,都是連連點頭。
那孟先生如此第二天就被張小寶和張小弟趕著牛車接了回來,他們也與先生說了,每日早間,待先生好了,能動了,張家兄弟自有一人駕著牛去去送了他與懷善去學堂,晚間再接了他們回來,都不誤事得很。
孟先生與懷善感情確也是好得很,他孤身一人良久,年齡也老矣,小老虎又是個至情至性的,知曉他冬日袍子薄了,都要央了他家人給他置給厚裳,他心下更是在對他寄予厚望之余,又是對他偏愛得很,當然不忍拒他的善心,也且歡喜能多些與他照面的時間,教予他更多。
他與汪家那娘子也曾照面接觸過,知她是個心寬眼寬的,不會計予他添的麻煩,如此便也讓張家人接了他過來。
張家人知曉他是有學問的先生,也且都對他尊重得緊,這孟先生在張家呆得舒適,加上藥汁跟上,這病情卻也是日日好了一些起來,不再像前些日子,連床都起不得。
那廂,汪永昭在聽得先皇帝師那隱在民間的弟子去了那婦人家后,當下就輕斂了眉頭。
他上座的忠王世子這時卻對他笑道,“果然虎父無犬子,我看你這小兒子,日后也是個大有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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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張小碗因汪家的事算是暫時歇停,目前短時間內(nèi),至少今年過春節(jié)期間她也不要再擔心要跑不跑路,心上的負擔算是暫時去了一二。
但現(xiàn)在形勢還不是太明朗,也不知日后會不會出事,她暫時就沒讓小寶小弟去尋店鋪開店。
現(xiàn)下孟先生的藥錢實則也是一筆不少的銀錢,但好在張小寶張小弟都是會劃算的人,大冬天的,時不時出去逮到魚,去山里打點獵,家里的吃食倒是無需擔心。
只是外面天寒地凍的,張小碗也不愿意他們老常出去,但兄弟倆勤快慣了,讓他們在家好好歇著,他們能蹲在堂屋前,揪著頭發(fā),傻呆呆地兄弟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唉聲嘆氣。
看得張小碗不耐煩了,一人一扁擔打出去,“都出去掏你們的魚,抓你們的兔子,免得在家看得人心煩……”
這下兄弟倆樂意了,找背簍背的找背簍,找弓箭的找弓箭,尋好了東西就傻笑著一前一后一溜煙地跑了。
而他們背后,趙桂桃則“哎喲,哎喲”地跺著腳,大聲朝他們喊,“跑慢點,別摔著了,衣裳穿緊了喲,腳可千萬別沾濕了,冷著了腳。”
朝她嚷嚷著的那認真勁,也不管人已經(jīng)跑遠了,小妹搖著頭嘆著氣去把大門關上了,回頭跟張小碗嘆氣道,“我還以為娶了個賊精明的回來,原來竟和大哥一樣是個憨氣的。”
趙桂桃一聽,回過頭對著小姑好聲好氣地解釋,“多說兩句也是好的,他們會記在心上的……”
“那他們也得聽得著啊……”小妹一挽她的手,扶著她往里走,笑嘻嘻地道,“我看你一天到晚操心這操心那,還不如陪我去練練字……”
張小碗跟在她們背后走著,連小妹連嫂子都要算計上了,讓她陪了她練字,到時能借著嫂子的面躲懶,機靈勁老往歪處使,她不由失笑起來。
而汪懷善這邊,把孟先生接到家中后,他的好日子就要少過許多了,上了一天的學堂回到家,先生一想起啥來了,當場就要找到他考考他,害得他想找小黑馬溜溜的時辰都未得多少。
汪懷善現(xiàn)下的功課還是很緊的,早起要練兩張紙的字,要蹲一柱香的馬步,還要練半時辰的劍術,練完這些,才吃朝食,上學堂。
這下,晚上也要補功課后,一天也著實累得緊,往往一從書房里出來,就算他外祖母喂他荷包蛋吃他都是閉著眼睛的,到了床上,就是干脆睡死了過去,連靴都未脫。
這樣過了幾日,劉三娘在張小碗面前抹了淚,張小碗想了想,還是去找孟先生談了話。
孟先生起得晚,并不知汪懷善現(xiàn)在還是一雞打鳴就要起來蹲馬步練劍術,以后他現(xiàn)下只練晚間的那半時辰了,聽完張小碗的話后,他感嘆了一下懷善的勤勉,也就答應了把晚間書房那半時辰的補課去掉了。
“慢慢來吧,先生,這世上無多少一步登天的事,”對著孟先生的感嘆,張小碗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說來也是我心大,希望他文武雙修,這才耽誤了他不少工夫,但先生也知這世道艱難,我只求他將來就是孤身一人,也能自己護得住自己�!�
自己有身手,自己能救自己,她的孩兒才能活得好,活得久,所以哪怕是耽誤點功課,張小碗都希翼他能練就了得的身手。
孟先生稍一想,也明了張小碗的意思,點頭應允,“我知,是我魯莽了�!�
“先生客氣了。”張小碗把來意說完后,就微笑告退而去了。
第二天學堂里,孟先生跟汪懷善一起呆時,問起了小老虎關于他娘平時是怎么教養(yǎng)他的事起來。
汪懷善是得了張小碗的囑咐的,在家,無論他多黏她,無論他多想呆在她的身邊,都可以,但在外頭,他不能提她一個字,尤其是有關于她跟他說的那些事,所以就算是孟先生提了,小老虎也有些為難。
他想了想,才這樣跟孟先生說,“娘是這樣教養(yǎng)我的,說在學堂要多聽孟先生的話,要多了會孟先生的意思,在刀叔家,要尊敬一家之主的刀叔,要敬愛操持家里勞心勞力的刀嬸嬸,還有要愛護大寶弟弟,因為他還幼小,需要保護,對他好,他才能好好地長大,以前我不懂,跟先生學了學問后,想來先生您所說的尊師重道,尊老愛幼,就是這么個道理�!�
孟先生聽后點了點頭,看著汪懷善的眼睛里的欣慰。
見先生并不再多問,汪懷善笑了,他給先生作了個揖,這才繼續(xù)說道,“娘多年來,養(yǎng)育我不易,我年幼時什么都不懂,以為我喜歡的必是歡喜我的,那全都是我自己東西,歡喜我也是應該的,后來吃了虧,受了教訓,那時候先生還沒來,是娘告知我許多,我才等得來先生告知我更多�!�
與孟先生一番說話,回去后,當晚睡覺時汪懷善讓張小碗等他睡著再回房,在入睡時,他問張小碗,“娘,那時要是因我不懂事,我被人打死了,你來不及救我,你會怎么辦?”
張小碗假裝認真想了好久,才笑著道,“要是真有那時候,怕是會傷心得死掉吧。”
說著又低低哄他,“所以為了娘你要長命百歲,你要比娘活得更長,要好好護著自己,不要跟別人硬碰硬,你可懂得?”
“我懂得了,娘,我會活得長長久久的,出人頭地,讓你不要干那么多活,好好享福�!蓖魬焉颇闷鹚锏氖址诺剿亩亲忧�,閉上眼睛,再三跟他娘,也跟自己保證,“你且等著吧,你的小老虎,你的懷善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張小碗聽得低笑了起來,笑得淚都濕了眼。
說來,他那時要不一小心就沒了,她豈止是會傷心得死掉啊,她會在之前,把一干人殺了也不可知。
只是為了不助長她的孩子的戾氣,這些年間,她已經(jīng)慢慢有意識地收斂起了身上的銳利,她讓自己變得溫潤,只是希翼她的平和能影響他,讓他因此也能學會平息血液里的那些暴躁的暴動。
說來,確也不是不值得的,她的小老虎,漸漸長大得成了懂事的現(xiàn)在,哪怕有時也有一些不可一世的驕傲,那也是因他確實真正杰出。
一個每天花這么多時辰練功學武,練字識學問的人,也確該有些驕傲,她只要確保他身上的那些驕傲,不會多得會反過來灼傷他即可。
小寶與小弟都不太解張小碗為何還要把糧藏起來,張小碗也知自己的這翻行為,哪怕是在信奉她的弟弟們眼中也是謹慎得過了頭。
她想了想,還是跟小寶他們講了些未雨綢繆的事。
要是日子太平,那每年存一些糧過去,把舊糧換出來吃了,不要多;要是眼看著不太平了,那就多存點,換得一家溫飽。
現(xiàn)下一家人多了起來,等到年后,汪家的親事辦完后,小弟的親事也快要眼看著辦了,到時一家老少那么多人,這年月也不是那么地好,平常三五年的就有這個災那個難,要是沒有存糧,這日子不塌實。
張小碗這么一說,餓出來的小寶小弟頓時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餓慣了的人才懂糧食在手的塌實感,所以不待張小碗多說,兄弟倆就提了要打個隱秘結(jié)實的地窖的主意起來。
說來,張小碗也替一家子人劃算好了,在離京郊五百里的地方,她托胡九刀去找了一個靠山的地方,找了一塊有河有溪的地方。
那里人煙少,最近的一個村莊還離那有二十里地,胡九刀說了那地方他也跟官府的人說下來了。
因地方有一點大,盡管那地偏僻得很,不值啥錢,但也還是花了一筆銀錢,這才辦了地契的文書下來。
張小碗打算待到開春,家里田里土里的事忙完后,就讓兩兄弟說是出去當行商,實則過去把他們家的房子蓋了。
這事,張小碗也跟胡家夫妻說好了隱密辦,胡家夫妻不知她為何如此說,但因經(jīng)過旱年那次,著實對她有些信服,這事胡九刀也就辦得隱密,那文書還是托他可靠的朋友給辦下來的。
那地,也有胡家的一份,他們也與張小碗商量好了,開春忙完田土里的活,胡九刀就帶著胡家的幾個人,還有兩兄弟過去把房子蓋起來。
這事因有些大,胡九刀是跟他當族長的族叔說了的,那地,胡家挪了錢出來,占一大半。
以后,出糧了,就跟張家的打算一樣,把糧食的一半就藏到那處去。
張小碗覺得她這行為有點“深挖洞,廣積糧”的意思,盡管花的銀子也把家里頭的這點銀子會折騰沒,但她還是這么干了。
不為別的,僅為她從汪永昭的嘴里支字片語里聽出來的意思。
這幾年,汪家不僅是要韜光隱跡,以后怕還得忍辱負重,汪永昭為了往上爬,他現(xiàn)在坐的那條船,可是要翻上好幾翻才到得了岸那頭。
途中多少兇險,張小碗弄不清,但她要做的就是給她自己的家人留很多條后路,至于汪永昭那頭,如他所說,汪家要是全滅了,他還要她的懷善替汪家傳宗接代,想來,他也不至于讓她的一家折進去。
張小碗這邊暗中不著痕跡地做著很多事,有些事,除了兩個弟弟以外,她誰也不告知,胡家那邊也是聽了她的叮囑,平時做事再謹慎不過,表面也平平靜靜的一如往常。
大鳳朝二十年,汪懷善十一歲生辰快要來臨之際,那這一年來除了汪家兩兄弟成親來請過張小碗的汪家再次來人,請張小碗過府一敘。
張小碗當天穿了她最得體的一套衣裳,上了妝,畫了眉毛,坐了汪家的轎子過去。
她樣子實則不錯,只要不露出手腳出來,妝容得體,倒也算得上能看。
這其實也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鎮(zhèn)得住場,汪永安,汪永重成親時,后院也不是沒鬧過事,是她一直站在那,該拖出去打的打了,該捉出去賣的賣了,該誰的罰誰也沒逃脫,這才讓背后興風作浪的手停了。
這次,是汪家現(xiàn)在掌家的二少夫人汪杜氏請她過去的,原因是汪永昭的第三個妾,雯姨娘把孩子生下來了。
孩子生下來是大事,但眼前更大的事是有人在雯姨娘坐月子里的雞湯里下了砒霜,雯姨娘哭哭啼啼地要求大少夫人給她作主。
這不,二少夫人不得不叫人請了她過去。
而張小碗只得穿了她的好衣裳,去看這一大家子,又在使什么幺蛾子,動靜大得要拖她這一旁冷眼看著的人都下水了。
仰或是,新納的溫柔美人生了個兒子,叫她過去堵堵她的眼。
張小碗心愿不是后者,要不然,汪永昭的姨娘這一個兩個三個都不是好的,這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未免也太差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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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碗是被汪杜氏連請了幾趟才請過去的,她賣了汪杜氏這個好,自然也不白賣,一到門邊,見著了迎著她的汪杜氏,開玩笑地跟著她說道,“你連著請了我我好幾趟,怕是天大的事才這么著急,只得為你趕緊過來了�!�
汪杜氏知她的婚事是她做的主,哪敢怠慢她,使了眼色讓丫環(huán)婆子走在后頭,才苦笑著與張小碗說道,“坐月子的身子,非得來我房門前哭,怎么說都是剛生了孩子,只得替她出了這個頭,大嫂莫怪。”
“你心善,該夸,哪能怪�!睆埿⊥氲χ�,該說的話都說了,她也就不多話了。
她也沒想與這汪杜氏有多交好,能表面維持了那點友好,夠用就好。
門戶一大,里面的女人存就不僅僅就是柴米油鹽這么簡單了,心思一復雜,就知人知面就不知心了。
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
兩人一坐下,張小碗笑著先開了口,“大公子呢?這事他可知情?”
“大哥聽說我請了您,就說就讓您作主�!蓖舳攀嫌门磷友诹俗�,微笑著道。
“嗯�!钡妊经h(huán)上了茶,張小碗擱開了蓋聞了聞,權當喝了便道,“那人呢?”
讓她作主,那也就該出現(xiàn)了。
“這……”汪杜氏有些遲疑。
張小碗未看她,只是笑著道,“不是請著我來作主,還得我去她那才跟我說吧?要是這樣,我還以為是我來拜見當家的姨娘主母呢。”
說著,拿著帕子掩嘴輕笑了起來。
她笑得歡暢,汪杜氏跟著干笑了幾聲,這才板了臉,對身邊的婆子說,“還不請雯姨娘過來,有那身子骨去我房門前哭訴,怎地大少夫人來了,她就沒那個身子骨過來說話了?”
那婆子慌然領命而去,汪杜氏則扭過頭來朝張小碗又苦笑道,“嫂子莫怪,雯姨娘先前使了大哥的小廝過來說她受了驚,下不得床。”
“哦,是嗎?”這時有人往后院堂屋這邊走來,聽得那越走越近的幾道腳步聲,張小碗眉眼未驚地淡然道,“當年表姨娘也如是,讓我這正妻去她房里拜見她個當姨娘的,我原來還以為是她不懂事,現(xiàn)下看來,怕是大公子的姨娘都有這個習性……”
張小碗一語,就拉了好幾個女人下馬,這時,那汪家的幾兄弟也相繼進門而入了。
汪杜氏連忙站了起來行禮,“大哥,夫君,三弟,四弟……”
“大嫂�!蓖粲腊�,汪永重相繼抱拳叫道,而那汪永莊的聲音則慢后了一步。
張小碗微微一笑,朝他們福了福禮,“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
朝他們施完禮,才朝汪永昭再一福腰,“大公子,恭喜您喜得貴子�!�
這話說得汪永昭眉毛直跳,隨即他捋袍上座,朝她問道,“你要看上一眼不?”
張小碗在他下座坐下,微笑著道,“不了,等會就回了,家中還有事等著�!�
汪永昭未語,只是那如寒冰的眼睛又盯了張小碗一眼。
張小碗被他如此瞧得習慣了,早就不疼不癢,微微笑著坐在那,不動不語。
堂屋突然就靜了,一剎那,就只能聽到人的呼吸聲了。
靜候了一會,張小碗站起了身,看了看天色,淡淡地道,“看來姨娘是過不來了?”
汪永昭皺眉,對著身邊站立的仆人就斥道,“還不快去叫�!�
張小碗看著那被汪永昭的厲色嚇到的仆人連滾帶爬而去,隨即轉(zhuǎn)身朝著汪永昭笑著道,“我還是不候著了,家中還有事,既然大公子在,就請大公子替姨娘主持公道了,再說了,汪家現(xiàn)在掌家的是二少夫人,我來一趟,也算是盡了您的姨娘非要見我的心意了,既然她來不了,我就走吧……”
她來了,姨娘卻拿捏著生了兒子的身份不見她,反倒要她去,要是這種話傳出去,不知要有多少理要說到她這邊,心想到這,張小碗嘴邊的笑都要更深了。
她來這一趟,原本想著還要找借口,推了這爛攤子,早來也早回,現(xiàn)下這大公子的新姨娘還是不爭氣,現(xiàn)下眼看著連借口都不用想了,她就可脫身了。
她說著,不待汪永昭說話,就又朝汪杜氏笑著說,“二少夫人要是有空,可否送我出門?”
“你……”汪永昭眼看就要拍桌子。
但在那一刻,他突然對上了張小碗向他看來的冰冷的眼,一時之間,也就想起了張小碗說的那些他娶多少個妾弄多少個孩子都不關她的事,最好也別麻煩到她的話……
在那一刻,他用勁了全身的力才把那手收回了,放到腿上,然后恢復了他平時的冷漠,“要回那就回吧,二弟妹,送她入轎�!�
如此,張小碗沒來得多時,比她以為的更要快地就又走了。
她走后,汪永昭抱了兒子去奶娘處養(yǎng)著,回頭到了雯姨娘的房里,看著床上那個含著淚眼,卻一臉倔強看著他的女子,他實在弄不懂,這些他喜愛的女人,溫柔的,善解人意的,還是骨子里也有倔骨的,無論是什么樣的,到頭來,為什么一個個全都認為,憑著他的喜愛,就可為所欲為?
十月因田里地里的活,小寶小弟他們也回來了。
因著在山谷處蓋房子,人少活多,他們可是這大半年的只回過來一趟,在家沒呆幾天就走了,連生了孩子的桂桃一等能下地,就也抱著孩子趕過去給他們煮飯去了。
趁著農(nóng)忙,這次一家人又全在了一起,趨著這時機,張小碗想把他的婚事給辦了,小弟還是搖頭拒絕,“等明年再說,咱們家那邊的活全干完再說。”
張小碗頭疼,“你等得,看好的姑娘等不得�!�
小弟還是慢吞吞搖頭,“那到時再說,再找就是�!�
張小碗看著完全不著急的小弟,真是不知說什么的好,但她可以逼迫他們練字算數(shù),可這等事她是不想逼迫的,所以也只看靜待時機,再好好說道他幾句,讓他改改主意。
但小弟是鐵了心的,等小老虎的生辰一過,家里的活一好,谷子也曬好了,就連夜駕著馬車,把谷子送到新住處去了。
他們說跟胡家的那三位也說好了,今年的這段時間內(nèi)要留在那邊打獵,要等到春節(jié)前幾天才回。
胡家那邊的那幾位,說好了也是跟他們一樣,也是出外行商,所以這一走大半年的,只要帶回貨物跟銀子回來,誰也不會懷疑,這次又一走,又道他們又是出去走南闖北去了,就算是春節(jié)不回,也不會懷疑到別的事上去的。
這次胡九刀留了下來,陪著胡娘子,胡娘子因在家照顧念書的胡大寶,一直在家中照顧小兒,夫妻倆也沒有大半年的沒在一起了。
張小碗家的桂桃也沒走,帶著胖兒子跟著一家子住著,等著他爹小寶回來。
還好離這時春節(jié)未得多久,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張小寶張小弟就又回來了,背回來了過年的肉,還給了張小碗三十多張上好的兔子皮。
見著兔子皮,張小碗欣喜得很,叫上小妹和桂桃,連趕了幾夜,做上了好幾件襲衣送到裁縫鋪去,著實在快要過年的大好時機前掙了一小筆銀子。
張家的人都是實惠的,見著銀子了就歡喜,當夜一家人在桌上個個數(shù)了一遍,個個伸手都沾了一把財氣,這才讓張小碗把銀子收了起來。
小老虎更是一筆帳一筆帳地算得清楚,連這銀錢能買得幾畝良田,連替他的胖墩弟弟買得多少的麥芽糖,他都算得清楚,著實把他家小姨和他家大舅母逗得合不攏嘴,只道自己家中出了個精算盤,靠著他,以后家里眼看著是不用愁吃不用愁穿了。
說道這一年春節(jié),張家人過得甚是和美……
但汪家那邊出了事,汪家的三公子,也就是汪永莊在大年初五這天,在外頭喝花酒時,跟一官員的兒子搶起了花娘,被人七八個家丁圍毆,打傷了半條腿不算,因他也打了對方的公子爺,那家人把他一告告到衙門,瞬間,這位三公子就把韜光養(yǎng)晦的汪家推到了人的視野里。
當下急得得了第一手消息的汪永昭當天快馬趕了過來,拍響了張小碗的門,急氣敗壞地說,“你們一家現(xiàn)在趕緊收拾好了,半時辰后,給我趕緊走!”
“出了什么事?”張小碗一邊急跑進門,大叫著大寶他們出來,一邊問汪永昭。
“永莊中了別的圈套,怕是有人要對汪家清算,你們這邊給我趕緊走�!蓖粲勒扬@然是氣得狠了,那臉色都是鐵青的。
“大姐,怎么回事?”這邊大寶小弟小妹們一窩蜂地跑出來,還以為是汪永昭在欺負他們大姐,眼看立馬又要動手……
“瞪著干什么?”張小碗大吼,“收拾東西去,咱家趕緊走�!�
吼完,厲眼瞪著他們,見他們只愣了一下,就又跟被野獸追似的回過身去收拾東西去了,連跑跳到空中要過來救他娘的兒子聽到此話,得了她話中的訊息,又趕緊地回過身,一股風地又大跑著回去收拾什物了,她這才又恢復平常神色轉(zhuǎn)臉對汪永昭道謝,“謝大公子過來報訊�!�
汪永昭聽后,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就要走。
但剛轉(zhuǎn)過身,后面氣喘吁吁快馬趕過來的江小山一見到他,對著他就一把跪下,足磕了五六個響頭,才抬頭雙眼含淚地道,“大公子,大公子,皇……皇上駕崩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節(jié)奏其實蠻快的,該快的都“咻”地一下,一筆帶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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