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喲,這是哪來的?”就算是半小拇指大,大牛嬸還是驚訝了,這焦糖可是大麥子熬出來的,窮人家里,兩年三年的,也未必能吃上一回,這張阿福家的大閨女是從哪來的?
“前個兒去鎮(zhèn)里趕場子,賣糖的胡子大叔給了這一塊。”張小碗緊緊一手一個拉扯著她二弟三弟,不去看他們的臉,因為光聽著他們咽口水的聲音就夠她難受的了。
“可還真是,那栓胡子可真是個好人,聽說上次他碰上個凍死的小孩,他還好心地喂了他碗粥吃,許是他看你可憐,這才給的你……”大牛嬸頓時眉開眼笑,走到門口叫她出去玩的兒子去了,“大福大福,快著家來……”
從大牛叔家里出來,張小弟細微地抽泣著,就算哭他也哭得很小聲,他太瘦弱了,哭出來的聲音都只是哼哼聲,聽在張小碗耳朵里卻格外讓張小碗難受。
張小寶只是不停地咽著口水,拉著張小碗的手,一聲比一聲迫切地叫著大姐,眼巴巴地看著張小碗,希望她能再變出一塊糖來。
可張小碗哪有?得來那么一塊糖,給了大牛嬸子,也是想著下次借線頭的時候容易點。
她家一個銅板子都沒有,哪來的錢買線?
沒有線,她怎么給他們做衣服?
家里光突突的一根針,都是劉三娘嫁過來帶來的。
張小碗想跟他們說下次再給他們,可下次她還那么好運再得一塊?就算得了,也許還得用作他途……
所以話到嘴邊又咽下,唯留下嘴邊的苦笑,又狠了狠心,就當看不到他們臉上的渴望。
她做不到的事情,不想給他們希望,免得吃不飽穿不暖,還得不停不停地失望,太苦了。
4、木耳出現(xiàn)了
張家的水田離村里人家的田遠了近五里地,那邊僅張阿福家一塊兩畝的水田立在那,田里的水有時是山上流下來的,水要是不多的時候,只能從旁邊的一條小溪道里挑來,但凡夏天干旱,夫妻兩人大半的時間都耗大了這兩畝水田里,每天每天地挑水往田里澆灌。
張家原本是三兄妹,兩兄弟一姑娘,張大金是老大,張阿福是老二,張小花是家里的姑娘。
張家爺爺奶奶都是極偏心的人,許是張大金顯得聰明,張小花長得像朵花,所以兩老的疼愛都落到這兩人身上去了,張小花嫁人的時候讓她帶去了好嫁妝,張大金要分家的時候把家產(chǎn)的大部分分給了張大金,張大金分了張家的水田和地,賣了錢去鎮(zhèn)里開了家賣雜貨的小店,家里的光景好得很,張家爺奶為此更是驕傲得很,越發(fā)看不起沒用的二兒子張阿福一家了。
上次的五筒糙米,都是劉三娘挺著肚子在張大爺張大娘家坐了大半天才借來的,這不還沒過去一個月,前幾天的時候,張大娘就過來討要了。
張阿福窮,也是因為家時的水田他分了最差的兩畝,最好的五畝都給張大金分去了,因為張大金要給父母養(yǎng)老,這五畝分得多很多,分得太好,里長也沒什么話要說,老實本份的張阿福更沒什么話要說。
至于家里的地,張阿福一分也沒分到,后來還是里長看他可憐,劃了水田邊上的一畝荒地給他,上契的那幾個子也沒跟他要。
可就算有了一畝荒地能種菜,可開墾挑水澆地每天都要花費無數(shù)功夫和時辰,于是夫妻倆的時間全耗在這兩畝水田一畝地上面了,哪還顧得上家里的娃?
這具身體原身的張小碗站都站不穩(wěn)的時候就要學會帶弟弟了,如今換了一個靈魂的張小碗,她做了蘑菇湯,先喂了兩個弟弟吃了,再把其它的裝到洗好的陶罐里。
她沒指望這罐子里的蘑菇湯到時候還有溫度,太遠了點,她走得再快也沒用,到時也涼了。
再加上她要帶著兩個孩子去,路上要更慢一點。
張小碗把罐子放進背簍,拿樹葉遮了遮,背上背簍,一手拉著一個往她家田地的方向走,走路上見著村里人,張小碗見到一個就喊一個,嘴巴明顯比以前的張小碗要勤快了一些。
村里人最近也習慣了她比過去要顯得靈光了很多的表現(xiàn),不再像過去一樣嘴里半天打不出一個桿子的張小碗在大人眼里的存在感強多了,這時
見到張小碗叫他們伯伯大娘叔叔嬸娘的,有的人也會答上一句,“小碗啊,又去扯豬草啊……”
張小碗往往答一聲“是”,拉著兩個弟弟也要他們叫人,兩個弟弟認生,但大姐讓他們叫,往往也是聽話的,就算羞澀也會叫上那么一聲,引來村里人友善的幾聲呵呵聲,背地里也說張家的這三姐弟眼看著長大了,懂事了不少。
等路遠點,就見不到村里人了,張小碗是見過她那爺爺奶奶好幾次的,老實說,她對他們沒什么感覺,現(xiàn)代里,什么妖魔鬼怪沒有?偏心的老頭老太更是多見。
這日子,還是自家里過好最為正經(jīng),怪天怪地怪老娘都沒用,都不能飽肚子。
張小碗快到家里的地里時,看到劉三娘停著鋤頭在往路的這邊眺望,她加快了步子,低頭對手邊的兩個孩子說,“再快一點,爹娘等著你們�!�
走了遠路,原本有些走不動的兩個小孩聽到這精神一振,步子真快了起來。
張小碗非要帶他們出來,也不是不想讓他們輕松點在家里玩,而想讓他們吃飽了多走走路,這對他們身體好。
她以后盡力不餓著他們,讓他們多動,就像樹,就算暫時長歪了,以后也會長好的。
“爹,娘……”劉三娘已經(jīng)在解她身上的背簍,張小碗叫了聲他們,又使喚兩個小的,“叫爹娘……”
“爹,娘……”
“爹,娘……”
這段時間被張小碗刻意訓練,就算不會主動叫人,但張小寶和張小弟只要張小碗使喚一聲,還是聽張小碗的話,她讓叫他們就叫的。
“嗯�!睆埌⒏C嗣蜃吡诉h路,頭上冒著點熱氣的兩個孩子的腦袋,老實平凡的臉上有了點笑意,讓他的那張臉顯得不那么愁苦了。
劉三娘拿過張小碗的背簍,因手里背簍的重量,她的手手頓了頓,這才把背簍放到地上,翻開樹葉一看,里面有兩個陶罐。
“一個是水,一個是茅房子,娘,先別吃,我去撿點柴,壘兩個土墩子,用火熱熱再吃,我?guī)Я嘶鹗舆^來打火�!睆埿⊥胝f著,手向兩個弟弟伸出,“咱撿柴火去,熱了湯喝�!�
兩孩子一聽還有吃的,爭氣恐后地跟著他們大姐去了。
因是在山邊,枯柴多,沒多時,張小碗就帶著兩個弟弟撿了柴火回來,回來的時候,土墩子已經(jīng)壘好了,罐
子也擺在了上頭,見劉三娘拿過柴就要蹲下燒火,張小碗連忙蹲下去,“我來。”
這孕婦娘也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孕婦。
因兩個陶罐本身的重量已經(jīng)很重,張小碗也就沒再帶碗,就帶了兩雙筷子,先把蘑菇湯就著火熱了,要是抱著燙燙的罐子吃還能熱手。
“爹,你先吃,罐子涼點你再給娘�!币粺岷�,張小碗就對張阿福說,把筷子放到了他手里。
張阿福拿著筷子的手沒動,遲疑著。
“你先吃�!眲⑷锿屏讼滤�,嘴邊有一點淡淡的笑。
“誒,好�!睆埌⒏I斐鍪峙隽伺龉拮樱真有點燙,他手粗繭厚,也不怕這點燙,先是抱到懷里吃了幾口,等涼了一點,又喝了幾口湯,等試著差不多了,喂了身邊蹲著他看的兩個孩子幾口,這又忙不迭地把罐子送到劉三娘手里,“孩子娘,快涼了,你吃。”
劉三娘伸出紫紅的手,別了別頰邊落下的頭發(fā),這才接過罐子和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張小碗燒著另一罐子里的水,等燒開了,一家人每人都喝幾口熱的,也算是熱熱身體。
先想不到辦法怎么去弄幾件衣服,只能暫時用這種笨法子了。
滿罐子的蘑菇湯,蘑菇多,湯少,吃了能稍頂飽,雖然比不上主糧,但比沒吃的要強上許多,更何況,張家人就壓根沒怎么吃過飽飯過,尤其是小孩,不知道飽肚子是怎么回事,所以當吃蘑菇吃到又熱又暖,這足夠張小寶張小弟吹著鼻涕笑嘻嘻,比平時活潑多了,他們分完父母的口糧后,圍著父母和大姐,兩個小孩你追我趕地嬉鬧了起來。
小孩總是有些天真無邪的,張小碗盯著他們,偶爾說一句說他們小心點之外,其它的,她都盡想著再能如何找到點別的吃的了。
光吃蘑菇,這兩小孩也是長不好的。
張氏夫妻吃完蘑菇,又拿著燒開的熱水喝了幾口,看了幾眼孩子,就又回過頭拿起鋤頭的拿起鋤頭,擔起木桶的擔起木桶了。
“我?guī)毿〉苋ド嚼铮从惺裁礀|西是能撿的……”張小碗站了起來,跟他們說,“我會看著他們。”
“去吧……”劉三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著山的那頭,也沒看張小碗,半晌說了這么一句。
劉三娘沒意見,張阿福也就擔著水桶往小溪那邊走去了。
這片山地有些干,開出的荒地,過個幾天要是不澆水,地里的菜秧子就不長個。
張小碗帶著兩個弟弟走遠了,轉(zhuǎn)眼進了山里,都看不到背影了,張阿福挑了水回來,見到他娘子停著鋤頭看著山的那邊的方向一動不動,一會,眼淚從她的眼里掉了出來,像是害怕被看到,剛掉出來,她就伸手去抹了。
張阿福低著頭挑著擔子走到了另一頭,似是沒看到她的傷心。
劉三娘這時回過了神,恰好看到了他停下了擔子,也不見歇一口氣,拿著長勺一個坑一個坑地澆起了水,她抿了抿嘴,別了別頰邊又落下的頭發(fā),松起了菜邊的土。
“大姐,大姐……”張小寶又檢了一根枯樹棍跑到了張小碗的面前獻寶。
“嗯,拿去捆好�!睆埿⊥朊嗣念^,又伸出手,繼續(xù)掰那腐樹上那黑灰的東西。
如果這東西跟她前輩子見過的并不多的話,那么這個東西就是木耳了。
蘑菇木耳都是一般山里都有的東西,張小碗不明白這個貧瘠到了極點的地方為什么對這些能吃的東西不需要危言聳聽的偏偏就危言聳聽,不該視而不見的偏偏視而不見?
也不知道那些見鬼的老人給這村里留下了什么該死的老話,真是愚昧到讓人無語。
不過,如果不是這么愚昧,如今可能也落不下她一路生路,張小碗就當老天爺也不是時時那么不開眼的,沒把她徹底逼到絕路。
張小寶張小弟都撿了不少柴火,張小碗摘了木耳,想著這次又碰到了木耳,不知道能不能再走個狗屎運逮到一兩只兔子,可惜的是,她帶著兩孩子轉(zhuǎn)了好一會,連兔子的影子也沒見著,只能背著背簍里這次撿來的蘑菇和木耳,手捧著柴火,領(lǐng)著兩個弟弟往原路回去。
5、弟弟
晚上是一家人都回去的,張小碗讓張小寶抱了柴,背簍則讓張阿福背去了,她就扛著鋤頭,扛了幾步路,張小弟就要過來幫著她一起拿。
張小碗沒拒絕,農(nóng)家的小孩都是要幫著干活的,而在這個家里,生活的艱難就算沒有人告訴過他們一句,怕也是早烙在了他們的心里。
能幫,就讓他們幫,張小碗看不到她和他們的未來,只希望她那點在現(xiàn)代時還算聰明的腦子,能在這世道給這一家人混個溫飽。
別的多的,她干不了,也不想干。
穿越到這個小村子,張小碗發(fā)現(xiàn)情況其實跟大多數(shù)穿越里女主穿越到農(nóng)家的情況南轅北轍,一個地方的貧窮是因土地不富饒而起,真正窮的地方,土地窮,人窮,更能把人拖得更是愚昧。
這種沒有太多生機和希望的地方,如果沒有什么大的改變,就是一代比一代更窮地生活地下去,然后消失,直到這塊土地變得富饒起來,才會有新的人入住。
要么,就是下幾代人里,有人實在受不了,遷徙他處,而據(jù)張小碗冷眼看著梧桐里的這五十來戶人家,可沒有一個能具有遷徙念頭智商的人,只能指望下一代。
而里長,也只是一戶一家五口都瘦不伶丁的人家,只有村里有點小糾紛的時候,才用得到他。
這個地方,沒有人識字,窮得連一戶人家都不敢有送其子弟念書的念頭?
這樣的一個地方,能展望出多好的未來?
暫時不餓死,都是好事。
張小碗在梧桐村摸了一個來月的底,對這個村的人和生活習性大概有了個了解,這個村從沒出過什么出格的事,但這個村里叫小樹山的山上有座香火不斷的山廟,那座山廟讓張小碗非常清楚地知道,她一個小女孩不能做出什么反常的事來,反常即妖,古代人有的是辦法收拾與他們不一樣的人,并且他們會找到非常讓他們自己安心的借口,例如,以神之意。
張小碗輔修過歷史,也看過許多野史怪志,萬般明白在封建年代,像她這種貧民家的小女孩,如果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像背后有后盾的貴家小姐有能力找上各種借口來解釋,她這種身份低微的,如果真過了眾人容忍的那根線,所能理解的范疇,往往會在剛有苗頭起就被沉河,或者被送入山廟驅(qū)邪,不會有什么好事落在她身上。
任何時代,人言都是可以殺人的,現(xiàn)代
都擺脫不了人言可畏這四個字,她不覺得在完全是封建社會模式的大鳳朝就能。
所以,換到張小碗穿越了,她也只能把以往看過的穿越當成,真活到古代了,早慧不過是早夭的代名詞。
當然,有時張小碗也覺得自己想得太多,過于慎重——可是,她不得如此,她寧肯把事情估算得嚴重一點也不想掉以輕心,因為如果她真要把兩個小孩拉扯大,讓這個家庭走下去的話,踏錯一步,就是前功盡棄。
她在上輩子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分了父母一部份的家產(chǎn),不到三十歲就有了一個成功,一年能獲利不少的個人工作坊,而她從偏心弟弟的父母手里拿到錢再到擁有自己的事業(yè),她無疑都是一路荊棘中廝殺過來的,這些注定她早就不是什么天真的人,而她更是有著非常能正視現(xiàn)實而不模糊現(xiàn)狀的能力,要不然,她早就被父母過度偏心而傷心死了,而不是利用他們的這種偏心對她的愧疚,在他們手里分了錢出來自立門戶。
某種程度來說,張小碗是冷心冷情的人,因為她很清楚她不是那么愛她的父母,但同時她又不是那么沒心沒肺的人,她也記得他們給了她不少,她也感恩他們,她跟她前世的父母雖然感情上說不上太親密,但她還是相大程度上聽他們的話,給他們在外面爭臉,而她跟弟弟的感情也不差,她弟弟更是在她要錢的時候幫過她,配合她從父母手里拿到了錢當創(chuàng)業(yè)基金。
這也是張小碗為什么這么有點慎重想照顧張小寶和張小弟的原因,她有過弟弟,她記得她弟弟對她的好,而在他小時候,他們一年見不到一次面,她來城里的時候他就出國,她每年都收到他送給她的禮物,而她從來沒有回送過他什么,她那時候只記住了他拿走了她所有的一切,卻沒想過這不是他的錯,他對她再好她也不記他的好。
他們姐弟之間的感情,其實一直都是他在維系。
而現(xiàn)在,她回不去了,她在這世里,就維護著這兩個弟弟吧,就當跟另一個世界的弟弟還有著某種聯(lián)系一樣,她有時還可以想象一下安慰自己:他小時候要是這么過得不好,她也會這么照顧他,她不是天生不喜歡他的。
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如果張小碗在頭半個月里還靜靜期待過再回到現(xiàn)代過,那么,在梧桐村這個窮得讓她每天肚子都空蕩蕩的地方,然后又呆了半個月的現(xiàn)在,她知道她是完全不可能回去了。
她直覺她沒有一絲回去的可能性了,她只能腳踏
實地在這個地方以張小碗的身份落地生根,承擔著這個家庭那種無以名狀的,已經(jīng)好像承擔在了她肩頭的責任生活下去。
感受著鋤頭壓在肩上的重量,張小碗一手扶著鋤頭棍,一手牽著走累了的張小弟,再回過頭看著抱著柴禾走得有些跌跌撞撞的張小寶,她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弟弟,我回不去了,你……好好在那個世界活著吧,你對姐姐的照顧,姐姐沒法還了,如果早知道沒有什么來日方長,我會多給你做幾頓飯,多給你做幾件衣服的,可現(xiàn)在,我只能……
“大姐,大姐……”張小弟實在太累了,他拉著張小碗的手撒嬌地喊,打消了張小碗眼底的黯然,他也不喊累,只是不斷地搖著她的手,用他的方式向這個月對他更好的大姐撒嬌。
對于好意惡意,小孩的心總是最能感覺出誰對他是真好的。
“再走一會吧,”張小碗彎下腰,把鋤頭放下,用手擦了擦他鼻間走出來的汗,“你看你現(xiàn)在都不冷了�!�
“真的!”張小弟先是一頓,好一會才回應(yīng)過來,驚喜地朝張小碗道,隨即轉(zhuǎn)過頭朝張小寶道,“哥哥,我不冷了,你冷嗎?”
張小寶在專心地背著他的柴禾趕路,聞言呵呵一笑,感受了一下,隨即也驚喜地說,“還真的不冷了,小弟,你說得可真對�!�
走在前面的張氏夫妻見他們落得遠了,他們聽不清楚他們的孩子們的對話,只是遙遙望著他們,在劉三娘后頭一點的這時張阿福開了口,看著遠遠的他們喊,“快點走,快到家了�!�
“哦……”張小弟歡快地呼應(yīng),今天他所說的話比他這半個月里所說的還要多,“快到家了,大姐,快點走……”
說著,他松開張小碗的手,迫不及待地朝他的父母,他的家跑去……
張小碗看著他歡快跑動的背影不禁笑了,這時張小寶走到了她的身邊,憨憨地叫了她一聲,“大姐……”
“走快點,快到家了�!睆埿⊥氤Γ�,快到家了,上輩子沒有陪弟弟長大的遺憾,這輩子就別再缺了。
人不能兩輩子都后悔。
6、去鎮(zhèn)里
到家,張小碗先燒了開水,倒進兩個木盆里,又把煮蘑菇湯的水燒上,先讓張氏夫婦洗了臉,再把兩弟弟洗了手和臉,把洗臉水倒到洗腳盆里,讓父子三人把腳伸進去燙。
他們的腳上,都有凍瘡。
有凍瘡的腳伸進燙水里會刺骨地疼,張小寶張小弟受不住,腳拼命往外彈,張小碗虎著臉抓住他們的腳,厲聲喝斥:“不燙腳會全壞,以后不想走路了?”
她那么嚴厲,尖得像刀子一樣的下巴在空中一揚,帶著讓人害怕的鋒利,這讓本就對大姐有敬畏的兩兄弟疼得流著眼淚把腳放在腳盆底。
見他們聽話了,張小碗臉色才好了點,對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父說,“爹,你看著他們,水涼了你們就出來�!�
說著她轉(zhuǎn)身去了小廚房,劉三娘已經(jīng)坐在板凳上在燒水,她怔怔地看著灶火里的火苗,在張小碗進來后她才扭過頭看了她的大閨女一眼。
張小碗沒去想她眼里的意味,她現(xiàn)在困頓又疲憊,忙了一天,她現(xiàn)在這具營養(yǎng)不良的身體根本禁不住耗出這么多精神和體力。
她瞄了眼劉三娘坐的板凳,把那個高一點的椅子抬到了火邊,然后拉了把劉三娘。
劉三娘就勢起來,坐在了這把高一點,會讓她肚子舒服一點的高椅子上。
張小碗坐在了小板凳上,伸出手,在火邊烤了烤手,眼睛看著廚房里堆著的柴禾,想著這柴還是多撿點的好,這要是到了深冬,山里的柴被撿得差不多了,到時就沒得撿了。
自張小碗一坐下,劉三娘就一直看著好像變得強勢了不少的張小碗,想得久了她也累了,不禁閉上了眼。
就當老天爺開了眼,可憐起了他們一家子,送了個明白的閨女給他們了。
劉三娘在燒著火,張小碗拿了把木耳洗了,然后勺出一碗熱水泡著,沒一會,被熱水燙著的木耳就發(fā)了脹,變成了好大的一塊。
“這也能吃?”見張小碗在撕扯著木耳,劉三娘皺著眉,眼里微有點驚。
“嗯�!睆埿⊥朊蛑煲稽c頭,伸出手拿過碗里的熱水喝了一口,這讓沒讓這幅孱弱的身體就此昏過去。
她有點撐不住,可不能就這么倒下去。
張小碗不是沒吃過苦的人,以前在工作室趕工,三天三夜都沒睡過的經(jīng)歷都有,該熬得住的她都熬得住。
她也不是什么不諳世事的女人,不該喊苦的時候她知道一聲都不能吭,因為沒別人憐惜這是肯定的,而且惹來的只是自己泄自己的氣,完全不可取。
蘑菇湯煮好,張小碗把碗盛滿,讓劉三娘端過去他們先吃,她先就著湯喝了好幾口,弄起了木耳。
她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把木耳拿辣椒一起炒了吃,至于涼拌木耳什么的完全不可行,一是沒材料,這家子連油都沒有一滴,二是這是大冬天,吃熱的才是正道。
辣椒煮的木耳其實就張小碗前世的口味來說,完全不好吃,甚至難以下咽,但卻被張家的另外的四口全吃了個光。
張小碗看著他們吃的時候,想著明天要辦的事:她要去摘蘑菇,摘多點,吃不完可以曬干當儲備糧,但干這事還是要瞞著,不能讓村里人知道。
張小碗也不知道能瞞多久,但這種事就算被揭穿了也沒事,頂多惹來別人對他們家的可憐,還有很多的閑話,這種事不會要了她的命,更多的可能是他們見他們家吃那么多都沒事,有些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也會采來吃。
但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張小碗私心里想要采更多的蘑菇在手,她會讓劉三娘告訴村里有些花蘑菇是有毒的不能吃,能吃的是哪幾種,但她希望被發(fā)現(xiàn)的時機是在這個冬天過去之后。
她沒有全私吞的想法,但也沒有福利全村人的想法。
她只顧得了她愿意顧的。
還有,再過一個月,這初冬糧的就要收了,張小碗不太明白為什么大鳳朝的水稻是怎么種的,她就勢打聽過,這里的水稻是四月種,十一月收,從栽種到成熟需要七個月,并且一年只有一季,這跟張小碗比較熟悉的三到四個月就可以成熟的雜交稻不一樣,不過張小碗在農(nóng)村生活過,從她奶奶口里知道以前沒雜交稻的時候,農(nóng)家一年只種一季正常得很,雖然種田的時間不太跟大鳳朝的一致,但在大范圍內(nèi)理解的話,也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不是一樣的地方,再說,以前她們的古代也說不準就是這樣種過來的。
但這里的稻谷產(chǎn)量低,時間長,張家就兩畝田,他們一家?guī)卓谙惹爸火I死了張小碗一個,怕也是張氏夫妻盡了全力了的結(jié)果。
要不然,依那點田那點產(chǎn)量,一家人活活的可能性絕對超高。
張小碗打算等收完谷子,再問問劉三娘,春天水稻的育秧期他們是怎么弄的,還有她準備先把關(guān)選好種子,在
來年春天的時候就育秧,不捱到四月再種。
四月要是再種也行,留一畝田,用選好的稻子種四月稻,兩樣種著相比一下,看哪季合算,弄的糧食更多,做個對比,再下一年就能知道怎么種最好。
張小碗也沒想她的變化全蒙得了張氏夫妻,她這幾天慢慢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劉三娘對這種變化是不排斥的,雖然她從不說什么,也不問一句什么,但張小碗從她的行為里知道她是接受她的變化的。
她這個娘具體時是怎么想的,張小碗不知道,也沒打算現(xiàn)在就問,她們的感情還沒熟到那份上,只能說慢慢來,只要劉三娘不討厭就行。
至于指望這對父母不發(fā)現(xiàn)她的變化那是不可能的,張小碗不會這么天真,想要變好,就會有變化,總得說出個說法讓他們相信她的變化,也讓他們相信她能讓這個家變得更好。
要是這對父母不支持,她再多的力氣也使不出來。
下個鎮(zhèn)里的趕場日還有六天,梧桐村到甘善鎮(zhèn),也就是他們口里常說的鎮(zhèn)里來回要四個時辰,這還是壯年人走得快的,走的慢的得五六個時辰。
另外甘善鎮(zhèn)的趕場日一個月三次,逢七趕場,差不多每隔十天一次。
張小碗這天帶著兩個弟弟采了一天的蘑菇木耳,挑了一部份出來,多的就著出的陽光,讓張氏夫妻在山邊曬了,曬干了再包著回來。
這回他們家在水田在偏僻的地方的好處顯出來了,就是他們家干點什么,不怕人發(fā)現(xiàn)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