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昨夜她做了一個很不吉利的夢,在晨光微熹時便醒來,窗外冷得像是在度過冰河世紀,零下幾十度的冬天里,她打開了窗,任由雪花劈頭蓋臉地落在自己身上。
像是一次對自己的懲戒。
許南煙很羨慕宋欣兒,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付斯越身邊,陪伴他度過很多個難關,和他一起養(yǎng)育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那是她在年少時候無比期盼的夢想,如今卻絕不可能再實現(xiàn)。
夢境中,她親吻過無數(shù)次的,柔軟的唇瓣,說出那樣冰冷而決絕的話。
“許南煙,你還想害死我第二次是嗎?再靠近我一步,這個手術我就不做了�!�
“如你所愿,我會再次死在你面前�!�
許南煙臉色很差,她每次從噩夢中驚醒都會滿頭冷汗手腳發(fā)麻,袁熙告訴她面對驚恐癥狀,硬挨過去顯然不是什么理想的方案。
所以她抓起手邊的藥,發(fā)著抖從那個窄小的瓶口中倒出一大把塞入口中,牙齒咬得咯嘣作響。
好苦。
手術室的燈亮起,宋欣兒站在安全通道處,碰見了點起一支煙的許南煙。
“我不抽�!彼粗S南煙的目光復雜,搖頭拒絕了那根遞過來的煙。對方并不顯得惱怒,眉目低垂著,臉色透露著不自然的潮紅。
許南煙叼著煙倚靠在門上,眼神透過煙霧顯得有些迷茫,她輕聲問:“不緊張嗎?”
“付斯越答應過我,”宋欣兒答非所問地說,“他會好好的�!�
她怎么可能不緊張,但她不能表現(xiàn)出來,這個家里生病的、年幼的,只有宋欣兒要始終頂天立地地站直身體,成為一家的頂梁柱。
如果她也表現(xiàn)出害怕的情緒,誰來安慰茜茜和付斯越呢。
一個月前她們還是針鋒相對的情敵,如今卻擁有著相似的心情,兩個女人各占一方,沉默地在寒冬中呵出一口冷氣。
“沒結婚嗎?”
許南煙點燃了第二根煙,打火機的光芒在樓梯間的昏暗中短暫映亮了她的臉,額上的虛汗涔涔。她不急著抽,夾在指間任由那一閃一閃的紅星燃燒著。
“不結婚了,”她笑了一聲,“不想禍害別人了。我這種混賬……”
“知道就好�!彼涡纼豪涞�,“你在發(fā)燒�!�
“多謝關心�!�
“我不希望你死�!彼涡纼和蝗徽f,“如果你死了,對我而言很不公平。你在付斯越的生命中占比太重,這是我不得不承認的事情,如果你死了,他就會一輩子記得你。”
“他會在自己的心臟上為你造就一座墳墓,另一半留給了茜茜。那么我能夠占據(jù)的范圍就太小了,我不甘心�!�
“三年來,陪著他的人是我,為他付出一切的人也是我。許南煙,如果你還算是個人,還對他有一點愧疚之情,請你不要再來打擾他了,你應該過得很好,依舊做他心中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渣,這樣他才能徹底忘記你�!�
樓梯口風大,宋欣兒的話說得很慢,許南煙沉默地聽著,直到手上的煙頭燃燒殆盡,灼燙到了她的手指。
她就好像從一場大夢中恍然醒了過來,點點頭,應道:“好吧。”
宋欣兒說得對。
許川的死本就不是付斯越的錯,她已經(jīng)以這個名義折磨了付斯越五年之久,又因為她,讓付斯越幾次三番瀕臨死亡。
許南煙感到自己的嗓子干澀得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她呼出一口滾燙的熱氣,迷茫地張著嘴,好像還想說點什么,身旁的宋欣兒卻看也不看她,拉開門離去了。
口袋中的手機發(fā)出一陣陣提示音,許南煙猜測是袁熙的來電,她是一個盡職盡責的醫(yī)生,或許專業(yè)相關知識學的相當好,卻始終無法解開壓在許南煙心頭那沉甸甸的枷鎖。
許南煙對自己的心病心知肚明,想要治愈其實很容易,只需要忘記付斯越。
但見到付斯越的渴望如同費盡心思竊取的火種,她就像是被束縛在懸崖上的普羅米修斯,沒日沒夜被鷹隼啄食著血與肉,卻甘之如飴。
手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雖然醫(yī)生早已提前為他們打好了戰(zhàn)線拉長的預防針,但一時間宋欣兒還是心中惶惶不安著,她坐在門前的板凳上,額頭抵著手指,閉上眼祈禱著。
從前同樣作為醫(yī)生的她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直到自己最重要的人在手術室內(nèi)生死未卜,她才明白為什么醫(yī)院有那么多人在日日夜夜的禱告著。
“病人家屬在不在,病人家屬在不在?”手術室的門只打開了一瞬間又合上了,宋欣兒立刻站了起來,不安地看向護士。
“簽個病危通知書�!弊o士點了點那份雪白的紙張。
宋欣兒瞬間就懵了,她作為醫(yī)生,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通知過病人家屬簽下這份協(xié)議,但是輪到自己來簽時,竟手抖得快要抓不住筆。
哪怕知道這并不代表著付斯越出了什么問題。
護士顯然十分著急,宋欣兒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大名,她便立即轉(zhuǎn)身回了手術室。
她的眼眶發(fā)紅,徹底坐不住了,站起身焦慮地打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