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時晨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七號學長。
明明見面詢問姓名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他匆匆從她面前通過，眉心輕輕蹙著，沒有絲毫余光外分出來。身側輕帶過一陣風，時晨臉側旁微濕的頭發(fā)搖晃了一下，掛著臉頰，泛著癢。
身側趙孟迪的手機響起一道特別提醒，崔郜月聞聲轉過去，一臉好奇，揶揄道，“呦呦呦，這是誰啊，還要搞這么一個聲�！�
時晨和姜蕊聽著她做作的語氣，夸張的神色忍住不笑出聲，也一臉搞事的表情看向趙孟迪。
趙孟迪噼里啪啦的摁著手機鍵盤，聽見她們無聊的對話，抬起頭面無表情地說，“你們親愛的實習導員，失望了吧�！�
一聽是實習導員，崔郜月希望落空，“切，那沒事了�！�
實習導員，就是這次學院野外實習特意配備的輔導員。原本她們在學校的輔導員年紀也不算小，家里也一堆事，就等著假期休息休息，再說她也已經跟過一屆了，野外實習又累又累嘗過一次苦的，都不愿意來第二次。
帶隊的其他的老師也都只負責課業(yè)內容，學生又得需要個平常管理雜事的老師，學院里又新配了一個老師過來。
實習時長滿打滿算也就半個月，她們跟這個老師打過交道自然比不過趙孟迪這個背負使命的學生會成員。
趙孟迪看完消息，煩躁地抓亂了剛剛洗好的頭發(fā)，語氣絕望，一掃剛才去食堂開心干飯的心情，還有一絲顯而易見的納悶，“她讓我現在去浴室找她，干嘛呀，我都餓死了�！�
時晨聽著這個集合地點，也有點好奇，不過倒是沒掛在臉上。姜蕊倒是在旁邊一本正經想了下，略帶遲疑的回來一句，“去浴室？讓你幫她搓澡？”
幾個不約而同一起笑出聲，崔郜月笑得都要喘不過氣了，還不忘打趣，“去吧，趕緊去搓澡。”
趙孟迪也忍不住向笑了兩句，喝罵道，“滾蛋吧，搓什么澡�！�
“行了，你們去吃飯吧，我得趕緊過去了�！�
幾個人也沒在鬧，擺手讓她去，還不忘加一句發(fā)揮一下宿舍愛，“等會給你買飯回宿舍，你直接回來吧�！�
趙孟迪一邊往后走，一邊假哭，一手抬到嘴角邊，油膩膩揮手擺了幾個飛吻。
等趙孟迪再回到宿舍時，外邊天色早就換了一番光景。她苦著一張臉進門，姜蕊最先看到她，直起身打招呼，“怎么這么晚啊，晚飯在桌子上�！�
時晨和崔郜月也從手機中抬起頭，剛想調侃她幾句，看見她的臉色，又把到嘴邊的話咽回肚子里。
時晨斟酌著語句，小心道，“怎么了，被罵了嗎？”
不怪她這么想，之前也有一次，趙孟迪回到宿舍就拉著臉，沒幾分鐘就哭的稀里嘩啦。平常就是一個開朗又大方的小女生，那次給她們一宿舍都嚇壞了，問了半天才知道被輔導員罵了一頓。
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按理說，她們每天忙著實習，基本上都是班長把通知發(fā)到班群了，也沒聽說有學生會什么事情。再者，學生會那么多人，也不至于這么倒霉拿去開刀吧。
時晨和崔郜月都從床上爬下來，站到了桌子旁邊。
趙孟迪掰開一次性餐盒的蓋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了幾口米飯才回答，“我沒事�！�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是我的事�！�
她們幾個人一聽，不關她的事，都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沒被罵就行，別的都是小事。
趙孟迪想了想，放下筷子，轉過來看著她們幾個，“雖然不是我的事情，但我還是很窩火�！�
“怎么了�！�
趙孟迪張了張口，看了眼宿舍的其他人，“明天再說吧�！�
她住在隔壁宿舍，這幾天除了出野外實習和睡覺，她一大半時間都來這邊和她們三個一起。她們也沒多想，只以為是怕打擾到別人休息。
趙孟迪大口吞著飯，估計也是餓壞了，飯菜也早就沒了熱度，口感也不如之前好。
姜蕊：“都涼了吧，也沒管你們一頓飯嗎？”
趙孟迪嗤笑一聲，繼續(xù)吞飯。
崔郜月：“看給孩子餓的，平常也就算了，就今天這運動量，還得不吃飯辛勞打工，得虧咱家孩子脂肪多，不然得因公負傷了�！�
趙孟迪咽下口中的飯菜，沖她擺了一個假笑的鬼臉，聽不出什么情緒，又嗤笑一聲。
幾個人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絲不同尋常的因子作怪，相視一看，又統(tǒng)一看向正在埋頭吃飯的女生。
“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姜蕊靠著上下鋪的欄桿，看向其他幾人，似是尋找共鳴。
“講�！睍r晨毫不猶豫附和，不知講不講，那就講。
姜蕊：“我有一丟丟好奇，今天，不會真讓你搓背了？”
還沒等時晨笑出聲，趙孟迪狠狠按上一次性餐盒的蓋子，“別惡心我了，剛吃飽飯�！卑牙帐昂茫瑖@一口氣，“別提她了，我先聽見她名字就想吐�！�
一聽這話，幾個也明白過來，晚上肯定有點什么事，女生宿舍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但同樣也絕對不會嫌少。
趙孟迪抬手打斷她們的幻想，提著垃圾準備出門，“行了，別想了，收拾收拾睡覺了，我平復一下心情，明天跟你們講�！�
崔郜月：“怎么辦，我忍不住了，現在就想聽�！�
趙孟迪一手蓋子她頭發(fā)上，生生調轉了個方向，給她洗腦，“不，你能忍住�！�
“啊啊啊，我剛洗的頭�！�
*
方落西回去時，宿舍一個人都沒有。他懶得折騰，也沒換衣服直接躺在了床上。他身高腿長，一半身子落在地下，胳膊蓋住眼睛，兩腿交疊，十足的慵懶模樣。
剛一通電話趕過去，算是過去撐場子，后續(xù)也沒他什么事，就直接回來，連招呼都沒跟人打一個。
沒躺多久，室友從外邊回來看見方落西，聽見開門的動靜，方落西挪開胳膊，向門口看過去一眼，見是熟人，又蓋上眼睛假寐。
趙海寧賤兮兮走過來，抬腿踢了踢方落西的鞋，“這么頹廢，見誰去了？”
劉遂坐在一邊打開手機，新開了一局游戲，“能見誰去，總不能是前女友�！�
方落西躺在床上裝死，靜靜聽他們打趣，也懶得搭腔。
趙海寧：“你這不廢話嗎，他找女生也是做課題，寫論文，誰愿意理他。”
井立涵看著他，不解問了句，“愿意理他的人少嗎？”
……
還真不少。
不說別的，單看他這張臉，就足夠俘獲一大批女生了，再加上身世家庭和成績這些，前仆后繼的是真不少。
就算自己是他們口中的談笑對象，方落西也懶得起身制止，反而想到了前幾天晚上的那個女生，他們可沒談論文，沒談課題。
天黑光線暗，他也沒怎么細看，朦朧的光線反而更能烘托氣氛，烏發(fā)遮蓋住巴掌大的臉龐，一雙杏眼清澈見底，骨架很小，穿著寬大的運動外套，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再說那黑色人字拖上一抹凝脂，白的反光。
腦�；芜^一抹，方落西不自在咳了下。就是人膽子小了點，跟他說話怯生生的。
也是，就一陌生男生，還能指望多熟。還能灌下一瓶酒，這么一想，膽子也不小啊。
褲兜的手機震動了兩聲，方落西拿出來看了眼，起身叫住井立涵，“你是不是認識論壇的管理員？”
“刪個帖�！�
作者有話說：
我們可可愛愛星黛璐腫么了嗎
端午節(jié)快樂，今天要吃什么餡的粽子呢？
我先來，要吃紅棗紅豆花生的！
第20章
女生宿舍。
晨起天色劃出一道金光，窗外還裹著淡淡海風氣息。時晨搓著手臂從水房趕回宿舍，肌膚泛涼，整個人凍得直哆嗦。
她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呆呆看著地面。崔郜月伸手摸了一下她裸露胳膊，訝異道，“這么涼？”
時晨無奈點點頭，“溫差太大了，等中午就熱了。”
崔郜月還在忙著在臉上涂防曬霜，兩手蓋在臉頰上將白色乳霜分開。時晨湊著她的鏡子看了一眼，嚇了一跳。
她當時擔心車站安檢，鏡子算是違禁品，就沒裝在行李箱里，等來了基地后，又懶得去超市買個鏡子，就一直拿手機黑屏湊合著。
剛才她看著鏡子中另一個自己，有一瞬間恍惚。
女生利落的馬尾束起，沒了額前的碎發(fā)遮擋，皮膚也不似之前白皙透亮。她伸手拽了一下領口，深吸一口氣，鎖骨處已經有一道明顯的分界線。
“完了，好黑啊�！�
崔郜月聽見她絕望的語氣，側頭看她一眼，頗為流氓的伸手摸了摸她誘人的鎖骨，笑瞇瞇道，“誰不是呢�！�
收拾好后，時晨看了眼宿舍其他女生，有幾個早就放棄了早起化妝反而能在床上多睡幾分鐘，剩下化妝的女生會舍棄早飯時間，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
時晨微嘆一口氣，果然，漂亮是需要代價的。
集合的地點照舊是在食堂門口，按部就班的集合、統(tǒng)計人數、交待注意事項。值得高興一點就是，最近的實習點比較遠，來回有車接送，能少走不少路。
甫一下車，崔郜月湊過去，有情況地沖趙孟迪擠擠眼。
趙孟迪莫名其妙看她，皺眉嫌棄，“你干嘛？沙眼了？”
見她沒懂自己，崔郜月嘆一口氣，繼續(xù)擠著眼睛，還不停發(fā)出嘖一聲。
“你知道你這樣像什么嗎，就電視劇青樓里邊那個老bie�！�
崔郜月抬手一巴掌呼過去，沒收著力道，嚷嚷著，“什么老bie，那念bao，bao，老鴇，你個文盲。”
說完又不解氣，眼一橫，送了她一個白眼，“你才老鴇呢，趙媽媽�！�
兩個人逗鬧著，最后還是崔郜月先停下來，催促著，“趕緊說正事，吊一晚上胃口了�！�
趙孟迪正準備清清嗓子，娓娓道來。姜蕊這時插著一句，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下趙孟迪，湊近小聲說：“我昨天看到一事，不知道是不是這個。”
“昨天論壇上出現一貼子，也是浴室那邊的�！�
崔郜月和時晨聽著要拿出手機，準備翻開論壇看一眼，被姜蕊打斷：“別找了，早就刪了�！�
姜蕊看著他們，吞吞吐吐地說：“一個女孩子被拍了�！彪S后又看了一眼趙孟迪，“是這個嗎？”
時晨和崔郜月也轉頭看向趙孟迪，看著她臉色，也估計八九不離十。
崔郜月一下子就炸了，聲音拔高，“怎么這么惡心，誰干的啊�！�
時晨沒說話，但臉色也不太好，心情就跟吃飯吃了一半，看見碗里一個蒼蠅一樣，堵得難受。
趙孟迪：“你小聲點�！彪S后又看向姜蕊，“論壇上也有了？”
姜蕊點點頭，“撤的很快，要不是我正好刷到，也看不見，瀏覽量不高，也沒涉及到個人隱私，只說有這么件事情。”
趙孟迪冷哼一聲，“學�？偹戕k了件人事�！�
隨后她看著四周，沒什么人在附近，跟別人拉開一段距離，蹲在地上跟她們講：“哎，就是這件事，是誰就不說了。”
“我去的挺晚，主要負責安撫工作�！彼龥]表情地冷笑一聲，面色厭惡至極。
這事情沒爆出來，肯定是被人壓了下去。是保護了受害者隱私，那另一個呢？
時晨想著，也就說出來了，“誰拍的，基地的人，還是學生？”
姜蕊和崔郜月顯然也好奇這個，等著趙孟迪開口。
“學生�！�
崔郜月：“傻逼，退學吧，哪個學校的，不要臉�！�
趙孟迪沒說話，表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時晨求證道，“不會是我們學校的吧？”
崔郜月一臉忿忿，甚至還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這種人渣就得讓他退學，還偷拍，回爐重造吧。”甚至還有些不解氣，“就得讓他嘗嘗鐵窗淚�！�
趙孟迪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論壇上只說女孩子被拍了，卻沒掛那個人渣啊。”
“什么意思，這是…”
趙孟迪開始慢慢解釋，“我去的時候，也沒有看見那個傻逼。”說完自嘲地笑了笑了，“你們都猜不到，叫我們干嘛去了。說好聽點，叫安慰那個女生，說不好聽點，就是勸人家放棄維權，牙咬碎了自己咽�！�
幾個人倒吸一口氣，心里想到了什么，卻不敢相信。
“那女生也不怕事，發(fā)現偷拍的時候，拿著手機也把那人渣拍下來了。還好動靜不算小，那個阿姨趕過來了，不然真怕那女生吃虧�！壁w孟迪說著，想起另一件事，“你們昨天出來的時候，有看見阿姨嗎？”
時晨搖搖頭，當時只顧著往外走，根本沒注意桌子旁邊有沒有人。
“那人渣直接在女生浴室邊拍的，應該就在你們出來不久后。”
女生浴室一進門，就是換衣間。時晨想想還有一絲后怕，“那阿姨沒管嗎？”
“她根本就沒在那里，阿姨是后來趕過去的，那男生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沒看清進錯地方了，連照片都刪的干凈，還反咬一口說她污蔑�！壁w孟迪露出一絲不屑，“真他媽會放屁，人女生的視頻里還看見他閃光燈了，也沒閃瞎他狗眼�！�
姜蕊低聲問了句，“導員呢，她沒管�！�
“不就是她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同學之間別鬧太難看。’這不放屁嗎，誰稀罕當他同學�！壁w孟迪又陰陽怪氣加了句，“她還說管好自己，做人留一線。聽聽，這是人話嗎？”
幾個人沒說話，臉上一陣厭惡的神色，這種情況留個屁的線。
崔郜月：“那最后，就這么算了？”
她語氣還不滿。
“她把我們叫過去就想把爛攤子扔給我們，現在她管事，曝光了對她沒好處，上邊壓力她也頂不住，還是會推�！�
“那，你們就勸人了？”
趙孟迪：“沒，我們又不傻，再說，我張不開那個嘴�！�
“畢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而且女孩子本來挺堅決的，就是要曝光。下學期她要換專業(yè)，再加上她好像還有自己的副業(yè)之類，后來導員跟她私聊之后，就這么算了�！�
“真惡心�！�
聽完這事的來龍去脈，時晨沉默了一會，感覺還是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這種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邊，更沒想到導員的態(tài)度會是這樣敷衍。
幾個人一天的好心情都被這件事攪和陰了，一路上蔫不拉幾，沒什么力氣說話。
這事說到底也沒發(fā)生在自己頭上，憤恨過后，也就沒人記得了，況且本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不多，小范圍地激起一陣水花，之后更多人把注意力放到了實習結束上面。
那天，也是一個下午。
山坡上可供安穩(wěn)站立的位置原本就不多，學生之間站的比較緊密，時晨為了跟室友挨著，被擠到邊角上。
她倒是無所謂，站在高處看著遠處，余光一山角是郁郁蔥蔥的果樹，她們剛從那邊走過來，
還是第一次見到核桃樹。
繁茂的樹尖上掛著圓溜溜的青色果實，像鈴鐺一樣。時晨最開始還以為梨樹，還在惋嘆這梨也太小了點，替人家果農擔心，能賣出好價嗎？
后來不知道誰說了一聲，這是核桃樹吧。她沒忍住好奇，從地上撿了掉下的青核桃，隔著塑料袋，像掰開看一眼。
青色果皮受力溢出汁水，里面能看到核桃仁外面那層棕色硬殼，細聞還有一股核桃的澀香，袋子布滿汁水和果皮的泥濘，她覺得有點惡心，又扔在了路邊。
遠處的田地也是翠綠色的，田埂隔開，一塊緊挨著一塊，看上去格外賞心悅目。
她不經意往旁邊一瞥，呼吸一窒，不動聲色挪了挪腳步，只留下一個背影。
又遇見他了。
七號學長。
大概，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他們幾個男生好像也在討論怎么回崇浦，時晨也有點好奇，想聽的更清楚一點，低頭攥著衣角，屏著呼吸想不動聲色換個位置。
“時晨�！�
“啊�！睍r晨抬起頭一驚，眼中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崔郜月隔著不遠沖她招手，示意她過去，“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快過來，這邊有風�！�
時晨看了下位置，正好挨著他們旁邊的一塊石頭，崔郜月爬到了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