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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宋姝華低聲言語,神情恍惚。

    唯一知曉主子間真實情況的李嬤嬤見她如此,不免心疼:“興許是顧及宋家臉面,若是拒絕了傳出去會被人誤以為兩家不和,逼庶女作妾還被送回去,今后就成了笑話�!�

    宋姝華自嘲一笑:“他何曾顧及過旁人?”

    “何況我還并未告訴他那人是我庶妹。”

    李嬤嬤心頭一驚,“興許是府里有人議論,被侯爺聽了去,便猜到了?”

    可三姑娘是頭一回來侯府,也只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難不成消息這么快傳到了侯爺耳中,確定對方是宋家的姑娘?

    -

    翌日清晨,宋姝華將納妾之事公布了下去,侯府內(nèi)一時間掀起不小波瀾。

    檀音前去請安用膳時,發(fā)現(xiàn)她似乎更憔悴了,像是一夜未睡好。

    宋姝華給她看了兩處小院,讓她選一處住下,檀音選了名喚‘觀棠院’的小院。

    宋姝華將托盤中的納妾文書交給她,臉上笑意真誠:“三妹妹,侍妾之位雖低了些,但等你懷上侯爺?shù)暮⒆樱叶▽⒛闾釣閭?cè)夫人。”

    侍妾和側(cè)夫人雖皆是妾,其中地位卻有著天差地別,在大齊,只要主君或主母愿意,側(cè)夫人便有資格一同協(xié)理府里中饋。

    而侍妾,卻沒有這個資格,不論主君如何寵愛,始終不過是個可以隨意處置的玩意。

    檀音心底升起嘲諷,面上一如既往:“勞長姐憂心了�!�

    宋姝華:“哪里的話,你我以后仍是一家人,不說這些客套話了�!�

    “只是事態(tài)匆忙,偏巧著這兩日侯爺公事繁多,你還未曾見過侯爺罷?”

    她隨口問道,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探究。

    檀音搖了搖頭,“不曾�!�

    想到什么她神色微動,雙頰生出粉意,低聲不安問:“聽聞長姐與侯爺伉儷情深,我.......侯爺會喜歡我嗎?”

    宋姝華心底冷笑,果然再冷清的女人,面對即將要侍奉的男人依舊會心生憧憬。

    她安撫道:“侯爺性子雖冷,但為人體貼,你美貌動人,他定會喜歡你的。”

    檀音臉上羞意更濃,看得宋姝華心里不是滋味。

    她松開檀音,坐回圈椅,吩咐道:“時候不早了,三妹妹先去你的住處瞧瞧,若是不滿意,便差人來知會一聲。”

    檀音點頭,宋姝華叫來一個體型微胖的中年婦女,“王嬤嬤,帶三妹妹前去�!�

    王嬤嬤生得一雙吊梢眼,顴骨略高,朝宋姝華應(yīng)聲后對檀音說:“姨娘,請隨老奴來�!�

    檀音拜別宋姝華,轉(zhuǎn)身,臉上的羞澀消失殆盡。

    與此同時,前院朝暉堂。

    肅穆沉靜的書房內(nèi),偶有紙張翻閱的聲音,古銅香爐內(nèi)染著香料,絲絲煙霧纏繞爐頂。

    檀木桌后,謝循一身藏青色常袍坐在太師椅上,脊背挺直如松,寬大的袖口處繡著金絲邊云紋滾邊,烏黑頭發(fā)束起,頭戴墨玉冠,手執(zhí)狼毫筆,難掩貴氣。

    靜謐的氣氛隨著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逐漸被打破,長風(fēng)一路疾馳。

    到了書房門口隨手將長劍拋給正在值守的弟弟長云,手上捧著一個瓷盆神色焦急地進(jìn)去。

    聽到動靜,謝循頭未抬起,隨口問:“何事如此慌張?”

    長風(fēng):“主子,您的魚死了�!�

    “哪條?”

    “您最喜愛的那條........”

    這尾錦鯉乃主子去歲在江南偶然所得,渾身赤白相交,頭頂一點紅,魚鰭舒展似鳥翅,形似古書中的文鰩魚。

    主子覺著奇特有趣,便花了大價錢購下,隨后帶回了京城。

    原本是養(yǎng)在瓷缸里,后來被主子放進(jìn)了荷花池,一進(jìn)池子,這魚便如大海般,終日不見魚影。

    長風(fēng)沒想到,再見時,是人魚陰陽兩隔。

    聞言筆尖頓住,謝循擱下筆抬頭,一張冷硬俊美的面龐顯露。

    “怎么死的?”他淡淡問道,掃了眼長風(fēng)手上的青玉瓷盆。

    長風(fēng)低頭瞧了眼瓷盆里魚眼翻白,魚肚圓鼓如球的錦鯉,如實回答:

    “.......似乎是吃多了魚食,撐死的。”

    撐死。

    謝循眸光動了動,抬眸瞧了眼死狀憨丑的魚,道:“既如此,便送進(jìn)宮去。”

    “待陛下看過,就葬了吧�!�

    長風(fēng)嘴角微抽。

    去歲陛下聽聞主子得了一形似文瑤的魚,支開侍衛(wèi)一個人跑出來,惹得一眾人擔(dān)驚受怕。

    結(jié)果魚還未看到,陛下便被作為親舅舅、外出回府的主子著人送回了皇宮。

    一番折騰下,陛下忘了看魚這回事,主子也未想過將魚送進(jìn)宮供陛下觀賞,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這回事。

    卻沒想到,主子還記得。

    只是.......這魚都死了,陛下還會愿意看?

    而且,主子似乎對撐死魚的‘罪魁禍?zhǔn)住稳媚�、不,是宋姨娘也沒有要責(zé)罰的意思。

    縱使不解,長風(fēng)也不敢多問:“是,屬下這便送去。”

    出了門,面對弟弟的好奇詢問,長風(fēng)簡單解釋。

    聽完后,長云爆笑如雷:“哈哈哈哈——”

    “這魚也太蠢了吧?竟然是撐死的?”

    心里咯噔,長風(fēng)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瞧著親弟弟這副心大嗓門又大的憨貨樣子,長風(fēng)無語地直翻白眼。

    吱呀一聲,書房門打開,笑聲戛然而止。

    長云面色僵硬,轉(zhuǎn)頭迎上主子面無表情的凝視,立馬老實道:

    “主子,屬下這就去領(lǐng)罰。”

    第5章

    納妾

    觀棠院。

    瞧完屋子、見完下人,訓(xùn)完話,賞完銀.......一切結(jié)束后檀音竟有種塵埃落定,又從頭開始的感覺。

    彼時已經(jīng)臨近正午,為熟悉了解侯府,以及順便打探消息,銀環(huán)親自去廚房領(lǐng)膳食。

    納妾之事經(jīng)過一個上午的時間,侯府上下基本上都知曉了夫人為侯爺納了一房妾,對方還是自己的庶出親妹妹。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府里來了新主子,專會看人下菜碟的奴仆們自然不敢沒腦子地怠慢,因此銀環(huán)去了不到兩刻鐘便回來了,手上提著豐盛的食盒。

    “小姐——”

    回來的銀環(huán)火急火燎,剛踏上主屋臺階便遭到了王嬤嬤的冷眼:“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三姑娘如今是侯府姨娘了,喊錯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銀環(huán)撇撇嘴,欠了欠身子認(rèn)錯:“是,奴婢知錯了�!�

    進(jìn)去后她也規(guī)矩道:“姨娘,奴婢將午膳領(lǐng)回來了。”

    檀音未說什么,而是吩咐道:“嬤嬤,你先下去吧。”

    見明顯是要支開自己,王嬤嬤不情愿,張口欲說話,抬眼卻對上檀音的眼睛。

    美目清凌凌的,沒什么情緒,卻無端中生出一層壓迫。

    心頭一顫,王嬤嬤不敢多言,躬身出去了。

    銀環(huán)一邊擺著食盤一邊問:“姨娘,太太把王嬤嬤送了過來,卻不見銀連,難道以后銀連都要留在府里?”

    銀連是檀音的另一個丫鬟,相比活潑好動些的銀環(huán),銀連年紀(jì)大些,性子沉穩(wěn)能干,五歲時便跟在檀音身邊,是貼身婢女,亦是心腹。

    昨日來時,檀音只帶了銀環(huán),銀連暫且留在宋府,想著安定下來便讓嫡母把人送過來。

    只是沒想到,嫡母今日送了一個王嬤嬤過來,而不是銀連。

    今日的午膳有一份銀耳羹,盛在白玉碗里甚是好看,檀音細(xì)白的指尖捏著湯匙輕輕攪動。

    她聲音不疾不徐:“不急,待尋到機會,我們把銀連接來便是。”

    嫡母是何意,檀音略微一想便明白了。

    無非是故意給檀音提醒,告訴她在侯府要安分老實,順便扣下銀連,削減檀音的人手,甚至還派了個明顯不善的王嬤嬤過來。

    眼底浮現(xiàn)一抹涼薄的笑,難為嫡母煞費苦心。

    可惜,怕是要讓嫡母和長姐失望了,安分老實相當(dāng)于任她們?nèi)啻昴媚�,像生母蘇姨娘一樣。

    而檀音,不是蘇姨娘。

    “你方才慌慌張張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問起其他。

    經(jīng)這么一提醒,銀環(huán)才想起正事,表情立馬垮了:

    “姨娘,我們可能闖禍了!”

    聞言檀音一頓,放下了湯匙。

    銀環(huán)緩緩道來:“方才我回來的路上,聽到丫鬟小廝們說今早上侯爺最喜愛的一條魚死了,聽說還是撐死的!”

    “.........撐死的魚?”

    檀音瞬間想起了昨日,蹙額沉思:“可侯爺?shù)聂~應(yīng)是養(yǎng)在前院,你怎么確定是昨日我們喂的?”

    銀環(huán)朝她小聲解釋:“那魚養(yǎng)在荷花池,便是昨日我們歇腳的地方,死的是一尾赤白相交的錦鯉.........”

    赤白相間?

    似乎有點印象。

    檀音抿了抿唇問:“可還有其他消息,比如前院侯爺怪罪,要徹查此事?”

    仔細(xì)回想,銀環(huán)搖頭:“并無。”

    “不過有個侍衛(wèi)挨了板子,聽說是和此事有關(guān)。”

    沉默片刻,檀音鎮(zhèn)定道:“莫要慌,免得自亂陣腳,既然侯爺未說徹查,想來此事不大,不會追究�!�

    見主子如此,銀環(huán)也逐漸心安。

    檀音又問:“那挨了板子的侍衛(wèi)怎么樣了?”

    銀環(huán):“不清楚,那是前院的人,奴婢也不好打聽過多�!�

    “..........”

    一直到下午,都不曾聽聞有前院的消息傳出,也無人前來問話,檀音放心不少。

    看來她猜得不錯,前院暫且沒有追究的意思。

    將此事拋在一邊,檀音轉(zhuǎn)而忙起了其他事。

    自未時開始,小院內(nèi)便熱鬧了起來,下人們各司其職,按照規(guī)制布置了一番。

    觀棠院內(nèi)掛上了喜慶的紅綢緞、紅紗燈籠,設(shè)放花草盆景,主屋內(nèi)室的白燭也換上了紅燭。

    而檀音,自金烏墜西,酉時一刻,便開始梳洗打扮。

    薄紗之后霧氣繚繞,寬大的浴桶中灑滿了花瓣,檀音置身其中,優(yōu)雅地舒展身體,任由溫水包裹身軀。

    水汽凝結(jié)成水珠,順著她修長纖細(xì)的脖頸滑落,途徑鎖骨,接著緩慢地沒入高聳雪山,細(xì)膩瓷白的肌膚散發(fā)著瑩潤的光澤,每一處美得都似一幅畫。

    伺候的婢女呼吸不由自主放輕,反應(yīng)過來低頭不敢亂看,露出側(cè)頰和耳根卻紅了一大片。

    這位三姑娘,哦不,宋姨娘也著實太美了。

    她若是男子,也定會喜愛。

    嘩啦一聲——

    檀音起身,一頭如瀑布般的濃墨長發(fā)隨意披在身后,光滑白皙的脊背若隱若現(xiàn),薄紗貼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線,周身縈繞著淡淡清香。

    梳洗過后,便是上妝。

    銀環(huán)手巧,很快便給自家主子上了一層淡淡的妝,過程簡單,輕掃娥眉,輕輕勾勒幾筆,鏡中的檀音便眉眼如畫,朱唇嬌艷,整個人清艷絕倫。

    驀地,身旁響起啜泣聲,銀環(huán)不知何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檀音轉(zhuǎn)頭詢問:“傻丫頭哭什么?”

    銀環(huán)眼圈通紅:“奴婢只是難過........”

    “小姐這么好這么美,明明可以嫁到別人家做正頭娘子,相夫教子,如今卻因為大小姐而不得不屈居人下為妾.......”

    目光落在檀音身上的石榴紅錦服上,她更難過了。

    就連這樣重要的日子,小姐也不能穿正紅,更別說什么八抬大轎了。

    檀音無奈,伸手替她擦了擦淚水:“傻丫頭,我都不難過,你難過什么?”

    “再哭就成小花貓了。”

    她輕笑一聲,意味不明:“未來之事,誰能預(yù)料得準(zhǔn)呢?”

    跌跌撞撞、磕磕絆絆活了十幾年,檀音最是明白,想要什么便自己去爭,旁人靠不住。

    長姐的承諾,她一個字也不信。

    相比起以后的事,眼下她倒是更擔(dān)心另一件事:

    她那位素未謀面的長姐夫兼未來丈夫,今晚會過來嗎?

    若是不來,便比她想象中棘手許多。

    好在,檀音多慮了。

    第6章

    可憐小貓

    戌時一刻,前院。

    緊閉的房門打開,謝循的身影出現(xiàn)。

    正在同人說話的長風(fēng)一驚,立馬噤聲,朝面前的小廝揮了揮手,讓他下去。

    長風(fēng)主動上前道:“主子,夫人那邊讓人來傳話,說宋姨娘那邊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在等您了。”

    男人不置一詞。

    話落間,他已經(jīng)走下臺階,負(fù)手而立,長腿邁開,朝著外頭走去,欣長的影子在地面躍動,逐漸消失在院門口。

    看方向,正是后院。

    屋子里,已經(jīng)梳妝打扮完畢的檀音坐在床榻邊,捧著一本書翻看。

    銀環(huán)從外頭進(jìn)來,“姨娘,侯爺朝咱們院來了�!�

    正捧著本避火圖,隨意瀏覽的檀音淡淡地嗯了聲,接著將書合上,交給銀環(huán):“收起來吧�!�

    這圖是王嬤嬤拿過來的,著重囑咐檀音仔細(xì)看,待會好好伺候侯爺。

    檀音看了幾頁便沒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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