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
溫逾雨雖然知道這種莫名的情緒不會影響她的學(xué)習,可是她卻還學(xué)不會,懷有這種情緒的同時,在談嶼辭面前坦然處之。
她害怕一切會露餡,也害怕這種陌生而完全不熟悉的情緒本身。
如同一個巨怪,站在她面前,它一動未動,但人本身對未知的恐懼,仍然讓她膽怯不寧。
表現(xiàn)出來就是她排斥和談嶼辭的單獨相處。
好在期末考試即將來臨。
高二上學(xué)期的期末考試,是溫逾雨有史以來發(fā)揮的最好的一次。
不論是一直提不起來的數(shù)學(xué),還是本就優(yōu)越的語文成績,都在此刻迎來了一場盛大的收尾。
溫逾雨第一次考到了5班前十五名。
不算亮眼,但比起她之前的成績,無疑是一次酣暢淋漓的進步。
就連趙逢青也破天荒的,沒有出言責備。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教室里久久靜不下來,班主任管了幾次,不見成效,索性不再管。
溫逾雨在寫布置的寒假作業(yè),沒寫幾道題,放學(xué)鈴聲敲響。
高二上學(xué)期最后一節(jié)課,于此刻迎來結(jié)束。
很多人直接背起包就走了,但是卻不包括談嶼辭。
溫逾雨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他起身,往門口走,她松了口氣,也跟著站起來。
就在此刻,談嶼辭想起了什么,駐足了一瞬,側(cè)身和她說。
“下學(xué)期見�!�
好奇怪,人流突然停住了,耳邊的聲音也消融了,她只看到他那具象化的一句“下學(xué)期見”以及一點笑意。
她原本應(yīng)該很愉地度過那個寒假,可是事實上卻是,她總時不時的想起他的笑,以及他來。
這讓一切更奇怪了。
不過溫恭良的回來沖淡了這份奇怪,溫逾雨十七年以來,第一次和父親這種長輩相處,個中滋味奇妙難言。
那是一塊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糖果,她之前沒吃過,只知道它是甜的,可是她自己吃的時候,也不太能把這個味道和甜劃等號。
寒假以一場司空見慣的雨加雪天氣結(jié)束,溫逾雨回到5班教室時,還有點茫然。
但其實也沒有時間給他們茫然。
高二下學(xué)期的節(jié)奏更快,各科老師的口頭禪也變成“高考離你們不遠了”。
就算是溫逾雨,也因為這種潛移默化的緊迫感而心生忌憚。
除了這個以外,還有一件令她發(fā)愁的事。
那就是,談嶼辭的存在。
她以為,經(jīng)過一個寒假,就會平息下來的陌生的情感,不知不覺又被點燃了。
從偶爾和他的一個對視、彼此之間不期而遇的一點溝通,以及似有若無的一點氣息交纏,都會讓溫逾雨又回到腦袋一片空白,唯有心跳聲嘈切的那天。
溫逾雨接過他遞過來的作業(yè)本,沒敢看他,怕什么東西涌動出來。
“謝謝�!�
她這樣避之不及,談嶼辭絕不是唯一一個發(fā)現(xiàn)的,江潮生對談嶼辭的新同學(xué)興趣還是很深的。
那天他特意繞過來,觀察了下,只看到溫逾雨僵著脖子,和談嶼辭說話的時候,連他眼睛都不敢看。
活像只擔驚受怕的鵪鶉。
江潮生:……
那天,江潮生和談嶼辭走出校門,說這個事兒:“你同桌…是不是有點怕你?”
他說得還算委婉,實際上溫逾雨的癥狀已經(jīng)和怕差得有點遠了,更像是想和他分出兩條涇渭分明的線。
談嶼辭視線移到他身上,總算說了話:“我知道�!�
江潮生順勢:“你知道你不問問為什么?”
“明天�!�
明天到了,溫逾雨小心翼翼地從他身后走過,力求不蹭到他衣服的任何一點邊角。
應(yīng)該是沒有蹭到的,可是談嶼辭就是醒了,側(cè)過身看她。
他人還困,薄白眼瞼渡了一層倦意。
溫逾雨站到走道上,沒繼續(xù)往前走,小聲問他:“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談嶼辭搖完頭,他的視線依舊沒移開。
溫逾雨站著,他坐著,她應(yīng)該占上風的,可是事實上溫逾雨也沒有,相反在他的視線下,呼吸一下急一下慢,想說,既然這樣的話,那她先出去了。
可下一秒,談嶼辭猝不及防的問:“你是在躲我嗎?”
啊……?
溫逾雨眨了眨眼,用了幾秒的時間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當事人發(fā)現(xiàn)了,她稍加猶豫,便點了頭。
談嶼辭人精神了一點:“為什么?”
溫逾雨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異常,還是覺得費解,扣了下手腕:“就是感覺和你在一起怪怪的,心跳會很快,也不太敢看你。雖然不影響學(xué)習,但是還是讓我挺苦惱的。”
她的重點可能是最后一句,不影響她學(xué)習,談嶼辭和她同桌了這么久,也對她的性格有大致了解。
只覺得她偶爾說的一些話,不算聰明,卻很柔軟,讓他的心噗噗的炸開,他忍不住笑:“你還小,等你成年后再說。”
溫逾雨站在原地,想問他為什么,但是她無意間對上他的眼眸,她又忽地不敢問了。
感覺空氣中像有什么曖昧又繾綣的東西在慢慢流動。
她尚還分不清楚這東西是什么,就已經(jīng)被它的威力打倒。
高二下學(xué)期的第一次月考結(jié)束,溫逾雨總排名又上升了不少,險險摸到了5班前十名的尾巴。
為此,就連一向吝嗇夸獎的班主任也難得喜上眉梢,特意在班會上點名夸獎了溫逾雨。
溫逾雨受之有愧,因為她知道,這其中固然有她的努力,但是談嶼辭的輔導(dǎo)也必不可少。
只是可惜,班主任重新安排了座位,溫逾雨不再和談嶼辭是同桌。
溫逾雨一直都有點逃避的情緒,被離別的不舍整個壓倒。
她邊收拾自己的書,邊小聲吸著鼻子。被談嶼辭聽見。
他指了指他們的新座位,距離其實不遠,一個在一組,一個在三組。
然后說:“就這么近,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有他這句話,溫逾雨也放心了。
新同桌叫蔣鑫,和她一樣,都是個只會傻讀書的書呆子,不太愛和人說話,數(shù)學(xué)成績平平。
溫逾雨便保持著,繼續(xù)問談嶼辭問題的習慣。
只是問著問著,那句她還小,等她成年之后再說的話語,時不時跳進她的腦海里。
她不懂到底要說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等到成年后再說。
她拿這句話問談嶼辭,之前一直對她的問題都來者不拒的好老師談嶼辭,第一次沒回她,只丟出來三個字。
“自己想�!�
她要是想得出來,干嘛要問他呀。
溫逾雨不理解,又去求教了慕纖纖。
慕纖纖那會兒正偷偷地往書包里塞言情,聽她問,一樂,“你傻呀,這是典型的兩情相遇啊�!�
兩情相悅?
溫逾雨語文成績一向是好的,更別說還是這么簡單的一個成語。
她和談嶼辭嗎?
慕纖纖又問:“你說的朋友是誰?我認識嗎?”
溫逾雨匆匆回:“不認識�!�
慕纖纖好奇心沒有那么多,這件事也就過了。
但溫逾雨卻因為這件事,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好一陣子。
天知道,一個之前連心動是什么都不太清楚的人,轉(zhuǎn)眼就被人說,她正在和人兩情相悅。
溫逾雨心慌得有點大,她應(yīng)該好好理清楚的,再去找談嶼辭確認這件事。
她給了自己一個小時,在問完談嶼辭題目后,又問他:“上次你說的那句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她沒有具體說自己是什么意思,但是談嶼辭懂了,還告訴她“是”。
很慢的一聲。
溫逾雨正愣,談嶼辭轉(zhuǎn)身看她。
那天潮市是難得的晴天,陽光從門口斜著打下來,照在談嶼辭身上。
他說:“一起走?”
溫逾雨還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就傻愣愣地跟上了。
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一起去的天臺。
潮市撕開烏云之后的天高遠曠達,看不到盡頭。
談嶼辭手撐著欄桿,風吹得他碎發(fā)微凌,鼻尖那一顆小痣格外蠱人。
溫逾雨沒眨眼。
然后聽見他說,“你想考哪所大學(xué)?”
溫逾雨回神,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成績,想說南大吧,她能考得上,但那個瞬間,也不知道哪個關(guān)口突然開了竅,她反問他:“你呢?”
他正過臉看她:“p大吧�!�
太遙遠了,溫逾雨“哦”了聲。
他視線沒移開,又問了她一遍:“你想考哪所?”
他的目光讓溫逾雨形容不出來,像一條靜靜流淌的暗河,分明是幽微一片,卻好似點點螢火。
讓她不合時宜地看出點點期許。
如夢似幻一樣。
她猶豫再猶豫,“p大?”
她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定了般,連薄白眼瞼都抬高了,“嗯�!�
溫逾雨得到鼓勵,猶豫膽怯褪去一半,“p大……?”
“嗯。”
溫逾雨像被他一個簡單的“嗯”注入什么栩栩欲活的能量,在她胸腔里左突右撞著。
她沒再問,“好了,我就是要考p大�!彼南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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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不是那么好考的,溫逾雨高二下學(xué)期的月考成績,雖然一次又一次在進步,但離p大還是挺遠。
談嶼辭總會幫她,周末的時候,他們甚至還會約在一起見面。
也不干別的,他給她輔導(dǎo)功課而已。
趙逢青第一次知道的時候,還眉毛豎得老高,以為她在外面和誰玩,不學(xué)好。
奪走她手機和談嶼辭打了一通電話,就笑到了現(xiàn)在。
“你這孩子,你們年紀第一給你補課干嘛遮遮掩掩的,我還會不讓你去不成。”趙逢青批評她。
溫逾雨從來沒有看過趙逢青這個樣子,實在迷惑,到了書店還在想這個問題。
“你和我媽媽說什么了?”
談嶼辭打開筆,點了道數(shù)學(xué)題,示意她做,“說,我在輔導(dǎo)你考p大。”
這個目標她可是偷偷藏在心里的,誰都沒敢告訴,他怎么大張旗鼓地告訴趙逢青了呀。
談嶼辭看出她的為難,抬了下眉眼,“不相信我?”
溫逾雨舒了口氣,確實,她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她不能不相信談嶼辭。
見她沒有異議,他繼續(xù)講下去。
高二下學(xué)期最后一次月考,溫逾雨考到了班級前五名。
樂得班主任那一天都在笑。
考p大這事,也從此刻開始,變成再努力便能觸手可及的。
……
溫逾雨沒有敢因為這些進步而松下勁,因為談嶼辭去了數(shù)學(xué)競賽。
不出意外的話,以他的能力,一定能拿到國一,也就是說,他可以保送p大。
而在他身上,不會有任何意外。
果然,一月的一天,數(shù)學(xué)老師在班級里宣布了這個消息。
溫逾雨卻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那么激動,因為早就在結(jié)果出來的那一刻,談嶼辭已經(jīng)和她說了。
確認保送后,談嶼辭卻沒有選擇不來學(xué)校,而是和所有高三學(xué)子一樣早出晚歸,只不過他沒有在學(xué)習,而是在輔導(dǎo)溫逾雨。
溫逾雨高考前兩個月,溫恭良從外地回來,就看到自家姑娘身邊出現(xiàn)個男生。
長得好,為人處事也周到禮貌,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溫恭良不清楚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逾雨身邊,問趙逢青:“逾雨身邊的男生是誰?怎么圍著逾雨轉(zhuǎn)?”
趙逢青還因為溫逾雨的成績美:“他啊,輔導(dǎo)逾雨學(xué)習的,要不是因為他,你家姑娘哪能考這個分數(shù),憑她那個榆木腦袋。”
溫恭良有身為父親的那一根警戒線:“輔導(dǎo)功課也不是他一直在逾雨身邊出現(xiàn)的理由啊。”
趙逢青嫌他煩:“那你去教逾雨去,看你能教出個什么樣�!�
溫恭良只得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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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年的高考,很奇怪的,在考場外等待溫逾雨考完的,不是溫恭良,也不是趙逢青,而是談嶼辭。
溫逾雨人很自覺地跑到談嶼辭身邊,“我考完了�!�
談嶼辭沒問她考得怎么樣,只帶著她往外走。
人多,有可能會走散,但這也不是他們牽手的理由吧。
溫逾雨的目光放在他們十指相握的手上,談嶼辭注意到:“怎么了?”
溫逾雨抬起臉,“沒什么。”
牽手這事像被他們都忘了,直到談嶼辭把她送到樓下,手才松開,頓時空空蕩蕩的,溫逾雨下意識地虛握了一下空氣。
對上他含笑的目光,錯開視線,“我…我先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