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坐在前往印度的航船上,這條船上有很多像我這樣的罪犯,他們大多是平民百姓,因為偷盜或者殺人被抓。以前我總是高高早上,認為他們是卑賤的螻蟻,根本不屑一顧,而如今,我跟他們一樣。我們都是卑賤的螻蟻,在權(quán)利和金錢面前,一切都顯得那么無足輕重。
即將進入茫茫的大海,前途未知。而我望著故鄉(xiāng)的土地,心中卻沒有絲毫留戀。
航船啟動了,巨大的船槳整齊的波動海浪,耳邊是水手們集體喊號子的聲音。
船漸行漸遠,我忽然在岸邊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我不確定是不是他,他知道我的事情嗎?他會來給我送行嗎?這一切都沒有答案了,因為航船不會停留,它正漸漸遠行,直到駛?cè)霟o邊的大海。
很奇怪,作為犯人被押解殖民地的我居然愛上了航海。
我喜歡大海上乘風(fēng)破浪的日子,每一次暴風(fēng)雨都像在經(jīng)歷一次生死,但只要挺過去了,就是天晴。
我經(jīng)常獨自站在船頭的頂點處,迎著海風(fēng)和熾熱的陽光。強烈的風(fēng)吹拂著我的身軀,許多魚隨著航船跳躍前行。我像只不懼風(fēng)浪的海鳥,迎著風(fēng)飛向大海深處,那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心潮澎湃。
開闊的大海帶給我全新的感受,似乎英國的一切都遠去了,甚至連親人的背叛和威脅都隨著一個浪頭落下,從此消失無蹤。
在印度,我花錢賄賂了當(dāng)?shù)氐目偠礁�,獲得了自由經(jīng)商的資格。為了避免麻煩,我還更改了姓名,叫愛德華·加里。全新的身份讓我重生了,人們以為我只是個毀了容的普通商人。
幾年時間,我賺了一些錢,然后召集了一些船員打造了一支船隊。我們來往于各個殖民地間,收購當(dāng)?shù)剞r(nóng)產(chǎn)品,然后在歐洲銷售。通過跟其他船隊的合作,我們的收入很不錯。
海上的冒險生活幾乎讓我忘記了自己的過往,直到我聽說有人在各個港口打聽一個叫愛德華·費蒙特的人。
誰會來找我呢?是父親嗎?
而當(dāng)那個人的身影閃現(xiàn)在我視野中時,我簡直呆住了。
港口上,他正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身黑色修士教袍,蒼白的肌膚被陽光曬得發(fā)紅,柔順的發(fā)絲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上。他還如同我記憶中的那樣,那樣溫和,那樣英俊,在出現(xiàn)的瞬間,就打亂我平靜的內(nèi)心。
他為什么來這里?他來找我做什么?
我站在高高的船舷上,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稍谒磳⒖匆娢視r,卻轉(zhuǎn)身躲到了帆板后。
過了一會兒,我悄悄望過去,他已經(jīng)不見了人影。
夜晚的海港是熱鬧的,水手們?nèi)宄扇壕奂谝黄�,他們喝酒吃肉,享受女人,大聲喧嘩,為了一點點小口角打的頭破血流。
這樣的夜晚,天空卻顯得更加遼闊了。群星遙遠,海洋上飄來的氣流卻似乎送來了比星空還要遙遠的東西,猶如冰雪降落在心靈深處,使人悲傷不已。
我獨自站在房間的窗口前,床頭柜上一盞白蠟燭發(fā)出盈盈的光輝,光輝灑在玻璃窗上,映照出我的面容。
一道猙獰的鞭痕從眉間到嘴角,依然清晰的印在我臉上。我望著這張丑陋的臉,伸手捏滅了蠟燭,燭心在我指尖發(fā)出茲啦一聲響,房間里變得漆黑一片。我把桌上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掃到地上,然后伏在玻璃上重重的喘息著。
我如今丑陋可悲,身上還背負著殺人犯的名聲,我要怎么面對他?我該怎么面對他?他為什么要來找我?他不是討厭我嗎?如果找不到我,他就會自動放棄了吧?
第二天,我下令出海,把他拋在了身后。
我每次出海前都想,等我下次回來,他一定已經(jīng)離開了。
誰知道他是個那么固執(zhí)的人,一找就找了兩年,經(jīng)常在各大口岸出入,有時候還去內(nèi)陸。我多想就這樣出現(xiàn)在他面前,告訴他不用辛苦找尋了,我就在這里�?擅慨�(dāng)這個時候,我就像耗盡了勇氣,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我還記得幾個路邊的孩子用石子丟我的情形,他們丟了石頭,然后迅速跑掉,邊跑邊朝我喊:“疤臉!疤臉!”
跟我交易的商人們,面對我也會露出鄙夷,我知道他們私下時常重傷我。
別人的冷眼和嘲諷,經(jīng)歷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伤麉s不是別人,他是我喜歡的人,小時候,我恨不能時時刻刻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最好的一面,我不要在他心中留下難看的回憶。
現(xiàn)在他真的當(dāng)了神職人員,在教堂工作,因為幫助當(dāng)?shù)厝说年P(guān)系,教堂耗資很大,我聽說他正四處籌款。我派船員給他送錢并隱去身份,心中卻隱隱有種期盼。
他會找到我吧?如果他真的找到了我,我就再也不離開他。
……
愛德華跟我說起了他這些年的日子。
說的時候,他嘴角始終掛著笑容,內(nèi)容也輕松詼諧,仿佛他這些年過的很滿足。但我知道,一切并不如他所說的那樣簡單美好。常年在海上航行,日子一定不好過,說是在拿生命冒險還差不多。
原本那個一舉一動都如同被紳士準則雕琢過的貴族青年,如今像換了個人似的。
他眉宇間的厚重和沉穩(wěn)是歷經(jīng)了危險和風(fēng)浪造就的,與青年人故意擺出的冷淡姿態(tài)截然不同,有些讓人看不透了,看不透他那幽深的眸子,看不透他平靜的表情下在想什么。
我們度過了整個下午,大多數(shù)時間是他在說自己海上的生活,他談的興致勃勃,經(jīng)常引我發(fā)笑。我能感到他在特意討好我,每當(dāng)愛德華想要獲得某個人的好感時,他總能做到的。我們雖然有過隔閡,后來又分開多年,可他卻能輕易營造舒適的談話氛圍,而不會讓我感到局促,我最初見到他的緊張無措統(tǒng)統(tǒng)消失了,就好像我們從未斷絕往來,一直是最親昵的好友。
到傍晚的時候,我起身向他道別。
他挽留我說:“我還想要好好款待你呢?今晚就留下來吧。”
“今天晚上教堂有活動,附近的太太們要為即將到來的圣誕做準備,我負責(zé)主持禱告�!庇《纫荒晁募径己苎谉�,以至于會意識不到圣誕節(jié)的到來。
“你介意我跟你一塊去嗎?”他笑著問我。
“我很高興能跟你一起�!蔽彝f。
從那天起,愛德華成了我們教堂的�?�。他幾乎每天都來找我,不需要有很多話說,我們就可以靜靜的斯磨一整天。我們還結(jié)伴到處游玩,像少年讀書時那樣。這樣幸福的日子快活的像個幻影,我甚至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一切讓我忘乎所以。
我們并沒有對外說明彼此的朋友關(guān)系,所以來禮拜的人們還是會在私下里向我抱怨他。
“真討厭,他怎么突然到我們教區(qū)來了?”一個婦人說:“還每天都來,我聽說他過去從不上教堂的�!�
“自從他來了,我先生都不愛來做禮拜了。”
“小孩子會被他嚇到,他看上去就個野蠻的海盜�!�
也有先生說:“交談過幾次后,我發(fā)現(xiàn)他的禮儀修養(yǎng)都很不錯,如果他不是那么貪婪苛刻,也許還可以接納他,畢竟他也算是個有能耐的男人。”
人們雖然私下里集體聲討他,但當(dāng)面遇到時,卻是完全不同的嘴臉,極盡討好之能事。在我向大家宣布了愛德華向教堂捐款的事情后,人們對他來教堂禮拜的事情也無法反對了,甚至還有人悄悄打聽他的身家。每一個有錢的單身漢都是夫人們眼中的蛋糕,哪怕賣相不好看也無所謂。甚至某些夫人還覺得,因為長相丑陋,所以沒有人把女兒嫁給他。尋思著如果自家不嫌棄他,答應(yīng)把女兒許配給這個毀容的男人,能從他手里換多少錢。
而我也遇到了新的尷尬。
每天早上都會有圍在我身邊等我禱祝的年輕小姐,過去也不覺得麻煩,可最近卻越來越令我緊張。每當(dāng)這個時候,愛德華都坐在教堂大殿正中的某個位子上,遠遠的看著我。我向他微笑,可是他卻不像平時那樣回贈我一個微笑,反而面無表情,幽深的凝視我。
“這里的姑娘都很熱情,并不如紳士階層的女士(dy:紳士的妻女)那樣矜持�!庇幸淮�,我居然沒頭沒腦的向他解釋了起來,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釋什么。
“在很多商戶眼中,你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吧�!睈鄣氯A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我的掩飾。
“我……我已經(jīng)對很多人說過終身不婚的決定了,可是……你知道……我不能因此而粗魯?shù)耐凭芩齻儯沂悄翈�,照顧教民是我的職�?zé)�!蔽以G訥的說。
“呵呵,是照顧年輕女性美夢的職責(zé)吧?”他諷刺我說。
我記得這家伙小時候就喜歡長篇大論,說些略帶尖刻的話。長大后,長篇大論是沒了,尖刻卻好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紳士不應(yīng)當(dāng)讓人難堪。”我無奈的說:“你就不能假裝沒看到嗎?”
“我早就失去紳士的地位了,何況作為一個正直有禮的人,我沒辦法對令我不舒服的事情視而不見。”他挑了挑眉說。
他頭一次當(dāng)面談?wù)撟约旱纳矸�,我心中微微酸澀,于是沒有反駁。
“你不如就答應(yīng)了某位小姐的追求如何,我相信只要你招招手,大批姑娘都會淪落。等他們的父母送上厚重的嫁妝,你將來的生活會變得非常富裕�!彼^續(xù)說。
“我早就說過了。”我說:“我不會結(jié)婚的。”
“或者你看不上商人的身份,想要娶一個地位匹配的紳士階層的女士�!睈鄣氯A不依不饒的說。
“夠了!愛德華,我們不要討論這個話題了,我對女人沒有興趣!”我生氣的說。
“哦,這還真是個令我高興的答案�!彼N起嘴角,嗤笑道。
第24章
我對愛德華動不動就用語言挑撥我的行為感到生氣。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經(jīng)常會有一些曖昧的暗示�;蛘叻谖叶呧兀蛘邉邮謩幽_,甚至開挑逗性的玩笑,我時常因為他白天的一句話或一個動作而煩惱的夜不能寐。
時隔多年,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糾結(jié)之中。過去苦苦尋找他的時候,每天都在思念和焦慮中度過,沒有閑心考慮自己追尋的東西是不是正確。而相見之后,事情已經(jīng)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了。
過去我害怕彼此的前途會被這份背德的戀情傷害,如今他已經(jīng)不是伯爵的兒子了,可我卻成了一名神職人員。在森嚴的宗教理法下,我感到自己的心靈正在神的面前接受鞭笞和拷問。我的身體站在圣潔的殿堂之上,心靈卻被污穢和罪孽填滿,圣主永遠都不會寬恕我這樣的人。
在內(nèi)心的譴責(zé)下,我痛苦至極,無處傾訴,只能選擇逃避。
我不再去港口找他,他來教堂禮拜,我也總是躲著他。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的刻意行為,倒也沒有緊逼不放,這使我緊張郁結(jié)的內(nèi)心稍微輕松了一些。
科爾牧師的身體好了很多,已經(jīng)可以外出傳教了,所以他出門傳教的時候,我就留守在教區(qū),負責(zé)指導(dǎo)教眾。
有一項我不太喜歡的工作,那就是坐在懺悔室里聆聽教眾的難言之隱。我萬分敬佩科爾牧師的耐心和承受能力,他每次從懺悔室里出來都樂呵呵的,似乎完全沒有任何壓力。有時候我真想問問他,在聽到各種有關(guān)偷情、欺騙、使壞、作惡的事情后,他都是怎么保持鎮(zhèn)定的?
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甚至有年輕小姐趁著坐在懺悔室的機會向我表白。你可以想象我是以何等糾結(jié)的心態(tài)把對方送走的,因為只要稍微流露出拒絕的口氣,她們就躲在陰暗狹小的空間里哭個不停,而我對此萬般無奈。
今天又有不少人來告解室里懺悔。
我穿著厚重的修士教袍,坐在黑暗狹窄的告解室里,聆聽隔壁陌生人的聲音。
“謝謝您,牧師先生。”一個陌生男人向我道謝,然后匆忙離去了。
他剛才在懺悔室里痛哭流涕,不斷的訴說他有罪,卻無論如何不肯吐露究竟做錯了什么。他離去后,我深深松了口氣,畢竟對著一個不停的重復(fù)自己有罪的人也很壓抑。
可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又有一個人走進了隔壁。
“您好�!笔煜さ穆曇魪淖髠�(cè)傳來。
“愛德華?你到這兒來干什么?”我驚訝的看向他。
有鏤空花紋的木隔板阻擋了我們彼此的視線,我只能看到黑暗中一個大體的輪廓。
“我來告解,牧師先生。”他鄭重其事的回答說。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妙,愛德華從來不告解。
“我愛上了一個人,牧師先生。”在我阻止前,他已然開口。
“我發(fā)誓,我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他�!�
“愿全能的天主施恩于我,讓我深愛的人知道我的心意�!�
我靠在告解室的椅子上,久久無言。
而對方卻故意問我:“牧師先生,您會把我的愿望傳達給耶穌聽嗎?”
“這里是告解室……人們是來懺悔的……”我無力的說。
“您覺得愛一個人也是罪嗎?”
“如果是不該愛的人,那就是罪�!蔽业穆曇粲行╊澏�。
“愛一個人沒有該和不該,牧師先生。”他低沉著聲音說。
“當(dāng)然有,天主圣訓(xùn),覬覦他人之婦是罪,愛上同性之人是罪�!�
“牧師先生愛上過不該愛的人嗎?”
“沒有,我當(dāng)然沒有!”我大聲說道,如同在掩飾內(nèi)心的恐懼。
“那對您而言還真是一種幸運�!睈鄣氯A的聲音咄咄逼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您一樣幸運,至少我戀慕的那個人就不是�!�
“你憑什么這么認為!”
“憑他遠跨大洋,孤身一人來到異國他鄉(xiāng)尋找了我兩年!如果這都不算愛,那他還愛著誰呢?”
我雙手抱著頭,手指插在發(fā)間,似乎這樣能帶給我安全感,因為我根本無法反駁他的話。
他說沒錯,我愛他,我從少年時就愛上了他,否則不會千里迢迢來尋找一個失去蹤跡的人。我的理智和我的內(nèi)心似乎永遠都是矛盾的,簡直像埋在黑暗中,永遠找不到光明。
“神會懲罰我們。”我顫抖著說:“你怎么敢在教堂里跟我說這種話。”
“天主仁慈,會寬恕一切。”他平靜的說。
“不,上帝不會寬恕我們的,我們會下地獄�!�
“那就下吧,有你陪伴我,在哪里都是天堂�!�
說完這些話,他打開告解室的門道:“謝謝您,牧師先生,我下次再來找您告解。”
他離開后,下一位教眾又走進了隔壁,自始至終,我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完全沒聽到對方說了些什么。
……
“亞當(dāng),你最近是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科爾牧師忽然問我。
“啊……”我一驚之下,差點打翻祝圣用的葡萄酒。
“你在想什么?都走神了�!笨茽柲翈熣f。
“請原諒�!蔽业皖^道。
“呵呵,不必道歉,心情沉悶的話就出去逛逛,印度這個國家有很多值得觀賞的景致,特別是人文景致,到處都有古老的雕像和古跡。對了,你也許想去看看他們的灑紅節(jié),當(dāng)?shù)厝藶榱藨c祝春分和谷物豐收會舉行盛會,他們向行人拋灑紅粉和水來表達祝福。我可以放你幾天假,你去的時候順便呵斥那些不守禮儀的英國士兵,我不喜歡他們打擾本地人的節(jié)日慶典�!�
“您不介意他們的本土教義嗎?我是說,我們都是傳教士。”我說。
“當(dāng)然不,孩子,我們要尊重當(dāng)?shù)厝说男叛�。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神,就像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人種一樣。印度人還把性|愛女神供奉起來崇拜呢,而我們這些神父,則把一生都獻給了一個男人,究竟哪個更奇怪呢?”科爾牧師笑呵呵的開了個玩笑。
于是心情煩悶的我聽從了牧師的指示,前往當(dāng)?shù)孛癖姷纳駨R,參加他們每年一度的灑紅節(jié)。有不少英國人都來參與這個盛會,最多的要數(shù)士兵,因為這是少數(shù)幾個能在街上和女性玩鬧的節(jié)日,沒人舍得缺席。
當(dāng)天,神廟擠滿了人。
從一大早到中午時分,印度人不分男女老幼,爭相向自己的家人和親朋好友的臉上、身上涂抹各色顏料,表示祝福。調(diào)皮的年輕人和孩子們更是欣喜若狂,在大街上向過往的人們潑灑一種紅色的水。
在神廟的慶祝地,人們一邊跳舞,一邊潑灑水和紅粉。有些人整個被染成了紅色,頭發(fā)和衣服濕漉漉的,連地上的泥漿都染紅了。
跟我一同前來的是一位會吏,他甚至脫下了教袍,在人群中手舞足蹈,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基督徒,全心全意的享受起了印度教的節(jié)日。
灑紅節(jié)通常會持續(xù)一段時間,于是我們在當(dāng)?shù)匾患矣碎_的旅館中住了下來。
一天早上,我起床后很久也沒見那位會吏下樓,于是吩咐侍者去他房間看看。
誰知道侍者一臉倉皇的跑下來,然后跟領(lǐng)班嘀嘀咕咕。領(lǐng)班聽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大聲吩咐幾個男仆道:“快!快去生幾個火盆�!�
我奇怪的走過去問他:“先生,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領(lǐng)班眼神慌亂,糾結(jié)的望著我,似乎想說什么卻有所顧忌。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樓上那位會吏是我的同伴,他怎么了?”我焦急的問他。
領(lǐng)班這才對我說:“大事不好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帶來了那種臟�。∷麜λ牢覀兊�,天哪!”
“您在說什么?什么�。俊蔽倚闹卸溉簧鸩辉�?shù)念A(yù)感。
“剛才仆人告訴我,那位先生昏迷不醒,臉上起了很多紅疙瘩,看上去像天花皰疹!”
聽到‘天花’二字,我渾身打了個哆嗦,急忙問道:“你確定嗎?也許……也許仆人看錯了�!�
“先生!這里哪里能看錯!”領(lǐng)班焦急的說。
很快,旅店的管事出來通知所有的客人。
“先生女士們,我有一件可怕的事情要告知大家,但請大家不要驚慌,冷靜的面對,我們旅館會幫助大家有序撤離。”
“發(fā)生了什么事?”一位身著棕色燕尾服的紳士大聲問道。
“我們旅店里有人得了天花,醫(yī)生剛剛來確診過了�!�
“上帝啊!”賓客們議論紛紛,甚至有女士當(dāng)場昏了過去。
“如果還有誰感到不適,請盡快告知,然后遠離人群。至于身體的健康的人,我們會盡快把你們送離此處�!�
不久后,一個男仆前來催促我:“康斯坦丁先生,您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了嗎?請快坐上馬車離開吧�!�
“可是……我的同伴還在這里,我不能留下他一個人�!�
“您的同伴得了天花,您留下又有什么用呢?”仆人的口氣強硬,略帶責(zé)怪:“所有健康的人都已經(jīng)離開了,您也必須離開,旅館已經(jīng)被封鎖了,這是總督府的命令,您無權(quán)違抗�!�
我提著行李走出酒店,外面到處是紛紛逃竄的客人。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他們跳上馬車,頭也不回的逃跑了。
我也坐上教會的馬車往回走。
可是剛剛回到家里,我就感到一陣不適,身體有發(fā)熱的跡象。
外面?zhèn)鱽硐�,這次天花傳染來勢兇猛,發(fā)源地就是舉辦灑紅節(jié)的地點。
無數(shù)當(dāng)?shù)厝硕疾〉沽耍犝f是水的原因。
神廟附近已經(jīng)死了很多人,總督府甚至封閉了周圍的村落,聽說附近的村落里早就大規(guī)模爆發(fā)了天花,只是交通閉塞,沒有人發(fā)現(xiàn)。
而我在到家的第二天早上,身上和臉上都冒出了紅疙瘩。
作者有話要說:天花在古時候很恐怖的,屠城屠村,活下來的人也都毀容了。
第25章
上一世,我死于天花。
那時候我病得很厲害,渾身上下都長滿了紅色的水泡,發(fā)燒發(fā)的迷迷糊糊,身邊連一個照顧的仆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