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書吏將堂審記錄送到章何面前,看著人簽了字畫了押才又收回來,沖蘇岑點了點頭。
不管幕后那個人能不能抓住,章何蓄意殺人已是事實,逃脫不了罪責。
臨被帶走,章何還在哀嚎:“我是冤枉的,不是我殺的,我沒殺他……我不知道他那時候還沒死啊……我是真的不知道……”
書吏把畫了押的罪證交給蘇岑,小心問道:“大人,還查嗎?”
“查,當然要查,”蘇岑審閱了一遍把記錄闔上,從座位上站起,“誰愿意與我進宮,去會會那個小六子�!�
第192章
奪人
蘇岑自然不會傻到直接去宮里要人。
內侍,也就是太監(jiān),也被稱作天子仆役,專掌宮廷內部諸多雜事,管著傳達詔旨、守御宮門、灑掃內廷、照顧宮里人的起居飲食等等。與他們文官武將各成體系一樣,內侍們也有自己的一套規(guī)矩,統(tǒng)歸于內侍省,也有品階,而且等級森嚴,只是手里沒有實權。
太祖皇帝即位之初就吸取了前朝的教訓,明確規(guī)定宦官不得干政,也就是說他們那點權利僅限于在內廷中耍耍威風,對朝廷上的事是無權干涉的。
同樣的,內侍屬于天家的人,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他們這些外朝的官員也是無權過問人家天子家事的。
由于早就有規(guī)矩,外臣與內宦不得交往過甚,又加上清高的文人們大多都看不慣這群太監(jiān)拿著雞毛當令箭的耀武揚威樣,太監(jiān)們也看不慣他們這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酸儒,所以向來不相往來,井水不犯河水。
而蘇岑如今就是要犯犯這河水。
不過在去之前,蘇岑先去找了個人。
說起來這人與蘇岑只有幾面之緣,身為一個宦官,對蘇岑卻恭敬有加。究根結底,蘇岑救過他的命。
當年兩黨斗爭,這太監(jiān)因在朝上說了幾句話,犯了李釋的忌諱,差點就被拖出去杖斃了。因為蘇岑當時無意牽涉兩黨之間,幫著說了幾句話這才保住了命,這太監(jiān)自此就對蘇岑禮遇有加,當年蕭炎私自帶兵入京意欲謀反時還幫過蘇岑一次。
如今想起來,李釋當初之所以對這個太監(jiān)網開一面沒再追究,還是看了蘇岑的面子的。
蘇岑之所以找上他還有一個原因——這個人在內廷中品階不算低。
在宮墻之內那些明爭暗斗中,一個人的品階就決定了一切。那太監(jiān)身為天子近侍,出了事連小天子都意欲保他,品階自然低不了。
蘇岑找到內侍省時,那人正躺在太師椅上小憩,雙腿無處安放就搭在一個小太監(jiān)背上。那小太監(jiān)跪伏在地,深秋天里悶出了一腦門的汗,卻連伸手擦一擦都不敢,生怕驚擾了睡著的人。
見蘇岑過來,另一個掌扇的小太監(jiān)示意蘇岑稍候,趴在人耳邊喚了幾聲“師爺”才把人叫醒。
那太監(jiān)又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神色懨懨地問:“怎么,陛下喚我了?”
小太監(jiān)急道不是,示意前方。
大太監(jiān)一見來人立時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滿臉笑容地迎上前去,嘴里熱忱喊著:“呦,蘇大人怎么有時間過來了,”一邊又向后埋怨:“怎么辦事的,蘇大人來了也不看座,”前后臉色變化之快連蘇岑都震驚不已。
蘇岑有求于人,自然不好表現(xiàn)出什么,由著人客氣引到主座上,又寒暄一番,這才道明來意——他是來找人的。
“哦?什么人?”大太監(jiān)眉梢一挑,“大人不是我自吹自擂啊,要找人您找上我算是找對人了,在這宮里上至各宮各院的主子奴仆,下至犄角旮旯里的阿貓阿狗,就沒有咱家不知道的�!�
蘇岑:“小六子,你知道嗎?”
大太監(jiān)一愣:“誰?”
蘇岑心里隱隱有了一絲猜測,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又重復了一遍:“小六子,聽說是因為手上生有六指而得名的�!�
那太監(jiān)又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回頭問左右那兩個小太監(jiān):“你們聽說過這個人嗎?”
兩個小太監(jiān)立時搖頭:“師爺您都不知道,小的們更不曾聽說過了�!�
大太監(jiān)收回目光摸著下巴沉思片刻,又抬頭道:“蘇大人您放心,這事包在咱家身上,只要宮里有這號人,咱家就一定能給你找出來�!�
可能是先前被打了臉,這太監(jiān)找起人來更是賣力,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人來通傳,今日所有不當值得太監(jiān)都被召集過來了,等著人過去檢閱。
大太監(jiān)一臉得意地沖蘇岑一笑,“蘇大人,咱們走著�!�
蘇岑放下茶杯跟著那太監(jiān)出來,只見內侍省院子里早已經站滿了人,而方才他就隔著扇門在里面喝茶,竟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大太監(jiān)不無炫耀地對著蘇岑道:“所有不當值的都在這里了,若還是沒有就只能再等一等,等他們卸了值換下來再叫過來�!�
蘇岑道一聲多謝,又道:“能不能讓他們把手都伸出來?”
那太監(jiān)吩咐一聲,身后的小太監(jiān)立即捏著嗓子嚷道:“把手都伸出來!”
蘇岑從隊伍一頭開始,挨個兒看過去,一雙雙手,有的粗糙,有的細嫩,還有的指節(jié)纖細,明顯還沒長夠身量。這些小太監(jiān)們都是從小就被送進宮來,有些是家里貧苦養(yǎng)不起的,也有些是自愿來的,在外面風餐露宿飽受欺凌,想要出人頭地,入宮也不失為一種手段。
一排排看過去,卻始終都沒看見柳珵口中那個六指,就在蘇岑失望之際,卻猛地停下了步子。
凝神之間后退幾步,停在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太監(jiān)身前,“你的另一只手呢?”
只見那個小太監(jiān)只攤了一只手出來,另一只手卻是背在身后的。
“小的……小的那只手……”那小太監(jiān)抬頭看了蘇岑一眼,又急忙低下頭去,吞吞吐吐道:“小的那只手傷了�!�
蘇岑輕輕瞇了瞇眼,緊接著慢慢上前,蠻橫地將人那只手一點一點拽了出來。
那只手上纏著重重紗布,一時也看不出到底有幾根手指。
“拆了�!碧K岑冷冷道。
“小的這手傷了,還沒愈合,血肉模糊,只怕會嚇到大人的�!�
“拆了�!碧K岑不容置疑地又重復了一遍。
小太監(jiān)猶猶豫豫,卻始終沒有動手。身后跟著的大太監(jiān)見狀,剛要指揮人上前動手,那小太監(jiān)眼見這紗布是非拆不可了,這才猶猶豫豫動手。
一層層紗布垂下來,蘇岑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只手,眼看著層層包裹下的手剛要露出端倪,院門外突然一道通傳響起:“太后娘娘駕到!”
一只鳳靴緊接著踏入,那小太監(jiān)見狀立即停了手,迎頭跪下,院子里登時稀里嘩啦跪了一地人,只蘇岑蹙著眉頭緊盯著最后紗布里那隱隱約約一點輪廓,似乎還沒察覺到周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直到跟在楚太后身后的太監(jiān)呵斥一聲:“大膽蘇岑,見了太后還不下跪!”
蘇岑這才不情不愿收回目光,回過頭來沖人跪下,“臣蘇岑,見過太后�!�
楚太后面上帶著幾分薄怒,卻還是抬了抬頭,道:“都起來吧。”
蘇岑剛站起來就聽見楚太后又道:“光天化日的不干正事,都湊在這里干嘛呢?”
那大太監(jiān)本就是楚太后安排在小天子身邊的,見了老主子立馬又腆著臉上前對人回道:“回稟太后,大理寺的蘇大人過來查案,奴才這是幫著蘇大人捉拿兇手呢�!�
楚太后沒理會大太監(jiān)一臉的諂媚,看著蘇岑問:“你在查案?查什么案?”
蘇岑不卑不亢地沖人一拱手,“正是太后命臣徹查的田平之案。”
楚太后鳳眉一蹙,“那件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柳珵不是認罪了嗎?”
蘇岑:“柳相昨日確實是到大理寺去自首了,只是案情還有疑點,我懷疑柳相背后還有人操控�!�
楚太后抿了下唇,半晌后才咬著牙問道:“是柳珵告訴你的?”
蘇岑稍作猶豫,神色謙遜地一點頭,“是�!�
楚太后又問:“那跟這個太監(jiān)又有什么關系?”
蘇岑如實道來:“據柳相和章何交代,在當年會試之前,他們都曾見過一個有六指的人,給他們下了要殺田平之的命令�!�
“六指,”楚太后沉吟一聲,又看了看蘇岑身后那太監(jiān)的手上,最后一層紗布還未解下,稍稍松了一口氣,道:“這人不是什么六指,是昨日我叫他修剪花草傷了手,”又對那個小太監(jiān)抬了抬眼,“這里沒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那小太監(jiān)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拱了拱手剛待退下,卻被一只手一把拉了回來。
小太監(jiān):“!”
楚太后也一蹙眉:“蘇岑你什么意思,你連哀家的話都不信了嗎?!”
蘇岑眉目低垂,看上去一秉純和,手上卻一點兒也不撤力。
“還是讓我自己看上一眼吧�!�
他心里清楚,今日要是讓這人走了,只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大膽!”楚太后身后的太監(jiān)拔高了音調怒喝一聲,“來人,快來人!蘇岑忤逆太后,要造反了!”
附近值守的侍衛(wèi)頃刻就趕了過來,原本就站滿了人的院子里更顯得擁擠不堪,滿院子人面面相覷,每個人眼里都閃過一絲惶惑,只蘇岑立在原地,不動如山。
楚太后瞇著鳳目打量了蘇岑片刻,原本以為稍加施壓這人也就識時務了,沒想到蘇岑連重兵壓境都不為所動。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反倒是她騎虎難下了,在這件事上確實是她理虧,這么多雙眼睛齊刷刷看著,再鬧下去倒真顯得是她包庇罪犯了。
只得妥協(xié):“你要看也可以,”話音一轉,“不過公平起見,這紗布要哀家的人來拆�!�
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蘇岑僵持片刻才松了手。
那小太監(jiān)收回手來搓著腕子齜了齜牙,只見腕子上五個指痕清晰可見,捏的他指尖都發(fā)麻了。
楚太后身后跟著的那個太監(jiān)走上前來,沖蘇岑沒好氣道:“蘇大人讓一讓�!�
蘇岑后退一步,目光卻始終盯著那只手,眼看著一層輕紗掀起,楚太后突然道:“聽聞你最近跟寧王走的很近啊,溫老相爺知道這回事嗎?”
蘇岑皺著眉頭向前看了一眼,再轉回頭只見那層紗布已經掀開,面前是五根手指。
以及滿手的鮮血!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小太監(jiān)死死咬著唇,渾身顫抖,神色已近昏厥。
蘇岑狠狠皺了下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楚太后輕笑一聲,“你看,我就說他是五根手指頭你還不信,陳有,你給蘇大人好好數數,到底是幾根手指�!�
旁邊的太監(jiān)不顧洶涌直流的鮮血,一邊笑著一邊拉過那截抖個不停的腕子,一根一根點著給蘇岑數:“一、二、三、四、五,是五根,蘇大人可看好了�!�
一旁的小太監(jiān)面色蒼白,唯獨唇上咬出血來,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
滿目的血,看的蘇岑想吐。
蘇岑閉上眼睛強行定了定神,將滿眼的猩紅消化掉,片刻后睜開眼,對著楚太后道:“這個人我還是要帶走�!�
“蘇岑你是什么意思,”楚太后的臉色一凝,一瞬變得青黑,“你質疑哀家,哀家大度不降罪于你,你要驗哀家也陪著你驗了,你還想怎么樣?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人我今日一定要帶走,請?zhí)笠娬�。等案件審結臣聽從發(fā)落,絕無一句怨言�!�
“只怕你等不到審結了,”楚太后憤恨地一跺腳,“來人,把人拿下!”
一群侍衛(wèi)還沒動手,只聽一道醇厚的嗓音在院墻外響起。
“誰敢?”
第193章
眷侶
所有人舉目望過去,齊齊都忘了手頭動作,只見一人背著手緩緩而來,有如實質的眸光一掃,輕輕一笑,“呵,好熱鬧啊�!�
方才站著的、跪著的、準備動手的,稀里嘩啦頃刻又跪了一地。
蘇岑怔怔地看著來人,低頭跪下的瞬間,鼻頭沒由來地一酸。
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可以憑著一舉之力給冤死的人沉冤昭雪,面對楚太后,面對至高無上的皇權,他以為自己無所畏懼。直到李釋來了,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沒有那么強大。
他也會害怕,也會委屈,這會兒指尖還是抖著的。
李釋走到蘇岑身邊,在人肩上輕輕拍了拍,“起來吧�!�
蘇岑默默站起來,寸步不離地跟在李釋身后,看著面前寬闊的背影,忽然就安心了。
李釋垂眸看了看一地的鮮血以及面色蒼白的小太監(jiān),心里已經明白了個大概,回頭問蘇岑:“這個人怎么了?”
蘇岑回道:“據柳珵和章何供述,這個人可能和當初田平之被害有關�!�
李釋輕點了下頭,輕描淡寫道:“那還愣著干嘛,為什么不帶回去審?”
蘇岑立即領命。
“慢著,”被晾在一旁無人問津的楚太后早已經面色發(fā)黑,冷冷道:“他一個大理寺的,提審我皇家的人,這不合規(guī)矩吧�!�
李釋總算施舍了個眼神過來,眉梢輕輕一挑,幾分輕蔑里又帶著不怒自威的威嚴,“田平之是你皇家的人?”
楚太后被氣的渾身上下打了個哆嗦,咬牙切齒道:“這太監(jiān)是我的人!”
“人可不能亂認,萬一人真是他殺的,當心引火燒身�!�
楚太后一跺腳:“你!”
李釋毫不在意地收了目光轉過身來,閑庭信步邊走邊道:“既然田平之不是你的人,他又涉嫌謀害無辜平民,那大理寺就有權力帶回去問一問。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一個奴才�!�
李釋略一抬手,“帶走吧�!�
蘇岑大喜過望,立即招呼早就候在內侍省門外的人把那早就疼脫了力的小太監(jiān)帶走了。
而楚太后除了站在一旁干瞪眼,竟一句話也反駁不上來。
一場喧鬧總算過去,李釋看著滿院子狼藉皺了皺眉,可能也是覺得血腥味沖鼻,沖蘇岑道:“回吧�!�
蘇岑早也已經在這里呆夠了,立即緊隨其后跟上去,剛跨出內侍省的大門,只聽楚太后在身后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別以為你們那點關系沒人知道,你身為攝政親王,明目張膽違背太宗皇帝遺詔,丟的可是大周的顏面!”
蘇岑腳步一滯,一股寒意席卷而來。他千防萬防、一再小心,終究做不到一點疏漏都沒有。他知道李釋光明磊落,從來不屑于隱瞞他們的關系,李釋不在乎,可他得替他在乎,若讓人知道了攝政親王自己就違背祖訓,他怎么輔政?怎么服眾?滿朝文武會怎么看?天下人又會怎么看?
李釋像是察覺到蘇岑的異樣,步子悄悄一頓,向后偏了偏頭,對楚太后道:“父皇留下來的那一點遺詔,不是早都被你們糟蹋遍了嗎?”
楚太后原地一愣,忽然有種不寒而栗之感。
等李釋徹底沒影了楚太后才回過神來,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李釋硬是把人帶走了,楚太后面子上掛不住,鳳目橫掃了一眼看熱鬧的人,一甩袖子,“走!”
身后的太監(jiān)立即扯著嗓子嚷道:“太后起駕回宮!”
鳳駕出了內侍省,楚太后忽然神色一凜,沖身邊的太監(jiān)做了個眼神。那太監(jiān)立即領會,遣退了閑雜人等,自己湊上前去。
“小六子怎么會在這兒?”楚太后眉心微凝,“他不是在昭陵給先帝守靈的嗎?”
“是啊,”那太監(jiān)也納悶,“我剛看見他時也嚇了一跳,直到看見他那指頭才確定沒認錯人。”
“他那指頭呢?”
那太監(jiān)前后打量一圈,從袖子里悄悄掏出一小截斷指來。
楚太后嫌棄地離遠了些,擺擺手,“找地方處理了,別被人看見�!�
太監(jiān)立即領命懷揣回去,又道:“如今小六子被蘇岑帶走了,他會不會把當年的事都說出來?”
楚太后卻是靠著鳳鸞輕輕搖了搖頭,“他但凡有點腦子就該知道,當年的事說出來他必死無疑,要想活命,就得像今天這樣咬住了嘴�!�
那太監(jiān)細細一想,確實是這么個理兒,立即恭維道:“太后說的是。”
又走出去幾步,楚太后忽然道:“小六子自己是不會回來的,除非……是有人讓他回來�!�
太監(jiān)一驚:“那這個人……”
“陸遜呢?”楚太后垂眸問,“讓他來見我�!�
那太監(jiān)面露幾分為難神色,“陸大人他……他出宮了,不知道有什么事,近幾日都不在京中�!�
“陸遜……”楚太后鳳眸微瞇,輕聲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著李釋一路出了宮門蘇岑才算稍稍松了口氣,回頭吩咐大理寺的人先把小六子帶回寺里,好生看管,再找大夫給人把傷口妥善處理一下。
交代完一回頭,只見李釋已經上了馬車,車頭調轉,已經要走了。
蘇岑立時三步并做兩步追上去,趕在馬車啟動之前上了車,沖車上安坐的人埋怨一句:“怎么都不等我?”
李釋冷冷一笑,“難得蘇大人還記得我。”
蘇岑一愣,突然就想笑,最后還沒憋住笑出聲來。他這兩天忙著辦田平之的案子,興慶宮有些日子沒過去了,李釋這口氣倒像是有幾分埋怨他把人冷落了。
“還有臉笑�!崩钺尷淅湟粧撸K岑立即斂了笑,湊過去挨著李釋坐下來,乖巧地端茶送水,將一盞溫度適宜的茶送到人手上。
李釋接過來,撇撇茶沫問道:“今天不辦案了?”
“不辦了,”蘇岑立即搖頭,又識時務地跪在榻上幫人輕揉著肩頸。
“好不容易抓住的人,不審了?”
蘇岑輕輕搖頭,湊到人耳邊道:“人我已經讓帶回去關押了,明日再審,家事國事天下事,家事在前,今日哪兒也不去了,就跟著王爺�!�
灼熱細小的氣流呲在耳邊微微發(fā)癢,而蘇岑有意無意地保持著距離,近在咫尺卻又始終差那么點意思,一點一點就把那壓了幾天的情致勾了出來。
李釋反手在人屁股上拍了一把,“小兔崽子�!�
越發(fā)會勾人了。
蘇岑也就是試試這老狐貍到底有沒有真生氣,自然不是真的想在馬車上就被人法辦了,作弄李釋幾下也便收了手,下巴輕靠在人肩頭上,“我今天害怕了�!�
“呵,你還知道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