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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獵戶跟蘇岑碰了杯,一口飲盡砸了咂嘴,看著桌上的燭燈似是猶豫了一番,這才壓低聲音道:“你們還記得虻山上那個傳說吧,說是山上有個山神娘娘,吃了人之后把人變成倀鬼,再勾引人過去給她吃。那個洞穴肯定就是山神娘娘的洞穴,那些人肯定也是她殺的,不然誰還有這個本事,能一口氣殺怎么些個人�!�

    “難怪那么些人都沒找到尸源,”村里的鐵匠恍然大悟,“肯定都是倀鬼捉的趕夜路的外鄉(xiāng)人!”

    桌子上一瞬又靜了下來,圍桌而坐的人們一個個面面相覷,惶惑恐懼被燭火一照,暴露無遺。

    “不是,”蘇岑突然笑了笑,“你們既然叫她一聲山神,她不澤被一方山土也就算了,怎么還有吃人的道理?”

    “唉,你是外來的,有所不知啊,”獵戶長嘆了口氣,“什么山神娘娘啊,不過是個敬稱,那個吶,就是一頭白虎精!”

    曲伶兒:“白虎精?!”

    眾人一片嘩然,只蘇岑沒當回事兒,他從來都不信什么鬼神之說,若是什么解決不了的案子都歸到鬼神之說上去,還要他們大理寺何用?

    獵戶見沒嚇著蘇岑,頗為受挫,繼續(xù)不屈不撓地對著蘇岑道:“你別不信,那倀鬼啊,我見過!”

    蘇岑一愣,總算提起了興趣,挑了挑眉,“怎么說?”

    獵戶瞇眼遙想了片刻,才娓娓道來:“那還是十幾年前,那時候我也還是個大小伙子,年輕氣盛,不信那些歪理。有次上山打獵,碰見了一個一身是血的人,出的血雖然多,但人還有口氣,跟我說山上有只老虎,他就是跟那老虎搏斗才傷成那樣的,還說讓我趕快去,那老虎也受了重傷,我現(xiàn)在上去肯定能撿張虎皮。”

    獵戶嘆了口氣,“還好當時我留了個心眼,沒著急去,現(xiàn)在想想,如果我去了,肯定就喂了老虎了,那個滿身是血的人吶,肯定就是被老虎咬死的人變成的倀鬼!”

    “你怎么知道那個人是倀鬼的?”張家大嫂急忙問。

    “那個人著急讓我上山,可當時天色已經(jīng)晚了,我有些猶豫,可那個人一個勁兒催我,說是去晚了老虎就跑了,我才點著火把跟他往山上走。你說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還走的那么快,我當時留了個心眼,跟在他后頭走,結果你猜怎么著——”獵戶拖長了調(diào)子,“我從他破爛的衣裳里看見了老虎毛!就是從他那些被老虎撓過的傷口里,一根根生出來的!”

    “那后來呢?你怎么跑了?”曲伶兒已經(jīng)聽上了癮,一邊躲在蘇岑背后瑟瑟發(fā)抖,一邊探頭出來聽,“后來那個倀鬼怎么樣了?”

    “后來啊——”屠戶喝了口小酒,“后來我說我尿急,借著出恭的功夫,我就跑回來了。”

    “嗐!”大伙兒一起白他。

    “這次不夠啊,難不成還要我跟那倀鬼打一架不成?”屠戶忿忿不平,“這可不是故事,這是真事!萬一我真跟他走了,你們現(xiàn)在可就看不見我了!”

    “也就是說你并沒有看見什么白虎精,也不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倀鬼,”蘇岑道,“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沒有證據(jù)能佐證你的話?”

    “證據(jù)?什么證據(jù)?”屠戶蹙眉,明顯不高興了,“又不是大老爺開堂審案,要什么證據(jù)啊?”

    蘇岑意識到又是自己的老毛病犯了,自罰一杯,賠笑道:“是我失言了,還望不要見怪�!�

    屠戶大度地擺了擺手,“是我沒看到最后,也不怪你們不信我。那這件事暫且不說,那陸家莊,不是我胡說吧,那地方確實邪乎�!�

    一聽說“陸家莊”,蘇岑頓時來了興致,抬頭等著繼續(xù)往下說,卻見一個個的面露難色,誰都不愿意再開口了。

    也就是說陸家莊是個比白虎精、倀鬼更可怕的地方。

    蘇岑遂先開口問:“陸家莊也鬧鬼?”

    “陸家莊……”鐵匠嘖了一聲,“那地方就是邪乎�!�

    “怎么個邪乎法?”曲伶兒問。

    “陸家莊啊,做棺材的,”張家大嫂壓低了聲音,道:“家家戶戶都做棺材,他們村每戶人家家門前都擺著一副棺材,可他們的棺材啊,從不往外賣,也不知道都到哪兒去了�!�

    “以前有戶人家死了人,剛好十里八鄉(xiāng)的棺材鋪都賣完了,沒辦法了才到陸家莊去買棺材,結果你猜怎么著——整個村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張家大嫂捋著胸口緩了緩神,“別的村子里就算是沒有人,可能大家伙一塊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可那個村子里,雞鳴狗叫都沒有,寂靜一片,就跟個荒村似的。當時也是快黑天了,那個人就想著先留宿一宿第二天再走。結果吶,那人半夢半醒間聽見有動靜,睜眼一看,差點被嚇死!陸家莊的人就從門口的棺材里一個個地爬出來,生火做飯,歡歌笑語,竟然與往常無異!那個人躲在草堆里哆哆嗦嗦躲了一夜,第二天天光一亮,等他出來一看,又沒人啦!昨晚那些人一個都沒有了!那個人也是膽大,竟然還敢打開棺材看一看,你猜他看見了什么?”

    蘇岑沒應聲,曲伶兒已經(jīng)嚇哆嗦了,“有什,什么?尸體?”

    “要是尸體還好呢,”張家大嫂道,“什么都沒有,就是一副空棺材,里頭連點骨頭渣子都沒有!你說他們村的人白天到底都到哪兒去了��?晚上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難,難道一整個村子都是鬼變的?”曲伶兒上下牙直打架,“這也太瘆人了�!�

    “誰說不是呢�!睆埣掖笊┑�,“從此以后就沒人敢去陸家莊了,也從來不見他們村子的人出來,進他們村子的唯一一條路都被野草蓋住了,多少年都沒人走了�!�

    “那條路在哪兒?”

    眾人一驚,齊齊看向蘇岑,張家大嫂試探道:“李大夫,你要進陸家莊?”

    蘇岑輕輕一笑:“我不過是隨口一問,也不見得要去�!�

    “路倒是不難找,沿著虻山山腳一直走就是了,可那地方絕對不能去啊,去了是要死人的!”

    蘇岑挑了挑眉:“怎么,當初那人沒回來?”

    “回來倒是回來了,”鐵匠顫幽幽道,“可是過了沒多久就死了,說是嚇死的。更離奇的是,那人死后第二天,他家門口就出現(xiàn)了一口棺材,人都入殮了,家人問起來才發(fā)現(xiàn)誰都沒買棺材,也沒見有人來送棺材,那口棺材就那么悄么聲兒地出現(xiàn)在了他家門口,誰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來的�!�

    “把人嚇死了還附贈棺材,倒還挺人性的,”蘇岑笑了笑,“這么說起來他們村子里的棺材該不會都這么送出去了吧?”

    一圈人臉色一白,都被蘇岑這玩笑話嚇著了。

    當夜睡下了,蘇岑被窗外明月晃得睡不著覺,索性坐起來想事情,順便醒醒酒。

    沒想到曲伶兒也沒睡著,見蘇岑醒了,立馬跟著坐了起來,“蘇哥哥你也嚇的睡不著啊?”

    “……”蘇岑無奈,“我想事情�!�

    “我也在想事情,”曲伶兒歪著腦袋,“你說那倀鬼是真的嗎?還有陸家莊那棺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蘇岑在暗處翻了個白眼,實在想不明白就曲伶兒這膽子當時怎么敢去刺殺李釋?不會還沒湊到李釋面前就把自己嚇死了嗎?

    曲伶兒見蘇岑不搭理自己,沒話找話道:“蘇哥哥你在想什么?”

    “想陸家莊�!�

    曲伶兒撇了撇嘴,還以為蘇哥哥能比自己高到哪里去,還不是一樣害怕。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陸小六的案子嗎?那個案子就是發(fā)生在陸家莊�!�

    曲伶兒微微一愣,“那個陸家莊跟這個陸家莊是同一個嗎?這名字這么通俗,應該有不少重名的地方吧�!�

    “你還記得白天看見的那個腿骨有裂痕的尸體嗎?”蘇岑問。

    曲伶兒點頭。

    “陸小六當年因為把定安侯府的小侯爺推下水被打斷了一條腿,”蘇岑微微瞇了瞇眼,“我懷疑白天那具尸骨就是他的。”

    “怎,怎么會這么巧?”曲伶兒目瞪口呆,“那他怎么跑到山洞里了?”

    蘇岑搖搖頭,片刻后道:“我決定明天,去陸家莊看看�!�

    第148章

    老頭

    蘇岑和曲伶兒第二日一早便辭別了張家二口,按照張家大嫂所說的找到了山腳下的那條小路,果然雜草叢生,看樣子確實是好久沒人走過了。

    曲伶兒一百個不情愿,他對那些村民說的不疑有他,生怕自己被那些棺材卷了去,回不到長安城,見不到他祁哥哥了。對著蘇岑軟磨硬泡了一晚上,奈何他蘇哥哥讀書時練就的本事,兩耳一關、兩眼一閉就什么都不理了,自顧自地睡了過去,不幾時鼾聲都響起來了。

    曲伶兒認命了,他蘇哥哥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臨走時找非要找村頭的一個老和尚給他畫幾張符,老和尚表示畫符那是人家道士的事,他頂多給他念段往生經(jīng)。

    最后曲伶兒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還真從老和尚手里拿到了符,拿根紅繩鄭重其事地掛在脖子上。蘇岑悄瞇瞇看了一眼,“唵嘛呢叭咪吽”六個字,寫的鬼畫符一般,揮灑飄逸,看上去頗為高深——糊弄糊弄曲伶兒這樣的足夠了。

    一路走的頗為艱難,雜草足有半人高,雖然已經(jīng)入了秋,暑氣卻沒下去,又加上這里多雨,濕熱難耐,蚊蟲還鬧得厲害。走了一上午,兩個人衣衫都濕透了,腿上的蚊子包一個接一個,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正午烈日當空,蘇岑提議兩個人先找個大樹歇一歇,順便解決了一下口腹之欲。

    曲伶兒拿樹葉纏了頂草帽帶在頭上,靠著樹干吭哧吭哧撓腿上的蚊子包,邊撓邊抱怨:“蘇哥哥你說我們好好巡察早日回長安城不好嗎?為什么非得吃這個苦?再不濟表明身份帶著那什么馬大人一塊兒來嘛,至少還有人幫咱們開道呢�!�

    蘇岑正拿草帽蓋在臉上小憩,聞聲挑開一條縫,道:“當初陳大人加上張大人以大理寺的名義過去都沒查到什么,你覺得叫上一個連山洞都不敢進的馬大人能有什么收獲?”

    “至少人多能壯膽呢。”曲伶兒小聲嘟囔。

    “你還真信了他們說的,”蘇岑拿著草帽扇涼,“人們之所以會害怕,并不見得是事物本身有多恐怖,更多的自己臆想出來的東西,自己嚇自己。只要能透過表相看清本質,有些東西就不攻自破了。想不想聽聽我的看法。”

    曲伶兒坐直了身子,“蘇哥哥你說�!�

    “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的,他們既然從棺材里來,又從棺材里消失,我猜測棺材底下應該藏有暗道、暗門之類的。那個人到的時候應該是整個村子都在暗道里做什么,所以他才沒見到人。”

    “什么人會把暗道建在棺材里?”曲伶兒撇了撇嘴,“那又怎么解釋那個人回來就死了,還有門口那副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棺材?”

    “人回來就死了,可能是因為早就染了惡疾,也有可能后來患了什么急癥。至于棺材,就更簡單了,夜黑風高放口棺材有什么稀奇的?給我我有一百種方法把棺材給他放到門口去�!�

    “你說的倒是簡單,”曲伶兒偷偷翻了個白眼,小聲道:“一件兩件說的清楚,這么多事情糾纏在一起還有那么簡單嗎?”

    蘇岑把草帽蓋回去,“就是因為不簡單,我們才要去查啊。”

    等到正午最烈的日頭過去兩個人才又上了路,曲伶兒拿草繩把褲腿袖口扎牢,又拿件薄衫兜頭把自己蓋住,然后就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跟蚊蟲死磕到底。

    反觀蘇岑,繼續(xù)衣袖翩翩一切如常,對這些小飛蟲渾然不在乎。

    曲伶兒用只露著的兩只眼睛表示佩服:“蘇哥哥你不怕咬嗎?”

    “怕啊,”蘇岑鎮(zhèn)定自若,“反正被蚊子咬了會癢,捂出痱子來也會癢,怎么都是個癢就懶得管了�!�

    曲伶兒:“……”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直到日頭偏西兩個人才看到陸家莊的界碑,又走了一會兒才看到人家,不過尚未進村子里,孤零零一戶,距離村子還有二里地,就是一間普通的茅屋,門口也沒看見棺材。

    “這……這有人嗎?”曲伶兒躲在蘇岑身后,小心翼翼打量著茅屋,“還沒日落呢,所以是不是沒人?”

    蘇岑上前幾步,剛打算扣門,微風拂過,門吱呀一聲應聲開了。

    蘇岑舉著的手愣在原地,望著空寂如許的庭院,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干嘛了。

    “蘇哥哥,這門怎么自己開了?”曲伶兒話說的直打磕巴,“是,是不是有鬼啊?”

    “咳咳……”飄忽的咳嗽從背后傳來,像是響應曲伶兒那句“有鬼”。

    “啊啊��!蘇哥哥救我!”曲伶兒登時跳腳,炸毛似的一蹦三尺高,扯著嗓子在蘇岑耳朵邊尖叫。

    蘇岑揉著耳朵回過頭來,只見身后不知何時來了一個頭發(fā)半花的老頭,懷里抱著半捆干柴,夕陽從身后打過來,拉出來長長的影子,反倒襯得臉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一雙眼睛卻閃著精光正狐疑地打量著兩個人。

    “別喊了,是人�!碧K岑拿手捂住曲伶兒的嘴,正打算回頭沖那老頭解釋一番,卻見老頭已經(jīng)抱著柴火繞過兩人進了院門,臨走還輕笑一聲:“稀罕物件兒,進來倆會喘氣兒的。”

    曲伶兒雙腿一軟差點跪下,“蘇,蘇,蘇哥哥,他說我們會喘氣兒,他會吃了我們嗎?”

    蘇岑看著老頭的背影,“說你不會喘氣兒就可意了?”

    老頭進門之后沒關院門,自顧自進了柴房生火燒飯。這至少說明老頭對他倆沒怎么介懷,蘇岑拖著曲伶兒進了院子。

    這小院也與尋常人家的無異,籬笆邊上墾了幾片薄田,種的白菜茄子長勢正好。院門后頭放著鋤頭耙子等尋常農(nóng)具,并沒有什么殺傷性的武器。

    蘇岑把曲伶兒安頓在院子里,自己進了柴房去與老頭攀談。

    “老人家,”蘇岑沖人一拱手,“我們是走方的郎中,途徑貴地,想來討口水喝�!�

    “討水喝?”老頭停下手里的活計冷哼一聲,眼里的譏諷不加掩飾,“走了二十里山地就為了過來討水喝?”

    從景和村山腳過來剛好二十里,看來這老頭對這一片倒是門兒清。蘇岑被看穿了也面無赧色,神態(tài)自若地回以一笑:“不瞞您說,我其實是過來找人的。”

    “哦?”老頭繼續(xù)往灶膛里填柴火,灶膛里火光跳動,映得臉上的溝壑越加明顯,“找誰?”

    “陸小六�!碧K岑平靜道,“老人家認識嗎?”

    老頭手上動作一頓,“你是他什么人?”

    “您認識他?”蘇岑面露欣喜,“小六跟我一起在侯府當過差,他當時對我多有關照,后來聽說他犯了事被遣返原籍了,我這才千里迢迢找過來�!�

    “你找錯了,村子里沒有一個叫陸小六的人�!�

    “這里不是陸家莊?”

    “陸家莊?呵,”老頭不無譏諷地一笑,“這里早就不是陸家莊了�!�

    鐵鍋里水燒開了,老頭起身去拿笊籬,蘇岑趕眼色地先一步拿過來送到老頭手里,老頭接過笊籬將鍋里的米撈出來轉移到蒸籠里,一派心安理得,頭都沒抬一下。

    蘇岑見這老頭也沒有再搭話的意思,躬身道一聲“叨擾了”,起身出了柴房。

    剛走到門口,只聽里頭煙火繚繞之間嘆了口氣,“后生,勸你一句,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蹚這趟渾水�!�

    院子里曲伶兒正在逗幾只散養(yǎng)的小雞|仔,見蘇岑出來抱著只雞湊上前去:“問出什么沒有?”

    蘇岑搖了搖頭,“走吧。”

    “哦�!鼻鎯喊央u放下,跟在蘇岑后頭往外走。

    “咱們接下來怎么辦?”曲伶兒問。

    蘇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著不遠處參差起落的房舍,道:“進村。”

    他不是沒把老頭的話當回事,而是越是如此,越是說明這個村子不尋常�?茨抢项^的態(tài)度,一定知道陸小六,而且很可能知道當年的事,他越是不肯說,越暗示當年的事干系重大,他沒找錯地方。

    走出去幾步,突然聽見身后跟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兩個人齊齊回頭去看,只見之前的小雞|仔竟然跟了出來,就跟在幾步之外,抬起綠豆大小的眼睛看著兩人。

    “嘿,這雞喜歡我�!鼻鎯盒Φ溃疤K哥哥,怎么辦?”

    蘇岑白他:“你說呢?”

    曲伶兒認真想了想:“烤了?”

    蘇岑:“……”

    最后曲伶兒只能在蘇岑虎視眈眈之下把雞給人家送回去,剛推開院門,只見那老頭正在院子里支桌子,抬頭看了曲伶兒一眼,嚇的曲伶兒險些將雞扔出去。

    “這雞跑了,我?guī)湍交貋怼鼻鎯恒匕央u放下,明明是做了件好事,怎么就整得跟偷雞賊似的。

    轉身剛待走,只聽得背后那老頭問:“你們要進村?”

    曲伶兒回過頭來點點頭,“是啊�!�

    老頭用鼻子出氣冷笑了一聲。

    “怎么了?”曲伶兒問。

    老頭抬起頭來看著曲伶兒,一字一頓,像是故意說給他聽的:“那村子里入了夜啊,有鬼。”

    第149章

    箱子

    曲伶兒說什么也不肯走了。

    抱著院子里的籬笆墻,任蘇岑死拖硬拽就是不肯再挪動一步,大有籬笆不倒我自巋然不動的意思。

    蘇岑也不好強拆人家的籬笆,有些為難地看了那老頭一眼,只見人自顧自地剝咸鴨蛋,鮮黃的蛋油淋到米飯上,鮮香撲鼻。

    夜幕將至,村子里也不清楚是什么情況,冒險進村倒真不如先在這里借宿一晚,就算這老頭有什么動作他們兩個人也不至于吃虧。

    蘇岑沖老頭拱一拱手:“天色已晚,我這小兄弟不敢走夜路,不知府上方便留宿嗎?”

    老頭像是早就猜到了他們會做何反應,冷笑一聲:“過來吧�!�

    曲伶兒一點也沒含糊,立馬松了籬笆上了飯桌,伸手抓起一只鴨蛋開始剝。

    老頭從柴房里端出兩個碗,清湯寡水,碗里幾粒米都能數(shù)的清楚,正是方才撈了米飯剩下的湯水�?戳丝辞鎯菏掷锏南跳喌�,等剝好了接過來,三兩下把鴨蛋一分為三,蘇岑和曲伶兒一人分到了一半蛋白,整個流油的蛋黃油滾滾地落在了老頭碗里。

    “吃吧�!崩项^沖蘇岑和曲伶兒點了點筷子,端起碗來大快朵頤。

    蘇岑和曲伶兒面面相覷,半晌蘇岑低頭笑了下,端起碗來安之若素,沖曲伶兒道:“吃吧。”

    有的吃總比餓肚子強,兩個人三下五除二,喝了粥,吃了蛋,蛋黃腌的恰到好處,蛋白卻咸了,就著喝粥正合適。

    蘇岑先吃完了放下碗筷,看著老頭問:“老人家怎么稱呼?”

    老頭已經(jīng)吃完了飯,正撕菜葉子喂小雞|仔,聞言頭也不抬便道:“老頭子一個,沒啥好稱呼的�!�

    “那便稱呼您前輩吧,”蘇岑道,“貴姓陸?”

    老頭低著頭沒作聲,算是應了。

    “陸前輩,”蘇岑恭敬問道,“陸家莊都是姓陸嗎?”

    老頭抬頭看了看蘇岑,“陸家莊,不姓陸姓什么?”

    “可你不也說了,這里早就不是陸家莊了�!�

    老頭從容回道:“老一輩的都走了,小一輩的不認識,對我而言這里確實不是陸家莊了�!�

    “那陸家莊有鬼又是什么意思?”蘇岑著重咬著“有鬼”二字問道。

    老頭停了手頭的事情,眼角的紋路慢慢攢聚在了一起,一雙透著精光的眼睛盯著蘇岑,讓人無端就起了一身冷汗。

    “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老頭良久才出聲,慢慢起身,話不知是對曲伶兒說的,還是對著蘇岑說的,“早些睡吧,這里入了夜可不安穩(wěn)�!�

    看人走了曲伶兒才歪著腦袋問:“這老頭什么意思��?神神叨叨的,我看他才像鬼�!鞭D頭又看著蘇岑,“蘇哥哥,我們怎么辦?”

    “既來之,則安之�!碧K岑把幾只碗疊在一起,“去洗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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