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戴柯單車的車頭綁了截短的掛衣排鉤,對稱掛上兩袋快餐,沒等梁曼秋掛上菊花茶,嗖地一下騎走了。
“哥哥,等我呀�!绷郝锪嘀栈ú杵嶎嵶吩诤竺�。
阿蓮從收銀臺探身張望,只見戴柯沒騎太快,就是不讓梁曼秋上車。
梁曼秋啪嗒著黃拖鞋小跑跟住,像只印隨的小鴨子。
她哭笑不得,“這兩個……”
章樹奇在翠田所門口接了餐,笑著說:“看看,沒事打什么架,你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戴柯悶悶道:“誰跟她好�!�
梁曼秋氣喘吁吁給章樹奇找零,“謝謝小奇哥�!�
章樹奇回院里前不忘叮囑:“小秋,大D就是嘴硬,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翠田片區(qū)臨近水庫,地勢起伏,山坡較多,回程多有上坡,戴柯不客氣喂了聲,“給哥推車�!�
梁曼秋走著都費勁,咕噥:“你力氣挺大啊�!�
“推車!”戴柯沒廢話。
梁曼秋癟了下嘴,埋頭推戴柯的尾凳,雙腳發(fā)勁,跟雞爪刨地似的。
戴柯催促,“沒吃飯啊,大點力�!�
梁曼秋幾乎使出吃奶的力氣,出了一頭汗,頭皮如千萬虱子爬過,刺癢難耐。
她分神撓了撓頭,單車竟差點后退。
一看戴柯雙腳竟一動不動,全靠梁曼秋人力推車。
“哥哥!”梁曼秋叫道,“你怎么都不踩一下?”
戴柯:“誰跟你說我要踩?”
梁曼秋:“重死了!”
戴柯:“快點推!”
梁曼秋忽然撒手,差點摔了戴柯。
戴柯支穩(wěn)了單車,“又造反?”
“我就撓一撓�!绷郝锵搭^似的雙手撓頭,然后繼續(xù)做苦力活。
每逢下坡,戴柯又嗖地一下甩她好長一截,后頭“哥哥”的呼喊都變?nèi)趿恕?br />
一個樂此不彼,一個叫苦連天,一路嘰嘰喳喳回檔口。
除開早晚高峰,戴四海也沒讓他們閑著,第三項懲罰就是撕掉附近的尋人啟事,免得一直有人打騷擾電話。
梁曼秋帶了一只垃圾袋和一把美工刀,而戴柯破天荒帶了一支黑色水彩筆。
戴柯拿筆就跟猴子用筷子一樣怪異,梁曼秋納悶:“哥哥,你拿筆做什么?”
旋即,不用戴柯解釋,梁曼秋看到了。
戴柯往電箱上的尋人啟事描了兩筆,照片里的梁曼秋搖身變成了大蟑螂,頭頂搖著兩條長須。
“哥哥!”梁曼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像大蟑螂飛到了頭上。
戴柯一聲不吭,轉(zhuǎn)身要去尋找下一個目標(biāo)。
梁曼秋手忙腳亂撕下,偏偏照片部分貼得最牢,不得不用美工刀鏟掉。
“哥哥,你不忙幫也別搗亂啊。”梁曼秋可憐兮兮地?fù)现^,央求他。
繼大蟑螂之后,梁曼秋又變成猴子、蝴蝶、貓等動物,后面戴柯可能累了,可能想象與技法枯竭,終于罷手。他基本只帶隊,騎單車趕著梁曼秋到地方,當(dāng)監(jiān)工看她干活。
梁曼秋又燃起期待,“哥哥,好多啊,得撕到什么時候,你還是幫幫忙吧。”
單車停在陰涼處,戴柯坐在后座,手肘偶爾支著坐凳打PSP,頭也不抬,“上面寫我的名字?”
梁曼秋往車頭塑料袋塞了廢紙,又撅著嘴回去撕紙,花了兩天才把附近遺留的尋人啟事清理干凈。
這一周戴四海不但要賣燒鵝,還要應(yīng)對老街坊的關(guān)心,異常忙碌。
梁曼秋倒沒有怨言,就是顯得有些煩躁,經(jīng)常撓頭,被一個長相粗獷的工地佬厭惡瞪了一眼,罵道:“這小孩又撓頭又搞桌子,臟死了!”
梁曼秋怯怯地垂下手。
阿蓮忙著給下一個顧客找錢,沒留意到這邊動靜。
工地佬不滿阿蓮的反應(yīng),不愿意被一個小孩糊弄,揚聲叫道:“哎,你這個小孩好臟,弄了飯又在撓頭發(fā),頭皮屑都飛我的飯里,頭上長虱子了嗎?”
阿蓮一邊拉開梁曼秋,一邊賠不是:“大哥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
明檔里的父子倆也抽空緊盯這邊動靜。
工地佬不依不饒,“忙不過來就請幫工,請不起也找個干凈點的暑假工啊。你看看我這菜上的是什么?”
阿蓮一眼看過去,雞是雞,叉燒是叉燒,沒一點雪花的樣子,知道今天碰上了刺頭。
她笑道:“要不我給你換一份?”
工地佬說:“換就不用換,你送個湯還是飲料吧�!�
阿蓮只能大事化小,送了一份湯。
四海燒鵝只是損失了一碗湯,在梁曼秋眼里好像犯了天條,寄人籬下的敏感總會把錯誤和懲罰放大。
她呆立一旁,忍著頭皮的癢勁沒再動手。
等沒人了,阿蓮把她拉到一旁,檢查她狗啃似的短發(fā),“小秋,怎么總撓頭,不會是長虱子了吧?”
戴柯好奇地過來張望,正好看到分開的發(fā)縫爬過一點芝麻小的黑影,叫道:“臥槽,好惡心!”
阿蓮也哎喲尖叫。
梁曼秋哇地一聲,又哭了。
不僅因長頭虱的事實,還有戴柯久違的嫌棄態(tài)度。
阿蓮頭疼罵了一句,“肯定是那兩天在外面沾上,你是不是靠近過乞兒婆?”
戴四海脫了圍裙從明檔出來,“回來就洗頭洗澡,怎么還會有?”
阿蓮:“虱子哪那么容易洗掉,要剃掉頭發(fā)才行。”
一聽要剃頭,準(zhǔn)備當(dāng)尼姑,梁曼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戴柯雙手抄兜,特地矮身看她的臉。雖然聽她哭聲不止一次,他還是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她的哭臉,許是眼睛大的關(guān)系,眼淚產(chǎn)量大,一顆一顆豆大的淚珠接連不斷滾下來,濕了大半臉龐。
他皺了皺眉,“梁曼秋,丑死了�!�
第16章
第
16
章
你就是想讓別人笑話我�!�
“哭有用么�!庇腥嗽谡f風(fēng)涼話。
阿蓮看不下戴柯賤兮兮的樣子,
幫梁曼秋罵道:“都68怪哥哥,對不對?”
戴柯:“怪我干什68么?我讓你離家出走跟乞兒婆玩么?”
戴四海出聲制止,“大D,
少說兩句�!�
戴柯淡淡翻了一個白眼68。
梁曼秋被帶到廣受街坊好評的老式理發(fā)店,
店里來剪發(fā)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理發(fā)師都68是上了年齡的阿叔阿姨。
理發(fā)師阿姨一邊梳她的頭發(fā),一邊皺眉哀嘆。
頭虱就像南方的蟑螂,當(dāng)68發(fā)現(xiàn)一只68的時候,其實地下已經(jīng)藏了一窩。
幾個阿爺阿奶圍過來,搖頭感嘆,好多年沒見過這么多虱子,
不好好洗頭嗎,
看得人頭皮發(fā)癢。
阿蓮有點68尷尬,跟人解釋可能跟哪個不愛洗頭的小孩玩了傳染來的。
戴柯雙手抄兜,挨著理發(fā)店的門口站著,
離得遠遠的。百無聊賴的樣子好像等理發(fā)的顧客,
又沒顧客的焦心。
聽著聽著,那些虱子好像飛到他的頭上,
戴t26柯莫名頭皮不適,跟著撓了撓頭。
“趕緊剃了。”他冷不防開口。
梁曼秋俏麗的五官立刻皺成一團,
小聲問:“阿姨,可以不剃嗎?”
理發(fā)師:“我當(dāng)68然不想給你剃啊,
小女孩哪個想剃短發(fā)。但是虱子容易反反復(fù)復(fù),
很難根除。你的頭皮都68被咬破了�!�
梁曼秋:“洗多幾次,不剃可以嗎?”
阿蓮說:“檔口那么忙,我哪有功夫天天盯著你洗頭,回68去68還要把68你們兩個的床鋪都68洗了。”
梁曼秋想著來理發(fā)店洗,
但是費用讓她不敢開口。
理發(fā)師說:“也可以試試?yán)鳖^發(fā),把68虱子燙死。但是虱子的爪子有鉗,咬得很死,頭發(fā)根的部68分可燙不死�!�
阿蓮問:“拉直要多少錢?”
理發(fā)師:“不放藥水拉便宜一點68,收你100咯。這妹妹頭發(fā)那么細,不放藥水拉完估計會很干……”
阿蓮:“那么貴。”
理發(fā)師:“正常拉直更貴,貴在藥水部68分�!�
阿蓮喃喃:“還是剃了最省心�!�
理發(fā)師:“是啊,要是一個小男孩,就可以直接剃了�!�
“小秋,剃了吧?”阿蓮不像詢問,而像下達最后命令。
梁曼秋負(fù)隅頑抗,做最后的掙扎:“我不想剃……”
理發(fā)師:“但是小秋啊,你還有一個哥哥,你阿伯還是賣斬料的,萬一傳染給哥哥,或者客人聽到老板小孩竟然有虱子,覺得好臟,不想去68檔口,影響生意怎么辦?”
梁曼秋被判了死刑,皺巴巴的五官擠出眼68淚。
阿蓮寬慰說:“暑假還有一個多月,可以長出來的。短了方便洗頭,不然反反復(fù)復(fù)搞到開學(xué)么?”
許是在陌生人面前,梁曼秋沒有像在檔口時嚎啕大哭,只68是壓抑著抽泣,兩只6手在圍布底下攥得緊緊的。
理發(fā)師最后確認(rèn):“我開始剃了,開始推就不能后悔。”
電推刀的嗡嗡聲響起,梁曼秋垂頭不敢看鏡子中的自己,明明當(dāng)68初可以主動剪掉長發(fā),從短變無卻像斷臂一樣艱難。
戴柯也像被虱子蟄了一下,別開眼68走出店外。
阿蓮叫道:“大D,別走啊,一會你也順便把68頭發(fā)剪了,快比小秋的還長了�!�
戴柯應(yīng)也不應(yīng),青春期的小孩不服管,特別是這個跟他非親非故的女人。
阿蓮追出門口,“大D,聽見沒有,你的頭發(fā)也要剪。”
戴柯直接轉(zhuǎn)頭往碧林鴻庭的方向68走,依舊雙手抄兜,脊背微微勾著。
戴柯回68到家找出PSP還是坐在自己下鋪的玩,沒放聲音,玩一會便往門的方向68瞟一眼68,像以往提防戴四海突然敲門進來。
忘了玩多少局,敲門聲傳來,戴柯藏起PSP才去68開門。
幸好,只68是梁曼秋。
不一樣的梁曼秋。
頭發(fā)幾乎失蹤,只68留下約莫一厘米的長度,跟小尼姑似的。失去68發(fā)型修飾,五官的優(yōu)缺點68霎時放大,那雙曾因68饑餓而顯得瘆人的眼68睛越發(fā)圓溜,炯炯注視著他。
戴柯意外地發(fā)現(xiàn),梁曼秋即使沒頭發(fā)也挺可愛,依舊是個能撩動凡心的小尼姑。
嘴上卻嫌棄一聲,“丑死了�!�
梁曼秋嘴巴一癟,大眼68涌起淚花。
戴柯剛想叫細狗,生生忍住,沒了稱呼鋪墊,一句話光禿禿的,總覺得別扭。
“你哭得比暑假下的雨還多�!�
梁曼秋跑到衣柜自帶的穿衣鏡前打量,早在理發(fā)店看了一回68,家里光線似乎更加充足,照出了在店里看不到的瑕疵。
“真的很丑嗎?”梁曼秋努力找一個角度安慰自己,但似乎找不到。
側(cè)面看著像一個小男生,但后頸卻系著粉色蝴蝶結(jié),怎么看怎么別扭。
戴柯:“不信你可以問豬肉玲和四眼68明�!�
算了,梁曼秋現(xiàn)在誰也不想見。
阿蓮風(fēng)風(fēng)火火后腳跟進來,在門口吩咐梁曼秋把68枕套和被單拆下來洗,席子她來處理。
戴柯嚇一跳,趕忙把68PSP藏在背后,可惜晚一步,阿蓮還是看到他的小動作。
阿蓮問:“大D,藏什68么呢?”
戴柯雙手交叉枕在腦后,一派準(zhǔn)備小憩的悠閑。
阿蓮不好多問,梁曼秋雖然叫她一聲姨,戴柯卻一直直呼其名。
阿蓮改口道:“你的被鋪也一起洗了�!�
戴柯起身極為自然招呼梁曼秋,“你幫我一起收拾一下�!�
阿蓮看不過去68:“大D,你怎么人高馬大還使喚小秋干活�!�
戴柯沒聽見似的,坐到書桌前,歪著腰往桌子支頤,懶懶睥睨,大爺似的監(jiān)工。
氣歸氣,阿蓮可不會幫他收拾,接了梁曼秋卷好的竹篾席,扔掉衛(wèi)生間地板,準(zhǔn)備燒開水燙一下,趁著下午大太陽搬上樓頂晾曬。
床架也要用消毒水抹一遍,防止虱卵殘留。
阿蓮催促:“大D,幫忙啊,不要坐著不動。工程量那么大,我們兩個女的怎么行?”
戴柯巋然不動,一副“我看你挺行的”樣子。
梁曼秋把68她的被套放地上,趁著阿蓮抱席出去68,鉆上戴柯的床掏出PSP,悄悄遞給他,“哥哥……”
“哦……”戴柯這才反應(yīng)過來,欠身接過,迅速藏回68衣柜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