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陽初升,戴柯給光線刺了下,偏頭喊人:“細狗,關(guān)窗簾�!�
嘩的一聲,梁曼秋起身拉上窗簾,只留了一縫合適的透光,回頭看沒曬到他,不由笑了下。
戴柯怔了怔,感覺哪里不一樣,一下子又說不出來。
早上清涼,還沒開空調(diào),房間連通陽臺的門開著,新晾上去的衣服飄飄搖搖,幾件過短的小衣服一目了然,粉紅或純白,倒著夾在衣掛上,統(tǒng)一墜下長長的系帶。
戴柯才反應(yīng)過來,梁曼秋的脖子上多了粉色的蝴蝶結(jié)系帶。她今天還梳了整整齊齊的丸子頭,露出白嫩的后頸,襯得粉帶越發(fā)靈動可人。
哦,細狗長大了。
梁曼秋忽然回頭,胳膊搭在椅背,“哥哥�!�
戴柯的心臟漏跳一拍,懷疑她能聽見他的心聲,不然怎么正好此刻回頭。他有一種渾身被控制節(jié)奏的不適感,不耐煩:“閉嘴,寫作業(yè)�!�
第11章
第
11
章
沒偷沒偷沒偷!
梁曼秋原本打算提一下昨天傍晚后廚碰見的事,一聽戴柯不耐煩,瞬間泄氣。那可是他的爸爸,她怎么敢告狀他爸爸摸其他女人的屁股?
就像八卦說翠田小學(xué)某個男主任會抱女老師坐大腿一樣不可思議,聽著都覺得咸濕。
梁曼秋只好繼續(xù)鉆研戴柯的暑假作業(yè),東想西想不值當,以前寫作業(yè)能換來跟他出去玩的機會,現(xiàn)在他出去都不帶她,交易不對等呀。
“哥哥�!绷郝镉只仡^。
戴柯忙著打游戲,壓根不叼她。
梁曼秋:“你都不帶我出去玩,為什么還叫我寫作業(yè)?”
戴柯:“讓你寫就寫,廢話那么多�!�
梁曼秋不服地撅了撅嘴。
戴柯:“PSP不想玩了?”
梁曼秋嘀咕:“四眼明和肥波都沒幫你寫作業(yè),還能玩你的PSP,還排在我的前面�!�
戴柯:“嘰嘰咕咕什么?”
梁曼秋:“讀題�!�
梁t26曼秋不用回頭,已經(jīng)可以從戴柯的反應(yīng)里判斷游戲輸贏。
哼笑,贏了。
咂舌,輸了。
罵臟話,輸?shù)秒x譜。
撂機子起身活動筋骨,輸?shù)脹]譜。
戴柯起身走到梁曼秋身旁,垂眼掃了下暑假作業(yè),“寫多少了?”
她后頸上的蝴蝶結(jié)卻跟黑洞似的,總在吸引他的目光。
離得近,甚至可以看到脖子上細柔的汗毛,陽光之下泛著金光。
有一股邪惡的沖動滑過心頭,戴柯想抽脫梁曼秋的蝴蝶結(jié)。
戴柯只是將之作為一種普通的破壞欲,就像有時打她一樣,沒往深處琢磨。
梁曼秋仰頭說:“語文容易,數(shù)學(xué)太有挑戰(zhàn)性了�!�
戴柯本就比她高出好一截,坐下時落差更大,明明年長他不足兩歲,卻有一種山一樣的巍峨感,叫人不敢直視。
她便低下頭。
戴柯:“整天寫作業(yè)膩不膩?”
梁曼秋:“你又不帶我出去玩?”
戴柯:“你沒腿還是沒朋友?”
沾了戴柯的光,梁曼秋在翠田小學(xué)沒有像在山尾村受到排擠,但也沒幾個朋友,基本上出了校門便不再聯(lián)系。
她的好朋友都在書里。
見梁曼秋沒吱聲,戴柯只覺得沒意思,一時提不起勁重回游戲局,便想出去玩。
戴柯用手背拍拍梁曼秋的胳膊,“讓開,我拉抽屜。”
書桌挨著靠墻的書柜,有一大兩小三個抽屜,靠墻的小抽屜屬于梁曼秋的,現(xiàn)在她正好坐在中間的大抽屜前。
梁曼秋直接往椅背靠,騰出一點空間。
戴柯力氣大,拉得急,抽屜撞上梁曼秋的胸,疼得像壓碎了核桃。她忍不住呻.吟一聲,推不開,揉不了,有點憋屈。
戴柯像沒聽見。
大抽屜里亂糟糟的,有裝零錢的月餅盒,有紅包或者空殼,一些玩具或零件等等。月餅盒的蓋子墊在底下,戴柯直接扒拉五塊一塊的零錢。
戴柯的手修長勻稱,骨節(jié)分明,青筋微凸,看著勁大。這會突然頓住。
“我里面有一張五十的呢?”
梁曼秋:“找不到了嗎?”
戴柯去翻紅包,一個個打開看,空殼丟桌面,紙幣摳出來扔餅盒。
梁曼秋不明所以看著,也要幫忙檢查紅包。指尖剛碰到紅包,不小心觸動了戴柯的怒氣開關(guān),被打了一下。
他罵道:“別動我的東西�!�
梁曼秋訕訕縮手,扶著抽屜邊緣靜靜看著,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所有紅包翻一遍,戴柯只摳出七張一塊錢。
“我的五十塊,是不是你偷了?”
那個久違的動詞一下子刺痛了梁曼秋,自從離開山尾村之后,很久沒人指責她偷東西。
梁曼秋搖頭,茫然仰視他。
對于紅包經(jīng)常只有一塊五塊,部分還要上交的小孩來說,五十塊錢就是一筆巨款。
“明明放在月餅盒,不是你偷怎么不見了?”戴柯猛然推上抽屜,嘭的一聲,梁曼秋右手食指尖劇痛,斷了似的。她尖叫一聲,淚意上涌。
比起肉體疼痛,被污蔑偷東西讓她更難以接受。
“我沒有偷�!�
“還說沒有,”戴柯打了下梁曼秋腦袋,“昨天我出去之后就你一個人在家�!�
梁曼秋抱著頭頂,委屈和痛疼交加,五官皺成一團,淚珠一顆一顆地滾,偏是沒哭出聲。
“放哪了?”戴柯?lián)沃姥�,隔著梁曼秋彎腰去拉她的小抽屜�?br />
梁曼秋狼狽起身讓開,默默往肩頭蹭掉一窩淚。
小抽屜沒藏錢,只有她兩年來的日記本。戴柯抽出來要翻找是否夾了東西,梁曼秋忙要奪回,“那是我的日記。”
戴柯一個肘子便將她撞開,倒沒看內(nèi)容,翻翻抖抖,別說五十塊,五毛錢都沒有。
戴柯又爬上床去拽她的書包,粗暴地全部翻找一遍,沒放過書包邊邊角角,仍是一無所獲。
“你到底藏哪?”
“我沒偷�!甭犚姾鹨宦�,梁曼秋就退一步,形成條件反射般防備戴柯。
“還說沒偷?!”戴柯拽過梁曼秋的胳膊,往后背就是一掌,剛才估測的那只手所蘊涵的勁力,盡數(shù)發(fā)泄在她單薄的身體上。
“我就是沒偷,”梁曼秋咬牙切齒,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連哭帶吼,“沒偷沒偷沒偷!”
梁曼秋每嘴硬一句,戴柯就往她身上招呼一掌,也不記得第幾掌,忽然遭受了反作用力。
梁曼秋打回他了。
對于人高馬大的戴柯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恥辱。
“死細狗,你敢打老子?!”
梁曼秋慫了一秒,下一波疼痛差點讓她眼前一暗,徹底蟄醒了她的反抗之魂。
“就打你!”梁曼秋也叫,破了音,氣勢不足,但并不妨礙她手腳并用,打一下叫一聲,給自己打氣一般,帶著一股滑稽的節(jié)奏感。
沒有家長干預(yù)的兄妹戰(zhàn)爭曠日持久,勢必爭一個你死我活。
她的丸子頭松脫,頭發(fā)亂七八糟支棱,像個雞窩。她唯一優(yōu)勢就是瘦小靈活,鉆出戴柯八爪魚般的禁錮,溜到客廳。
戴柯追出去,被梁曼秋反手抄起茶幾上晾水的不銹鋼洗菜盆,不由分說敲過去。
咚——
暮鼓晨鐘般的回響。
戴柯沒料到梁曼秋還會抄武器,眼冒金星,暈里暈乎定了幾秒。
完了,哥哥不會被敲傻了吧?
后怕襲來,梁曼秋渾身發(fā)軟,丟掉菜盆,嗚咽出聲。
下一瞬,輪到她的災(zāi)難來襲。
啊啊——!
梁曼秋被戴柯薅住頭發(fā),拖倒在地。她怎么也打不著他,只能往他的胳膊上抓,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肉,才激得他松手。
“叼你個細狗!”戴柯一口氣喘不勻,舉起小臂,只見上面紅痕凌亂,四五個指甲印。
梁曼秋一刻不敢久留,爬起來趿拉著拖鞋往外跑。
戴柯沒追,跑到電視柜找碘伏給傷口消毒,邊涂邊罵。
罵完戴柯把房間能藏東西的地方翻一遍,實在找不到五十塊的影子,打了一個電話到檔口報備去找高子波,晚飯再回家。
戴四海:“妹妹跟你去嗎?”
戴柯沒聽見似的,啪地一下掛斷電話。
高子波認識的一個朋友開臺球室,經(jīng)常叫戴柯過來玩。戴四海在網(wǎng)吧逮不到戴柯并非他自律,而是他興趣壓根不在上網(wǎng),都跑來臺球室。
“大D,今天我請你喝菠蘿啤�!备咦硬ㄌ统鑫迨畨K遞給老板,讓拿兩罐冰的菠蘿啤。高子波因為媽媽是老師的關(guān)系,家教很嚴,很少有零花錢。這會一下子出大手筆,在剛痛失五十塊的戴柯面前就是火上添油。
戴柯:“肥波,你發(fā)財了?”
高子波遞給他一罐,收好找零,“哪有。”
戴柯心起微妙,“不然你哪來的錢?”
高子波拉開易拉罐,灌了一口才說:“大D,就準你有錢,不準我有錢嗎?”
戴柯冷冷道:“我剛丟了五十塊。”
青春期的高子波不但猛漲油,還長痘,哪怕叫缽仔糕都是帶紅豆的款式。
“你丟五十塊關(guān)我什么事?”
戴柯:“你昨天來我家了。”
高子波:“昨天只有我一個人去你家嗎?”
戴柯拼命回憶昨日高子波的活動軌跡,然后并未印象,他太著急炫耀他的PSP,壓根沒關(guān)注其他人。
戴柯疑竇未消,那罐菠蘿啤好像發(fā)酵過頭,沒喝幾口便“忘”在臺球桌邊。
下午六點,手表準時響起鬧鈴,戴柯才走回檔口。
四海燒鵝前廳不見梁曼秋的影子,阿蓮在收銀和收拾餐桌,戴四海在斬最后一只燒鵝,三刀破肚,鵝肚汁水嘩嘩流進湯盆,成就絕佳拌飯料汁。
兩個大人忙得焦頭爛額。
戴四海處理完最后一只燒鵝,大聲問:“大D,小秋呢?”
戴柯:“我怎么知道?”
戴四海:“午飯都不回來吃,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戴柯:“誰要跟細狗在一起�!�
戴四海察覺反常,梁曼秋一向懂事乖巧,從來不會一聲不吭自己跑出去玩,更不會到了飯點還沒回來。
“小秋今天都沒跟你在一起嗎?”
戴柯當耳邊風,從收銀臺拿了遙控器調(diào)臺。
戴四海從明檔里走出來,站到戴柯面前,已經(jīng)比他矮了一截。
“問你話呢�!�
戴柯:“沒跟她在一起�!�
“小秋到底去哪里了?”
話又繞回來,依舊成了戴四海的自言自語。
阿蓮作為一個成年人,比戴柯這個徒有身高的少年更敏銳,也感覺到不對勁。
她放了抹布回到收銀臺邊,往墻上貼的電話表找金家號碼,“我打給豬肉玲家問問�!�
戴柯瞥了一眼阿蓮的背影,心臟好像被攥了一下,全身神經(jīng)收束,有一點無力。
電話接通。
“是金玲家嗎?我是梁曼秋阿姨,就是在四海燒鵝幫工的……對對——”阿蓮莫名有些尷尬,“小秋今天有沒有找他們玩?哦,沒有啊……行,謝謝了�!�
阿蓮朝戴四海搖搖頭,“小秋沒找金家姐弟�!�
戴四海:“還有她班上同學(xué)的電話嗎?”
阿蓮?fù)娫挶碚伊艘蝗�,“沒有,她好像沒往外面打過電話,都是同學(xué)打電話來問她作業(yè)寫哪里。”
擔心地問:“海哥,怎么辦t26,要報警嗎?”
戴柯終于從電視上回過頭。
第12章
第
12
章
尋人啟事
阿蓮留守檔口,怕梁曼秋回來找不到人。戴四海父子回家依舊沒見到人,只有一地狼藉。
戴四海隱約明白過來,“又打架啊,搞這么亂?”
戴柯沒吱聲。
“你留在家收拾整齊,不要再到處亂跑,妹妹回來打電話給我�!�
戴四海丟下一句,驅(qū)車匆匆到翠田派出所報警。
“海哥,什么風又把您吹來了?”章樹奇正好接待到戴四海。
當年梁曼秋的寄養(yǎng)手續(xù)多有拉扯,章樹奇盡心盡力幫忙辦妥,之后戴四海借著送餐禮尚往來,跟章樹奇處成了兄弟,偶爾一起吃宵夜喝酒。
戴四海滿頭大汗,顧不上擦:“小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