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放羊老漢和自己的干侄子連夜趕著羊群,要趕上河曲大集賣去,湊年尾的錢。
他們是在晚上趕路。因為放羊老漢覺得世道亂,白天趕羊群容易撞土匪。
晚上大家伙都不敢走。
土匪不怕官兵,但這幾年,土匪都忌諱在晚上走。
放羊老漢年輕時遭過匪徒,就想來個反其道而行之,在晚上走安全一點的路,穩(wěn)妥地把羊帶到大集上去。
“老漢俺想啊,”放羊老漢哭喪著一張臉,“啥子詭啊不詭的,肯定是李老歪員外他們編出來嚇唬俺們,不讓俺們進集賣羊賣高價錢的。連夜兒走,比白天遭土匪搶安全……俺這一路,也沒撞啥兇神爺爺啊……就是……”
就是撞今晚撞上了是吧。
羅瀾舟無語。
他瞟了抱著腦袋,裝得還挺像模像樣的一隊副隊解元真一眼。
心說,要不是有你這“干侄子”在,你這老家伙,早半路上被詭吃了。
怪不得解元真一開始的聲音聽著有點麻木,原來是碰上你這么個鐵頭的拗種。
羅瀾舟的無語太好理解,直播間的彈幕頓時熱鬧起來:
【我作證,解道長真的很努力地攔了!他非常努力了!奈何胡老漢認為他是想偷奸�;幌朐谕砩细苫睿宦飞狭R罵咧咧教育他。】
【可憐解道長,又要暗中出手保護這老頭和他的羊,又得被老漢教育“啥詭不詭,都是做賊心虛的人才怕”】
【“你小子以后別偷人家的羊羔,至于怕這些嗎”】
【好慘,解道長: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
【好奇怪,羅瀾舟衛(wèi)神他們居然沒和解道長相認?隨便編個失散的人手身份不難吧】
【剛剛黑風山賊頭子按放羊老漢的時候,解道長和衛(wèi)神打了個眼色,好像是先不要認?】
“俺們今晚在前頭三里地的山窩子里面睡得好端端的,結(jié)果、結(jié)果,”放羊老漢心有余悸地朝黃河瞅了一眼,一看到那水面上的人腦漿子,尸塊,腿肚子又開始抖了�!敖Y(jié)果半夜里,羊就跟瘋了一樣,咩咩咩——自個往黃河這個口跑過來了�!�
提到黃河這個口的時候,放羊老漢的聲音有點兒抖。
衛(wèi)厄捕捉到他的顫抖,冷著臉,“嗯”了一聲。
立馬,就有黑風山的楊虎飚和草山垛子的前大當家,呼喝著要放羊老漢趕緊交代清楚。
“俺說!俺都說,你們別挖俺眼睛,”放羊老漢嚇瘋了。在他眼里,衛(wèi)厄這白生生,陰冷冷的俊俏公子哥,能夠面不改色站在一堆的尸塊中間,可比旁邊五大三粗的山賊頭子們恐怖多了。
【放羊胡老漢對玩家“衛(wèi)厄”印象已生成:白面心黑,剜人心肝下酒的深宅陰險惡人少爺�!�
放羊老漢對“魏少”的印象刷新在直播間里,不知道多少人輕微地抽了下眼角。
……衛(wèi)神這身份卡,是越扮演越有反派味,誰來誰怵他。
不能怪解道長剛碰頭被他驚得臉色都白了。
放羊老漢哆哆嗦嗦一通交代。
原來,放羊老漢也不是全蠢。他在村子里待著,最遠沒出過百里地的門,雖然固執(zhí)地覺得沒那么多嚇人的玩意。但還是有點兒常識,知道大晚上靠近黃河危險,指不定就被水鬼拖下去了。
一路領(lǐng)著他的便宜侄子,趕著羊群,離黃河遠遠的。
特別是某些黃河邊的人都知道邪乎的地方。
一開始天黑,最心急全部家當?shù)难蛉�,放羊老漢悶頭趕沒發(fā)現(xiàn),被土匪們一按,借著火光一瞅。才注意到,他們眼下站著的黃河灘,是附近十里八鄉(xiāng)沒人敢提的“死人灘”。
衛(wèi)十道咦了一聲,問:“什么叫死人灘?”
衛(wèi)厄倒是想起先前詭道人的藍布蓬船,被水鬼頭發(fā)拖著逃走的一幕。
“俺們這里,死人灘也叫‘供桌灘’,”放羊老漢腿更抖了,認出了死人灘后,他的身子就一個勁兒往后縮,“這最近的胡楊村子,一個村上百口人在一年前的一個晚上,連人帶家當,都消失了。左右村子的人都說是自己背著家當,走黃河里,自己供給黃河大王了。
“俺不信。
“俺覺得那就是村里劉大腦袋嚇唬人,肯定是被黑風山的土匪群給連人帶家當洗了……了……了了了……”
放羊老漢說著說著,忽然覺得前邊那黑長衫的白冷公子哥手底下,一個滿臉橫肉的人左眼上生著一個很有標志性的大痦子,兇眉兇眼,左眼角一道大刀疤。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像曾經(jīng)老遠瞅過一面的黑風山強匪頭子。
咯嘣一聲。
放羊老漢兩眼一翻,嚇昏了過去。
衛(wèi)厄:“…………”
直播間:“………”
能在詭怪橫行的時候,堅定沒有詭,怕土匪比怕詭還甚,這放羊老漢,也是個人才。
不信詭怕土匪的放羊老漢嚇昏過去了,
婁二帶來的前土匪頭子們扭著頭,等“魏少”下令。既然撞到斗法動手現(xiàn)場的,不是原先想的什么高人,而是兩個不開眼的普通泥腿子,照土匪們的想法,那就順手宰了唄�;顜先氖^山羊。
不過,土匪們也知道,這事他們說了不算,婁當家說了也不算,
魏少說了才算。
火把照著魏少的身形,經(jīng)過一晚上的戰(zhàn)斗,他看起來衣衫倒還齊整。四下里的山羊都被逮了回來,咩咩成群。魏少皺了下眉,一擺衣袖:“捆了,帶回去�!�
這是覺得有問題,要帶回去慢慢留意的意思了。土匪們應了一聲,手熟動作快的抽出麻繩。羅瀾舟順口問了一句:“兩個都捆上?”
衛(wèi)厄眼皮不抬:“都捆了�!�
羅瀾舟一噎,旁邊的婁臨不知道為何,忽然愉悅地笑了一聲。
【我堂堂魏大少,六親不認】
【既然要演戲,那演到底233】
*******
天黑前選的胡楊村,居然不是他們一開始想的逃難逃空了的村子,而是發(fā)生過舉村投河事件的村子。這件事讓眾人有點吃驚。從黃河灘回去后,衛(wèi)十道摸出了幾張符箓,試了試,沒啥問題,連說奇怪。衛(wèi)十道有點覺得胡楊村不安全,最好還是連夜再換一個空村歇腳。
結(jié)果,剛收起符箓,
衛(wèi)十道就“咚”一聲,面朝下,砸在了院門口。
把眾人嚇了一大跳。
衛(wèi)厄腳步下意識地要邁出,又在邁出前,止住了勢。羅瀾舟沒他的身份包袱,湊過去把衛(wèi)十道扒過來,就看到衛(wèi)十道雙眼緊閉……呼呼大睡。
眾人:“…………”
“十叔釘了兩個人魂,暫時力氣耗盡了�!辫F哥兒如同經(jīng)歷過類似的事一樣,蹲在衛(wèi)十道旁邊,面無表情地說,“還能撐著走回來,可能是看到這么多山羊,興奮的�!�
直播間:“…………”
衛(wèi)神的本家,還真是在高人和奇葩之間反復橫跳。
衛(wèi)十道還沒進院呢,倒下睡成了死狗。
大伙兒下意識看向魏少,等他拿主意。
是走,還是繼續(xù)在這歇?
按放羊老漢和他“侄子”的說法,再往前,能歇腳的地方,至少得走好三四里地。眼下幾個人在河灘邊惡戰(zhàn)過一場,衛(wèi)十道力氣耗盡,鐵哥兒身上掛傷。羅瀾舟帶著土匪山賊還逮著咩咩叫的三四十頭羊。
衛(wèi)厄的負荷其實也不小。只是他掩飾得好,沒人察覺出來。
站在窯洞院落口,衛(wèi)厄略微蹙了蹙眉。
還沒說話,身邊的主神已經(jīng)掛著鞭子,徑直越過地上鼾聲如雷的衛(wèi)十道,朝院子里走去了。
婁當家這意思是,就在這里歇了。
他越過魏少,大搖大擺下了決定。土匪頭子們兢兢業(yè)業(yè)朝魏大少瞅去,唯恐見到他們倆個又爭執(zhí)起來。想也知道,魏少這種人,最忌諱的,肯定是其他人越過他下決定。十有八九,婁當家做什么,魏少就厭煩什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魏少爺只是臉色難看了一會,便同樣進了院。
土匪們莫名松了口氣,急忙將羊群趕到院子里安頓好。
進了先前的窯洞,肩寬腿長的“婁臨”卻沒有直接進房間。他懶洋洋地倚靠在窯洞黃土墻的房門處,一只手搭在大腿上,一只手握著馬鞭,以鞭子挑開著門簾。衛(wèi)厄要進屋子,就得從他身前經(jīng)過。
更準確一點說,是要側(cè)過身,如同相貼近般的,從他的鞭子下經(jīng)過。
“要給您守夜嗎?”詭神疊著長腿,側(cè)頭挑釁似的揚唇看他,照常嘴欠了一下,“還是魏少分外想我,一夜都離不得?”
今天晚上,這家伙在黃河灘邊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搭錯,出鞭子,救下了衛(wèi)十道和鐵哥兒。
主神和救人搭不上關(guān)系,還是救兩個和祂沒真正牽扯的“雜碎”。
不知道是玩的什么花招,又打了什么新算盤,但祂救了衛(wèi)十道和鐵哥兒就是救了衛(wèi)十道和鐵哥兒。
衛(wèi)厄打挑起門簾的鞭子上掃過一眼,沒同祂起沖突。直接一側(cè)身,就要從主神挑起的門簾下經(jīng)過。
以“婁臨”殼子出現(xiàn)的詭神,祂的人類軀殼強健滾燙,帶著精壯少數(shù)民族男子的氣息。一層褂袍的布料底下,是隆起的結(jié)實肌肉。衛(wèi)厄體溫低,經(jīng)過時,對祂身上的熱度感官分外敏銳。
在衛(wèi)厄側(cè)身的一剎,詭神松開門簾,胡楊村鄉(xiāng)下的藍布花簾子罩落下去,擦著衛(wèi)厄的身,擋住了兩人的身影。
詭神的手指在這一刻,插|進魏大少爺?shù)念^發(fā),俯下身形,帶點兒要笑不笑的奇怪意味:
“魏少爺喘那么一下就走,憑空污我清白是吧?”
【??作者有話說】
被撩了一下就走的屑神秋后算賬!
屑神:你污我清白,我要你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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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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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河詭渡
◎“不然做個交易,你幫我,我?guī)湍��!薄?br />
清白?
祂和這兩個字能扯上什么關(guān)系?
本不想在今天晚上和詭神起沖突的衛(wèi)厄緩緩轉(zhuǎn)頭,
看向面前的“婁臨”。后者俯低身形,屋子的豆油火光照在祂臉上,高挺的鼻梁處火影晃動。祂要是和“清白”兩個字扯得上關(guān)系,
西北的大旱天都能下暴雨了。
進次副本,
披個人皮,就真當自己是個像人的玩意?
許是衛(wèi)厄眼神里的鄙視太過明顯。
詭神插|進衛(wèi)厄頭發(fā)里的手指收緊了些,
祂指節(jié)粗大,
手骨寬長,掌心透出融融的熱意。緊貼著衛(wèi)厄的后腦,
烙燙著發(fā)絲底下的皮膚。
外頭窯洞院落傳來隱隱約約的山羊咩聲。
詭神逼近了些,
鼻梁幾乎貼到衛(wèi)厄的臉側(cè),黑密的眼睫下一雙野狼似的眼閃爍野性和壞意:
“二三十年的清白都折魏少手里了,魏少不給個交代?”
鐵哥兒、楊虎飚他們那些人快要栓好牲口進來了,詭神卻攥著衛(wèi)厄的手腕,插著衛(wèi)厄的頭發(fā),高大強健的身軀在一層藍花布簾子后將他堵得嚴嚴實實的。就這藍布簾子,里頭還有火光,
能擋個什么。
衛(wèi)厄掙了下手腕,他搏殺了半夜,
正值體力疲乏,而詭神的手就跟鐵鉗一樣。
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從院子里傳來。
聽聲兒,像是鐵哥兒和楊虎飚他們栓好了羊,在最后處理放羊老漢和解元真。
“要不是魏少,我可不被編排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