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滿臉賠笑地站在原地。
萬家堡大壽的事兒已經(jīng)講完了，伙計殷勤問道：“少爺您還有什么吩咐不？”
“去給爺上兩盞能進口的茶食�！蔽荷匐S意地吩咐，手肘搭在太師椅扶柄上，派頭十足。
“好嘞�！�
伙計兒得令，腳步?jīng)]動，
人還在原地。
按照酒樓的習(xí)慣，
回了這么詳細的話后，
伙計的總能得一兩塊的賞錢。魏公子哥這么闊綽，出手打賞的肯定更多。要是能得個一兩半兩，給相好的買香粉的錢就有了。然而，
還沒等伙計瞎幾把幻想，魏少比刀子還寒毒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杵著做什么？還不滾�！�
伙計一愣，
半是委屈，半是嚇的，屁滾尿流地逃了出去。
直播間：“……”
直播間大概猜出了伙計的心思�？蓡栴}是……
【朋友，他這“魏少”說不定比你還窮！】
沒幾個錢的衛(wèi)厄?qū)⒒镉媷樧吆螅?br />
依舊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沒有起身的意思，手擱在扶手上指尖一點一點地敲著……在先前伙計提到萬家寶六九大壽的時候，系統(tǒng)面板閃了一下，彈出新的任務(wù)提醒：
“請玩家進入萬家大宅，探尋壽宴”
系統(tǒng)任務(wù)提醒只有這么簡簡單單一行。
萬家堡萬老爺壽辰請的叫五財神，
長生門“大真師”控制的詭叫五喜神。萬家管事接待進去的癩頭和尚佩戴了長生門的腰字牌。
這三個東西要是沒聯(lián)系，
才叫奇怪。
要是萬家堡老爺請的“五財神”就是長生門大真師控制的“五喜神”，
那這萬家大壽宴比起“福宴”絕不會像伙計口中說的“做財神，抬大壽”，給萬家老爺賀生那么簡單。衛(wèi)厄闔眼，像是倚著太師椅假寐。
同樣的任務(wù)更早出現(xiàn)在羅瀾舟的面板。
他挨了頓打，被攆到酒樓的馬料圈里，小二還往他后腰上踹了一腳：“讓你吃，讓你偷吃，給爺爺在這里吃馬屎去吧！”
我看你長得像馬屎！
羅瀾舟暗罵，被踹進草料窩里，呵呵傻笑地抓著干草，半點異常的舉動都不敢有。一只肉眼看不到的耳蟲在他們騷動的時候，從后腰爬到了他的肩膀處，孑孓一樣，一彎一彈，要是一個不好，就會鉆進他耳朵里頭。
視線余光掃著肩頭的耳蟲，估摸著今晚又得做法鎮(zhèn)壓一次，
不知道隔壁一隊的衛(wèi)厄進城察覺到這玩意沒。
羅瀾舟隱隱有些心焦。
他出現(xiàn)在“萬家堡”的時間比衛(wèi)厄這剛到萬家堡的人更長，聽到的，觀察到的事情也更多。
他也接到了進入萬家大壽宴的任務(wù)，
萬家大宅，是強硬進不去的。周圍的耳蟲密密麻麻，敢翻墻擰門的，就是一個死字。想進去，只有得到“萬家老爺”的親自邀請。而萬家老爺，只會邀請州府縣城那些有財力有地位的人。
這萬家寶不愧是一方的土皇帝，
根據(jù)羅瀾舟聽到的消息來看，連普通的鄉(xiāng)下員外郎，都不夠進萬家大宅吃正桌壽宴，只夠在外頭吃點邊角桌。
而系統(tǒng)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要求“進入萬家大宅”
他們玩家到地方，一窮二白，連身份卡都得自己給，怎么可能拿得到萬家老爺?shù)恼執(zhí)?br />
“……好！好！這個好，再來一盤�！薄盎镉嫞镉嬆�！這個酒再來兩、不，再來三壇！”
嘈雜的叫嚷聲從酒樓的二樓大通房傳下來，
羅瀾舟耳音敏銳，隔著半個院子都能聽到前門進人。二樓不斷叫嚷上酒菜的聲音，更是聽得清清楚楚，大盤雞鴨，手抓羊肉的香味打上頭飄下來，直往他的鼻子里鉆，羅瀾舟肚子頓時咕嚕響了一聲。
媽的，一群難民都吃得比他好！
***
衛(wèi)十道、沈富勇一行人風(fēng)卷殘云，吃得滿口流油，連袖子都濕漉漉地往下滲水。十幾個餓了好些天的難民，吃得眼睛發(fā)直，手口部停。就連一開始還有點顧忌的鐵哥兒，在貨真價實的大肉菜端上來后，都忘了先前的擔憂。
“好吃，好吃，這個好吃�！眲⑷Ｒ贿呁炖锶鴸|西，一邊嚷嚷。
沈富勇一把將他的袖子從羊雜湯上推開，自己不顧燙手地往大托盤里搶東西。
“好吃，好吃，俺在大壩山就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
“俺在清河村也沒嘗過�！�
進進出出送菜清盤子的伙計都被他們這餓死鬼投胎的架勢嚇到了。
管事的進來看了一趟后，拔腿到前頭尋了正在打算盤的掌柜的。管事的火急火燎說了幾句，掌柜的打算盤的手一停，急忙將先前去伺候魏少的伙計喊了過來。一聽伙計的說，魏少爺連個賞錢都沒給，掌柜的臉色就變了。
二層的那些餓死鬼，專挑酒樓招牌鎮(zhèn)座的大菜點。
用的是上好的花雕酒，上好的北地羊。
一趟三桌下來，沒個百八兩銀子付不起。
為的萬家老爺做大壽，萬家堡幾日沒開鎮(zhèn)，燕塘春沒了顧客，連日一兩銀子都沒進賬。
掌柜的有心要從肥羊身上撈一筆，特地讓廚子有什么最貴的就用最貴的。而伙計的說，那些餓死鬼跟著的魏少爺，連個盤纏褡包都沒帶，身上也沒個放銀兩的地方。這筆錢要是討不下來，回頭酒樓真正的東家問下來，自己有得是掛落吃！
一想到這，掌柜的頓時有點慌了，連算盤都不打了。趕緊地，讓人送了兩盤茶點果子過來，自己親自端著上樓去。
“少爺，您要的茶點來嘍。”
掌柜的腳步匆匆地敲開上房的門，見那位“魏少”還端坐在里頭，這才松了口氣。
魏少端坐在太師椅上，懶洋地瞟眼過來。
掌柜的心稍稍安了安，畢恭畢敬將手中的茶點放到了“魏少”手邊的桌上，滿面堆笑地道：“少爺，您看，這是我們‘燕塘春’金字招牌的點心，用的上好的麥粉，細細地磨了加棗粉，小火蒸出來的。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掌柜的進門前，“魏少”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上房里的折扇，
茶點一放下，他才擱下折扇，翻檢起這送上來的茶點，
也不說好，也不說壞。
一塊茶點挑剔過一塊茶點，就是沒說個吃字，也沒說個賞字。
那慢悠悠的架勢，讓掌柜的一顆心不由自主又緊巴了起來。
哪有真正的大少爺出門不隨手賞下人幾塊銀兩的？
管事的偷聽過二樓大通間里那群鄉(xiāng)巴佬的對話。那些鄉(xiāng)巴佬的，都是打遠一些的北邊窮山村子過來的，十個人十個不同村子。這魏少爺?shù)囊簧須舛仁怯行┛搭^，可是若真是哪家的少爺，那肯定帶的下仆都是自己那地兒的。怎么可能又是清水河，又是大牛壩，十里八鄉(xiāng)分散得跟雜牌軍似的？
除非他是外地來的，路上小廝仆從都死光了。
小廝都死光了，就算原來真的是大少爺，身上估計也沒剩多少油水了。
想到此處，掌柜的手心冒汗，又試探道：“少爺好一表人才，小的從來沒見過少爺這樣俊的人物，不知道少爺是哪里的魏家人�。俊�
“本少本家不在這�！蔽荷俾频�。
一句話，讓掌柜的心涼了大半。
這種說法，想從近處讓家里送錢過來肯定不可能了。
“那……”掌柜的勉強笑道，“那少爺您是否需要我們客棧替您給家里送些口信？世道亂著嘞，您一個兒在外，怕是得給家里報個平安�！�
“你什么玩意，敢對本少指手畫腳？”魏少將茶點拍回盤中。
他容色冷狠下來，可態(tài)度雖然狠，卻從頭到尾沒提半個錢字。
直播間屏幕上方，燕塘春掌柜的對衛(wèi)厄的印象一變再變，從【有錢闊少、上好肥羊】到【落魄大少，不知哪里來的】再到【逃難少爺，付不起錢，吃霸王餐】。
直播間看得提心吊膽，同時硬生生被折騰出幾分無語：
……不是，掌柜的，你都懷疑他付不起錢了，你還硬是不懷疑他是個少爺？
你們是不是有毛�。�
印象一掉成‘吃霸王餐的沒錢逃難大少’，掌柜的對衛(wèi)厄的稱呼，馬上從畢恭畢敬的少爺，改口成了客官，“客官您看，這兩盤白雪云風(fēng)糕是半兩銀子，一間上等雅房一晚上一兩，樓下其他客官的賬有些不大好算。您看，是要先付了茶點上房的賬，還是等下頭的賬算好，再一并合計過來？”
“少拿這些雞零狗碎的煩少爺，一塊兒記賬上�！蔽荷贈]抬眼。
他態(tài)度倨傲，卻仍然一字不提怎么付錢的事。
掌柜的越發(fā)心涼，強撐笑道：“好嘞，小的就給您記上，不過，本店小本經(jīng)營，可能不大方便記賬，都是走的現(xiàn)結(jié)。客官您看……”
“怎么？”魏少陰惻冷笑。
自此，他眼皮子終于一抬，暗紅的眼瞳瞥向掌柜的，目光刀子一樣，刺得后者一個心驚，只覺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全清清楚楚攤在了天光底下。
“繞來繞去，以為少爺我現(xiàn)在落魄，當我付不起錢是不？”
掌柜的對上這魏少的視線，后脖頸一陣寒氣直躥到天靈，退了一步，下意識連道：“不敢，不敢�！�
話音未落，桌子那頭的魏大少先自“啪”的一聲，將一樣?xùn)|西拍在了桌上。
燈光下，火燭一閃，奪目的珠光在火焰中閃耀。
魏少緩緩地將手移開。
他手一移開，掌柜的眼瞬間就直了。
被魏少拍在桌面的，是一柄黑色犀牛鞘，金柄鑲金珠的寶刀。下彎弧形的刀柄刀尾是純金的，刀鐔上鑲嵌著紅寶石、綠翡翠。再往下，則是一連串的閃閃發(fā)光的小綠寶石，綴成一條蜿蜒的綠寶石蛇，銜咬在刀柄上。
——好一把璀璨奪目，珠光連爍的寶刀！
天下商賈分南北，刀也分南北。晉北挨著蒙古，蒙刀什么樣子，掌柜的沒少見過。甚至從關(guān)外私帶進來的蒙古刀，因為鋒利、精良，堪稱殺人利刃，在見不得光的交易里，比黃金還貴重。
但魏少拍在桌上的這把刀，風(fēng)格卻與蒙刀截然不同。
裝飾華麗精美，而更像是南邊滇疆來的刀。
“燕塘春”掌柜的有些眼力，瞧得出這是一把貨真價實的、非滇南勇士不得使用的滇寨寶刀！
雖然什么來路，瞧不出來。
可別說其他的，單就是刀鞘上華麗的紅寶石裝飾，撬一顆都夠買下整座燕塘春大酒樓！
衛(wèi)厄?qū)ⅰ白o撒刀”拍在桌面，這是“阿昌族密寶”，給最驍勇的武士的寶刀，用了整個阿昌族的所有貴重珠寶，刀鞘比普通的護撒刀華麗許多。在副本里，黃金珠寶并不怎么值錢，武器裝飾得再華麗，那也只有效果好才值錢。
“護撒刀”真正稱得上四級道具的，是它能夠斬中詭怪的特殊能力。
以往大家并不怎么在意護撒刀的外表，而衛(wèi)厄用它抽出刀的時間比連鞘取出的時間更多。
眼下，衛(wèi)厄?qū)⒌杜脑谧烂妫辈ラg的大家伙還有些迷糊——取刀出來有什么用，副本禁止玩家出售、交易任何道具。
這刀再華麗，也不換不了錢啊。
然而，房間里的掌柜的已經(jīng)看呆了。
作為“萬家堡”除了萬字旗號外最大的酒樓，又位于邊關(guān)商貿(mào)鎮(zhèn)，燕塘春掌柜的迎來送往，著實見過不少好東西，也見過不少闊的。滇郡產(chǎn)寶珠，而魏少隨手拍在桌上的這柄寶刀，那就是一柄行走的寶珠匣子。
這、這簡直就是將一座萬家大宅隨身帶在身上�。�
燈光下，寶刀珠光奪目，掌柜的呼吸都有些不穩(wěn)。
“客、客……魏少爺，這、這……”掌柜的話都說得有些不清楚了。這，魏少哪里需要帶盤纏在身上，就算下仆小廝全死光了，褡包半個不帶，有這么一柄刀在，魏大少想在他們這燕塘春住多久上房，就住多久。
掌柜的還沒來得及把說說完，
魏少就將刀朝他拋了過來。
這么貴重一把寶刀，這魏少爺竟然就這么輕易地丟出來，不怕磕著碰著。
掌柜的嚇得臉色發(fā)白，一個飛撲，以和身形不相符合的敏捷飛撲過去，雙手牢牢捧住刀。一捧住刀，刀上的黃金翡翠寶石，越發(fā)閃得他頭暈眼花。掌柜的腿都有些軟了，這要是一個磕著碰著，壞的可是上千兩銀子啊。
“怎么？”魏少冷笑，“還懷疑我這刀有假不成？”
掌柜驚魂未定地捧著刀回過神來，一回神，趕緊瘋狂搖頭：“不敢不敢。少爺這刀，絕世寶刀！絕世寶刀！”
魏少這才又冷冷笑了一聲，往后一靠，跟吩咐狗奴才一樣。
“去萬家堡最好的成衣鋪子，給少爺我挑最好的衣服過來，再像今晚拿過來的這件破布爛衫一樣，就給我緊著你的腦袋�！彼p蔑地彈了下身上月白色的長褂，“再去成衣鋪子，定十九套像樣的下仆服，都要最精神派頭的。再要……”
一樣一樣物件打衛(wèi)厄口中吩咐出來，
掌柜的連連點頭，最后畢恭畢敬地將“魏少”的寶刀捧到了桌上。
任哪個平頭百姓手里捧著價值連城的東西，手都要發(fā)抖。也就底氣十足的公子哥能夠不當一回事。隨手拋出來，都不怕他見財起意，搶了殺人。此時再次想起先前上樓的時候，那幫難民隨意提到的魏少宰人的話，
直播間里，掌柜的對衛(wèi)厄的印象一跳，變成了：
【能輕易丟出上萬兩銀子的大少，來歷神秘】
直播間：【……】
能丟得不輕易嗎？那是系統(tǒng)綁定的玩家武器，他心念一動，就能夠收回物品欄去了。
草！突然的直播間悟了。
系統(tǒng)是禁止道具交易、買賣，可衛(wèi)厄自始至終就沒說過要賣�。∷皇前训赌贸鰜�，擺在那里，半個字都沒提到“賣刀”的事情。甚至還刀，都是掌柜的自己跟還燙手山藥似的還回去。
有這么一柄寶刀在，掌柜的人心大定，再不懷疑衛(wèi)厄能不能懷上前。
可三天一過，萬家大壽宴一過，等結(jié)賬時，衛(wèi)厄人還在不在燕塘春，那就不好說了。玩家是不能在萬家堡行盜偷竊，可沒說不能行騙�。�
【壞了，古代沒有反詐宣傳啊】
【好一出堂堂正正的“空手套白狼”，我是燕塘春掌柜，我要報官啦！】
【不信餅不賒賬，老老實實做交易，金山銀山得不到的都是假山】
【空手套白狼誰最行？江湖魏少有大名】
【媽耶！真的是牛逼，我仔細回憶了一下，衛(wèi)神是真的，半個字賣刀的話都沒提啊，全靠著掌柜的自己腦補。教科書的殺豬盤】
【我是副本系統(tǒng)，我也要報官了】
【不是，這掌柜的，連續(xù)猜了好多次，都懷疑到衛(wèi)厄身上沒錢，就硬是沒懷疑他壓根不是什么少爺。衛(wèi)神這“大少”的標簽是怎么回事，焊死糊在身上了嗎？】
【沒辦法，衛(wèi)少這張臉太有欺騙性了——瞧瞧衛(wèi)神這張臉，瞧瞧衛(wèi)神這雙金貴的手，你覺得他是個平頭百姓】
雅房中的燭火光里，衛(wèi)厄換下了短棉服。
他倚靠太師椅，肩寬身高，一件月白色的暗紋長衫，套在身上，就像是電視里深宅大院里走出來的大少爺。雙手隨意搭在椅扶上，一枚不知道什么來頭的銀戒戴在左手無名指，敲著扶手時，微微閃光。
別說一眼過去，篤信他是大少了，
就算他混進難民群，自稱自己是普通人都沒人信。
隨著衛(wèi)厄不斷報出東西，他在燕塘春積累的賬單翻到一個可怕的地步。
但他報得越多，燕塘春的掌柜越安心。
“明天下午再將這個送到萬家府去。”魏少報出最后一樣?xùn)|西后，拿起桌面左手邊放著的一張信箋。
燕塘春的掌柜這才發(fā)現(xiàn)，他進來前，魏少早就寫了一張東西，放在桌邊。
果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魏少老早就寫好了信，要差遣人去近處取銀票了。
掌柜的羞愧不已，連忙上前雙手接過薄薄的宣紙。等紙張一接過，掌柜的卻是一愣——不是他想的那種情況窘迫，遣派人去近處取錢的信。信的抬頭，寫的赫然是：
徽十點行典堂魏少，得聞晉郡萬家貴壽，特做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