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有自己喜歡亦且擅長的事,受人尊敬,有長輩的愛護,有同輩光明正?大的愛慕,不像在?長安時,那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算計著一切。
心?突然沉到了?最底。她在?這邊如魚得水,還會愿意,跟他走么。
“都是葉師的鄰居,”耳邊聽?見康白道,“葉師幫了?她們很多忙�!�
葉師,葉師。她自有名姓,是蘇櫻,是他的念念,不是什么葉師。焦躁突如其?來,裴羈冷冷道:“康郎君想來是閑得無事,不肯走了??”
康白抬眉,微微一笑:“我有要事來尋葉師�!�
嫉妒么?他也不是不嫉妒,只不過?看算無遺策的裴羈嫉妒,讓他在?悵惘之中?,意外得到幾分樂趣。康白起身,看蘇櫻那邊忙得差不多了?,輕聲喚道:“葉師�!�
蘇櫻抬眼,他一雙微帶藍(lán)色的眸子望著她:“我來告知葉師一聲,曹師說他不好收葉師為徒,但他愿將?塑像技藝傾囊相授,葉師若是有空的話,只管過?去找他就行。”
昨日曹進德也帶著弟子們與?他一道守衛(wèi)城南門,許是生?死之際看破了?,許是得知蘇櫻帶著婦孺?zhèn)內(nèi)ゲ亟?jīng)洞的義舉,今天一早曹進德便來尋他,倒是收女徒不合行規(guī),但若是蘇櫻還愿意學(xué),他愿將?自己所?知毫無保留地全部傳授。
蘇櫻怔了?下:“真的?曹師愿意?”
裴羈看見她飛揚的眉眼,她笑了?,從前總是霧蒙蒙的眸子此刻如陽光下的流水,璀璨奪目,不曾有絲毫陰霾。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下意識地伸手,摸到賜婚詔書微微凸起的邊緣。
她能?得償所?愿,他也替她高興,但,學(xué)塑像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事,她這般歡喜,應(yīng)當(dāng)?是立刻就準(zhǔn)備學(xué)吧,她并?不打算回長安,并?不打算跟他走。
“真的。”康白一瞬不瞬望著眼前明媚的笑顏,呼吸凝滯著,不知第幾次想起那夜經(jīng)洞搖曳的長明燈,燈下她微紅的臉。那么美好,那么讓人留戀,可惜,那么短暫,“他,愿意。”
“我這就去拜謝曹師!”蘇櫻歡喜著,回頭看了?眼裴羈,“哥哥,我去去就來,你在?家等我。”
“我與?你一道�!迸崃b慢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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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她并?不打算跟他走,但他,是一定會跟她走的。
“葉師不必著急�!笨蛋缀r住,“曹師有幾個弟子守城時受了?傷,曹師在?張羅醫(yī)治,可能?這幾天都不得閑,到時候我再通知你吧�!�
蘇櫻也只得先放下,抬頭看看天色還早,忙向裴羈道:“哥哥,我想去趟梵音寺,向方丈大師道個謝。”
那夜梵音寺也安置了?近百婦孺,她臨走之時謝過?了?龍?zhí)焖碌膱A覺,卻還沒來得及去梵音寺道謝。
裴羈輕輕握住她的手:“我與?你一道�!�
十指相扣,握住了?,怎么也不肯松開,蘇櫻有些害羞,然而他受著傷,便也由他,身后康白將?一切都看在?眼里,轉(zhuǎn)開了?臉:“我還有些事情要辦,葉師,改日再會�!�
出得門來,那去挑水的少年正?好返來,額上冒著汗,老遠(yuǎn)便沖著蘇櫻笑,又?紅著臉打招呼:“葉畫師,葉大哥�!�
蘇櫻剛剛停步,旁邊裴羈已經(jīng)開了?口:“高家侄兒,我與?你伯父平輩論交,休要弄錯了?輩分�!�
蘇櫻怔了?下,聽?見身后低低的笑聲,康白轉(zhuǎn)身往另一邊走了?,余光里瞥見少年窘迫無措的臉,裴羈拉著她上了?車:“走吧�!�
車聲粼粼,沿著街道往梵音寺方向去,一路上不停有人向她打招呼,布帛店的,香藥店的,夾纈店的,還有街角一處學(xué)堂,那些她曾幫助過?的鄰居街坊熱情問候著葉畫師,連帶也關(guān)切葉畫師的“哥哥”,從前在?長安,更?多人只識裴羈,不識蘇櫻,在?這里,他成了?她的附屬。,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在?這里,真的過?得很好。裴羈沉默地坐在?車子一角,車子穿出四條街,駛向大道,她眼睛亮著,指著遠(yuǎn)處的龍?zhí)焖碌牧鹆ы敚骸拔疑蟼月給龍?zhí)焖庐嬃?幾墻經(jīng)變,都說畫得不錯�!�
她畫的,又?怎能?不好。裴羈點頭:“必然很好�!�
“還有那里,”她又?指著不遠(yuǎn)處的山脈,“那是梵音寺的經(jīng)洞,不嗔方丈前些日子請我去畫壁畫,我還沒有畫完呢�!�
裴羈垂目看著,她一雙眼熠熠生?輝,便是她自己的畫筆,也難以描摹出如此靈動的神采吧。她是真的喜愛在?這邊的生?活,而他方才追隨著她的足跡,也曾點滴窺見了?這新生?活的面目�!澳钅睢!�
蘇櫻覺得這一聲喚得有些沉,下意識地回頭:“哥哥?”
“帶我去經(jīng)洞看看吧。”裴羈用右手,輕輕擁她入懷,“我想去看看�!�
想看她踏足過?的每一個地方,想看她憑著一雙手,為自己創(chuàng)造的,全新的世界。
車子轉(zhuǎn)進山道,道路狹窄,很快便不能?前行,蘇櫻下車扶了?裴羈,挽著他沿著曲曲彎彎的小路,走進經(jīng)洞。光線陡然暗下來,冷浸浸的,石壁的寒氣,裴羈連忙解衣給她披上:“里面冷,披著吧�!�
“我有呢,”蘇櫻又?給他披回來,去洞口處的箱子里取了?平日作畫的罩衣穿上,一摸口袋里還裝著幾支畫筆,笑著拿出來向他一晃,“看,這就是我平日用的筆�!�
很大,比平日案牘間用的畫筆大的多了?,用起來很累吧。裴羈抬眼,看見壁上的長明燈遙遙照著,佛陀、飛天雖然未曾著色,卻都已經(jīng)有了?翩然欲飛的姿態(tài),一時間心?緒起伏,輕聲道:“念念,你去畫吧,我想看你畫�!�
蘇櫻有些意外,隨即一笑:“我也惦記著呢。”
這些天困在?節(jié)度使府,她早已技癢,正?是想畫的時候。
怕他要來扶她上腳手架,牽扯到傷口,所?以也不去高處,只坐在?地上,描畫佛陀腳下的靈鹿。起初還總惦記裴羈,一次兩次回頭去看,后面畫得入神,萬事都已拋下,只記得手中?筆,壁上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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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羈安靜地坐在?她身后看著。滿壁圖畫因著她,仿佛都有了?靈氣,她新竹般的身影嵌在?其?中?,那樣專注,癡迷,生?機勃勃。
她喜愛這里,她喜愛,做畫師葉蘇。
長安對于她來說,太小了?,太舊了?。死氣沉沉,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裴羈輕輕按住心?口,在?沉沉的悵惘中?喚她:“念念�!�
蘇櫻驚了?下,回頭,他漆黑一雙眼看著她,久久不曾說話。
第
95
章
“怎么了?”蘇櫻起身,
走向裴羈。
為什么這樣遲疑、猶豫,為什么看著她時,目光這樣哀傷。
怎么了?也?許是該,徹底還她自由了。裴羈低垂鳳目,
慢慢伸手到懷里,
握住錦囊。
蘇櫻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她知道?那里藏著什么,
他不曾說,
她便?也?不提,可這件事,
終究有必須面對的時候。心跳快著,
看見?他打開錦囊,托出里面?云紋的黃絹——他們的賜婚詔書。他會要求她成親嗎?蘇櫻咬著唇,
轉(zhuǎn)開了目光。
她現(xiàn)在,
還沒有想?清楚要不要嫁給?他。
“念念,
”詔書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似有千鈞重量,
裴羈抬眼,
“這詔書,
你拿著吧。”
蘇櫻吃了一驚,
猜不透他的意思,
遲疑著看住他,
久久不曾伸手。
“若是你不愿,或者有其他打算,那么,
就永遠(yuǎn)……”聲音噎住,
裴羈沉沉吐一口氣,“不要拿出來?�!�
若你不想?要我,
若你只想?一個?人?逍遙自在,做這戈壁荒漠上蓬勃生長的花,那么,我還你自由。
蘇櫻怔住了,似被什么突然擊中,半晌說不出話。在長久的,令人?震撼的驚訝中,腦中回蕩起一句話:他竟可以為她,做到這一步。
眼梢突然濕了,哽咽著:“哥哥�!�
裴羈仰望著她,在緊張、哀傷與期待中,緊緊攥著詔書。也?許她不會接呢,也?許她會告訴他,愿意嫁給?他呢。他都?已經(jīng)改了,無論她想?做什么他都?會追隨,即便?成?親,她也?是自由的。
她突然伸手,搭上詔書。她要拿走這詔書。裴羈猝然轉(zhuǎn)開臉,在深沉的哀傷中,松開了手。
這樣,也?好。他既已想?好了,那么,落子無悔。
織著云紋的黃絹,帶著他的體溫,沉甸甸的落在手中。蘇櫻覺得手有些發(fā)抖,拿不住,要用力才能攥緊,在復(fù)雜激蕩的情緒中,看見?裴羈微紅的眼梢。
他側(cè)著臉看著壁上的佛陀,壁上的長明燈從遠(yuǎn)處為他投下昏黃的光暈,刀削斧鑿般的側(cè)影上漆黑的眉睫微微輕顫,讓他從來?冷峻的容顏顯出異樣的脆弱。心臟處猛地一疼,蘇櫻情不自禁坐下來?,握住裴羈的手。
張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么。這詔書她拿到了,至少現(xiàn)在,不會再還給?他。這詔書決定了她的將來?,她更愿意自己掌控,而不是受制于人?�?纱藭r憔悴支離的裴羈,又讓她心里難過到了極點。
沉默著,輕輕擁他入懷,讓他的頭,埋進她懷里。
裴羈聽?見?了她的心跳,清晰,有力,與他緩慢哀傷的心跳截然相反。嗅到她身上混合著松墨香,香藥香和幽淡女兒?香的綿綿香氣,如夢如幻,迷離奇異�,F(xiàn)在是她擁抱著他,居高?臨下,強大包容,他是被憐憫,被撫慰的一個?,她的手這樣輕、這樣暖,一下一下拍撫著他,像撫慰受傷的孩童。
這一切既然他哀傷,又讓他著迷。她的一切,對他都?是如此。
就這樣吧,落子無悔。從前他虧欠她,如今他深愛她,無論哪一個?理由,他都?必須如此做。裴羈沉默著,用唯一能活動的右臂,緊緊擁抱住蘇櫻:“念念�!�
她低低嗯了一聲,纏在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里,輕柔地響在耳邊。
“念念�!迸崃b又向她靠了靠,貼著她柔軟溫暖的懷抱,她衣上有點濕,也?許是他留下的吧。突然間再忍不住,“念念,再給?我一個?機會吧,求你�!�
他知道?她恨他,但她曾經(jīng),也?有那么一點點喜歡他吧。這些天里他拋舍一切,她對他,也?有那么一點點憐憫吧。緊緊抱著她,連受了傷的左臂都?努力著,只想?要離她更近,更緊:“我都?已經(jīng)改了�!�
無論她想?做什么,他都?會毫不猶豫站在她一邊,拋舍一切,追隨她。
蘇櫻看見?他消瘦的背脊,左肩上鼓起一塊,是他為她受的傷。無數(shù)時光匆匆從眼前流過,在悵惘中捧起他的臉,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好�!�
裴羈怔住,片刻之后,都?成?狂喜:“念念!”
用力擁她入懷,抱得那么緊,直到她嗔怪著,伸手推他:“小心些,弄到傷口了�!�
傷口算什么,便?是要他的命,他也?會雙手奉上�!澳钅�,”裴羈喃喃喚著,握住她的臉,反客為主,俯身吻上那日思夜想?的唇。
蘇櫻聞到強烈的男子氣息,混合著藥粉的氣味和他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氣,織成?一張大網(wǎng),讓人?暈眩,恍惚。頭頂是經(jīng)洞修鑿平整齊的頂壁,抹了白灰,還等著她來?畫。畫什么呢,全?然想?不清楚了,他的吻是最致幻的藥物?,讓她的暈眩越來?越嚴(yán)重,漸漸的,在他懷里閉上了眼睛。
……
三更時起了風(fēng),吹得庭中那棵棗樹刷啦啦一陣亂響,裴羈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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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下午搬進四條街這邊的,房舍不大,二?進小院四間屋外加一個?耳房,蘇櫻原是要他住自己的臥房,最寬敞,也?最方便?,但他選了耳房,他一個?男人?什么事都?好對付,豈能鳩占鵲巢,讓她不方便?。
只不過這間耳房,挨著她的臥房,床鋪與她的床鋪,一墻之隔。
讓他如何能睡得著。
裴羈緊緊貼著墻,冰涼涼的,那邊寂靜無聲,什么也?聽?不見?,眼前卻好像浮現(xiàn)出她安穩(wěn)的睡顏,她喜歡平躺,濃密的長發(fā)拖在枕邊,被子齊著下巴嚴(yán)嚴(yán)實實蓋住,有時候睡著了不覺察,手伸出來?搭著被頭,露一段雪白的皓腕。
讓他每次看見?了,都?忍不住去吻。
心突然熱到極點,恨不得這堵墻立刻消失,這樣,他就能抱她,吻她,此刻的焦灼渴望,才能稍稍緩解。
在難耐中沉沉吐一口氣。兩年了。七百多個?晝夜,這日子,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向墻壁又貼緊些,想?起白日里的一切,嘴唇不覺翹了起來?。她這樣好,答應(yīng)再給?他一個?機會,他會抓住這個?機會的,他會贏得她的心,與她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一定會的。在黑暗中伸手貼住,隔著這堵墻,就仿佛與她手心相握。這天底下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更知道?她心中所需,所想?。那些纏在她身邊的毛頭小子不行,康白那個?半老的更不行,就連竇晏平,其實對于她,也?并不了解很深。
眉頭突然一皺,在黑暗中忽一下坐起身。
竇晏平。前些天情勢緊張時,他曾給?竇晏平寫信,托他照顧她。不好!
幾乎是一躍跳下床,拉扯到了傷口,一陣尖銳的疼痛,裴羈顧不得,急急開門,怕驚動蘇櫻所以不敢大聲,壓低著嗓子:“來?人?!”
值夜的侍從急忙跑過來?:“郎君有什么吩咐?”
“立刻去劍南,把信追回來?!”裴羈低著聲音,又急又快,“給?竇晏平的信,張用寄出去的,追回來?,快!”
身后吱呀一聲,臥房的窗戶開了,蘇櫻望了一眼,看見?了他:“哥哥,怎么了?”
“沒什么,”裴羈擺擺手命侍從快走,轉(zhuǎn)回頭時,已經(jīng)換上一幅平和的笑臉,“睡不著,起來?吹吹風(fēng)�!�
蘇櫻點點頭,睡意朦朧之時并沒有深想?,低聲道?:“早些睡吧,睡好了,傷才好得快�!�
“好,我聽?你的。”裴羈見?她伸手要關(guān)窗,郁積多時的渴望再忍不住,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念念�!�
溫?zé)岬拇胶龅匚亲≈讣�,蘇櫻怔了下,睡意一下子消散了大半,連忙要縮手,他只是不肯放,喑啞著嗓子:“親一下,就一下。”
淡淡月光下他滿眼懇求,蘇櫻臉上一紅,低了頭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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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羈綿綿地吻著,從指尖順著向上,手心,手背,手腕。說了只親一下,可若是嘴唇始終不曾離開,便?就只是一下吧。這樣軟,這樣香,讓人?從骨頭縫里透出癢意,恨不能咬一口吃一下,或者把她整個?人?,都?吃下去。
牙齒咬起寢衣的袖子,唇鉆進來?,跟著是舌。蘇櫻心里一跳,急急推開:“好了。”
手中一空,裴羈在不能滿足的渴念中抬頭,蘇櫻纖纖手指向他身上輕輕一點:“快回去睡吧�!�
七彩琉璃的小窗關(guān)上了,她消失在窗后,裴羈喉頭一動,咽了口津唾。
不親還好,眼下似乎是,更急了。
深吸一口氣壓下滿心邪火,慢慢向耳房走去。沙州到劍南四千多里地,信是十天前寄出去的,此時應(yīng)當(dāng)還沒有送到,但應(yīng)該,也?追不上了。不,若是晝夜換人?換馬,也?許還能追上,畢竟竇晏平身兼兩鎮(zhèn)節(jié)度使?,公務(wù)繁忙,這信就算到了節(jié)度使?府,也?未必立刻送到他面?前,他也?未必立刻就拆,只要趕在他拆開之前,拿回來?就好。
她如今分對他顧念頗深,這個?節(jié)骨眼上,萬萬不能讓竇晏平跳出來?搗亂�!皝�?人?!”
又一名侍從連忙過來?,裴羈低聲吩咐:“去找張用,命他想?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把信追回來?!”
侍從飛跑著走了,裴羈回房躺下,緊緊貼著墻壁。張用一向能干,這信,他會追回來?的,竇晏平休想?壞事。
這日之后,裴羈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里日夜催促,只等劍南的消息。
蘇櫻兩天后正式拜會了曹進德,開始跟著他學(xué)塑像,裴羈每日里形影不離地陪著,漸漸的,沙州城里無人?不知葉畫師的哥哥待她極好,就是太霸道?了些,哪個?年輕男子若是敢多看葉畫師一眼,她哥哥準(zhǔn)要沉著臉,明里暗里給?人?教訓(xùn)。
眨眼已近重陽。
院里擺滿了各色菊花,裴羈挑了一盆墨菊放在案頭,自己在旁邊坐定,供蘇櫻臨摹。
這是他這些天里養(yǎng)成?的習(xí)慣,每當(dāng)蘇櫻從曹家學(xué)完回來?時,他都?會主動請纓,讓她照著自己臨摹練手。
起初更多是為了幫她學(xué)畫,到如今,漸漸成?了他的樂趣�?此裆珜Wⅲ壑锌粗�,筆下畫著他,有時候還會上手去摸——讓他繃緊著,渴望著,隨著她手指所到之處,顫栗,臣服。
“你側(cè)著坐吧,我想?畫側(cè)臉。”蘇櫻穿上作畫的罩衣,笑著吩咐。
裴羈果然側(cè)身坐了。這樣更好,他的側(cè)臉,似乎是比正面?更耐看,更有韻味。她會喜歡的。
臉上一暖,她柔軟的手落下來?,握著調(diào)整姿勢:“下巴抬起一點�!�
裴羈呼吸都?凝滯了,怕破壞了姿勢不能動,便?極力伸著唇,在能觸到她的地方,急急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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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紅著臉輕輕嗔著:“做正事呢,別鬧�!�
她現(xiàn)在,是越來?越習(xí)慣他的親昵了。裴羈心尖一蕩,卻在這時,突然聽?見?外面?急促的馬蹄聲,奔雷一般,霎時間到了門前。
第
96
章
大門半掩著,
門前的無花果葉子落了大半,光禿禿的枝杈里漏出五花馬健壯的身形,蘇櫻望了一眼沒看見騎手,回頭向裴羈道:“是不是節(jié)度使府來人尋你?”
沙州的百姓多是騎驢趕牛,
康白時常騎的是駱駝,
騎馬來的多半是節(jié)度使府的官吏,
況且那馬一看便知神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