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阿周一下子心疼起來,連忙摟住她,柔聲安慰:“小娘子快別這?么說,裴郎君請了那么多大夫給你看病,等?到了魏州肯定?還要請名醫(yī),你的病一定?能好,別胡思亂想了。”
“那你為什么不肯告訴我?”她在她懷里抬頭,固執(zhí)的神?色。,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這?一剎那,恍惚竟有從前蘇櫻的模樣,阿周心里難過,長嘆一聲:“不是我瞞著你,實?在是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能亂說。”
車?yán)镉衅天o默,阿周心里翻來覆去,回?憶著竇玄的模樣,又忍不住去看蘇櫻,她忽地抬頭:“竇郎君拿的那根簪子,裴郎君為什么讓他看上面的圖案?”
阿周心里突地一跳:“我,我不知道?。”
“裴郎君說那圖案出自崔瑾之手?,”蘇櫻追問著,“崔瑾是誰?”
“是小娘子過世的母親。”阿周深吸一口氣定?定?神?,“小娘子別問了,有許多事我也不清楚,總之你聽周姨一句勸,以后不要再跟竇郎君來往了好不好?裴郎君既說了要娶你,那就肯定?會娶,你再跟別的男人來往,只怕裴郎君心里不高興�!�
嘴里這?么說著,阿周心里自己也有些不確定?,裴羈說了娶,可杜若儀堅持不準(zhǔn)娶,裴羈能自己做主?嗎?還有杜若儀那句話,娶她可以,娶蘇櫻不行,到底什么意思?
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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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儀待那青年?打馬離開,這?才追上裴羈:“那人是誰?”
聽說話的語氣,仿佛是田昱的兒子,但?田昱膝下兩個兒子,一個早年?夭折,一個前幾年?在兵亂中被殺,從哪里又冒出來一個兒子?
“田大娘子,田午�!迸崃b目送著田午遠去的背影,想著她方才的話,那位新?任監(jiān)軍副使還沒到任就先給牙兵送了重禮,只怕是來者不善。
魏博牙兵驕橫噬主?,與田昱矛盾已深,王欽在這?時候派來一個傾向于牙兵的節(jié)度副使,其中深意耐人尋味。
“怎么,竟是個女?子?”杜若儀吃了一驚,田午從頭到腳半點脂粉氣也無,她絲毫不曾看出來是個女?子,“怎么那副打扮?”
“田大娘自幼便跟隨乃父南征北戰(zhàn),習(xí)慣以男裝示人。”裴羈道?。
他到魏博之前,也不曾聽說過田午其人,到了才發(fā)現(xiàn)田昱建下的許多武功,其中都有田午的影子,只不過她是女?子,便是有功績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來領(lǐng),都只算在田昱頭上,是以外界極少有人知道?田昱還有這?么個能征善戰(zhàn)的女?兒。
“這?,”杜若儀皺眉,心想到天下之大,果然無奇不有,這?藩鎮(zhèn)之中,難不成還有個花木蘭?不過眼下也沒工夫去想這?些,她還有更要緊的事,“方才我說的,你想好了嗎?”
裴羈頓了頓,在馬背上躬身:“請恕兒子不能從命�!�
娶她可以,娶蘇櫻不行。杜若儀的意思是想趁著蘇櫻失憶,給她捏造一個假身份,改頭換面,與他成親。
固然是條省事的路子,也能避開繼兄妹的人倫大防,但?,一旦改換身份,就需要割舍屬于蘇櫻的一切,哪怕祭拜父母都得偷偷摸摸,她那樣依戀過世的父親,醒來時口口聲聲想要父親,他又怎么能讓她受這?個委屈?“兒子要娶的是蘇櫻,也只能是蘇櫻�!�
“你!”杜若儀勃然大怒,“我已經(jīng)一再退讓,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兒子知罪。”裴羈躬身再拜,“我既要娶她,那就必然是光明正大,昭告天下,決不會讓她連自己是誰都不能承認�!�
杜若儀見他嘴里說著知罪,神?色卻坦坦蕩蕩,絲毫不曾有愧悔的意思,他竟如?此執(zhí)迷!一時間急火攻心,半晌才道?:“既如?此,那我跟你也沒什么好說的,這?樁婚事我絕不會同?意,你若一意孤行,從此也不要叫我母親,母子之情,從此斷絕!”
拍馬離開,余光瞥見裴羈停在原地目送,竟連追趕挽回?的意思都沒有,杜若儀心中氣苦。他不要前程也就罷了,但?裴則怎么辦?裴道?純已經(jīng)成了笑柄,如?今兄長又走了老路,今后在郡王府可如?何立足?
催馬回?到隊伍末尾,侍從迎上來接著,杜若儀沉聲道?:“回?長安。”
他已經(jīng)鬼迷心竅,她跟去魏州也勸不動�;橐龃笫卤仨毟改甘卓�,她不松口,裴羈也娶不了,不如?先回?長安,再做計較。
身后有馬蹄聲,跟著一道?沙啞的語聲響起:“田午拜見杜伯母�!�
杜若儀怔了怔,回?頭,田午跳下馬向她叉手?,行的是男子之禮。此時對?面相覷,再細細端詳,她容貌在英氣之中其實?也還有幾分女?兒家的細膩,只不過初相見的人乍一看這?行事這?做派,絕不會想到她是女?子罷了。
杜若儀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呼,便隨著裴羈的說法道?:“田將軍客氣了�!�
田午咧嘴一笑:“請伯母到這?邊說話�!�
她拉著馬當(dāng)先往道?邊去,杜若儀也只得跟上,看看四下無人,田午停住步子,忽地說道?:“聽說伯母不很滿意三郎君自己挑的妻子,伯母看我怎么樣?”
杜若儀吃了一驚:“你?”
“不錯�!碧镂缧α讼�,“我阿耶愿與裴氏結(jié)秦晉之好,我也仰慕三郎君已久,伯母若是看我還說得過去,打發(fā)人跟我說一聲就好。”
她又是一叉手?,跳上馬背:“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告辭�!�
馬匹載著她如?飛地去了,杜若儀默默看著,皺了眉頭。
藩鎮(zhèn)之主?,從來不是世家考慮的婚配對?象。一來出身多半不高,二來與朝廷關(guān)系微妙,多有不得善終的。然而比起蘇櫻,總要強上幾分。田午既然敢當(dāng)面跟她說,應(yīng)當(dāng)也有幾分把握能說服裴羈,況且裴羈的立足之地就在魏t?博,如?果田昱堅持要嫁女?兒,他必然得認真?掂量拒絕的后果。
也許此事的轉(zhuǎn)機,就在田午身上。她可以先靜觀其變,有田氏父女?暗中使力,裴羈想成親,沒那么容易。杜若儀撥馬回?頭:“回?長安�!�
另一頭,田午催馬趕上裴羈:“三郎君的母親也在,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方才我趕著去拜見了,伯母要回?長安�!�
裴羈望著遠處已經(jīng)離開隊伍反向行去的杜若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這?車走得太慢了,”田午說著話往蒲倫車?yán)镆煌�,車窗開著一條縫,一張芙蓉面倏地一閃,隱到了里面,田午笑了下,“是心疼嬌娘,不舍得走快吧?我走不了這?么慢,不等?你了�!�,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加上一鞭,催著馬飛也似的走了,裴羈沉沉望著。
一大早迎到這?邊,決不會只為了告訴他朝廷新?派了監(jiān)軍副使,她方才特意去見母親,說了些什么?
回?頭,蒲倫車的窗戶又推開了,蘇櫻靠在窗邊透氣,裴羈連忙湊到跟前:“肚子還疼嗎?”
“好多了。”蘇櫻望著田午遠去的背影,“方才那人是誰?”
“田節(jié)度的女?兒,田午。”裴羈道?。
“是個小娘子?”阿周吃了一驚,忍不住插嘴,“怎么打扮成那副模樣?還以為是個郎裴羈頓了頓沒有回?答,看見蘇櫻一雙眼猶自望著田午的背影出神?,眉頭微微蹙著,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突然就有點不安,輕聲道?:“念念�!�
“嗯,”她回?過神?來,抬眼看他,“怎么了?”
“要不要停下來歇歇?”裴羈慢慢道?。
方才那若有所?思的模樣,險些讓他以為,是從前的蘇櫻回?來了。
“不用了,我不累�!彼此谎�,目光里滿是關(guān)切,“你要不要歇歇?身上還有傷�!�
讓他心里一下子熨帖到了極點,將方才的疑慮全都打消,柔聲道?:“無妨,我能應(yīng)付�!�
拍馬跟在窗邊,隔著窗子將她纖纖素手?握在手?中:“念念,等?到了魏州�!�
到了魏州,便是別一番天地,他和她,應(yīng)當(dāng)會有另一番將來。
蘇櫻抬眼看他,不明白他為什么話只說了一半:“什么?”
“沒什么�!迸崃b眼中帶著淡淡笑意,將她的手?又握緊些。
等?到了魏州。
入夜時車馬入魏州城,進宣諭使府,裴羈將蘇櫻諸事都安頓好,這?才起身前往節(jié)度使府,拜見田昱。
田昱正在書房里批公文,聽見動靜時抬頭,啪一聲扔了筆迎出來:“你這?一去竟這?么久!我還以為你在京中住得快活,不準(zhǔn)備回?來了!”
裴羈躬身行禮:“有些事情耽擱了,請明公恕罪。”
“罷了,回?來就好�!边@?一年?多賓主?相得,經(jīng)過整頓田畝,約束牙兵這?幾件事,田昱深知他厲害之處,對?他一天比一天倚重,他長期不歸,他諸事都覺得不順,如?今總算回?來了,也便不計較他擅離職守之罪,“聽說你這?次回?來,還帶了個未婚妻子?”
“可不是么,”田午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笑著掀簾進門,“風(fēng)姿楚楚,我見猶憐,三郎君為了怕嬌娘路上顛簸,平時一個時辰能走二三十里,今天只肯走三四里,鄴城到邯鄲一百多里地,愣是走了整整一天才到�!�
田昱大笑起來:“竟有這?等?事?我從前賞賜你那么多美人你都不要,我還以為裴三郎冷心冷意,沒想到英雄還是難過美人關(guān)�。 �
裴羈淡淡道?:“明公見笑了�!�
他性子嚴(yán)整,田昱也不敢狠跟他開玩笑,很快開始說正事:“長安有消息說朝廷新?派了個監(jiān)軍副使,是王欽新?收的義子,姓盧,人已經(jīng)往這?邊來了,你可知道?是誰?”
姓盧。裴羈皺眉,一霎時想起盧元禮,但?監(jiān)軍歷來都是宦官充任,盧元禮又不是。“我去查查。”
“算了,人都在半道?上了,說不定?明天就到,見了面自然知道?是誰。”田昱指指案頭積壓了高高一摞的公文,笑道?,“你這?些天不在,單是這?玩意兒就頭疼死我了,你趕緊回?去歇歇,明天一早盡快到職,這?都還等?著你辦呢!”
“是。”裴羈本來就不放心蘇櫻,也不跟他客氣,躬身一禮,“屬下告退�!�
看他走得遠了,田午收了笑容,走到田昱跟前:“裴羈帶的那個女?人,他家里并不同?意他們成親,阿耶,你看我嫁他,如?何?”
“你?”田昱皺眉。
“阿耶一直都說我是女?兒家,擔(dān)不起你手?中雄兵,若是我嫁了裴羈呢?”田午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牢牢盯著他,“阿耶意下如?何?”
宣諭使府。
裴羈進門后抬眼一望,臥房燈火亮著,蘇櫻的身影映在碧紗窗上,正對?著鏡子梳頭。心里立時便生出留戀,也就大半個時辰?jīng)]見面,卻好像隔了很久似的,滿心里都是思念。
所?謂相思,是否就是這?般滋味。
輕著步子進門來,蘇櫻聽見動靜回?頭,裴羈從身后擁住,輕輕在她手?心吻了一下:“肚子還疼嗎?”
微涼的唇,在手?心里印下一點濕意,蘇櫻轉(zhuǎn)過臉:“不疼了�!�
裴羈心下一寬,拿過阿周手?里的梳子慢慢替她梳著長發(fā):“今晚我還在外間守著,若是有事,你立刻叫我�!�
“不用了,你傷還沒好,回?去好好睡吧,我沒事的。”聽見她柔柔的聲。
她也在關(guān)切著他。夫妻之間,大約就是這?樣溫暖家常,讓人如?同?浸泡在溫泉水中,每個毛孔都是熨帖。裴羈慢慢梳著,看見漆黑發(fā)絲間她輕輕抿著的唇,許是身子虛弱的緣故,唇色有些發(fā)白,但?,還是那樣柔軟,溫暖。
頭越俯越低,她似是有所?覺察,急急轉(zhuǎn)過了臉,裴羈伸手?,輕輕握住她的下巴,迫她轉(zhuǎn)過來,與他相對?。
近了,更近了,她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著,卻沒有拒絕,裴羈微微閉上眼。
“郎君,”侍從去突然在門外喚了聲,“新?任監(jiān)軍副使求見�!�
滿腔旖旎都被打斷,裴羈頓了頓,油然生出慍怒:“讓他明天去公署相見。”
“裴宣諭,”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男子聲音,“我登門拜訪,你當(dāng)面拒客,不合適吧?”
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又想不起是誰,余光瞥見蘇櫻微微蹙眉望向他身后,裴羈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一個蒼白單薄的少年?,快步走了進來。
第
62
章
黃衫朱履,
腰間佩紫金魚符,進賢冠下一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深琥珀色的眸子帶著近乎病態(tài)的?執(zhí)拗,
從進門便直勾勾地盯著蘇櫻,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動,像發(fā)自胸臆般的?,帶著沉悶的?回響,
低低喚了聲:“姐姐�!�
是盧崇信。新任魏博監(jiān)軍副使,王欽的?義子,
竟然是他。裴羈心中一凜,余光瞥見蘇櫻平靜中微帶迷茫的臉——她?也不記得盧崇信了,此時偷偷窺探著,思忖回憶的?模樣。橫身將她?擋在身后,輕聲道:“別怕,我來?應(yīng)付�!�
抬眼,淡淡向盧崇信道:“若有公事,
明日到公署去�!�
“誰說是公事?”盧崇信說著話,目光越過他,
死死盯著他身后的?蘇櫻,
“我來?探望姐姐,聽?姐姐病了,
我特地帶了太醫(yī)署的?沈醫(yī)監(jiān)給姐姐看病�!�
他喚了聲:“沈醫(yī)監(jiān),請你過來?為我阿姐診脈�!�
門?外應(yīng)聲進來?一個儒服長衫的?中年男人,
又有藥童背著藥箱,
裴羈頓了頓。
醫(yī)監(jiān)沈時,
長安有名的?神醫(yī),專攻各項疑難雜癥,
深受帝后妃嬪倚重,先前他也打算派人回長安去請,只是沒想?到盧崇信竟然搶先一步帶來?了人。
盧崇信好快的?消息。裴羈在心里思忖著他于此事知?道幾?分底細,回頭輕聲問蘇櫻:“沈醫(yī)監(jiān)是有名的?神醫(yī),你累不累,要不要讓他看看?”
她?躲在他身后,似是有點怕,緊緊抓著他的?袖子,半晌:“好,我聽?你的?。”
四面燭火照得明亮,裴羈解下外袍披在蘇櫻身上,扶她?在榻上坐定,沈時上前相見?畢,凝神坐下聽?脈,盧崇信站在他身側(cè),依舊直勾勾看著蘇櫻:“姐姐�!�
這一聲如?泣如?訴,讓人聽?見?了,心里都泛著酸苦,蘇櫻抬眼,盧崇信一雙幽幽的?眸子看著她?,低低喑啞的?聲:“我這么多?天,一直在到處尋找姐姐。”
他早知?道是裴羈帶走了她?,那日被王欽抓到后,他亦猜到是裴羈在背后操縱,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做內(nèi)衛(wèi)無非是要搏個出身,如?今王欽比皇帝勢力?更大,于是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改投王欽。
他在內(nèi)衛(wèi)時日t?雖然不多?,但因為縝密狠辣,頗得上官器重,所以頗頗知?道些?機密要事,當(dāng)下便如?數(shù)告知?王欽,又幫著揪出朝中暗藏的?內(nèi)衛(wèi),順藤摸瓜,最后將太和帝安插在王欽手下的?暗樁抓了個七七八八,立下大功一件。
王欽對他大加贊賞,問他要什么賞賜,他便順勢拜王欽為義父。此時消息傳來?,裴羈追著蘇櫻往洛陽去了,他猜測裴羈抓到了人,必是要回魏博,但魏博武力?之盛天下聞名,要想?從裴羈手中搶人,幾?乎沒有任何勝算。唯一有可能觸及魏博上層核心,又是他能力?可及的?,便是監(jiān)軍一職。
盧崇信慢慢向前一步,看著蘇櫻:“姐姐,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四郎啊,上次在橫街上,你過要跟我走�!�
橫街。裴羈心里一跳,下意識地搭住蘇櫻的?肩。她?還不知?道底細,不知?道那夜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劃,若是她?知?道了。
心跳突然快到極點,在煎熬中低頭看她?,她?也正看著他,目光清澈,滿滿的?,似乎全?是對他的?信任。裴羈頓了頓:“念念。”
盧崇信直勾勾地看著。她?果然如?傳聞一般,不記得了,她?眼下,竟然跟裴羈那么親近。清了清嗓子:“姐姐,我如?今是魏博監(jiān)軍副使,以后會一直留在這邊,陪著你。”,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必須到魏博,他還必須擁有能與裴羈抗衡的?權(quán)力?�,F(xiàn)任魏博監(jiān)軍莊敬是太和帝的?人,但副使人選王欽可以左右,他在王欽面前求了多?日,王欽卻這職位歷來?只能由宦官擔(dān)任,盧崇信當(dāng)天便凈了身。,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要權(quán)勢,他要斗倒裴羈,殺死裴羈,奪回她?�;鹿僦豢赡芟嘈磐悾鯕J膝下七八個義子,唯有他不是宦官,可有可無,他只有變成同類,才能徹底取得王欽的?信任。
腐刑之傷,通�?傄蒺B(yǎng)一半個月,他卻是第三天便從蠶室出來?,拖著殘破的?身體去求王欽。王欽果然松了口,他帶著上任的?詔書,晝夜趕到這邊。此時傷口還隱隱作疼,盧崇信貪婪地看著蘇櫻,她?并不怎么看他,也許是不記得,也許只是不要他,那日橫街之上,她?就曾拋棄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他,卻還是要追著她?,哪怕做她?的?腳底下?lián)u尾乞憐的?狗,只要能在她?身邊就好。“沈醫(yī)監(jiān),你看我阿姐是什么病癥?”
“氣?血兩虧,肝氣?郁結(jié),這個病我開個房子慢慢調(diào)養(yǎng)一兩個月,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大礙,”沈時換了一只手聽?著,“至于這失憶之癥,應(yīng)當(dāng)是受過什么重大刺激,不愿意回想?從前的?事,所以不記得了。這病不是身體的?病癥,乃是心病,藥石只能輔助,要想?根除,須得解開娘子的?心結(jié),心病去了,自然也就好了。”
卻與先前那大夫的?差不多?。裴羈沉默地聽?著。她?的?心結(jié),乃是無法擺脫他。也許放她?離開,她?就能好,但他又怎么能放她?離開?
“好,有勞沈醫(yī)監(jiān)先給我阿姐開個方子,”盧崇信看了眼裴羈,“這些?天我會每天帶沈醫(yī)監(jiān)過來?,給我阿姐診脈�!�
他是要找機會接近蘇櫻。裴羈沉默著,點了點頭。
他不想?讓盧崇信,不想?讓任何一個男人接近她?,但為了她?的?病,他必須忍下。
沈時起身開方,裴羈扶起蘇櫻往內(nèi)室去,盧崇信緊走兩步追上來?:“姐姐。”
蘇櫻抬眼,盧崇信輕柔著聲音:“明天是姐姐的?生辰,我明天一早過來?,為姐姐慶生�!�
裴羈怔了下,看見?蘇櫻驚訝中微帶好奇的?臉,猛然想?起,明天,的?確是蘇櫻的?十七歲生辰。
這日子,他一直都是記得的?,在裴家時每到這天,廚房里會多?給她?加兩道菜,阿周、葉兒這些?人會陪著她?,悄悄在房里慶祝。她?身份尷尬,便是生辰也不好大張旗鼓慶祝,從來?都是默默過完。
心里突然涌出強烈的?憐惜和愧疚,緊緊握著蘇櫻的?手:“明天我給你慶生。”
“好�!彼�?眨眨眼睛,似是歡喜。
“姐姐,我先走了,明天一早過來?,”盧崇信看著蘇櫻,“等?我�!�
她?躲在裴羈身后,半晌,向他點了點頭。
這是她?今天晚上,對他的?第一個回應(yīng),而且,這樣輕柔。盧崇信心頭腫脹著,連帶著步子都有些?虛浮,恍恍惚惚走到門?外,回頭時,門?已經(jīng)掩上了,四下靜悄悄的?,連她?的?影子都看不見?。
“沈醫(yī)監(jiān),我阿姐這病,真的?是失憶?”盧崇信定定神。
總覺得她?看他的?頭一眼,迷茫之外,仿佛還有些?別的?含義。,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看脈象是像的?。”沈時謹慎著措辭,“不過這是個心病,也難如?今是什么程度,使君不要著急,慢慢來?吧�!�
盧崇信沉默著,點了點頭。
她?失憶了,不記得他,但沒有關(guān)系,若是她?不記得從前的?他,那么,記住現(xiàn)在的?他更好,現(xiàn)在的?他大權(quán)在握,再?不是那個需要她?呵護憐憫的?弱小之輩,現(xiàn)在的?他,應(yīng)當(dāng)更能討她?歡心吧。
臥房里。
裴羈服侍著蘇櫻吃完藥睡下,這才輕手輕腳掩門?出來?,叫過管事:“連夜打掃收拾,備辦鮮花果品,要最好的?,明日為娘子慶生�!�
管事驚訝著,這位主子諸事簡便,衣食住行只要干凈整潔便可,從不講究排場,眼下真是一改常態(tài)。遲疑著問道:“現(xiàn)在就開始嗎?”
“現(xiàn)在開始�!迸崃b道。
在外間
,將
,般
。明天是她?的?生辰,這些?年來?,他第一次為她?過生辰,如?此倉促,
,但,以后還有很多?年,他會一直用心,給她?過好每一個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