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都是自家人,搬出來?卻要瞞著他,周虎頭?做捕快的,本能地覺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蹺。況且,方才連門也不肯讓他進(jìn)?,就好像怕被他看見什么似的。
“沒什么?事?,”阿周一陣懊惱,
消息果然沒能瞞住,還好方才蘇櫻正在屋里睡午覺,
不曾讓他看見,
“你怎么?突然來?了?”
“出來?辦點公事?,順道來?看看姑母�!敝芑㈩^?留神著墻內(nèi)的動靜,
安靜得?很,并不像是還有別人,
但是方才那匆匆一瞥,
屋檐底下放著兩?張凳子,
是有人同住,還是說隨便放著的?“姑母一個人��?”
阿周心里突地一跳,
他是捕快,辦公事?只可能是抓人,抓誰?“什么?公事??”
“有個逃犯在這一帶,我?過來?看看�!敝芑㈩^?謹(jǐn)慎著沒有透露更多消息,將手里提著的肉掂了掂,“我?還沒吃中飯呢,惦記著姑母做的馎饦,惦記好些天了,來?的路上割了點肉買了只雞,想討姑母一頓馎饦吃�!�
阿周頓了頓。那院子是萬萬不能讓他進(jìn)?去的,他是捕快,萬一看出破綻就麻煩了。可是家里其?他人都知道她是帶著干女兒五娘一道出來?的,周大車小孩子家嘴不嚴(yán)實,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說漏了嘴,到時候反而更容易讓他懷疑。一時間進(jìn)?退兩?難,索性不去回?答:“是什么?逃犯?危不危險?我?是不是得?防備著些?”
周虎頭?聽出了她的回?避之意,心里疑慮更甚:“縣令不讓我?往外說,不過既然是姑母。”
他壓低聲?音湊到耳邊:“是個年輕女子,縣令沒說她犯了什么?事?,但我?覺得?,應(yīng)該不是什么?殺人越貨的匪類�!�
年輕女子。阿周心里砰砰亂跳起來?,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叫什么?名字?”
“這個真不能再說了�!敝芑㈩^?退回?去,看著她略有些慌張的神色,“姑母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阿周定定神,“我?手頭?有點急事?,就不留你吃飯了,你以后也別過來?了,衙門里頭?忙,你老往外面跑也不合適�!�
急急忙忙往回?走,周虎頭?驚訝著,提著肉追在后面:“姑母,這些拿著吧,專門給?你買的�!�
阿周伸手接過,砰一聲?關(guān)了門:“你快去忙吧�!�
里頭?一陣門閂響動,她鎖上了門,周虎頭?皺眉站住。不對勁,從不曾見過她這樣,是有什么?事?情瞞著他?
院里。
蘇櫻躲在窗子后面,看清楚只有阿周一個人進(jìn)?來?,這才打開房門,“小娘子,”阿周飛快地走進(jìn)?來?,心神不寧,“方才虎頭?來?了�!�
“我?看見了�!碧K櫻道。周虎頭?能找過來?并不算很意外,雖然阿周一再叮囑不要透露她們的行蹤,但周虎頭?是至親,周家人未必防備他,“他是過來?看你的?”
“不是,”阿周下意識地看她一眼,“他來?辦公事?,抓逃犯,是個年輕女子�!�
蘇櫻心中一凜。年輕女子,逃犯�!罢l?”
“他不肯說�!卑⒅苓t疑著,心里總覺得?兩?件事?有關(guān)聯(lián),又?怕說得?太嚴(yán)重?嚇到蘇櫻,“不過他做捕快的,出來?辦差也挺常見,不用太擔(dān)心。”
但這個節(jié)骨眼上,一丁點兒差錯都不能出。蘇櫻沉吟著:“周姨�!�
“小娘子�!卑⒅茴A(yù)感到她要說什么?,緊緊看著。
“要么?咱們換個地方吧�!碧K櫻道。
這件事?她想了好幾天了,周家人見過她,知道她在哪里,消息總會有走漏的時候,若是裴羈沒想到這邊也就罷了,若是想到了,只怕不容易糊弄過去。太平鎮(zhèn)挨著谷水,河道上來?來?往往日夜都有船只,前夜她也曾悄悄出去看過,夜泊船灣在碼頭?里,船上點著燈,艙里住著人,讓她突然有了個主意,若是在船上住一陣子,居無?定所,裴羈又?怎么?可能猜到她在哪條船上?“走水路,在船上躲一陣子,等風(fēng)聲?過去了再說�!�
“好�!卑⒅軟]有猶豫,周虎頭?方才分明起了疑心,再加上他辦的差事?,總讓人心里慌得?很,“我?這就去碼頭?問問,小娘子先收拾收拾東西?�!�
阿周走了,大門從外面鎖住,蘇櫻飛快地收拾著行李。原本想著今天告訴阿周,找個大夫看看,可眼下也顧不得?了。但也許明天一早,癸水就來?了呢。
太平鎮(zhèn),鎮(zhèn)口。
裴羈催馬走近,看見路上來?來?往往的車馬行人,沿街開設(shè)的商鋪,谷水繞鎮(zhèn)而過,此時是豐水季節(jié),水深波平,貨船張著白帆,正往洛陽方向行去。
水陸交通便利,居民不多不少,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郎君,”吳藏迎上來?,“周虎頭?方才去了向善街,阿周就在那里。”
心口處的銅錢突然灼燒起來?,裴羈隔著衣服重?重?按住。她在這里,她一定就在這里,他找到她了。“帶路。”
向善街。
行李不多,兩?三刻鐘也就收拾完了,阿周還沒回?來?,里里外外靜悄悄的一絲動靜也沒有,蘇櫻咬著唇,將收拾好的行李打開,慢慢地重?又?收拾起來?。
那種恐慌無?助的感覺洶涌著又?來?了,就好像阿周會拋下她一去不復(fù)返,像母t?親,像竇晏平。她不能就這么?干等著,恐慌會讓人喘不過氣,只想大哭大喊,她必須找點什么?事?情做做。
兩?條街外。
“從這條巷子穿過去就是向善街�!眳遣叵刃写蛱竭^,上前來?報,“阿周往碼頭?去了,屋里還有個女人,一直在房里不曾出來?,屬下沒看見臉�!�
是她,一定是她。裴羈將笠帽又?向下壓了壓:“圍住,一個也不得?放走�!�
怕騎馬動靜太大驚動到她,裴羈下馬,快步走進(jìn)?小巷。
整整十一天不曾見到她了。許是前些日子日日相伴,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每到黃昏總能看見她,總有她在身邊。許是那最后十天他忍著不曾相見,思念太久,積壓到如今分外難捱。許是失去她之前的片刻歡愉太刻骨銘心,她給?他的羞辱和挫敗太過深刻,此時只覺得?心潮澎湃,片刻也不能安定。
腳底下像踩著極輕軟的的地氈,飄飄忽忽,在急迫中帶著虛浮的不真實感,裴羈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他幾乎要像個毛頭?小伙了,這般沉不住氣。
將翻騰著的陌生情緒壓下去,抬眼四望,看見貫通前后幾條街的小巷,路邊獨(dú)門獨(dú)戶的院子,身后數(shù)十米外是天平鎮(zhèn)的主街,這里視野既好,出入又?便利,四鄰八舍也不至于來?往密切招惹注意,是個極好的藏身之處。
看起來?,像是她會選擇的地方。
“郎君,屋里的人出來?了,不是蘇娘子,”吳藏匆匆來?報,“是個陌生的黃瘦女子,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模樣。”
裴羈步子一頓。
“郎君,”又?一名侍從找過來?,“周虎頭?在碼頭?找到了阿周,跟著一道回?來?了。”
向善街。
嘩啦,滿滿一瓢水潑出去,濺濕了豆角葉,又?從上面滑下去,落進(jìn)?菜畦。蘇櫻定定神,再舀一滿瓢,向菜畦里潑下。
嘩啦,嘩啦,水聲?一聲?接著一聲?,單調(diào)重?復(fù)的動作讓恐慌的心慢慢安靜下來?,蘇櫻緊緊攥著水瓢。不要怕,阿周不是母親,不會拋棄她,即便拋棄了,即便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也得?好好活下去。
不要怕,這么?多天她都扛過來?了,她會扛過去的。
院墻外有動靜,也許是阿周回?來?了,蘇櫻急急奔過去扒著門縫向外張望,棗樹底下袍角一晃,一個男人疾忙躲進(jìn)?了墻角后面,快得?很,但已足以讓她看清,是裴羈的人。
先前在敦義坊她見過,那些侍從那些婢女,每一張臉?biāo)加浀?清清楚楚。
像有什么?當(dāng)?頭?砸了下來?,動彈不得?,連叫喊都發(fā)不出來?。她千辛萬苦逃出來?,這才幾天。蘇櫻僵硬地站在,看見頭?頂上亮得?晃眼的日頭?,聽見不知哪里斑鳩咕咕地鳴叫,街口處有人來?了,是阿周,后面跟著周虎頭?,阿周站住了,不肯讓周虎頭?再跟著,周虎頭?皺著眉在說什么?,看樣子沒說通。
恐懼到了極點,突然冷靜下來?,蘇櫻拉開門閂,啞著嗓子喚了聲?:“干娘�!�
轉(zhuǎn)角處,阿周攔在路口,用身體擋住不遠(yuǎn)處的大門:“你又?過來?做什么?,不辦差了?”
“姑母雇船要去哪里?”周虎頭?皺著眉,“是不是看我?來?了,想躲開我??”
先前的情形太古怪,他怎么?都放心不下,便躲在附近看著,沒多會兒阿周一個人出來?了,腳步匆匆,直奔碼頭?而去,他遠(yuǎn)遠(yuǎn)跟著,看見阿周問了幾條船又?交了定金,阿周連討價還價都不曾,分明是十分焦急,這情形讓他不能不把自己的突然到訪聯(lián)系起來?。
阿周是躲他,因為被他發(fā)現(xiàn)了行蹤,所以要坐船走�?伤侵劣H的侄子,為什么?要躲他?周虎頭?候著阿周返程時突然現(xiàn)身攔住,阿周果然很慌張,推三阻四只是攆他走,周虎頭?越來?越疑心。
關(guān)于那個逃犯蘇櫻,縣令并沒有透露太多消息,只說是長安來?的年輕女子,犯了案逃到了這邊。阿周也是長安回?來?的,難道阿周跟這個蘇櫻有什么?瓜葛?他恍惚還記得?聽周佛保說過,阿周服侍的貴人,夫家就姓蘇。
心里高高懸著,周虎頭?壓低聲?音:“姑母,你先前服侍的貴人,夫家是不是姓蘇?”
眼看阿周臉色一變,周虎頭?知道自己猜對了,懇切說道:“姑母,咱們是至親姑侄,你有什么?事?不要瞞著我?,若是有什么?難處,說出來?,侄兒一定幫你�!�
“沒有,你別跟著我?了�!卑⒅苤嶂�,突然聽見身后低啞的女子聲?音:“干娘!”
心里突地一跳,阿周急急回?頭?,院門開了,蘇櫻站在門內(nèi),向著她招了招手:“干娘回?來?了。”
她為什么?突然自己露面了?阿周猜不出緣故,心里砰砰亂跳著,聽見周虎頭?驚訝著問道:“姑母,她是誰?”
“是我?干女兒五娘�!碧K櫻不會無?緣無?故這么?干,必是出了什么?事?。阿周定定神,順著她的說法說下去,“先前去過咱們家,你阿耶阿娘都見過�!�
這說法有些含糊,周虎頭?乍一聽還以為是早先便去過周家,見過周佛保夫妻兩?個,松一口氣:“嚇我?一跳。”
他還以為阿周窩藏著逃犯蘇櫻,方才那短短一會兒,已經(jīng)在心里籌劃如何幫她脫罪,如何在上官面前替她遮掩了呢。
“干娘,”蘇櫻又?喚了一聲?,把半掩的大門拉開些,“快進(jìn)?屋吧,外頭?太陽曬�!�
巷尾處,裴羈身形一滯,停住步子。沒看見臉,但那聲?音,不是她。低沉嘶啞,還帶著點洛陽口音,記憶中她的聲?音很軟,柔而清亮,帶著點輕微的蜀地口音,絲弦一般,在她開口時,便帶著旋律在他心上跳。
不是她。
門關(guān)上了,阿周帶著周虎頭?進(jìn)?到院里,吳藏躊躇著問道:“郎君,要喊門嗎?”
裴羈沉默地站著。不是她。如果是她,不會放周虎頭?進(jìn)?門,她躲都來?不及,怎么?敢拋頭?露面。
可心里這種灼燒似的感覺,為什么?,始終不曾消失,反而越來?越強(qiáng)烈?
院里。
周虎頭?撓撓頭?,笑著說道:“是五娘妹吧?我?是你虎頭?哥�!�
“虎頭?哥萬福�!碧K櫻福身行禮,刻意模仿著這些天聽見的洛陽口音,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
那個侍從來?了,裴羈應(yīng)當(dāng)?就在附近,他必是想起了阿周,一路追過來?的。手藏在袖子底下緊緊攥著拳,指甲掐進(jìn)?手心里,尖銳的刺疼激發(fā)著清醒,蘇櫻挽住阿周:“干娘,方才我?在屋里做繡活,有一處怎么?都弄不好,你幫我?看看?”
“好�!卑⒅苤浪厥怯性捯f,連忙答應(yīng)。
蘇櫻挽著她往臥房去,周虎頭?跟著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是去臥房,連忙轉(zhuǎn)身出來?。房舍不多,廳堂緊挨著臥房,不好意思待在那里,便走到院子里站著。四下一看,水桶、水瓢放在菜地旁邊,想來?是要澆地,兩?個婦道人家力?氣不濟(jì),不如他來?干。
周虎頭?走過去挽了袖子,舀一瓢水,嘩啦一聲?潑了出去。
嘩啦,嘩啦,單調(diào)重?復(fù)的響動,像什么?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東西?,讓人心里一點點安定下來?,蘇櫻湊在阿周耳邊:“周姨,裴羈來?了�!�
“什么??”阿周大吃一驚,“你怎么?知道?”
“他的侍從在外面,我?看見了。”蘇櫻低著聲?音。
“現(xiàn)在就走,”阿周一把挽住她,“行李不要了,我?已經(jīng)雇好了船,咱們立刻就走!”
“太晚了,他們已經(jīng)看見了我?,不會讓咱們走的�!辈粫挥型饷婺莻侍衛(wèi),裴羈一向縝密,先前在長安時就是明里暗里各處安插人手,他必定就在附近,像條毒蛇,張著大口等她落網(wǎng)。
但她不會讓他如愿。蘇櫻微微瞇了眼,到這時候,頭?腦格外的冷靜,先前那么?難她都逃出來?了,這次也會:“現(xiàn)在走反而會露出破綻。周姨,我?們沉住氣,一定能瞞過他�!�
裴羈絕不會料到她敢露面,絕不會料到她敢跟周虎頭?相見。他那人疑心深重?,見了這情形,反而會懷疑是不是她。這些天她連睡覺都不曾卸去過偽裝,那些侍從就算在附近監(jiān)視,也未必認(rèn)得?出她。
否則方才,就不是只在外面哨探,必定已經(jīng)沖進(jìn)?來?拿人了。
拉上窗簾解了外衣,飛快地在肚腹上纏了幾層粗布,衣服一罩,看起來?比先前臃腫了一圈。她太瘦了,很難瞞過他的眼睛,一定要把所有屬于她的特征全都抹掉�!拔�?畫成這樣,他認(rèn)不住出我?�!�
阿周心慌意亂,雖然從不曾跟裴羈交過手,雖然在她印象中,裴羈一直t?都是冷淡端方,拒人千里之外的君子,但能這么?快找上門來?,必定不是好應(yīng)付的人。定定神從窗戶望出去,周虎頭?澆完了一桶水,又?去打第二桶,屋檐底下靠著扁擔(dān),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水缸,似是準(zhǔn)備出門挑水。
他是自家人,人品靠得?住,在洛陽當(dāng)?差又?有人脈見識,出了什么?事?總能抵擋一陣。阿周心里一動,深吸一口氣:“小娘子,我?有個主意。”
“什么??”蘇櫻急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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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
周虎頭?裝滿一桶水,看看水缸里只剩下淺淺一層,肯定不夠今天用的,來?的路上他看過,轉(zhuǎn)過一條街就有水井,等澆完這桶就出去挑水把缸裝滿,兩?個婦道人家力?氣不濟(jì),做這些重?活也夠吃力?的。
但她們兩?個婦道人家,不在小周村住著有家里人照應(yīng),跑到這邊干嘛?
周虎頭?提著水桶又?往菜地跟前走,隔著窗戶阿周叫她:“虎頭?,你進(jìn)?來?一下�!�
大門外。裴羈壓著笠帽來?到門首,停住步子。
他必須親眼看看,哪怕她燒成灰,他也能認(rèn)出她。
堂屋。
周虎頭?邁步進(jìn)?門:“姑母,什么?事??”
“先前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阿周拉過蘇櫻,“五娘的爺娘在世時,我?給?你們兩?個定了親事?,如今五娘的爺娘都不在了,她過來?投奔我?,正好也該把你們的婚事?辦了。”
周虎頭?大吃一驚。從不曾聽過任何風(fēng)聲?,此時乍然多了一個未婚妻子,半天反應(yīng)不過來?:“怎么?先前沒聽姑母和阿耶說過?”
“我?才回?來?,事?情多,忙忘了。”阿周道,“五娘如今孤苦伶仃的,你一定要照顧好她,萬萬不能讓任何人欺負(fù)了她。”
周虎頭?驚詫著,還有些緩不過神:“這,這個……”
蘇櫻低著頭?,向他福身一禮:“虎頭?哥,以后麻煩你多照顧�!�
這是方才阿周想出來?的權(quán)宜之計,裴羈隨時都有可能出現(xiàn),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能解釋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的身份。低低說道:“虎頭?哥,對不住,我?來?得?急,沒跟你打招呼�!�
周虎頭?憑著本能還禮,定了定神�;橐龃笫�?不會拿來?開玩笑,姑母說訂過親,那就必定是訂過親。雖然從不曾聽過,不曾見過這個五娘,但一個沒了爺娘的孤身女子也是可憐,看在故舊的情分上該照顧照顧,至于婚事?,總要跟爺娘商量了再說。周虎頭?思忖著:“五娘妹妹,等回?頭?我?跟我?爺娘說一說,咱們再做打算�!�,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頭?一次見面突然就要辦親事?,他一個辦慣了差事?的大男人也覺得?臉上發(fā)臊,更何況是個弱女子,看她頭?都不敢抬,聲?音只在喉嚨里窩著,必定也是害臊。周虎頭?轉(zhuǎn)身往外走:“我?去澆地,你歇著吧�!�
“我?跟你一起澆吧�!碧K櫻追出來?,低著頭?,緊緊跟在他身后。
裴羈多半就在附近,她表現(xiàn)得?跟周虎頭?越熟識,裴羈越吃不準(zhǔn)。他那種多疑的人,凡事?務(wù)求十分把握,只要他心里疑慮,她就有機(jī)會。
周虎頭?心里怪異著,又?怕拒絕了讓她臉上過不去,摘了頭?上的斗笠給?她戴著,道:“日頭?曬得?很,你找個蔭涼地兒歇著吧,我?一個人就行�!�
伸手去提水桶,蘇櫻連忙跟上,與他一起抬著:“我?跟虎頭?哥一起吧�!�,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門外,裴羈望著門縫里舉止親昵的兩?個人,眉頭?越壓越緊。
不像。容貌不像,聲?音不像,這情形更不像。她不可能跟周虎頭?這么?親密,主仆之別不啻天壤,他們從前也不曾見過。
“郎君,要叫門嗎?”吳藏低聲?請示。
裴羈沉默著,半晌,點了點頭?。
院里。
蘇櫻抬著水,跟在周虎頭?身后下了菜地,周虎頭?還在推辭:“我?一個人就行了,怪沉的�!�
耳邊吱呀一聲?,院門推開了,是吳藏:“勞駕問一聲?,阿周在不在家?”
渾身的血液都在此時凝固,蘇櫻抬眼,看見吳藏身后冷冷抬目的男人。
“閣下是?”周虎頭?放下水桶問著,目光不由自主,被吳藏身后的男人吸引,緋衣玄履,長身玉立,笠帽遮著看不清臉,但隱隱流露的氣勢已經(jīng)讓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
蘇櫻緊緊攥著拳,裴羈。是他,他追過來?了。耳邊嗡嗡響著,拽住周虎頭?一點衣袖:“虎頭?哥,姑母在家呢,讓他們進(jìn)?屋坐吧�!�
裴羈摘下笠帽,鳳目一瞬,望了過來?。
第
47
章
漆黑的,
看不見一絲情緒的目光冷冷落在身上,仿佛無形的利刃,即將要扒開她?的偽裝,
看清楚她的五臟六腑。沉重的壓迫感讓人幾乎無法呼吸,蘇櫻用盡最?大的意志支撐住,拽著周虎頭一點袖子,躲進(jìn)?他身后。
不能慌,
你現(xiàn)在不是蘇櫻,你是五娘。五娘在這情形下是什么反應(yīng)?她?小門小戶出身,
乍然看見闖進(jìn)來這么多不認(rèn)識的男人,肯定害怕,自然要向未婚夫婿求助。
周虎頭怔了下,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妻子好似對他有點?過于親昵,但她?是姑母的干女兒,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
那是必須維護(hù)的。健壯的身板將人牢牢擋住,低聲叮囑:“你先?回屋去�!�
裴羈冷冷看著。這一躲一擋盡顯親密,
不像是作偽,
周虎頭跟這?個陌生女子關(guān)系應(yīng)該相當(dāng)密切。不是她?,如?果?是她?,
周虎頭今天才跟她?頭一次見面,豈能有如?此自然流露的親密。
失望著,
又?覺得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此強(qiáng)烈,
讓人眼梢發(fā)?著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