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伸手要拿,她死死攥著不肯松手,裴羈慢慢地,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
“什么酒?”兩?只捏住壺蓋,要打開時,她突然動了。纖手抓著他的胳膊,紅唇柔軟,向?他唇上吻去。方才?被那壺酒暫時阻擋的欲念突然間驟起,砰,將銀壺重重撂在案上,裴羈打橫抱起了她。
蘇櫻緊緊擁抱著他,繃緊的肌肉在緋衣下鼓a脹著,手心?里堅實的觸感,讓人一陣陣發(fā)冷。終于還是要走到這一步,也?好?,如果他肯信守承諾放了她,倒也?不必做得那么難看。
總好?過他發(fā)現(xiàn)梨花春的秘密,到那時候,他們的交易,也?許他立刻就要反悔,還會想出?更狠辣的法子,折磨她。
身子一輕,他放她在床,急急吻下來。蘇櫻安靜地等著,他突然猶豫,停住了動作。
“哥哥,”蘇櫻心?里一緊,連忙勾住他的脖子,忍著羞恥軟著聲?音,“怎么不親了?”
心?尖重重一蕩,裴羈喘,息著,最后的抵抗。一次之后,放她離開,這是他親口承諾,他從不食言,但這整整十天的煎熬掙扎足讓他生出?不確定,他真的能夠在這次之后,放她離開?
“哥哥�!碧K櫻不敢再等,他身后不遠便是那壺梨花春,隨時都有可能被他發(fā)現(xiàn)。抬起身,向?他脖子上勾住,扯開衣帶吻下去。
親吻著,逗弄著,她有些潦草,匆促敷衍著想要盡快結束,但沒關系,這樣?已經(jīng)足夠了,剩下的,他可以來。
所有的抵抗在此刻徹底潰堤,那些事,要放她走之類的事先不去想,只顧眼下。裴羈急急扯開,中衣下溫熱的肌膚,顫抖的,雪中嫣然的梅。
親吻,撫摸,流連,在從不曾體驗過的強烈沖擊中陷入恍惚混沌的狀態(tài),喃喃喚出?那個藏在心?底太久的名字:“念念。”
蘇櫻猛地一怔,待反應過來,連耳帶腮,羞惱得飛紅。
他怎么敢叫這個名字。他竟要連這個名字,也?都毀了嗎?
轉過臉,強壓下心?里的恨怒,低聲?道:“哥哥,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裴羈怔了下,預料中那盆冰水,到底還是兜頭?澆下來。一次之后,放她離開,她到底還是當成一筆交易,也?只有他昏了頭?,情動至此。
卻突然看見她烏發(fā)掩映間,紅紅的耳尖。她情動的征兆。
她對他,也?并非無動于衷。
咚一聲?,心?臟重重落下,緊跟著又是一長串急促沉重的跳動,像打著鼓,催促他向?前。裴羈重重吻著,毫無章法,莽撞而急切,試探,摸索,在生澀中終于找到出?口,一剎那間頭?皮驟然繃緊:“念念。”
念念。他不能啟齒,不愿正視,無法割舍的,念念。
紗帳在搖,圓領袍扔在床邊,隨著節(jié)奏滑下一只袖子,跟著是袍角,最后整件袍子落下去,掉在凌亂丟著的鞋子上。窗外的合歡樹上不知什么時候落了斑鳩,咕咕、咕咕地叫著,夾在他急促的呼吸聲?中,有點滑稽。蘇櫻緊緊閉著眼睛,在疼痛與煎熬中想到,快結束了吧,天已經(jīng)大亮了,他已經(jīng)折騰很久了。,盡在晉江文學城
耳尖上一疼,裴羈咬住了。蘇櫻推他,又被他緊緊摟住,動彈不得。
裴羈用盡全力向?懷里摟抱著,空虛在此刻突然填到最滿,在長久的眩暈和空白中喃喃喚了聲?:“念念�!�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圓滿。他怎么如此糊涂,竟然以為經(jīng)過這一次,就能夠拋卻。他需要她,要她留在他身邊。忽地被她推了一把,睜開眼,她著急著想要掙脫他的擁抱,伸著手去夠衣服,裴羈心?里重重一沉。她要走。
她還是把這一次當作交易,竟在此時此刻,在他們袒裎相對,剛剛做過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后,立刻就要脫身。
重重將人拖回來,沉著臉握住,再又吻下去。
剛拿到的衣服被他奪走,隨手一拋,落在了床角,他汗?jié)竦纳眢w緊緊貼著,不容許她有絲毫躲避,蘇櫻突然明白了,他不會放她走。
什么一次之后,什么從不起誓,他根本沒打算遵守約定。
她也?是真蠢,竟然相信他一次之后,真的會放她走。
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見他迅速迫近的臉,放大著,停在她上方。蘇櫻忽地一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好?哥哥,換個樣?子吧�!�
裴羈一怔,隨即被她壓倒,她在上面,隨隨便便親他一下又挪開,咬著他的耳朵,聲?音淬著最甜蜜的毒:“好?哥哥,抱我起來,咱們?nèi)改抢��!?br />
是了,書案那里,一切開始的地方。裴羈坐起,打橫將她抱在懷里,肌膚相貼,每一息都讓人癲狂,她低低笑著,引著他往書案跟前去,忽地將他一推:“坐下�!�
裴羈不由自主?在邊沿坐下,她似是不滿意,抱著他的脖子調(diào)整姿勢,牢牢攀住他的要。頭?皮驟然一緊,裴羈沉沉吐著氣,攥住她極力往下壓,她輕輕口耑著,纖長的脖頸向?后仰,又極力伸手繞過他,拿起案上那壺梨花春。
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的聲?:“好?哥哥,還記得嗎,我第?一次親你的時候,你喝過酒。”
輕盈,甜蜜,刻骨銘心?的記憶在此刻復活,裴羈極力沖裝,恨不能將她全部占句,她在他眼前晃動,長發(fā)披散如瀑,將微涼的壺嘴湊到他唇邊:“好?哥哥,喝一口,我想再親親你�!�
裴羈張嘴,咽下一大口,微涼的酒液絲滑著落下,熱意襲來,她還在搖,喂他又喝了一口。
突然有些等不及,奪過酒壺向?案上一摔,握住她的后頸重重吻下。
帶著酒的唇,灼熱,癲狂,蘇櫻微微閉著眼,看見裴羈低垂的眼睫,他在親吻的間隙喚著念念,一下緊接著一下又急又s,他怎么還沒有睡著。
心?里突然起了驚怕,這藥會不會是假的,裴則會不會是騙她?
下一息他的動作突然慢下來,身體斜斜地向?邊上歪倒,蘇櫻急急扶�。骸案绺�,你下來坐�!�
這樣?高大的成年男子,她的力氣不足以搬動,得趁他還有意識,讓他坐好?了,免得露出?破綻。
裴羈在突如其?來的強烈倦意中,憑著本能順從她,她從他身上跳下,他失了棲息的地方,空虛著只要尋找回巢,她扶他在榻上坐好?,溫熱的身體湊上來貼住,將憑幾塞到他胳膊底下?lián)巫。骸案绺�,你等我�!?br />
等她,他會等著她,不管多久,他都會等她。她怎么還不過來親他。倦意越來越強烈,裴羈扶著憑幾,突然失去了意識。
蘇櫻松一口氣,撿起扔在床邊的紈绔給?他蓋住,又給?他披上緋袍,書案擋在前面,不仔細看也?看不出?衣衫都沒有穿,她實在沒有時間,也?不想再碰他。
胡亂清理了身體,穿好?衣服挽了發(fā),打開房門?。
外間守著侍婢,再外面是侍從。乍然看見天光,一陣羞恥不適,蘇櫻緊緊握著酒壺:“郎君說今天則娘子大喜的日子,讓大家都吃杯喜酒。”
臥房門?半開著,露出?書案前的裴羈,他垂頭?倚著憑幾,似是累了,低著眼一句話也?不曾說。
也?是累了,方才?里面曖昧的動靜,他們影影綽綽,也?都聽見了。眾人低著頭?不敢再看,應了一聲?:“是�!�
蘇櫻執(zhí)壺,親自斟滿一杯酒,遞給?帶隊的侍從。
有裴羈在,有蘇櫻親手斟酒,侍從并沒有懷疑,接過來一飲而盡。
跟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很快侍婢也?都喝了,一滿壺梨花春,涓滴不剩。
蘇櫻走回臥房關了門?,取了針線地將扯落的扣子縫好?,又將頭?發(fā)梳成男子發(fā)髻,摘了裴羈的發(fā)冠,穩(wěn)穩(wěn)戴好?。
推開門?,外面已經(jīng)睡倒了一片,廊下值守的也?是,還有前門?后院的看守,鼾聲?此起彼伏,裴則的藥,很好?用。
蘇櫻回頭?,書案前裴羈沉沉睡著,衣衫不知什么時候滑落,袒露著胸膛,睡夢中緊皺的眉頭?,刀削斧鑿般峻拔的輪廓。
恨意油然而生,刷一聲?,蘇櫻拔出?侍衛(wèi)腰間環(huán)首刀。
有一剎那極想做點什么,到最后終還是拋下了刀。犯不上臟了自己的手,況且終歸是裴則給?了她那包藥。就當被狗咬了吧,她好?好?一個人,做什么要跟瘋狗計較。
只是惡劣的情緒怎么也?難消解,從錢袋里翻出?一文?錢扔在裴羈旁邊,提筆蘸墨,在他胳膊上重重寫下四個大字:度夜之資。
一文?錢,買他一夜,看他生澀的動作,莽t?撞的急切,也?許是他第?一次吧,畢竟在裴家時,他房里的確沒有女人。名滿天下的君子裴羈,長安高門?士族中最杰出?的子弟,一文?錢兩?次,她也?算不得吃虧。
出?來反鎖了房門?,脂粉都被裴羈收走,便從灶膛里弄了些煤灰把臉涂得灰黑,對鏡一看,分明成了一個黑瘦男人,蘇櫻揀了侍衛(wèi)一頂斗笠戴上,從馬廄里挑一匹馬,打開門?,將剩下的馬匹全部放出?去。
駿馬乍得自由,狂奔著沖向?大街,卷起半天煙塵滾滾,滿街都是長嘶悲鳴之聲?,早起的行?人驚詫著躲在道邊,全神貫注看著議論?著,蘇櫻趁機從側門?打馬奔出?,向?著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快些,再快些!加上一鞭,向?著坊門?飛也?似地跑去。風聲?呼嘯著從耳邊刮過,頭?頂是越升越高的朝陽,金紅的光輝撒遍長街,走了,自由了。
魚入大海,鳥歸山林,從今往后,她與裴羈,死生不復相見。
遠處鐘樓上,應穆憑欄眺望,目送她奔出?敦義坊,奔向?城西門?,侍衛(wèi)低聲?請示:“要處理嗎?”
應穆沉吟許久,搖了搖頭?。
裴羈在亂夢中。
黃昏日暮,婚車進門?,厚厚的紅氈一路鋪向?新婚夫婦度夜的青廬,庭燎熊熊的火光照亮半邊昏黃的天幕。這是成婚的大喜日子,但,不是裴則,是他。
到這時候模糊意識到是夢,思緒飄在虛無里,看著夢里的自己一步步走進青廬,走近內(nèi)里團扇遮面,安靜等待他的新婚妻子。
這樣?荒唐的夢,他從不曾做過。裴羈期待著,說不出?在期待什么,目光緊緊追隨夢中的自己。近了,更近了,他在笑,在念著什么,是卻扇詩吧,新郎求新婦放下團扇相見的詩,喜燭的光飄搖著,新婦纖纖素手握著團扇柄,慢慢向?下撤開。
裴羈屏著呼吸,在震驚與期待中,看見一張刻骨銘心?的臉。
蘇櫻。
夢中他娶的妻子,是她。
遠處隱隱傳來急促的敲打聲?,裴羈猛然醒來。
在恍惚中伸手去摸蘇櫻,撲了空,身邊并沒有人,頭?腦里昏沉沉的,撐著憑幾起身,當,一枚銅錢應聲?從身上掉落,余光瞥見胳膊上龍飛鳳舞四個大字:度夜之資。
她的筆跡。
昏沉的頭?腦一點點清醒,睡著前的情形飛快地涌進腦海中。她搖蕩的長發(fā),柔軟的身體,他極致的歡愉,瘋狂的索求。她在哪里?
咣,房門?撞開,他留在裴府的侍從急急闖進來:“郎聲?音戛然而止,裴羈沉著臉,看見自己不著寸縷的身體,胳膊上的字,屋里遍地的狼藉。侍從們尷尬著轉過身不敢再看,裴羈拾起地上的胡亂往身上一套,大步流星走出?去。
外面全都是睡倒的仆從,沒有她,她在哪里?
“郎君,”侍從大著膽子跟在后面提醒,“時辰不早了,府中到處找不到你主?持,則娘子急壞了,阿郎讓郎君盡快回去。”
裴羈走出?臥房,連排四間屋,飛快地走了一遍,她不在,她去了哪里?
“郎君,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辰時……”侍從還跟在后面。
“閉嘴!”裴羈忽地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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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頓時鴉雀無聲?,再沒有一個人敢開口提醒。裴羈快步走過中庭,走過后院,廚房也?找了,最后來到馬廄。
所有馬匹都不見了。蘇櫻干的。
這一院子睡倒的人,放跑的馬,反鎖的門?。他身上的字,那一文?錢,他突如其?來的昏睡。蘇櫻,都是她干的。
她與他做了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騙他喝下那壺酒,跑了。
裴羈定定站著,頭?腦中一片空白,又像有無數(shù)聲?音一齊嘈雜著吶喊,分辨不出?來,讓人頭?疼欲裂。
侍從守在邊上,以為他不會動,他突然動了,抓過馬一躍而上,狂奔著沖出?大門?。
“郎君,”侍從連忙跟上,“阿郎讓郎君盡快回府!”
裴羈什么也?聽不見,一雙眼沉沉望著前方,加上一鞭,繼續(xù)飛奔。
她跑了,去劍南?還是像上次一樣?,想要去西邊?她竟敢!
心?里似有烈火灼燒。那個無情的,涼薄的女人,有誰會在那個時候算計對方?甚至他還在她里啊面,她還在他膝上搖蕩,耳尖上不曾褪去的紅暈。
此生從不曾有過的羞辱,從不曾有過的挫敗,從不曾有過的歡愉,全部都來自于她。裴羈沉沉吐著氣。她休想逃脫,天涯海角,他也?會抓她回來,他會造一座最牢固的囚籠,牢牢鎖住,讓她這輩子再無有半點機會,逃離他半步。
出?坊門?,上縱道,太陽光亮得刺眼,斜刺里突然穿出?來一輛車,正正橫在眼前,裴則的車子。
“阿兄�!避囬T?開了,裴則端坐其?中,抬頭?看他。
裴羈看見她深青的翟衣,琳瑯耀眼的鳳冠,她已經(jīng)大妝完畢,臉上帶著他不很熟悉的沉著和冷靜,定定看著他。裴羈急急勒馬,裴則抬頭?:“我大婚之日,阿兄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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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哪里,去抓她回來。裴羈死死控住韁繩,深吸一口氣:“你先回去,我馬上就回�!�
“馬上是多久?”裴則平靜著神色,“眼下已過辰時,賓客盈門?,家中卻無人照應,你唯一的妹妹即將出?嫁,你卻中途離開,還不準備回去,阿兄,我從不曾想到,我出?嫁之時,會是這種情形�!�
裴羈看見她高高揚起的頭?顱,此時是不能哭的,妝面會花掉,所以她只是極力睜大著眼睛,脂粉涂得厚重,也?看不出?眼圈是否是紅的。讓他突然之間,全不知道該說什么,長久的沉默后,松開緊握的韁繩:“我跟你回去�!�
回去,她算好?了,今天裴則大婚,他便是再不甘再憤怒,也?不能拋下這邊的一切沖出?去找她。她都算好?了,她一向?工于心?計,這一次,終于要得手了。
可他怎么能讓她得手�!皝砣耍 �
侍從連忙趕上,裴羈厲聲?吩咐:“所有人手全部出?去,追查蘇娘子的下落,快!”
侍從飛跑著走了,裴羈抬眼,望見空蕩蕩的大街,凌亂雜沓的馬蹄印。她把所有馬都放走,既是讓他們失了腳力,也?掩蓋住她真正去的方向?。長安城那么大,外面的世界更大,他連她從哪個方向?出?城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更何況此時他不能脫身,平素得用的張用、吳藏幾個也?都不在,群龍無首,指望幾個侍從,又怎么能找得到她?
裴則的車子在前面不緊不慢走著,裴羈沉默地跟在車旁,最初震驚和激怒過后,一點點回味出?其?中的關聯(lián)。
她必然是下藥,藥在酒里。這些天再沒有別人去過,除了裴則。藥是裴則給?她的。裴則在這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是要阻止他找人。
在沉默中回頭?看向?裴則,她端然危坐,烏沉沉一雙眼平靜地望著前方。讓他突然意識到,在他無暇顧及的時候,裴則好?像,長大了許多。
穿過橫街、縱街,穿過無數(shù)個坊市,裴府門?前凈水潑地,白沙鋪道,一陣陣鼓樂吹奏聲?從門?內(nèi)傳來,在夢里,那個荒唐的,關于娶她的夢里,可曾有鼓樂聲??他記不得了。
車子從后門?悄悄駛進,裴則由侍婢簇擁著,快步走去內(nèi)院接受女眷的慶賀,裴羈整整衣冠,自往大門?前迎侯男賓,緋衣下擺有凌亂的折痕,是那片刻歡愉留下的痕跡,他這一生,大約再不可能忘掉今日的一切了吧。
一次之后,放她離開。當初他是如何自負,竟以為自己真的能夠了結。
自晨至暮,賓客盈門?,忙忙碌碌不曾得半刻休息,殘陽染紅天邊時,裴則的婚車出?門?,裴羈乘馬跟在車邊,兄長送親。
儀仗數(shù)十,在前開道,張用、吳藏幾個都在其?中,今日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局。她柔聲?在他耳邊喚著哥哥時,就已經(jīng)想好?了要給?予他怎么的羞辱和挫敗。
可這婚車,怎么看起來跟夢里她乘的婚車,那么像。
郡王府門?前燈火通明,歌舞歡笑聲?響徹云霄,應穆在門?前親自相迎,裴羈下馬,從車中扶出?裴則。
微涼的手交在他手中,團扇遮蔽下看不見裴則的臉,裴羈握緊了,在樂聲?的間隙里,語聲?清晰:“若有事,隨時可以回家�!�
裴則手一抖,抬頭?,對上他洞悉一切的目光。
他知道她做了什么,但,他不準備追究。她隨時可以回家,他永遠都是她最可依賴的兄長,無論?這些年里,他們各自變成了什么模樣?。
裴則哽著嗓子,邁過門?檻。裴羈松開了她的手,隨即是應穆握住了。
從此,她不再是t?裴家嬌女,從此將為人婦,開始一段全然陌生的,未知的人生。裴則深吸一口氣,在禮官的高唱聲?中,隨著應穆一步步向?前走去。
裴羈跟在身后,紅氈鋪地,青廬安靜地守在庭院一角,庭燎熊熊的火光照亮半邊天空。一切,都跟夢里一模一樣?,那個他娶她的夢里。
荒唐的夢。卻為什么,連每一個細節(jié)都記得清楚深刻。
歡呼聲?,笑語聲?,歌舞聲?,一切喜慶與熱鬧的聲?響中,獨有一個宦官打扮的人越過人群,徑直向?應穆走去,離得近,裴羈聽見宦官獨有的尖細聲?音:“殿下,儲位已定,是相王�!�
火光飄搖,照出?應穆略微凝滯的笑容,隨即他恢復了正常,點點頭?握著裴則的手,邁步走進青廬。
卻扇詩隨即在廬內(nèi)響起,裴羈默默望著。夢里他念給?她的卻扇詩,是什么?
風吹袍袖,寂寂無聲?。有內(nèi)官來請入席,裴羈沉默著,逆著歡聲?笑語的賓客,逆著鮮花著錦的喜慶,獨自走進府門?外沉沉的暗夜。
他會找到她,天涯海角,他會抓她回來。
這件事,他不說了結,她休想了結。
第
42
章
三天后,
崤山古道。
山中陰晴多變,前一刻還是晴空萬里,陡然間一陣疾風,
跟著嘩啦啦下起雨來,趕路的人們猝不及防,紛紛擠到道邊一座山神廟里躲雨,指望著過一會兒雨小了好繼續(xù)趕路,
哪知道噼里啪啦,竟是?小半個時辰也沒停,
人們閑坐無事,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來:
“這雨下得好呀,旱了一個多月,這場雨下透了,莊稼就有指望了�!�
“你?不知道,昨兒我還跟著去龍王廟求雨了,結果昨兒沒下今兒下,
以?我看啊,準是?龍王昨兒不在家,
今兒回來了!”
“是?說山下那?個龍王廟吧?我也聽?說了,
那?龍王靈驗得很!”
一時間全都開始贊嘆龍王顯靈,又有個戴著儒巾看起來像是?讀書?人的男人搖頭嘆道:“非也非也,
天象實與朝廷氣?象一脈相關,朝廷有大事,
天象自?然順應,
朝廷有喜事,
則天降喜雨,正所謂盛世之?兆,
此都是?玄妙之?術,非爾等所能?盡知者也�!�
他文縐縐的說了一大套眾人雖然聽?不大懂,但朝廷有喜事這句還是?懂的,立刻追問?起來:“朝廷有什么喜事?”
那?人慢條斯理整了整衣服:“喜事有三。”
向著長安方向一拱手:“其一,儲位已定,相王殿下入主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