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羈，連夢里都擺脫不了的魘魔，到處都是他的耳目，將她死死困住。
蘇櫻慢慢吐著氣，不敢再?睡，閉著眼睛回憶白日里的情形。
他近來，突然變得喜怒無常，怪異得很。一句話，一滴淚，一個不經(jīng)意的眼神似乎都能激怒他，他從?前涵養(yǎng)極好，否則君子的名頭?也不會傳得那么響亮，可她如今處處小心，卻?總還是惹惱他。
是因為什?么，能讓人突然性情大變？
仿佛有什?么在腦中閃過，只是抓不住，蘇櫻苦苦思索著。
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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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羈待字跡模仿得相似了，換一張紙，提筆一揮而就：“蘇櫻敬奉竇君座前：當(dāng)日別后?，家中為我議定親事，我已于近日離京，此生當(dāng)無相見之日，玉簪隨信奉還�！�
雖然她那封信看起來沒什?么破綻，但他直覺她不會這么乖乖聽話，那就不如再?寫一封，替下真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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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了晾干墨，待要?封裝，驀地一陣厭倦，拿起來一撕兩半。
這般行徑，從?來不是他所?為，為著這個涼薄狡猾的女子，他竟要?親自動筆，做一封假信。連自己都覺得不齒。
“來人，”喚過侍衛(wèi)，從?袖中取出竇晏平的玉簪，“用驛路寄去?給竇晏平，署名蘇櫻�！�
退回簪子，竇晏平自然明白。他方才?簡直走火入魔，竟想用那么低劣的手段。
蘇櫻。哪怕再?多警惕，不知不覺間，他還是被她擾亂至此，失了分寸。
“郎君，”張用雙手接過簪子，回稟道，“盧元禮去?御史臺了�！�
還想著找她吧。手都斷了，還念念不忘，簡直不知死活。裴羈冷冷道：“盯緊了�！�
御史臺。
斷腕包扎著懸在身前，盧元禮拄著杖，慢慢走進(jìn)監(jiān)牢。
身上新添了幾處傷，火辣辣地疼著，是白日里跟盧守義和盧士廉動手時留下的。自從?他斷了這只手，盧守義兩個每日都來嘲笑挑釁，他早想動手了，只不過傷得太重，以?往都是他打?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今天卻?是他吃虧，要?不是盧老太太趕過來彈壓住，那兄弟兩個根本?是想要?他的命。
虎t?落平陽，就連那兩個豬狗，都敢騎到他頭?上了。
女監(jiān)就在前面，盧元禮隔著小窗一看，空蕩蕩的沒有人，葉兒沒在里面。高聲問道：“葉兒呢？”
獄卒在遠(yuǎn)處坐著，懶洋洋應(yīng)了聲：“走了�！�
“走了？”盧元禮登時大怒，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揪住他的衣領(lǐng)，“耶耶沒發(fā)話，誰給你們的膽子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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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手杖掉在地上，獄卒也不怕，不緊不慢答道：“魏博節(jié)度使派人來要?走的，你要?是不服，你跟上頭?的說去?�！�
魏博節(jié)度使田昱，河朔三鎮(zhèn)里最橫的一個，河朔三鎮(zhèn)又是天下節(jié)度使最橫的三家，其他節(jié)度使都是朝廷任命，這三家，卻?都是自己做主，定了是誰就是誰，過后?跟朝廷說一聲罷了。
是裴羈干的，他在魏博混得不差，田昱對他言聽計從?。盧元禮松開手，啐一口?帶血的唾沫。
讓他跟哪個上頭?的說去?？丁憂之中，又?jǐn)嗔耸郑瑤状吻笠娡鯕J都說沒空，就連李旭，從?前稱兄道弟親熱得很，現(xiàn)在也懶得再?敷衍他了，落魄，原來是這般滋味。
都是她害的。蘇櫻，蘇櫻。等他抓住她。
“大哥，”身后?鬼魅一般，盧崇信蒼白著臉閃出來，“必定是裴羈要?走的葉兒�！�
“關(guān)你屁事？”盧元禮罵道，“賤奴，滾！”
“我懷疑姐姐在裴羈手里�！北R崇信湊近了低著聲音，“裴羈近來行蹤詭秘，很有可能私下把姐姐藏起來了�！�
“你說什?么？”盧元禮擰著眉，裴羈？怎么可能！他們又沒有瓜葛，況且如果是他帶走了蘇櫻，以?他的權(quán)勢手段，不是早該給蘇櫻正名了嗎，怎么可能讓蘇櫻至今還頂著個逃犯的名頭?？“少跟我放閑屁，滾！”
“大哥想想，除了裴羈，還有誰有可能帶走姐姐？還有誰有能耐從?大哥手底下?lián)屓�？”盧崇信耐著性子解釋。心里既恨他愚蠢，又恨橫街那夜沒能殺死他，只是經(jīng)過那夜自己的人馬折損了大半，身上又帶著傷，裴羈勢大，若不跟他聯(lián)手，如何能對付裴羈，找到蘇櫻？“裴羈從?那夜之后?幾乎夜夜晚歸，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盯了幾次都被他的人甩掉，如今他又要?走了葉兒，不是他，還能是誰？”
說得盧元禮也有些?疑心起來，雖然裴羈不太可能看上蘇櫻，但也許是裴道純的主意，畢竟裴道純多情得很，這幾天為著葉兒前后?奔走，著實可笑。“你想怎樣?？”
“我?guī)椭蟾缫黄鹫遥蟾缍⒅崃b，弄清楚他夜里去?了哪兒，我盯著裴道純和葉兒，”盧崇信道，“如果真是裴羈干的，我?guī)痛蟾缫黄饸⒘怂�，不過還求大哥千萬留著姐姐的性命�！�
盧元禮冷哼一聲。如果是裴羈干的，自然要?殺了他報斷手之仇，可是蘇櫻。這些?天他翻來覆去?想著，對她的恨意比對那個斷他手的人還深，可殺了她？又怎么舍得。
必要?玩夠了，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她每天跪在他面前，竭盡全?力討好他：“再?說吧�！�
盧崇信松一口?氣：“那么我先去?哨探著，一有消息即刻來報大哥�！�
出得門來，下意識地望向裴家的方向。他并沒有抓到什?么證據(jù)，只是長安城與蘇櫻有關(guān)系的就這么多人，除了裴羈，還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單憑這一條，就夠了。
他連日跟蹤裴羈都沒能摸到邊際，如今有盧元禮這蠢物出頭?吸引裴羈的注意力，他就能躲在背后?方便行事。裴道純顯然是不知情，否則不會到處忙亂，不過裴家，還有別人。
他會找到她，這世上這么多人都對她不懷好意，這么多人都想害她，他會把她藏起來，好好保護(hù)她。從?今往后?，他再?也不會弄丟她了。
翌日。
裴羈散朝回來，獨自在坊門外的鼓樓上憑欄眺望。
梨花落盡，綠葉成蔭，長安城諸多坊市如同棋局，一時盡收眼底。裴羈的目光落在兩條街外粉墻灰瓦的院落，庭中烏桕遮出蔭涼，隱藏在一大片形制相似的房舍之間。
那是她在的地方。白日里不方便過去?，這幾天來不知不覺，他已養(yǎng)成習(xí)慣，總會在散朝時登高眺望，看上一眼。
“裴舍人，”遠(yuǎn)處有人叫，裴羈垂目，崔思謙在樓下向他行禮，“聽說葉兒在貴府，我想見見她，不知是否方便？”
裴羈頓了頓，余光里瞥見別院烏桕樹新綠的枝葉旁邊，驀地升起一點明亮的櫻紅色。
是只風(fēng)箏。她在放風(fēng)箏。
第
29
章
風(fēng)突然大起來，
風(fēng)箏飄飄搖搖，細(xì)細(xì)的線繩飄蕩著往烏桕樹枝杈間去，蘇櫻仰頭望著，
隨口向侍婢說道：“這棵樹有點礙事，但愿別把繩子掛斷了�！�
帕子墊著手，握著風(fēng)箏線使著巧勁兒一扯，繩子的一段果然纏上了枝杈，
“哎呀，”蘇櫻輕呼一聲，
“纏到樹上了！”
裝作著急的模樣用力扯了幾下，線繩是先前偷偷磨過的，細(xì)細(xì)的只?連著一點，此時?大風(fēng)吹著，枝杈拽著，她再?極力拉扯著，線繩勾在枝子上纏死了，
蘇櫻只?覺得手里突然一輕，風(fēng)箏線斷了，
那只?小小的櫻紅色風(fēng)箏飄飄蕩蕩，
被風(fēng)吹著推著，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蘇娘子，
”張用匆匆從外院趕來，“還是莫要放風(fēng)箏吧，
不大妥當(dāng)�！�
裴羈交代過，
萬萬不能讓外面人發(fā)?現(xiàn)她的行蹤，
雖則他看不出放風(fēng)箏有什?么風(fēng)險，但本能地覺得還是謹(jǐn)慎些好?。
“怎么，
連放風(fēng)箏都不行么？”蘇櫻笑著看他一眼，“我阿兄可不曾說過不能放。”
雖則笑語盈盈，話里的意?思分?明是嗔怪，又拿裴羈來壓他——裴羈如今三天兩頭往這邊跑，他就不曾見過裴羈對誰這般上心過。張用不敢堅持，放軟了態(tài)度：“或者我再?問問郎君的意?思？”
“好?，你問吧，如果我阿兄說不行，那么我以后就不放了�！碧K櫻笑著拿帕子擦擦手，“眼下我可是要繼續(xù)玩了。”
半夜里做了那個噩夢之?后她就沒?敢再?睡，趁這功夫做了三四只?風(fēng)箏，裴羈通常日暮時?才來，還剩下幾個時?辰，足夠把剩下的幾只?都放出去了。
風(fēng)箏上有她寫的字，畫的畫，若是被人撿到了，若是機(jī)緣巧合，也許外面的人就能發(fā)?現(xiàn)，她在這里。
鼓樓。，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風(fēng)箏櫻紅色的影子被風(fēng)一刮，連著幾個筋斗一路栽下來，飄飄搖搖向坊間的大道落去了，裴羈快步下樓，崔思謙急急迎上：“裴兄可有舍表妹的消息？葉兒有沒?有說過什?么？”
這些天里他除了應(yīng)付盧元禮的官司，幾乎全副精力都用來尋找蘇櫻，只?是任憑他怎么找，蘇櫻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絲毫線索也無。昨日今日御史臺都沒?再?叫他們過去問話，崔琚托人打聽了才知道葉兒已?經(jīng)出獄，李旭如今手頭有了別的案子，也暫時?擱置此案不再?審理，讓他心里生出希望，急急忙忙來找裴羈商量。
“無有。”裴羈叫過侍從?，“帶崔郎君去見葉兒，就說是我答允過的�！�
翻身上馬，加上一鞭飛快地走了，崔思謙喚了幾聲裴兄沒?得他回應(yīng)，想起方才他語氣似乎有些生硬，莫非還是記恨崔瑾，不想與他攀談？然而他肯允準(zhǔn)他見葉兒就好?，那天葉兒是跟著蘇櫻一起逃的，細(xì)細(xì)問問葉兒，也許能找到什?么線索。
侍衛(wèi)上前請行，崔思謙拍馬跟上，點頭道謝：“有勞你�！�
兩人兩馬往裴府去了，另一邊裴羈快馬加鞭，向著方才風(fēng)箏墜落的地方奔去。
上次見她放風(fēng)箏，還是她算計竇晏平的時?候。她從?不做無用之?事，也極少?有這些小兒女情態(tài)，突然想起放風(fēng)箏，風(fēng)箏還恰好?落在了院外，只?怕其中有詐。
急急奔去，老遠(yuǎn)便看見幾個小童正拿著那只?風(fēng)箏，嬉笑著湊在一起玩耍，裴羈下馬走近，他是從?不帶吃食玩意?兒的，此時?也找不出可以交換的物件，便從?錢袋里取出幾枚簇新的銀錢托在手里，道：“風(fēng)箏歸我，這些銀錢歸你們，如何？”
那些銀錢是宮里賞的物件，尋常市面怎么見得到？小童們卻都不認(rèn)識，七嘴八舌道：“不要這種，你拿通寶來換。”
一枚銀錢價值數(shù)百枚通寶銅錢，只?是怎么跟這些孩童講得通？裴羈隨身卻不曾帶銅錢，侍衛(wèi)連忙從?自己口袋里抓了一把給?了，小童們這才把風(fēng)箏往裴羈手里一塞，笑鬧著散了。
裴羈拿著風(fēng)箏細(xì)細(xì)看著，極簡單的素紙菱形風(fēng)箏，畫著一枝盛放的櫻花，花下題一句舊詩“且劚山櫻滿院栽”
。是她的手筆�；�，t?字美，設(shè)色亦美，原本平平無奇的風(fēng)箏一下子改頭換面，也就難怪那些無知孩童都知道喜歡，拿在手里不舍得丟。
尋常人撿到這風(fēng)箏，也都不舍得扔吧，也許還要打聽是誰畫的畫，題的字，若是有認(rèn)得她字畫的人，也就不難猜出她在附近。她想用這風(fēng)箏，透露她的行蹤。
“你們?nèi)e院守著，若是再?有風(fēng)箏，全都撿回來�！迸崃b道。
躍上馬，慢慢往鼓樓走去，風(fēng)還在吹，別院上空又飛起一只?風(fēng)箏，裴羈駐馬仰望，看見素紙上櫻花斜逸的枝干——她還真是怎么都不能安分?。那么，他會教?她應(yīng)該怎么做。
風(fēng)大了又小了，飄飄忽忽刮了大半天，幾只?風(fēng)箏都放出去了，看看日色西斜，蘇櫻洗漱完畢，坐在妝奩前細(xì)細(xì)晚妝。
淡掃蛾眉，細(xì)敷香粉，口脂潤潤地涂了一層，又將薔薇水在手腕、耳后、頸側(cè)都涂了點，淡淡的幽香。
裴羈是極喜歡親吻的，每次都好?像怎么也親不夠似的。他那日也曾突然，吻了她的手腕。想要與他周旋，起碼要先討他的歡心。
邊上的婢女突然都悄無聲息退下，蘇櫻回頭，裴羈不知什?么時?候來了，站在門內(nèi)，一言不發(fā)?看著她。
笑意?一下子浮上兩靨，蘇櫻起身迎去，輕輕喚了聲：“哥哥�！�
裴羈沉默著。明知她是假裝，明知她此時?心里不知多少?算計，仍舊被這一聲哥哥，叫得他心魂俱失。
“哥哥，”蘇櫻湊近了，“今日怎么來得這么早？”
裴羈嗅到薔薇水濃郁的香氣，夾在她的女兒香氣里，有點鬧。其實前些天她不用薔薇水的時?候，更香。那些天她心神不定無心打扮，大部分?時?間都是素著一張臉對他，今日卻這樣用心梳妝了——算計男人，自然要倚仗美色，她對竇晏平，對盧元禮，都是這么做的。
那種毒蛇啃咬的感覺如期而至，同樣翻騰的，還有強(qiáng)烈的，想要好?好?聞聞她身上香氣的念頭，裴羈垂目：“放風(fēng)箏了？”
“夜里醒了睡不著，起來做了幾只?。”蘇櫻沒?敢指望能瞞過他，甚至他也猜得到她的意?圖，她賭的，就是在他發(fā)?現(xiàn)之?前，風(fēng)箏能被人撿去一兩只?。輕輕握住他的手，聲音軟黏下去，“哥哥，上巳過了，清明也過了，我不曾祓禊，也不曾給?母親祭掃，就放幾只?風(fēng)箏吧，也算是個念想�！�
裴羈不由自主?，握緊她的手。細(xì)細(xì)的手指，十指相扣挽在一處，手指極力扣著擠著，只?想要更多，更牢的抓在手里。上巳祓禊，清明祭掃，她父母雙亡，這借口確實有幾分?講得通。
果然是她，為著自己，連故世的父母都可以搬出來做借口。
將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來，冷冷道：“剩下的都在外間�！�
蘇櫻看見了自己放出去的風(fēng)箏，盛放的櫻花，花下題著舊詩。剩下的都在外間，也就是說，那些風(fēng)箏，一只?也沒?能逃出他的手心。
心上沉甸甸的，臉上卻是最?甜美的笑，輕輕貼進(jìn)他懷里：“哥哥幫我撿回來的？哥哥真好?，我也舍不得弄丟呢�！�
感覺到他肌肉突然繃緊，看見他黑沉沉的眸子里藏得極深的歡喜，蘇櫻轉(zhuǎn)過目光。
風(fēng)箏她沒?能賭到，但裴羈，她也許賭到了。
也許像她猜測的那樣，他對她，除了皮肉之?歡，也有幾分?迷戀。
軟玉溫香盡在懷中，裴羈沒?有動，沉默地看她。眉是描過的，幽遠(yuǎn)輕揚(yáng)，掩入兩鬢的青絲。眼梢有淡淡的胭脂，清潤的紅，如晚櫻花雨。唇，櫻紅色，軟，潤，不薄不厚，恰到好?處，他曾嘗過許多次，滋味是甜的。
她特意?裝扮了，是要誘惑他，好?讓他不追究風(fēng)箏的事。
而他，幾乎要讓她如愿了。
啪！風(fēng)箏重重拍在案上，紙面碎裂，櫻花凋零，裴羈推開蘇櫻，轉(zhuǎn)身離開：“你若想讓葉兒再?回牢獄，不妨再?試一次。”，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踉蹌著摔開，又急急追上來，腰間一緊，她從?身后抱住了他：“好?哥哥，我錯了，你就饒我這一回吧。”
有什?么情緒不受控制地翻騰著，裴羈猛地停住步子，回頭，她仰著頭看他，櫻紅的唇，說話時?是含苞的花：“好?哥哥，求你了�！�
抵抗在這一刻徹底崩潰，裴羈握住她的臉，重重吻下去。
輾轉(zhuǎn)，舔舐，侵入。貪戀夾雜著失去掌控的慍怒，讓這個吻格外長，格外深。以舌為刀，不斷深入，纏攪，恨不能把她藏得最?深的一切都挖出來，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樣。怎能這般狡詐，這般無恥。又這般誘惑。
蘇櫻喘不過氣，他抱她抱得那么緊，簡直要把她揉進(jìn)骨頭縫里，他吻得那么用力，緊緊裹著唇，纏著舌，帶來強(qiáng)烈的屈辱不適，還有些疼。不敢反抗，只?努力承受著，從?睫毛的縫隙里，窺見他緊閉的雙眼，微紅的面頰。
他果然，受不得她叫他好?哥哥。
昨夜被噩夢驚醒后，她翻來覆去細(xì)細(xì)推敲這些天的事情，發(fā)?現(xiàn)他似乎很喜歡她叫他好?哥哥。哄他救葉兒時?，誘惑他吻她，趁機(jī)在他衣領(lǐng)上涂抹口脂時?，她都是喚他好?哥哥，他也都讓她如愿了，所以這次做風(fēng)箏時?她便想到，可以在事情敗露后試試，是否能平息他的怒氣。
眼下，似乎是證實了。原來裴羈，也不是全無弱點。
蘇櫻強(qiáng)忍著厭惡，將他又抱緊些。此時?萬籟俱寂，唯有親吻的曖昧聲響細(xì)細(xì)縈繞，年貌相當(dāng)?shù)哪信o緊擁抱著，乍看上去與兩情相悅的情人，幾乎沒?什?么分?別。
裴羈再?次感覺到了深沉的平靜，假如不去想竇晏平，那么此時?，他的心魔，也許已?經(jīng)破除了吧。她是有用的，而他先前所想的不破不立，重疾猛藥，應(yīng)當(dāng)也是通向最?終解決的正確途徑。
只?要不去想竇晏平。
裴羈睜開眼睛，慢慢松開懷中人。在心里說著不想的時?候，已?經(jīng)想過了無數(shù)次，那短暫的平靜，終是敗壞了。
蘇櫻抓著他的袖子，喘息著，仰頭看他。他眼中有未曾消散的欲望，唇抿緊了，一言不發(fā)?看著遠(yuǎn)處，她能感覺到他眼下又有些不悅了，他近來，實在是有些喜怒無常。
向他脖頸上輕輕摟�。骸案绺�，信寄出去了嗎？”
裴羈心里一沉，低頭，對上她濕漉漉的眸子。她在想竇晏平，與他親吻的時?候。
蘇櫻窺探著，緊緊抓著他。
昨夜她還發(fā)?現(xiàn)一件事，他近來的喜怒無常，次次都與竇晏平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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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竇晏平寫信時?她哭了，他撕了信，那是他頭一次發(fā)?怒。后來她重新寫了信，折成同心方勝，他雖然不曾發(fā)?作，但她看得出來，他極是不快。第三次，是他向她討要竇晏平的簪子時?，他頭一次威脅她。
他似乎在妒忌，雖然她不敢確定，但也找不到別的解釋，他并不喜愛她，但男人對想要的女人，總會有點獨占的心思吧，如果是這樣，那么她會抓到他的弱點，繼而找到逃脫的辦法。
大著膽子，向他身上又貼緊些：“那根簪子……”
那根簪子，竇晏平給?她的聘禮，她一直都在想著竇晏平，也許方才那個吻，也是把他當(dāng)成竇晏平才會那么順從?吧。毒蛇啃咬的感覺洶涌著又來了，裴羈低頭，在微茫暮色中看見她的臉，眼波流轉(zhuǎn)，微微紅腫的唇，仰頭望他時?，天真而又無辜。
可她從?來不是天真無辜，她亦從?不會蠢到這個地步，輕易讓他窺探到她的心思。她在試探，一旦被她發(fā)?現(xiàn)，她就會毫不留情地踐踏利用，凌駕于他之?上。裴羈握住蘇櫻的手。
沉穩(wěn)有力的手，干脆利索，插進(jìn)她指縫里扣住，蘇櫻無端心中一凜，他看著她：“收拾一下，我要留宿�！�
蘇櫻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第
30
章
燭臺后豎著錯銀小圍屏，
將燭光逼住，明?晃晃地照亮半間屋子?，裴羈手持書卷在燈下看著，
蘇櫻跪坐在邊上相陪。，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看得很快，書頁翻動時?沙沙的輕響，不過一會兒，便只?剩下最后?幾頁，
蘇櫻心里越來越驚。他說了要留宿后便一直不曾離開她的臥房，難道他今夜，
要住在這里？那么?……
手心不知什么?時?候出了汗，黏膩膩的，讓人心里也?像粘著汗，整個陷進(jìn)一片潮熱的恐慌里。親吻擁抱是一回事，但?留宿，是另一回事，若非再無生路，
她絕不想走到這一步。，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又一聲響，他翻到了最后?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