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后隱隱有馬蹄聲,蘇櫻回頭,望見一帶煙塵,滾滾而來。
***
遠處,裴羈猛地勒馬。
雖然只是模糊的一瞥,但他認得出來,是她。
任她上天入地,最后還不是,落在他手里?。
“去開遠門?,引盧元禮過來�!�
“持我名刺去金光門?,請城門?郎暫時拖住康家商隊。”
兩名侍從?分頭奔去,裴羈下馬換車,隱藏行蹤。,盡在晉江文學城
急不得。愈到最后,愈要謹慎。天羅地網(wǎng)已經(jīng)織就,再?狡詐的雀兒,終究也要落網(wǎng)。
***
橫道上。
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急,蘇櫻又驚又疑。
方才遠處煙塵滾滾,似乎是一群人追了過來,就在她心驚膽戰(zhàn)以為是盧元禮的時候,煙塵散盡,卻只是一人一騎在往這邊奔。隔得遠看不清楚,是不是盧元禮的人?
馬蹄聲一瞬間到了近前,蘇櫻一扯韁繩讓在道邊,緊緊握著袖中匕首,蹄聲卷著風聲,馬背上的陌生人目不斜視,飛快地往前去了。
不是來找她的。蘇櫻松一口氣,也許只是像她一樣,著急趕路出城的人罷了。
“娘子?快看!”葉兒驚喜地指著前方。
蘇櫻抬頭,看見金光門?厚重的門?扇上閃亮的銅釘,門?內(nèi)不遠處一支商隊正聚在一起等著出城,男男女?女?十幾個?人,趕著車拉著騾馬,還有胡兒牽著駱駝,駝背上一面白底旗幟,寫著大大一個?“康”字。
是康白的商隊。她終于,趕到了。
催馬上前,隊伍里?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聞聲看了過來,蘇櫻認得他,稱心夾纈的三東家,康慶德。下馬行禮,摘掉冪籬:“敢問是康東主的隊伍嗎?”
冪籬下是一張普通甚至稱不上年輕的臉,康慶德有些發(fā)?怔,這模樣與康白的描述并不相符,但身后跟著的葉兒他是認識的,先前打過幾次交道,難道是易容了?試探著喚了聲:“蘇娘子??”
“是我�!碧K櫻從?袖中取出一個?五兩的金餅,雙手奉上,“這是與康東主約定的酬金�!�
酬金對?上了,那么的確是她�?祽c德伸手接過:“走吧,馬上就要關?城門?了�!�
商隊得了命令,一齊動身往城門?去,蘇櫻帶著葉兒夾在隊伍中間,四下一看,別的騾馬都馱著貨物,唯獨她為著出逃方便只貼身帶著金銀細軟和必備的藥物,馬背上光禿禿的,極是扎眼。
“待會兒出城時娘子?盡量不要說話,”康慶德拎著幾個?包袱過來,給她和葉兒的馬背各綁上兩個?,“若是衛(wèi)兵盤查,就說你們是安二娘、安三娘�!�
“好�!碧K櫻點頭,“多謝康叔�!�
咚!遠處的坊市驟然響起第一聲閉門?鼓,隨即是第二聲、第三聲,蘇櫻抬頭,殘陽如血,倏忽墜下山巔,康慶德快步越過隊伍來到最前方,掏出過所,奉與守門?的軍士。
蘇櫻低著頭夾在隊伍中間,余光瞥見軍士漫不經(jīng)心的臉,他拿著過所挨個?核對?,一個?兩個?三個?……馬上就是她了。
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很快轉(zhuǎn)到后面去了,蘇櫻松一口氣。她自知?容貌太過惹眼,是以早早改裝,扮成?個?二三十歲面目平常的胡女?,如今這張臉,便是怎么也讓人記不住了。
最后一個?人很快核驗完畢,康慶德收起過所連聲道謝,胡兒趕著駱駝當先走進門?道,身后突然有人叫了聲:“慢著!”
蘇櫻心里?一跳,不敢回頭,余光里?看見一個?官吏模樣的男人快步走來:“再?查查貨物數(shù)目對?不對?。”
軍士連忙將人都趕回來,上前拆解包袱,挨個?核對?�?祽c德只道是索要賄賂,連忙上前塞荷包,又被那官推開,蘇櫻躲在人群里?,原本平靜的心突然開始狂跳,眨眼之間,已經(jīng)跳得喘不過氣。
她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不知?來由,但本能地感覺到了。
身后,城門?轟響著,一點點關?閉,最后一絲來自城外的光亮消失了,蘇櫻緊緊攥著韁繩,聽?見由遠及近,飛快奔來的馬蹄聲。
遠處,裴羈抬頭,就著城頭陸續(xù)燃起的火把,看見黃驃馬飛馳的身影。
喊聲隨著蹄聲,一齊闖進耳朵里?:“蘇櫻!”
盧元禮。蘇櫻抬眼,看見康慶德緊繃的臉,他打了個?手勢,隊伍里?的胡女?連忙將她圍住遮蔽,但已經(jīng)遲了,盧元禮催馬沖過來,馬鞭一甩,響亮著抽向?人群:“出來,我知?道你在里?頭!”
知?道她心眼多,沒想到竟如此之多。說了明天去大慈恩寺,結(jié)果?今天就跑了。說了去南城門?,結(jié)果?跑來西邊,害他一直追到開遠門?,要不是偶然聽?見路人議論說金光門?今天有胡女?跟著商隊一起出城,他還真想不到她竟跑到這邊來了。
蘇櫻抓著馬,隨著眾胡女?躲避著,先前那核對?貨物的官員正指揮軍士驅(qū)趕商隊,多半是盧元禮的同謀,城門?待不得了。余光里?瞥見葉兒躲閃著藏進了燈火找不到的暗處,她先前吩咐過的,一旦出事,讓葉兒不要管她,想辦法進城去搬救兵,而她易了容,盧元禮未必認得出來,再?撐一會兒,也許就能混過去。
卻在這時,聽?見一聲帶笑的喚:“好妹妹�!�
黃驃馬驟然奔到近前,盧元禮大笑著,綠眼睛直勾勾看她。她以為她抹得一臉黑黃就能混過去?那腰那胸,那行動時風流裊娜的味兒,便是燒成?灰,他也一眼就認得出來。
揮刀趕開礙事的胡女?,伸手來抓:“你可真讓哥哥好找�。 �
蘇櫻一鞭子?甩過去,盧元禮笑笑地抓住,待要順著鞭子?扯她過來,她突然松手跳上馬背,清叱一聲:“駕!”,盡在晉江文學城
鞭子?空落落的抓在手里?,她伏低身子?,揀著人群的空隙,騰挪躲閃著飛跑。盧元禮大笑著跟上:“好妹妹,你想玩,我就陪你玩。”
有的是時間,盡可以陪她玩。城門?已經(jīng)關?閉,坊門?也早就關?了,就算他t?不追,還有街使帶著武侯巡夜,抓住了,他直接去領人更好,到那時候,看她還能怎么折騰。
蘇櫻控著韁繩,一躍跳過堆壘貨物的小車,距離最近時重重一腳蹬在車把上,車子?穩(wěn)不住,成?包的貨物骨碌碌滾下來擋住道路,身后,盧元禮不得不又停下來,罵罵咧咧地躲閃。蘇櫻催馬,奔向?下一個?裝滿貨物的車子?。
她觀察了多時,此處受驚的商隊、車馬、貨物和趕人的士兵亂哄哄地聚在一起,將進城的道路堵了大半,只要利用得當,就能拖延上好一陣子?。
到那時候,葉兒也許已經(jīng)搬來了救兵。
***
透過半開的窗戶,裴羈沉沉看著。
她還在跑,靈巧敏捷,揀著車輛貨物的空隙里?穿進穿出,利用這些天然的屏障擋住盧元禮,一點點與他拉開了距離。盧元禮眼下已經(jīng)不笑了,揮刀亂砍著一切礙事的東西,刀鋒帶到了城門?的守軍,惹得幾個?軍士火起,拔刀攔住,嚷叫起來。
他果?然不曾看錯她,她狡詐機變,沒有路,也要硬生生闖出一條路來。
必得讓她走投無路,她才肯如他所愿。
***
身后的爭吵撕鬧看看變成?打斗,蘇櫻加上一鞭,青驄馬一躍跳過路口,如激射的箭,疾疾奔向?城內(nèi)方向?。
今夜注定是走不了了。眼下已經(jīng)無暇去想盧元禮是怎么找到她的,只能盡力往橫道和天街去,那里?是城中交通要道,街使帶著武侯時時巡查,只要有外人介入,總能爭得一線生機。
“站��!”身后喊聲又起,盧元禮擺脫軍士追了上來,先前的笑容已經(jīng)變成?了怒,“蘇櫻,你找死!”
怒到極點,想要她的心,亦是前所未有的強烈。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么對?他,貓兒不聽?話,玩鬧幾下固然有趣,若是鬧得失了分寸,就得狠狠教?訓一番,逼她聽?話才行。
彎弓搭箭,高喝一聲:“站住,否則我就放箭了!”
她沒有停,催著馬飛快地跑著,盧元禮用力拉開弓弦。
***
裴羈看見箭矢的尾羽破空而出,在頭腦尚未來得及做出決斷之前,已經(jīng)呼喊出聲:“攔�。 �
身邊弓手應聲而出,此時理智已然回歸,裴羈欲待阻止,終是垂目。
***
蘇櫻聽?見羽箭破空而來,不祥的風聲,躲已經(jīng)來不及,只能極力向?馬背上伏低身體,黑暗中似有人叫,模糊著聽?不清楚,直到當當兩聲響,一前一后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兩支箭將盧元禮的箭撞飛落地,緊跟著一人從?墻頭跳下:“姐姐!”
蘇櫻抬眼,借著遠處城門?上的火光,看見盧崇信蒼白的臉,他飛跑著來到近前,一把抓住轡頭:“姐姐別怕,我來了�!�
嗖嗖嗖!連綿不絕的響聲中,無數(shù)羽箭從?坊墻上射向?盧元禮,盧元禮在叫,高聲喚侍從?過來幫忙,盧崇信擋在馬前攔住道路,蘇櫻走不得,急急催促:“你先讓開,我得回崔家!”
“姐姐跟我走吧,”盧崇信死死抓著轡頭,心中苦澀到了極點。她要走,卻一個?字也不曾跟他說,若不是這些天他一直牢牢盯著盧元禮,也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以后我守著姐姐,我們再?也不分開。”
他早就為她準備好了去處,從?今往后就只有他們兩個?,她再?不能拋下他了。
身后,盧元禮大叫一聲,肩膀上中了箭,揮刀沖向?盧崇信:“賤奴,竟敢暗算,我殺了你!”
***
燈火幽暗處,裴羈遙遙望著。
方才那脫口而出的一句,不在他預料中。
他不該攔著盧元禮,那一箭射的是肩膀,盧元禮只是想弄傷她,讓她沒法再?逃,束手就擒。這情況對?他有利,盧元禮早一時逼她到絕地,他就能早一時現(xiàn)身,結(jié)束這一切。
可他竟然不假思索,命人攔下了那箭。他的心魔,遠比他所了解的,更要深重。
***
場中形勢又是一變。
劉武帶著人馬趕到,張弓引箭,與墻頭上盧崇信的人對?射。盧元禮得以喘息,咬牙拔出肩上箭,扣上弓弦,血淋淋地向?墻頭射去。
他是猛將,箭無虛發(fā)?,蘇櫻聽?見一聲慘叫,墻頭一個?弓手應聲落地,頭破血流,顯見是活不成?了。血腥味瞬間密布夜空,慘叫聲、落地聲連綿不斷,盧崇信的人就快抵擋不住了,可他依舊死死擋在馬前不放她走,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直盯盯看她,瘋狂,執(zhí)拗。
這個?瘋子?。被他纏上,和被盧元禮纏上,也難說哪個?更壞。蘇櫻伸手,輕輕握住他攥著韁繩的手:“我跟你走,可是大兄不會放過我們的,怎么辦?”
***
裴羈幽冷目光落在她握住盧崇信的手上。
有什么情緒絲絲縷縷鉆出來,如毒蛇啃噬心臟,讓人片刻難安,就如當初他看見她指尖纖纖,點在盧元禮心口,就如他隔著洞口的細竹,看見她踮起腳尖,親吻竇晏平。
是妒忌嗎。陌生,可恥,他牢牢把控的人生里?,從?不曾體驗過的情緒。
***
“姐姐,”盧崇信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腦袋里?嗡鳴著,聽?不見聲,看不見人,全?世界就只剩下一個?她,“那么,我就去殺了他。”
松開韁繩握住她,十指相扣,她柔軟的手帶著幽香,沒有一絲間隙地在他手心里?,余光瞥見盧元禮沖了上來,盧崇信急急松開蘇櫻,呼哨一聲。
坊墻后應聲躍出幾個?黑衣人,上前攔住盧元禮,盧崇信拔劍加入,又回頭叮囑蘇櫻:“姐姐先躲躲,等我�!�
脖頸上一涼,盧元禮的刀鋒近在咫尺,盧崇信堪堪躲開,聽?見急促的馬蹄聲,看見青驄馬飛馳的背影,她走了,在他與盧元禮性命搏殺的時候,丟下他,走了。
夜幕已經(jīng)完全?降下來了,黑漆漆的找不到方向?,盧崇信喃喃的:“姐姐�!�
“賤奴!”盧元禮一刀劈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躲閃不及,正正劈在前胸,盧崇信掙扎著倒下。賤奴,他們都是這么叫他的,打他的時候。只有她不曾。她會喚他的名字,會給他包扎傷口,還會在黃昏落雨的時候,輕聲細語跟他說話。
這世上只有她肯對?他好,可她如今,不要他了。
蘇櫻催馬狂奔,越過群賢坊,越過西市。長安城的街道橫平豎直,連個?能躲避的岔路都少,不知?盧崇信能拖住盧元禮多久,不知?葉兒此時,又到了哪里?。
前面道上驀地亮起燈火,一簇人馬持杖而來,蘇櫻認出是巡夜的街使,揚聲叫道:“使君救我!”
聲音嬌細,在暗夜里?聽?來分外悅耳,街使急急抬頭,見一個?胡女?騎著馬飛奔而來,燈火照出她平庸的容貌,卻是糟蹋了一把好嗓子?。吩咐道:“拿住她�!�
幾個?武侯上前拿人,蘇櫻急急說道:“勝業(yè)坊崔郎中府,有勞諸位……”
“慢著!”身后一聲高喝,盧元禮催馬而來,老遠便高高舉起魚符,“右金吾衛(wèi)將軍盧元禮,她是我家逃奴,我來拿!”
“我不是,”蘇櫻忙從?袖中取出過所,映著燈火明晃晃地照著,“我是水部郎中崔琚的甥女?蘇櫻,今日出城還鄉(xiāng),橫遭盧元禮阻攔,乞請使君送我回家,我舅父定當重謝!”
過所上字跡清楚,寫著蘇櫻名姓,街使沒聽?過水部郎中崔琚,但盧元禮,長安城誰不知?道他?蠻橫跋扈,豈是講道理的人?雖不知?道他與這個?胡女?有什么糾葛,但一個?小小街使,有幾個?腦袋敢管他的事?當下使了個?眼色,幾個?武侯會意,轉(zhuǎn)身往另個?方向?走去,就好像根本不曾看見過一般。
“好妹妹,”盧元禮大笑起來,“這下你該死心了吧?”
話音未落,青驄馬一躍而起,向?著暗處疾馳而去。這不聽?話的貓兒,真是不見黃河不死心。盧元禮催馬趕上,按著鞍橋一躍跳到蘇櫻身后,胳膊一伸,將人緊緊摟在懷里?:“還想往哪兒逃?”
***
裴羈冰冷目光,落在盧元禮摟抱蘇櫻的右手上。
那種毒蛇啃咬的感覺又來了,陌生的怒意幾乎讓人失去理智,想要將盧元禮立時斃于劍下。
“郎君,要動手嗎?”張用忐忑著問道。
裴羈沉默著,半晌:“再?等等�!�
再?等等,等她山窮水盡,等她來,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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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驄馬踢跳著騰躍,仍然無法將入侵者甩下去,盧元禮緊緊摟住,伸手向?蘇櫻臉上一抹,黃黑的粉末抹掉,露出內(nèi)里?白皙的肌膚,雪膚花容,攝人心魄:“弄得這么丑,給誰看呢?”
蘇櫻聞到濃濃的血腥味,他肩上箭傷淌著血,手上也有,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隔著薄薄的衣衫,能感覺到鼓t?脹堅硬的肌肉帶來的壓迫,蘇櫻嫣然一笑:“你這么兇做什么?”
盧元禮又看見她的笑,嫵媚,嬌俏,像帶著鉤子?,死死勾住他的心臟,那種無法呼吸的怪異感覺又來了,不由自主放軟了聲音:“誰叫你不聽?話?”
“我怎么不聽?話了?”她笑靨如花,轉(zhuǎn)身向?他,忽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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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羈看見冷光一閃,自胡服緊窄的袖子?里?,逼近盧元禮的脖子?。
他以為她的匕首是障眼法,原來,不是。
原來她買下匕首之時,就決定了將來必要之時,用來殺人。
***
“妹妹這下可該跟我回去……”盧元禮話沒說完,后頸上猛地一疼,抬眼,看見蘇櫻冷冷的目光。
頭腦還沒反應過來以前,身體的本能已經(jīng)讓他循著疼痛來處用力一推一擰,虎口攥到柔膩的肌膚,聽?見蘇櫻低低的痛呼,當一聲,沾血的匕首落地,盧元禮目眥欲裂:“你想殺我?”
那樣笑著,那樣摟著他,軟玉溫香盡在懷抱,卻原來攥著匕首,想取他的性命!
蘇櫻掙扎著,掙扎不開,手腕痛得鉆心,失了匕首再?沒有別的武器,便用空著的左手,向?他眼睛上用力抓去。
盧元禮急急閃開,脖子?上傷口不深,她力氣終是太小,不可能殺死他,此時驚詫混合著暴怒,還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誘惑,讓他一掌將人拍開,又一把將人拽回,按進懷里?,惡狠狠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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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羈重重一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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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櫻拼命掙扎著,盧元禮的臉是一瞬間逼近的,嘴里?帶著酒或者別的什么東西的氣味,熱烘烘地撲在臉上:“妹妹。”
蘇櫻左右躲閃,又被他狠狠捏住下巴,他拇指上帶著厚厚的繭子?,一下一下揉搓她的唇:“好妹妹�!�
這般狠毒,這般誘惑,這般讓人想殺掉,又想抱緊了握住了,狠狠占有的,蘇櫻。
低頭,嘴唇就要觸到她的唇,后心里?突然一疼。
蘇櫻聽?見盧元禮的叫聲,感覺到他驟然松開的束縛,來不及看,來不及想,拼盡力氣推開,跳下馬背。
踉蹌著幾乎摔倒,又咬牙站起,不遠處仿佛有人聲響動,不知?是否聽?錯,不知?來的是誰,但此時此刻哪怕是根稻草,也都得緊緊抓住。
向?著響動處拼命跑去,身后蹄聲凌厲,是盧元禮,帶著傷淌著血,飛快地迫近,更遠的地方是他的手下,持刀舉火,照出一小片模糊的光,于是蘇櫻看清了她要去的方向?。
是一輛小車,漆黑車身與暗夜幾乎融為一體,幾條人影從?車邊掠入暗夜,蘇櫻認出了其中一個?,張用。
車里?是裴羈。
他怎么這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
“蘇櫻!”身后一聲喊,盧元禮靠近了,伸手來抓。
蘇櫻咬牙躲開,拼著最后的力氣奔向?車子?:“阿兄!”
車門?應聲而開,裴羈的臉隱在黑暗里?,居高臨下看著她。
無數(shù)過往在腦中一閃而過,蘇櫻雙膝跪倒:“求阿兄垂憐�!�
“救我�!�
裴羈垂目,冰冷眸光,落在她狼藉紅腫的唇上。
第
23
章
那?個傍晚,
她親吻他的時候,唇是軟的,發(fā)著甜,
像蝴蝶的翼,或者什么花的瓣,輕輕柔柔覆上,讓他在突如其來的怔忪之后,
沉默著沉淪。
那?陌生的,蠱惑的,
刻進骨髓里的滋味。讓他此時此刻的目光,依舊無法控制地停留在她唇上,在道貌岸然的表象下,做最糜亂的浮想:“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