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護士走后，顧鈞成在林清屏身邊坐下來，小聲問她，“是不是疼��？”
林清屏垂下眼瞼。
再疼，也沒有他那一句“還是生兒子好”疼。
這一句，足以抹殺兩輩子的期待。
“林清屏，你受苦了�！彼氖稚爝M被子里，握住她那只沒有打點滴的手，只覺得，這樣的天氣，她的手放在被子里面，竟然都是涼的。
林清屏把手縮到了一邊。
“怎么了？”顧鈞成繼續(xù)捉住了她的手，見她還繃著個臉，便道，“志遠那小子，今天可是太得意了。”
林清屏還是不吭聲。
“跟我說，掌珠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他！說掌珠最喜歡的人也是他！呵！”半真半假的生氣，卻是真的嫉妒。
人生一輩子只有一次的第一眼，再也不可能重來的第一眼，居然就被志遠占了！
林清屏呵呵一笑，“你以為掌珠小就不懂事嗎？小孩子什么都懂，誰喜歡她，誰不喜歡她，她心里清清楚楚。喜歡她的人，她當(dāng)然親近，不喜歡她的人，她當(dāng)然討厭�！�
掌珠這么小，到底懂不懂，她其實并不知道，但她懂！
顧鈞成懵了一下。
“我想休息，你別說話了�！绷智迤灵]上眼睛。
是真的累，也很虛，再多說一個字都覺得費勁。
顧鈞成只能閉嘴。
林清屏沉沉睡去。
但其實，睡得并不好，小掌珠哭了好幾次，折騰著喂了好幾次，特別是晚上的時候，醫(yī)院里也不允許有太多陪人，只有顧鈞成留下來了，其他人去縣城里招待所睡。
于是，晚上的時候，簡直人仰馬翻，把隔壁病房的奶奶都吸引過來了，還給他們幫忙。
除此之外，還有林清屏自己的衛(wèi)生問題。
都是顧鈞成在料理。
林清屏沒有辦法。
她躺在床上動不了。
這讓她想起上輩子在醫(yī)院時的無助，任人擺布。
但顧鈞成倒是沒有任何異樣，給她清理換洗，也不知道從哪里懂的這個。
她只當(dāng)是大姐教的，但這個年代，姐姐跟弟弟說這些，都挺奇怪。
然而，第二天，大姐來醫(yī)院的時候，也想幫她收拾，卻發(fā)現(xiàn)她身體底下干干凈凈的，還很詫異，“他收拾的？”
林清屏點點頭，也詫異，難道你不知道？
顧有蓮便給她重新蓋好被子，笑了笑，笑容里幾分心酸，“還是你好啊，我那個時候，沒人管我。杜根他娘不管，也不讓杜根管，還跟杜根說，男人伺候了這些，一輩子倒霉�！�
林清屏聽到這里，頓時警覺起來，顧有蓮的意思……
顧有蓮卻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感慨一下，我的月子，是在娘家做的，我娘伺候的我。只是覺得自己傻，當(dāng)年頭腦發(fā)熱，杜家說什么我居然信什么，還真信男人碰了倒霉一輩子，現(xiàn)在只覺得好笑。”
林清屏握住她的手，“都過去了啊……”
“嗯，都過去了！”顧有蓮點頭。
“小麥好不好？”林清屏覺得今天精神些了，和大姐多聊了幾句。
“好……好……”顧有蓮答得吞吞吐吐。
第470章
過不去的坎
顧有蓮這次過來是打算照顧林清屏坐月子的。
她爹娘的事，她已經(jīng)知道了。
她回家過年，她娘跟她訴苦，為此，她還數(shù)落她娘來著。
她在杜家受過的苦，她娘怎么能讓林清屏再受一次？
她娘愁眉苦臉地說，“你是閨女，瓶子是兒媳婦，能一樣？”
顧有蓮到那時才明白，她娘固然疼女兒疼外孫女，但是，作為婆婆，也還是有婆婆的通病，想要兒子給老顧家傳宗接代。
她都忍不住問她娘一句：娘，你又不姓顧，你傳什么的宗接什么的代？
她娘似乎這一輩子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一下子被問住了。
顧有蓮沒臉在林清屏面前為自己娘辯護，也不好說她娘的壞話，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了，林清屏坐月子，她弟絕對不會讓爹娘再來，而林清屏家里又靠不住，顧鈞成能全天候照顧林清屏？
那自然只能是她這個當(dāng)大姑子的來照顧。
“小麥在首都，有趙姐幫忙帶著呢，沒問題�！鳖櫽猩徣缡钦f。
小麥確實沒問題，只是這次過年回老家，她還知道了一些別的事而已。
林清屏和顧有蓮在這說著話，顧鈞成卻已經(jīng)洗了尿片回來了，掛在窗臺外面。
顧有蓮看著弟弟背影，回頭沖林清屏一笑，好像在說：表現(xiàn)還不錯。
林清屏沒有說話，再不錯，她心里也過不去那句“還是生兒子好”這個坎。
早上，小掌珠醒了一次，又吃了一回。
吃飽喝足，顧鈞成抱著小掌珠玩。
顧有蓮說他，“別老抱著，不哭就放下，抱成習(xí)慣了，以后時時要抱著，磨人得很�！�
顧鈞成掂著手里的小娃娃，覺得，他一個連鐵都舉得動的，抱娃娃有什么？
“那就抱，又不重！”別說這才幾斤！就算林清屏這一百斤的人，他抱著也毫不費力��！
他還說了，“一個小娃娃，又沒有什么過分的要求，連抱一抱都不能滿足了？”
顧有蓮聽了，橫他一眼，“你抱一抱是沒什么，你還能24小時抱著？你不在家的時候呢？瓶子又要抱孩子又要做別的事，她能顧得過來？”
顧鈞成一聽，這才放下了，“說的也是。”
說著話，梅麗和武天嬌來了。
武天嬌要認小掌珠作干女兒。
梅麗一聽，就反對了，“那不行，那不是成恒恒妹妹了？不行！”
武天嬌就說了，“各論各的，我干女兒，你兒媳婦，咱們不沖突，又沒上戶口又沒血緣關(guān)系的，有什么問題？”
兩人就這么做決定了，把顧鈞成聽得一頭霧水。
“什么？什么兒媳婦？”顧鈞成皺起了眉。
武天嬌便解釋給他聽。
“當(dāng)然是我們先定下，至于孩子長大以后成不成還得看他們自己，但是，老顧同志，你得給我們同等條件優(yōu)先權(quán)�！泵符愓f。
誰知，顧鈞成一臉嚴(yán)肅，“不成�！�
“啊？”梅麗也是因為兩家關(guān)系好，半開玩笑半認真，但萬萬沒想到顧鈞成拒絕得這么干脆，連開個玩笑敷衍一下都不肯。
第471章
不嫁人
總歸是不成，不但不成，顧鈞成最后還說了一句，“我閨女以后不嫁人�！�
這句話惹得梅麗幾個大笑，只當(dāng)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舍不得女兒。
武天嬌反正這個干女兒是認定了，還送了一對金鐲子一個大平安鎖當(dāng)禮物，梅麗也送了一袋子小金珠，說是給掌珠玩兒。
“大姐把我想送的禮物給送了，我就只好去定制這一袋子金珠，掌上明珠掌上明珠，就是我們小掌珠了�！泵符愓f。
她二人是專程來看林清屏和小掌珠的，但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下午，她們就要返程了。
“等掌珠大一些，回首都來玩玩，顧師可不能關(guān)禁閉似的，就把你關(guān)在島上不放出來了�！迸R走時，武天嬌這樣說。
“好�！绷智迤列α诵Γ緛硎窍胫具h寒假去首都的，因為懷孕沒能去，不知道暑假能不能。
武天嬌和梅麗便就此離開了。
下午，林清屏開始覺得痛。
尤其，護士來給她按壓肚子，比前一天簡直痛一百倍！
顧鈞成在一旁，抓著她的手，看著她咬緊牙關(guān)、痛得滿腦門都是汗的樣子，一張黑臉都泛青了。
最后，實在忍不住，問護士，“這個按肚子，是一定要按的嗎？她這么痛……”
“必須按啊！她剖腹產(chǎn)，我盡量輕了�！弊o士道。
顧鈞成便很久很久都沒有吭聲，護士走后，也沒有說話，只是握著林清屏的手，不松手。
林清屏其實已經(jīng)知道，她生掌珠的時候挺兇險。
是顧有蓮和她說的。
當(dāng)時，護士從病房里出來，要見家屬。
顧有蓮可是看見了的，她弟上前和護士談話的時候，腿都是抖的，還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后來，醫(yī)生拿出來一大疊手術(shù)風(fēng)險告知書給他看，要他簽字，他抖抖索索半天簽不上去。
梅麗還說了，“男人就是這個熊樣，在里面沖鋒陷陣拿命來拼的是我們女人，他們男人簽個字眼睛都發(fā)黑，還是軍人呢！丟人！”
丟人也好，發(fā)抖也好，對于林清屏來說，梅麗有一句說得不錯，拿命去拼的，是她，那么，她拿命拼著生下來的孩子，憑什么被他瞧不上？
她默默地，再次把手從顧鈞成手里抽了出去。
顧鈞成卻終于開口說話了，十分認真，“我們掌珠，以后不結(jié)婚�！�
林清屏翻了個白眼，“輪不到你做主�！�
“我……”顧鈞成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而后，卻更加堅定，“就不結(jié)婚！或者是……結(jié)婚，但不生小孩，誰家小子有這個覺悟，誰再來談婚事�！�
顧有蓮在一旁聽了，看了看還沒有手臂長的掌珠，覺得自己弟弟的腦子有問題了，這才多大，就想要談婚論嫁的事了。
林清屏更是不恥，“你可真雙標(biāo)啊，你自己都還想要個兒子的人，卻不準(zhǔn)人家生孩子？”
要兒子？顧有蓮聽了驚訝得很，弟弟不是說再也不生了嗎？
顧鈞成也楞了，“我為什么還要生個兒子？”
“我怎么知道？問你自己啊！”林清屏扭頭。
第472章
她哭了
“你生這一個都要了老命了，怎么可能還要再生一個？”顧鈞成說著話又別過臉去。
“那你不正好跟別人去生嗎？”林清屏搶白道。
顧鈞成眼里有東西一沉。
顧有蓮見狀馬上道，“我去弄點吃的�！�
說完，立刻就出去了。
“林清屏？”顧鈞成低聲叫她的名字。
林清屏沒有理，反而把臉轉(zhuǎn)得更偏了。
顧鈞成伸手去觸她側(cè)臉，想把她的臉掰過來，然而，卻摸到一手的濕潤。
她哭了？
顧鈞成大吃一驚。
“林清屏！哪里不舒服？”他起身飛快繞到她面前，看見她一臉的淚水。
林清屏覺得自己此刻真的控制不了情緒。
她是重生而來的，經(jīng)歷了一輩子的事了，這輩子仍然遇到許多的溝溝坎坎，但是，哭的時候很少，脆弱的時候更少，哪怕那時候顧鈞成要離婚，她也沒有這樣哭過。
但是，此時此刻，卻壓制不住的眼淚，嘩嘩往下淌。
而她又不想顧鈞成看見她的脆弱，更是惱恨，再次轉(zhuǎn)頭，看向另一邊。
“我去叫醫(yī)生！”
顧鈞成以為她痛，立刻就要走，被林清屏叫住，“站��！”
顧鈞成回頭，只看見她咬著嘴唇，在努力控制她的眼淚。
心下一時難受，回到她身邊，捧著她的臉，這次不準(zhǔn)她再犟，給她擦去淚水，“你到底怎么了？告訴我行嗎？”
“顧鈞成�！彼矝]那個力氣和他的力氣斗，索性道，“你知道我的，從來就不是一個懦弱的人，而且，我也從不靠你生活……”
他知道，他當(dāng)然知道，只是，這個時候說這個干什么呢？“林清屏，你現(xiàn)在弱著呢，好好休養(yǎng)身體。”
林清屏搖搖頭，“既然你要問，那我索性就把話說出來，大家心里清楚，出院以后，我就在縣里租個房子或者招待所坐月子，滿月以后，我就帶著掌珠和志遠跟大姐一起回首都�！�
顧鈞成看著她，只覺得晴天霹靂，仿佛天塌了一般，“為什么？”
是海島生活太苦了嗎？
短短一瞬間，他便想了很多。
沒錯，海島的確比不上首都，把他們都叫來海島陪他，是他自私了。
首都無論醫(yī)療、教育、生活條件都比海島好太多，現(xiàn)在有了掌珠，他們?nèi)齻�要回去，他好像也沒有什么理由阻攔。
“一定要去嗎？”他沉悶地問。
“是。”她顫著聲音說。
他沉默了。
“如果方便，你自己找個時間跟上面提離婚，我提是離不掉的�！绷智迤劣仓曇粽f。
顧鈞成徹底懵了，怎么還扯上離婚？
“林清屏，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說，我改，離婚干什么？”
“不耽誤你生兒子！我們母女，不耽誤你老顧家傳宗接代！”想起這一出，林清屏又開始想流淚。
“誰跟你說什么了？”顧鈞成懷疑大姐是不是幫他娘傳了什么話，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還用別人說什么？你自己說的還不夠？”林清屏氣道。
“我？”顧鈞成終于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說，我說的？”
第473章
我心里很多的愧疚
”林清屏�！八┫律�，貼住了她額頭。
她呼吸里瞬間被他的氣息填滿，只是，在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之后，就許久沒有說話。
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醞釀，還是不知道怎么說。
良久，他才壓著聲音道，“我受過傷，我知道痛到臉色發(fā)白、渾身冷汗是什么感受。我以為，那是我們軍人承受的，是男人承受的，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會承受這樣的痛……”
他聲音越說越小，說到后來，好似卡在喉嚨里一般，梗著，也哽著……
“早知……”他只說了兩個字，后面的話吞回去了，世界上沒有早知，何況掌珠已經(jīng)出生了，再說早知……
他深吸一口氣，“林清屏，我心里很多的愧疚，我第一次這樣手足無措，但是，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所以，我才會說，還是生兒子好，生兒子，他以后不用經(jīng)歷這么多苦，林清屏，女人比男人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