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以己度人,不客觀�!蹦仑┫嗾f。
“至少朕現(xiàn)在看到丞相也很維護(hù)他,賞識他�!�
穆丞相道:“北冥王是忠臣,老臣維護(hù)忠臣�!�
肅清帝眸光銳利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笑了,“說得好,他是忠臣,如果無后,朕屬意他輔政�!�
第1427章
陪哀家坐坐
翌日,穆丞相來到了太醫(yī)院。
太醫(yī)院的所有太醫(yī)包括院正都在,穆丞相坐下之后,望著他們,眸光沉沉,“本相只問你們一句話,皇上的病,你們有沒有把握。”
太醫(yī)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由吳院正抬起熬得通紅的眸子望著穆丞相,搖搖頭,"沒有。"
“一點(diǎn)都沒有?”穆丞相似不甘心地,“哪怕一點(diǎn)希望,或者一點(diǎn)辦法呢?”
在大家再次的沉默中,穆丞相的眼底一寸寸黯淡,直到徹底無光。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舉你們太醫(yī)院全院之力,能否延長至兩年?”
吳院正一臉愧色,“丞相,這肺積之癥發(fā)作起來很兇,莫說兩年,一年怕也是……有些難�!�
這一次輪到穆丞相沉默許久,最后留下一句話,“管好你們的嘴巴�!�
他慢慢地走出了太醫(yī)院,裹緊了披風(fēng),這么快,年關(guān)又至了,天氣越發(fā)地冷,冷得刺骨。
太后看著是不管事,但太醫(yī)院燈亮了一宿,所有的太醫(yī)都沒有離開,她知道出了事。
她說今日頭暈,傳了吳院正來請脈。
吳院正把脈之后,道:“太后應(yīng)是睡眠不好�!�
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心里已經(jīng)明白太后察覺了什么,等著太后的問話。
他在宮里伺候的日子長,知曉這宮里頭沒什么事能真正瞞得住太后,除非是她自己不想知道。
太后打發(fā)了人出去,留他單獨(dú)在殿中。
陽光投在門檻處,只是伴隨著凜冽的風(fēng),這陽光瞧著也是冷的。
“說吧�!碧蠖俗�,看著吳院正那青淤的眼圈,“皇帝得了什么癥,需要你們太醫(yī)院這么多人熬夜去商議�!�
吳院正猶豫了一下,“回太后的話,皇上只是有些……”
“廢話不必說�!碧蟠驍嗨�
吳院正肩膀微微塌下,眼眶紅了,哽咽著說出四個字:“肺積之癥。”
太后的身子狠狠地顫抖了下,十指攥緊了扶手,繃得指頭發(fā)白,聲音里也透著幾不可聞的顫抖:“如何治?”
吳院正垂下頭,“還在……還在想辦法�!�
太后閉上眸子,臉上血色褪去,嘴唇也變得慘白。
半晌,問道:“還有多久?”
得到答案之后,太后猛地站了起來,淚水在眼眶里迅速蓄滿,卻被她強(qiáng)忍著沒有掉下來。
打發(fā)了吳院正去,她傳人來問皇帝如今在何處,聽得說還在御書房,便帶著福公公去了。
她素來挺直的腰桿,如今卻顯得微微佝僂。
肅清帝看到她踏足御書房,心里頭便明白她已經(jīng)知曉。
他起身迎接,還笑了,“有什么事,母后派人傳兒臣去用膳不就行了?怎勞煩母后親自來一趟?”
御書房里點(diǎn)了熏香,但沒能掩蓋還沒散去的淡淡藥味,她看到了案桌上還沒來得及收去的空藥碗,淚水終是沒忍住,從臉頰上滑落。
肅清帝心頭一酸,打發(fā)了人出去,扶著她坐了下來,然后揚(yáng)袍一跪,聲音哽咽,“兒臣不孝!”
太后望著他鬢邊生出的幾根白發(fā),喃喃地道:“兒,你都有白發(fā)了�!�
肅清帝笑著,淚水卻在打轉(zhuǎn),“這證明兒子長大了�!�
太后迅速拭去眼淚,扶著他起來,“坐,陪哀家坐坐�!�
肅清帝坐在太后身側(cè),母子二人握住了手,太后眼底的心酸心疼藏都藏不住。
“兒子十歲以后,就不曾這樣和母后手牽手了�!泵C清帝眸光放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有些懷念。
太后用力握緊他的手,“是的,剛過十歲生辰,你便說自己是男兒漢,不能總纏著母后了,要努力勤奮,做一個讓你父皇驕傲的兒子。”
肅清帝眼神暗淡,輕輕說了句,“父皇不會為兒臣驕傲�!�
第1428章
爛泥
母子二人在御書房談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太后走后,肅清帝下旨解了皇后的禁足令,但管理后宮之權(quán)暫沒交還給她。
齊皇后聽了吳大伴的傳旨,還有些不敢相信,怎么無端端就解了禁足?
不過隨即她想起應(yīng)該是原先叫人散播的話起了作用,皇后還活著呢,嫡子就要送到太后宮里頭撫養(yǎng),不合規(guī)矩。
所以,她解了禁足之后,沒有馬上去謝恩,而是前往上書院看望大皇子。
大皇子看到皇后,高興壞了,不顧太傅還在講課,立刻起身像出籠的鳥兒般飛撲出去,一頭扎在齊皇后的懷中,“母后,兒臣可想死你了,你什么時候才接兒臣回去啊�!�
皇后彎腰扶住他的肩膀,再撫摸他的頭發(fā),仔仔細(xì)細(xì)將他打量了一番,見他沒穿貂裘,人也瘦了些,下巴都尖了,不禁心疼,“怎么還瘦了?在皇祖母宮里沒有好好吃飯嗎?”
大皇子嘴巴一扁,委屈地道:“每天從書房回去,皇祖母還要抽背書,不會背便不給吃飯,兒臣不想住在皇祖母宮里了,兒臣想回去�!�
齊皇后知曉太后嚴(yán)厲,自己剛解了禁足還不能跟太后硬碰,只安慰著道:“再忍耐一下,母后會說服你父皇的�!�
大皇子剛想說不要忍耐,便見顏太傅走了出來,頓時止住了話,往后挪了一步。
顏太傅對齊皇后行了禮,道:“娘娘,大皇子正在上課�!�
齊皇后知道顏太傅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好得罪,只微微頜首,“本宮知道,只是過來瞧他兩眼,他的手這樣冷,怎也不給他多穿件衣裳?”
顏太傅瞧了大皇子身上厚厚的棉衣,道:“娘娘不必憂心,衣裳是夠的,手冰涼是因?yàn)橐獙懽��!?br />
她不舍地看了大皇子一眼,道:“回去上課吧,母后晚些去慈安宮看你�!�
大皇子雖不情愿,卻也不敢得罪顏太傅,怕他又去跟皇祖母告狀。
齊皇后出了書房,對外頭等待伺候大皇子的人發(fā)了一通脾氣,連大皇子的奶娘金嬤嬤也被她罵了一頓。
“本宮不指望你們能如何悉心照料,只基本的也要做好,這么冷的天,不知道給他送個暖手小爐?不知道備下些溫?zé)岬某允常俊?br />
“他往日是如何金尊玉貴地養(yǎng)著的,你們是再清楚不過,怎地去了慈安宮,一個個就不拿他當(dāng)主子看待?”
“最讓本宮失望的是你,金嬤嬤,大皇子是吃你的奶長大的,怎地對他半分心疼都沒有?瞧瞧他今日穿的,還是秋日的襖子。”
宮人跪了一地,金嬤嬤顫聲告罪,又道;“娘娘恕罪,大皇子每日起床更衣,都是太后娘娘在旁看著的,太后說不能給大皇子捂太多衣裳,這襖子便足夠了,若是覺著冷,等下課便出去跑一跑……”
“快閉嘴吧�!被屎罄渲�,眼底越發(fā)不悅,“下課都什么時辰了?該用膳用膳,怎地還跑一圈?還嫌他日日不夠累是嗎?”
金嬤嬤聽著話嚇得頓時噤聲,飛快地瞧了一眼四周,唯恐有人聽見,前去稟報太后。
這話,分明是在指責(zé)太后啊。
娘娘怎地氣成這樣了?
書房里,大皇子聽著皇后的話,淚水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他這段日子好委屈,只是不敢說,如今母后為他出頭,他便越發(fā)覺得受了天大的罪。
顏太傅闔眸,幾不可聞地嘆了嘆氣。
自然,也有人稟報到了慈安宮。
太后繃著一張臉聽完,說了句,“爛泥!”
福公公道:“皇后怕是久不見大皇子,心里著急呢,您莫要上火�!�
“她禁足期間,哀家讓大皇子回去探過她幾次,怎么就久不見了?”若換做以往,太后未必這么生氣,但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大皇子絕對不能壞在她的手里。
第1429章
以后不得前來打擾大皇子
皇后掐著點(diǎn),再去了一次上書房接了大皇子,便與大皇子一同回慈安宮請安。
這前呼后擁的一群人,好大陣仗,就連大皇子都是小太監(jiān)背著回來,到了宮門才將他放下。
皇后端正儀容,牽著大皇子的手進(jìn)去。
行跪拜禮,請?zhí)蟀�,�?guī)矩倒是分分明明的。
只是太后卻遲遲沒讓她起來,只是招呼了大皇子過來,“今日太傅可有夸贊?”
大皇子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后一眼,才小聲回答:“今日太傅忘記了夸贊�!�
皇后跪在地上,連忙搭腔,“母后,太傅嚴(yán)厲,不輕易夸贊人�!�
皇后自是不知道,太后曾跟太傅約定,如果大皇子這日乖巧認(rèn)真,太傅會在放學(xué)的時候夸贊一句,反之則沒有。
如此,太后便可輕易知曉大皇子今日的表現(xiàn)。
太后沒理會齊皇后的話,只是淡淡地對大皇子道:“記得規(guī)矩嗎?”
大皇子白了臉,連忙辯解,“皇祖母,太傅是不滿意母后去找孫兒,這才沒有夸贊的�!�
“如此,是罰你,還是罰你母后?”太后問道。
大皇子連忙指著齊皇后,“罰母后,母后最喜歡抄書了�!�
“是,臣妾抄,臣妾喜歡抄書,臣妾教導(dǎo)不善,該受過�!饼R皇后也連忙道。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吩咐金嬤嬤,“帶大皇子進(jìn)去用膳,然后送到小書房去,亥時之前沒抄完就不許出來。”
大皇子的臉頓時垮了,哀求道:“皇祖母,您答應(yīng)過今日讓孫兒玩捉迷藏的�!�
太后望著他委屈萬分的臉,仿佛自打他進(jìn)了慈安宮,就沒有不委屈的時候。
嚴(yán)厲督導(dǎo),才能勉強(qiáng)有了端正的學(xué)習(xí)態(tài)度,皇后一出來,他整個人就松散懈怠了。
說白了,踢一腳,都未必動一動的人,讓他擔(dān)大任,是不是太為難他?
“你告訴皇祖母,是否當(dāng)真不想去書房?”
大皇子很想回答是,但他對上一雙如古井般幽森的眸子,到了唇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回頭求救地看了一眼皇后和金嬤嬤。
齊皇后訕笑了一聲,“母后,他還小,孩子玩心重些也是在所難免的,臣妾覺得可以適當(dāng)給他歇……”
太后迅速打斷她的話,“可以歇,哀家讓太傅從明日開始,只教二皇子一人,但皇后得想明白了,身為嫡長子,他如果不是太子,不是日后的皇帝,他會是什么下場�!�
太后這話說得很直白,沒有一點(diǎn)拐彎抹角去讓她領(lǐng)悟。
齊皇后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聲音不免微顫,“母后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是嫡長子,他理所應(yīng)當(dāng)就是……就是的�!�
太后冷笑,“怪不得皇后對他萬分驕縱,竟以為一切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那張椅子上他坐得上去,若沒幾分本事,怎么死都不知道的�!�
齊皇后臉色煞白,想說德妃不敢,但德妃不敢淑妃也不敢嗎?
太后嚴(yán)厲地道:“太子之位不是他的護(hù)身符,相反,這位置脆弱得很,需要本事和手腕才能護(hù)得住的,護(hù)不住,便是死�!�
皇后心頭一震,嘴唇翕動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不是不知道,身在皇家,許多東西都需要爭搶的,但她總認(rèn)為自己的兒子是嫡長子,總歸不一樣。
她跪著磕頭,“是臣妾愚鈍短視了,求母后為大皇子籌謀打算,臣妾絕不干預(yù),也絕不驕縱。”
太后對于她翻來覆去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習(xí)慣,敲打她幾下,她便能醒悟一下,之后繼續(xù)沉浸在自己的所謂謀算里。
“回去吧�!碧髴B(tài)度甚冷,“沒有哀家的懿旨,不得前來打擾大皇子的學(xué)習(xí)�!�
皇后抬頭看著淚水盈盈的大皇子,雖心疼也只得先忍下,否則她真將二皇子送去太傅身邊,便等同是告知臣民,二皇子是備選,如此自然便會有人站隊(duì)。
第1430章
肅清帝去北冥王府
上書房和慈安宮里的事情稟報到了肅清帝的耳中,肅清帝覺得心煩焦躁,加上連日籌謀,越發(fā)覺得頭痛欲裂。
他解了皇后的禁足,本也是為大皇子做準(zhǔn)備的,一旦確立太子之位,太子就不能有一位被禁足的母親。
本以為禁足這段日子,皇后會好好反省,知道縱子等同殺子,殊不知她不僅沒有反省,更因這段日子的禁足,而越發(fā)覺得需要皇子在身邊,才可穩(wěn)固她自己的后位。
他胃口不好,晚膳沒怎么吃,只對付了幾口填了填肚子,把藥喝了。
他必須喝藥,這日子長一日是一日。
但死期就在眼前倒數(shù),他從盤算籌謀中抽離出來之后,心里頭也害怕。
他知道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這一遭的,但以前總覺得死亡十分遙遠(yuǎn),殊不知,就這么毫無征兆地來了。
他很想找個人說說話,不說沉重的國事和未來的謀算,只是想閑聊家常,讓他能喘口氣,好好放松放松,只是在腦子里搜刮了許久,只找出一個宋惜惜來。
宋惜惜在府中養(yǎng)傷,已經(jīng)好幾日不來御書房了。
他傳了林太醫(yī)來施針,止了頭疼,卻整個人眩暈得有些厲害,心頭便越發(fā)地覺得慌。
因著頭暈,瞧著外頭黑沉沉的天也覺得像一只巨大的漩渦,幾乎要把他溺斃在里頭。
他忽然生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而且,是迫切,不容質(zhì)疑的念頭。
北冥王府,路總管急匆匆地往里跑,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著急得很。
“出什么事了?”于先生連忙出書房問道。
路總管快步上臺階,壓低聲音,“皇上來了,說是要見王妃。”
于先生愣住了,“這不荒唐嗎?”
先不說這大晚上的出宮來臣子家里,便是來,也該是王爺在的時候來啊,如今只有王妃在府,且還養(yǎng)著傷呢……皇上難道不知道養(yǎng)傷是要在后院里養(yǎng)著嗎?
那是要王妃帶著傷出來接駕,還是他去王妃屋中?
“人都迎進(jìn)來了�!甭房偣馨α艘宦�。
“皇上帶了多少人來?”
“帶了吳大伴,張啟文還有戚貴。”路總管眉頭就沒松開過,“還有轎夫,是坐轎子出宮的�!�
“瘋了,真的瘋了,”于先生急得直踱步,“逆王作亂,是否尚有余孽在京城也不知道,若還有賊心不死的人盯著,豈不塌天了嗎?”
“誰說不是呢?這都嚇人一跳了�!甭房偣芸粗�,“你有主意,快些想想,要不要叫王妃出去接駕�!�
說著又唉了一聲。
于先生也跟著唉了聲,眉頭皺得比路總管更厲害,“叫人把王妃抬出來吧,圣駕光臨,臣子豈有不迎駕的道理?若計較起來,不定又要起什么風(fēng)波了�!�
宋惜惜坐在椅子上被抬了出去,可能是被夜晚的寒風(fēng)吹過,又可能是太過震驚,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一直被抬到正廳,看到端坐在正座上的肅清帝,她還是覺得十分荒唐。
沈萬紫和辰辰陪著她出去的,兩人已經(jīng)是嘀咕了一路,如今陪著一同進(jìn)去,將她攙扶著起來要行禮。
“不必多禮了�!泵C清帝的聲音溫和,透著一絲沙啞,“就這樣坐著吧。”
宋惜惜謝恩之后坐回椅子上,下意識看了站在他身旁的吳大伴一眼,吳大伴頭發(fā)被風(fēng)吹亂,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也沒能傳達(dá)什么暗示給宋惜惜。
于先生和沈青禾已經(jīng)在旁落座,兩人眼底都充滿了復(fù)雜的意味。
皇上雖然是微服低調(diào)出宮,但他從宮里出來,經(jīng)過道道的宮門,經(jīng)過御街,那頂屬于皇家的轎子,誰人看不出來?
第1431章
有朋友真好
肅清帝也仿佛清醒了許多,不像在宮里那般昏了頭。
他笑著,“都不必拘謹(jǐn),隨意些,朕只是覺得心頭發(fā)悶,想來王府找沈先生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