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宋惜惜之前懷疑過他已經(jīng)回京，但沈萬紫就住在暉王府，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的人，而且老暉王身邊用的就是那兩個老人，其他家仆做著繁瑣雜務(wù)，采買的人也被饅頭盯著，沒有跟外界有過什么聯(lián)系。
真是頭痛。
她需要緩一緩，王家人出來了，男兒全部要流放，就連賢哥兒都不能幸免。
流放南疆也還好些的，畢竟到了南疆有人幫襯著。
姬氏和老夫人她們也暫時不能大肆置辦宅子，雖然姬氏留了銀錢在王樂章處，可現(xiàn)在節(jié)骨眼上，她們只能入住工坊。
本以為王清如不愿意住工坊，她往日就不怎么瞧得起。
但天牢真是會把人性子里的棱角磨平，王清如什么話都沒說，聽從安排。
至于王之語，宋惜惜想將她安置在王府，和小明曦一起作伴。
小明曦是練武奇才，王之語聰明伶俐，兩人一文一武，雖年齡有差，但想來能成為好友。
王之語是貶為庶民的，并非沒入奴籍，因此可以名正言順地回書院，畢竟，百姓女子也是可以入雅君女學(xué)的。
至于藍(lán)氏的女兒和姬氏的其他庶女，問了她們的意思，她們說留在工坊里，跟著莫蘭筠學(xué)刺繡。
女子讀書未必可以謀生，但做手工活兒，以后也餓不著。
宋惜惜沒勉強(qiáng)，橫豎她們已經(jīng)識字，當(dāng)初姬氏并未虧待庶女，這樣的主母便是王彪的小妾們也十分敬重的。
宋惜惜和姬氏……姬淑慎在正廳里說話，她神色舒展了許多，知道二叔和兒子是流放去南疆，這路上也有人打點(diǎn)，到了南疆也有照看，熬過這路途的苦，總還是有希望的。
她如今穿著粗布衣裳，顯得神清氣爽，臉上的精神氣和原先都不一樣了。
她朝著宋惜惜福身，多謝她奔走之恩，聲音已經(jīng)哽咽，“若無王妃，只怕我們還在天牢里煎熬呢�！�
“淑慎姐姐這樣說便客氣了，你是擅長掌家管事的，往后你在工坊里，也能幫著打理里外，還得勞煩你啊。”
姬淑慎鄭重道：“我定竭盡所能，把工坊打理好，若是無人出去賣繡品，我可以出面，我如今也不怕拋頭露面的�！�
“有你，我便放心了。”宋惜惜說的也是真心話，最近她忙得跟個陀螺似的，工坊和女學(xué)都顧不上。
如今的工坊，除王家人之外，已有十余人，有些是知道有收留的地方，便自請下堂，不愿再在夫家受委屈的。
雖然，人數(shù)還是很少，但飯也是要一口一口吃的。
王清如因病情未好，所以沒有出來和宋惜惜見面，不過也許是借口，因為紅雀說她已無大礙。
大概，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宋惜惜，畢竟，她曾經(jīng)拿宋惜惜作為假想敵。
宋惜惜也不理會的，只是想著如果她還是這樣心性，往后李婧送物資來，她會更不知道如何面對。
第1346章
他會武功？
沈萬紫三人在暉王府住了那么多日，可以說是把暉王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她打算撤了。
每日跟著老暉王吃吃喝喝，實在墮落，總覺得日子是白過了，尤其如今惜惜還這么忙，她半點(diǎn)沒幫上，心里不踏實。
晚膳的時候，她便跟老暉王說了，明日便走。
老暉王笑著看她，“怎地？本王沒好吃好喝供著你嗎？怎么就要走了？”
宋惜惜老實地道：“吃得有點(diǎn)太好，日日不是山珍便是海錯的�！�
“真是野豬吃不了細(xì)糠�！崩蠒熗豕恍Γ傲T了，既是住膩了，那就回吧�！�
他叫來了十三叔，道：“十三，你去庫房里頭挑幾份禮物，等明日他們走的時候，送給他們吧�！�
十三叔道：“好嘞，奴才這便去�！�
關(guān)伯在門外候著，聽得這話，道：“王爺，我去吧�！�
老暉王瞧了他一眼，揚(yáng)手，“嗯，你去吧，挑點(diǎn)好東西，別丟了本王的臉�！�
“好的�！标P(guān)伯說完，便轉(zhuǎn)身去了。
沈萬紫抬起頭想叫關(guān)伯不必去，來蹭吃蹭喝這么多天，還要帶禮物去，實在是不好意思的。
但抬眸瞧著關(guān)伯的背影和走路的姿勢，她忽然怔了怔。
以前不覺得關(guān)伯腰脊如此挺拔修長，更沒留意過他走路時候會有一只手?jǐn)R在身后，手指微蜷，倒像是素來貴養(yǎng)著的人，有幾分風(fēng)度翩翩的意味。
她失神了一會兒，又想起方才他似乎一直以來，在老暉王和他們面前都是自稱我，原先沒怎么留意是因為她素來不講究這問題。
可方才有十三叔在前，之后是關(guān)伯，這對比就出來了。
“萬紫，發(fā)什么呆呢？”老暉王喚了她一聲。
沈萬紫收回心神，忙笑著說：“晚輩是想說不必這么客氣了，我們叨擾了這么多日，還有禮物帶回去，這不顯得我們就是打秋風(fēng)來的嗎？”
老暉王笑罵了句，“知道你富貴，什么都不缺，但本王送你的，你拿著便是，還客氣起來，倒顯得生分了�！�
沈萬紫笑著說：“好，既然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
老暉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低頭喝湯。
沈萬紫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吃完之后，便拉著饅頭和辰辰在院子里頭散步。
院子里一盞盞的風(fēng)燈亮起，夜色下，光芒迷離，既在眼前又覺得遙遠(yuǎn)，就仿佛真相也是這般。
辰辰還有些高興地說著不知道老暉王會給他們送什么禮物，少女總是喜歡收禮物的，哪怕是不值錢的玩意，既是別人贈送，總是叫人歡喜的。
倒是饅頭見沈萬紫不說話，他便先說了，“滋滋，覺沒覺得關(guān)伯有問題？”
沈萬紫猛地抬頭，“怎么說？你看出什么問題來了？”
饅頭說：“他武功很高。”
沈萬紫怔怔，“他會武功？我瞧著不像啊�！�
不管是從步伐還是呼吸吐納，都不像是會武功的人。
“昨日我們陪老暉王逛街回來，抬著許多東西，剛好關(guān)伯在背對著我們指揮下人摘種桂花樹，而小廝們抬著東西也沒瞧見他，眼看要撞上，我想出聲的時候，他旋轉(zhuǎn)側(cè)身，堪堪避過。”
辰辰和沈萬紫都沒留意到這一幕，那會兒大家都說說笑笑。
辰辰道：“旋轉(zhuǎn)側(cè)身，也不算什么武功厲害啊，只不過是聽到聲音，躲開罷了�！�
“因為近距離側(cè)身避開，他是兩腳離地，迅速旋轉(zhuǎn)一側(cè)，動作快幅度小，幾乎讓我以為眼花了，這境界你們都做不到，惜惜也做不到。”
沈萬紫沉默了，雙腳離地旋轉(zhuǎn)他們當(dāng)然也可以，這不是高難度動作。
但如果速度快且幅度小，而且只堪堪避過并未留多余的位置，而且并未做任何準(zhǔn)備，他們是做不到的。
這還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在于修習(xí)武功的人，外家能看動靜，內(nèi)家能聽呼吸，但兩者不露，日日相對竟也無半點(diǎn)破綻，可見他修習(xí)之深，自制力之深。
第1347章
都是快要死的人
辰辰提出要試一試，沈萬紫搖頭，“別試，當(dāng)做不知道便是，千萬不可打草驚蛇，明日一早我們便走，回去告訴惜惜和于先生�！�
饅頭卻忽然若有所思起來，“我們能離開嗎？”
辰辰微驚，“你是說他不會準(zhǔn)許我們離開？他要扣押我們？但老暉王都說讓我們走了。”
“老暉王叫萬紫來是為何�。磕銈兿霙]想過這個問題？”
沈萬紫踱步，她心里頭也有些焦灼，跟惜惜討論過這個問題，求救顯然不是，那么扣押？
看著也不像是，倒像是要露點(diǎn)什么破綻給他們看。
“有沒有可能，王爺和關(guān)伯不是一條心的？”沈萬紫回想起在暉王府住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關(guān)伯似乎是無處不在，但又沒讓人覺得他存在。
她忍了忍，沒敢把自己的猜測隨意說出來，這關(guān)伯該不會是易容了吧？他是寧郡王？
“不說了，回去睡覺。”沈萬紫覺得在這里說也不怎么安全，如果關(guān)伯武功真的那么高，他們?nèi)齻�人加起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贏。
“今晚我們仨擠一擠�！背匠揭皇滞熳∥椿榉蝠z頭，一手挽住沈萬紫，“以防萬一。”
三個人麻溜地回屋，饅頭打地鋪，姐倆睡床上。
“你們睡，我守夜�！别z頭說。
辰辰坐了起來，“如果我們會有危險，為什么今晚不走？”
“宵禁！”
“以免打草驚蛇！”
饅頭和沈萬紫同時開口，辰辰哦了一聲，好吧，兩個原因都挺充分。
老暉王今晚破天荒地沒早早安寢，而是在書房里呆坐著，還叫顧青舞給他拿出煙袋，點(diǎn)了一鍋煙。
見他吧嗒吧嗒地抽了一袋，書房里都煙霧繚繞了，顧青舞問道：“還要再抽嗎？”
老暉王瞧了她一眼，“往日你不許本王抽太多�！�
顧青舞笑得一張圓臉像佛公似的，“橫豎咱們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如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老暉王道：“叫你走，你也不走，留在這里枉送性命�！�
顧青舞垂下眸子，收拾好煙袋，又燃起了檀香，“離開這里，我也不知道去哪里，這輩子沒被人疼過，王爺拿我當(dāng)孫女疼我一場，便是到了陰曹地府，那好歹也是有鬼疼的�！�
老暉王充滿憐憫地看了她一眼，“本王可以把你交托給宋惜惜，她會照顧好你，不行的話，你也去那個工坊吧�！�
“我哪都不去的，在這里能享一天的福氣是一天。”顧青舞也坐了下來，雙手往腰間掐了掐，肥肉都囤在這塊，讓她坐著有些不舒服，“明日事，明日想，或者是干脆不想�！�
老暉王微微嘆氣，看著燈光映照著門外佇立的人影，那人影來了好一會兒，但沒敲門進(jìn)來。
他朝顧青舞揚(yáng)揚(yáng)手，示意她出去。
顧青舞點(diǎn)頭，告退去把門打開，看到門外的人，她屈膝行禮，“郡王！”
“嗯，你先去歇息吧�！甭曇魷睾停钢腥擞鋹偟呐�。
“是！”顧青舞慢慢地掄腿，沒入漆黑之中。
站在門口的人還繼續(xù)站了一會兒，才進(jìn)書房把門關(guān)上。
書房里還殘留著煙味，與檀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污濁又清新，說不出的奇詭特殊。
“父王！”他微微蹙眉，“您總是咳嗽，這煙袋以后就別抽了。”
老暉王瞇起眸子，盯著他好一會兒，“你是個用嘴放屁的人，慣愛說些道貌岸然的話，本王挺佩服你，竟不覺得惡心反胃�！�
寧郡王也不動怒，依舊是站在正中，“父王為何還動怒？這段日子您要做什么，兒子也由得您了，邀請沈萬紫回來住，晚上給他們聽腳步聲，又弄那么多廚房動靜出來，再帶他們?nèi)タ春拥拦�，您是差沒直接說出來兒子是逆賊呢，兒子并未怪您�！�
第1348章
他現(xiàn)身了
老暉王冷冷哼了一聲，側(cè)臉去不看他。
寧郡王長身玉立，頂著的卻是一張關(guān)伯的臉，不疾不徐地道：“兒子答應(yīng)您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河道工程會完成，不會濫殺無辜，不傷京中百姓，不踐踏莊稼，而且，您大可以放心，兒子不會讓您死，兒子更可以保證，奪得天下之后，登基為帝的一定是您�！�
老暉王諷刺地道：“你可真夠孝順的�！�
“兒子說過，”寧郡王誠懇地道：“肯定會把您送上九五尊位，讓您君臨天下，我們不必再受沙國威脅，不再為邊線與西京僵持，百姓可以安居樂業(yè)，我商國也可繁華鼎盛。”
老暉王呸了一聲，“與沙國西京勾結(jié)的逆賊，你竟能厚顏無恥說出這番話來，真是讓本王覺得惡心至極�！�
“那只是權(quán)宜之計，等您登基之后，兒子一定會退敵，讓他們永不敢來犯�！�
老暉王有一種想撓破他臉皮的沖動，看看他所謂溫和儒雅的臉皮底下，到底是不是藏著一張狼皮，但如今確實也是披著一張假的臉皮。
只是這樣的話，他是怎么說得出口？這樣的心腸，是怎么生出來的？
數(shù)典忘祖，南疆多艱難才收復(fù)回來，前赴后繼不知多少將士尸骨都永遠(yuǎn)埋在了那片土地，他卻要拱手讓人。
南疆一旦落在沙國人的手中，是想收回來就收回來嗎？他說得輕巧，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打算送幾座城池給沙國人。
國土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在乎的只有帝位。
“你自己是逆賊，就不要打著本王的名號，你想的倒是好主意，老百姓罵的逆賊，是本王，千古史傳，本王也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你摘得可真干凈啊，還落了個孝順名聲�！�
自己生的兒子，他是再清楚不過。
滿嘴仁義道德，做的是禍國殃民的事。
真這么孝順，就該聽他的話，好好當(dāng)他的寧郡王，享無邊的閑人富貴。
寧郡王道：“父王喜歡怎么說便怎么說吧，兒子這番孝義，父王怕是不會明白的，您放心，沈萬紫他們是可以安全離開�！�
“你敢不讓他們安全離開？本王立馬把你的事情抖摟出來�！崩蠒熗跖繄A瞪。
寧郡王笑了起來，“父王，您便是不抖摟出去，如今肅清帝也知曉我了，京城各處要緊關(guān)卡，被他們掐得死死的，只不過他們在等我進(jìn)京，也希望河道能順利竣工，欽天監(jiān)說了，今年會多發(fā)暴雨，這河道尤為要緊，再說，來日父王登基，這也可以作為您的政績，以信服天下。”
老暉王眸光噴出烈焰，幾乎要把他焚燒了，“既有防備，你不會得逞的�！�
寧郡王笑容不減，“防備有什么用呢？真正能戰(zhàn)的武將已經(jīng)各自奔赴戰(zhàn)場，一個女子為將，可阻擋得了我？”
老暉王并未因為他輕敵而放寬心，反而心里頭一沉。
他從來不會輕敵，便是燕王那樣的草包，他也會謹(jǐn)慎對待，殫精竭慮一點(diǎn)點(diǎn)蠶食，直到把燕王內(nèi)部挖空，核心的人全部變成了他的人。
老暉王朝他砸了杯子，“滾出去！”
寧郡王不躲不閃，任由杯子砸在他的身上，他無奈地笑了笑，“好，父王早些休息，兒子告退�！�
老暉王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就覺得難受，“你就不怕本王把你的身份告訴沈萬紫，告訴宋惜惜嗎？”
寧郡王搖頭，語氣里充滿了悲憫，“父王不會的，父王要是能說，早就說了，您在寧州就藩多年，把寧州的百姓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自然不希望燕王逆賊的兵馬屠戮寧州百姓，父王對沈萬紫的暗示，兒子可以當(dāng)做看不到，但也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老暉王臉色煞時慘白，狂怒陡生，“滾，立刻給我滾！”
寧郡王笑著告退而出。
第1349章
他們會盯著本王
老暉王看著碎在地上的杯子，碎片不算鋒利，但用來劃破手腕，想來是可以的。
他慢慢地走下去，撿起一塊碎片，手陡然就被人抓住，“王爺，仔細(xì)傷了手�！�
他手腕被捏得劇痛，碎片就這么被奪了去。
那人身穿黑色衣裳，這漆黑在燈光的照影下，也沒泛起一絲的光芒。
府中到底有多少這樣的人，他都不知道。
只知道不管去到哪里，都有被人監(jiān)視的壓迫感。
這些人不僅武功厲害，內(nèi)功深厚，更善用暗器，他便是帶著沈萬紫他們出去，這份壓迫感也依舊存在。
本希望沈萬紫他們能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存在，但是，他們就像是空氣，無處不在，卻又瞧不見，摸不著。
燕王的死士跟這些人比，簡直就是垃圾。
等那人放開手，他的手腕已經(jīng)淤黑，留下兩道手指印痕。
連死都無能為力，老暉王眼底充滿了絕望，就這么跌坐在地上，那人渾然不管，隱沒在漆黑里。
翌日，沈萬紫等人離開了暉王府，臨行之前，沈萬紫跟大家一一道別和道謝。
謝過老暉王，謝過顧青影，謝過十三叔，最后謝了關(guān)伯。
沈萬紫站在關(guān)伯的面前，笑著道：“我們住在王府，最辛苦的便是關(guān)伯了，給我們張羅吃吃喝喝，等我得空些，我請王爺和你們?nèi)ネ浅燥�。�?br />
關(guān)伯微微駝背，笑得謙卑，“姑娘快別說了，這都是我們的分內(nèi)事，可不好叫姑娘破費(fèi)。”
沈萬紫豪氣揚(yáng)手，“破不了費(fèi)，你們賞臉就成�！�
關(guān)伯連連道謝，笑著把他們送出了府門。
沈萬紫回頭一眼，只見老暉王站在晨光里，笑容本是沒有的，但她轉(zhuǎn)身的時候，他又?jǐn)D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他今日瞧著特別的憔悴，像是昨晚壓根沒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