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許御史追問緣由,吳大伴自是沒說,但許御史要查也不難,不出半日,戰(zhàn)北望因西京人處置了易昉而撞傷自己的事情便稟報到許御史跟前了。
許御史生性耿直,哪里容得了這樣的做派?
在御史臺便已經(jīng)開口大罵,"為人子孫,不思光耀門楣,重振生威:為人臣子,不思官職差事,有負圣恩,既是如此,不若去給那罪人殉情去,倒不干脆?"
當即,伏案便開始寫奏本,參!
許御史一參,便有不少官員也附和,倒不是他們看不看得到戰(zhàn)北望的價值,而是為了易昉撞墻,傳到西京人的耳中,該是個什么樣的說法?
連續(xù)參了三日,戰(zhàn)北望這風雨飄搖的官位,終于是造沒了,肅清帝下旨將他撤職,令他自省。
把戰(zhàn)北望撤職之后,張啟文被提拔了上去,戚貴填補了張啟文原先的缺,雖他還是聽命于張啟文,但著實也滿足了。
撤職的消息下來之后,王清如呆坐在文熙居的偏廳里,許久,許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她嘴唇好幾次哆嗦想說點什么的,但發(fā)現(xiàn)無話可說。
戰(zhàn)北望撞墻的那一刻,也把她給嚇著了,同時覺得無比的傷心。
說實話,她這輩子有過的三個男人,她是最瞧不上戰(zhàn)北望,只當初也著實心動過,如今見他為了易昉,竟然不惜撞墻想死,她知道這個男人不能要了。
可她能怎么辦吶?
她是二嫁給戰(zhàn)北望的,和離之后,這輩子大概就沒有機會再嫁了,便是再嫁,大概也尋不到什么好人家,便如同她說戰(zhàn)少歡那般,莫非要嫁與人為妾?
不行,她是平西伯府的三姑娘,怎可為妾?
不和離吧,守著一個連官位都沒了的,像一坨爛泥的男人,她也不甘心。
她坐了許久,最終緩緩進去看戰(zhàn)北望,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她心里想,他應該悔恨的。
可躺在床上的戰(zhàn)北望知道自己被撤職的時候,竟然是松了一口氣。
他看著王清如,道:“你如果想離開將軍府,便離開吧,府里頭還有什么值得幾個錢的,你都拿走便是。”
王清如嗚咽一聲便哭了出來,“你就這么巴不得我走?”
戰(zhàn)北望很是冷靜,“跟著我,你受苦了,我知道其實你也不甘愿留在這里了�!�
王清如哭著道:“我不甘愿留在這里,是因為你的心沒在我這里,為了個易昉,你死都愿意,我留在這里還有什么用?”
戰(zhàn)北望望著她,眼底復雜,“終究是我對不住你的,我原也想好好同你過,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們兩個是越走越遠了,我也一直沒能讓你滿意……”
“你好好辦差,我怎么會不滿意?”
“可我原先也是有好好辦差的,你不也嫌棄我比宋惜惜低一級嗎?”戰(zhàn)北望苦笑著,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些,覺得自己像是把罪過都推到王清如身上去了,便又說:“不關(guān)你的事,是我不長進,沒有本事,我給你丟人了。”
王清如跌坐在椅子上,淚水一個勁地滑落,心里恨,惱,不甘,卻也茫然。
戰(zhàn)北望被罷官,她自然不想再留在將軍府。
回娘家去,母親總歸是會收留她的,但往后怎么辦��?就這么孤獨一生嗎?她也不愿意。
第1076章
我們可以和離
王清如坐在椅子坐了許久,最終選擇妥協(xié)地問了他一句,“能否答應我兩件事情,你能答應,我就不和離�!�
戰(zhàn)北望輕嘆,“你說。”
王清如道:“不要再提起宋惜惜和易昉,至少在我面前不能提起她們�!�
戰(zhàn)北望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點頭,“好!”
王清如繼續(xù)道:“第二件事,你要振作起來,重新回到玄鐵衛(wèi),繼續(xù)當你的副領(lǐng)�!�
戰(zhàn)北望看著她,有些愕然,“我被罷官了啊,怎還回到玄鐵衛(wèi)?”
王清如道:“我會叫嫂嫂為你奔走,你只要答應我,官復原職之后,一定要好好辦差,爭取晉升,而且你往后要聽我的話�!�
戰(zhàn)北望搖頭,“我不愿意叫嫂嫂為我的事操心,且我已是被皇上厭棄之人,嫂嫂若為我奔走,定然要花費不少銀子,還要犧牲許多人脈,這些她留著給自己兒女鋪墊前程與婚嫁,不可為我浪費�!�
王清如急了,“什么叫浪費?我是平西伯府的三姑娘,她的人脈她的銀錢,不都是平西伯府的嗎?她的孩子能用,我不能用�。俊�
“可你已經(jīng)出嫁了。”
“出嫁了我還是平西伯府的三姑娘�!�
戰(zhàn)北望沉沉地嘆了口氣,許久都沒有做聲。
“你答應是不答應?”王清如聲音提高,有些慍怒了。
戰(zhàn)北望看著她,“那我反問你一句,如果我回到軍營,從一名小兵當起,你還會留在將軍府嗎?”
“你瘋了?”王清如站起來,簡直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回軍營去個小兵?你拿什么來養(yǎng)家?這將軍府你是如何撐得起?你這個人怎是一點責任心都沒有?一點擔當都沒有?你熬了這么多年,熬到如今,為了個惡女人什么都沒了,卻還叫我同你從頭熬起?你當我王清如是什么人�。俊�
她氣急敗壞,覺得他一定是撞壞了腦子,或者是得了失心瘋。
當個小兵,虧他說得出來。
莫非他還想投到方十一郎麾下去當個小兵嗎?不然,便是去南疆?成凌關(guān)?那她與守活寡有什么區(qū)別?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想不想過了?你是故意氣我的吧?”
戰(zhàn)北望不管是面容還是心里,都平靜得很,因為他做了決定,他這一輩子都在搖擺,今日之事做了,明日后悔,明日后悔,來日又追憶,他厭倦了這樣。
他想起從南疆回來的時候看到宋惜惜,即便是面對他的背信棄義,甚至是之后的休妻,她都是平淡處之,當時覺得她真是毫無情趣,連最基本的喜怒哀樂都沒有。
如今他才知道,她會那樣,是因為心里早有了決斷,加上經(jīng)歷過比這更艱難的事情,她可以用冷靜的態(tài)度去面對。
冷靜的情緒,真的太重要了。
現(xiàn)在看著王清如,就像是看著自己的當初,他不覺得可笑,只覺得可悲。
他用懇求的眸光看著王清如,“如果你愿意,等我三年,三年之后就算我不能登高,也不會只是一個無名小卒。”
“呸!”王清如已經(jīng)氣瘋了,“等你三年,你還未必能登高,不是無名小卒算得了什么本事?我王清如的夫君,斷斷不能是這般無用的廢物�!�
戰(zhàn)北望或是有些難過的,但是表現(xiàn)出來的不多,“好,你既不愿意,那我也不能拖累你,祝你以后幸福安順�!�
第1077章
被欺負的女子
王清如心寒如冰,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三番四次都落得這樣的下場。
和離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走,所以找到了公爹戰(zhàn)紀和大伯戰(zhàn)北卿,讓他們?nèi)裾f勸說,甚至還求到了二房的二老夫人那邊去。
二老夫人一直都沒管他們的事情了,閔氏的死,徹底寒了她的心。
所以她聽了王清如說的話,倒是十分認同,“重新投軍,其實挺好,我支持他的�!�
王清如知道指望不上二老夫人,但想著她到底是長輩,如果她出面去勸說,戰(zhàn)北望或許會聽。
只是聽了她這樣說,王清如一手把杯子掃落,“既不幫忙,就不必說風涼話�!�
說完便起身走了。
戰(zhàn)紀和戰(zhàn)北卿也沒怎么勸,倒不是他們贊成戰(zhàn)北望去當個小兵,實在是求助平西伯夫人不實際,雖說結(jié)親之后,兩家是互相互助,如此便可壯大勢力,但將軍府哪里還有什么勢力?要人家一味付出,得不到回報,狗都嫌。
王清如折騰一番無果之后,回了娘家去找母親。
她表明了態(tài)度要和離,守著偌大的將軍府,男主人卻是一名小兵,貽笑大方,她丟不起這人。
而且,將軍府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皇上收回去,難不成到時候還得出去租房子住嗎?
老夫人自然不準許,派人去請姬氏,卻被告知姬氏去了素珍工坊。
其實姬氏是故意出去的,她早就從紅兒嘴里得知了王清如的打算。
這小姑子做事任性,她不想再出什么主意,免得回頭還落個埋怨。
她心里頭肯定不高興,三番四次地和離,鬧回娘家去,自己一雙兒女的婚嫁定然受影響。
但能如何?
總不能不讓她回娘家,這世道雖說女子出嫁之后,同娘家就不是一家人了,可姬氏自己也是有女兒的,她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避開倒是干脆的。
姬氏到工坊,也算是解救了沈萬紫,因為燕王妃沈萬紅已經(jīng)連續(xù)兩日來工坊找她,總是磨著她過去王府做客。
沈萬紫知曉了燕王的心思,想著要教訓他一頓的,但是惜惜叮囑過,不能去,不招惹,為免惜惜生氣,她聽話。
姬氏一來,沈萬紫便以要忙活為由,把燕王妃攆走了。
“萬勤怎么樣了?”姬氏問沈萬紫。
“還是那樣,不吃東西不說話,盼著你來跟她談談呢。”沈萬紫嘆氣,“我都沒敢離開,怕一走,她又尋短見了。”
萬勤是前天來的,不是她自己來,是宋惜惜救回來的。
前日宋惜惜帶著畢銘出去巡邏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站在了閔氏原先自盡的橋上,剛要跳的時候,宋惜惜用輕功飛過去,把她救下,帶回了工坊。
十七歲,長得如花似玉,但眼里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了,她一心求死,回到工坊之后還想著撞墻自盡。
她家在京城芙蓉巷,父親是禮部正六品主事,官不大,家風嚴謹。
嚴謹?shù)阶约旱呐畠菏芰绥栉�,不僅不疼惜,沒有報官不說,還以女兒不潔為由,要她自盡。
是萬勤的母親舍不得,偷偷開了后門讓她跑。
一個少女,能跑到哪里去?身子毀了,名聲毀了,人生也毀了,所以她尋到了閔氏自盡的地方,也想跳下去。
帶回來兩天了,她是被何人玷污,如何受辱,她皆一字不提,不吃不喝兩日,再這樣下去,命是肯定保不住的。
她受辱被趕出家門的事,還是沈萬紫從萬家下人嘴里打聽出來的。
宋惜惜去找萬主事,他否認有這件事情,也否認有萬勤這個女兒,甚至一副不知道王妃說什么的樣子,還領(lǐng)了他其他女兒出來,也是一同否認,說萬家根本就沒有萬勤。
第1078章
一心求死的人怎么救
后來還是李夫人發(fā)話了,說不必再找,既然他們說萬家沒有萬勤,那以后萬勤就是個全新的人,同萬家沒有瓜葛了。
宋惜惜和沈萬紫雖然覺得萬家涼薄,但李夫人說得有道理,找了也沒用,打一頓出出氣,一點意義都沒有,也改變不了現(xiàn)狀。
讓萬勤活下去,放棄自盡的念頭,說出那個作惡之人,這才是要緊事。
姬氏原先就答應過來做疏導工作的,如今是來得正好了。
她端著一碗小米粥進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了無生趣的少女,她是那樣的憔悴,也是那樣的美麗,憔悴蒼白都難掩其容色。
姬氏進去沒有說話,只是拿著手絹給她擦拭臉頰,雙手,然后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倒是萬勤自己挪了挪,縮開,“臟!”
她說了一個字,是她來素珍工坊之后說的第一個字。
她嫌棄自己臟。
姬氏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好姑娘,你一點都不臟�!�
萬勤沒有動容,她依舊神色木然。
姬氏陪伴了她一會兒,端來小米粥像是哄孩子那樣,“來,喝一口�!�
萬勤沒張嘴,只是嘴唇有些翕動。
“張嘴!”姬氏把瓷勺送到她的唇邊,“乖!”
萬勤還是沒張嘴,甚至都沒敢看姬氏,躲開她的視線,努力同她拉開距離,仿佛怕自己身上的臟,沾染了這位衣衫華貴的夫人。
姬氏嘆氣,“我知道你不想活了,所以我在小米粥里下了砒霜,你要是想得到解脫,便喝了吧,喝完之后告訴我,是誰人傷害了你,我們會替你報仇,你就安心去吧�!�
一聽得有砒霜,萬勤眸光慢慢聚焦過來,竟勉強著坐起來,伸出顫抖的手接過碗,義無反顧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一碗稀粥,很快就見底了。
姬氏拿過碗放下,用手絹給她擦拭嘴角,“這砒霜分量大,半個時辰左右便會毒發(fā),你告訴我,是何人傷害了你,我們定然會為你報仇的�!�
是個單純的姑娘,根本沒有懷疑過姬氏說的話,她以為粥里真有砒霜,真的可以解脫了,她躺下來,淚水從眼角滑落,“橫豎是要死,就這么死了算了,不報仇了�!�
姬氏有些愕然,她難道不恨那個毀了她的人嗎?還是說信不過她們?
“我死了,你們也別給我斂葬,把我扔出去亂葬崗便是�!比f勤淚水已經(jīng)擦干,眼底照樣和原先一樣空洞。
姬氏輕嘆,“傻姑娘,我們怎么會讓你死?大家都在盼著你活下去,這粥沒有砒霜,我們只是想幫你報仇,出一口氣,讓你堅強地活下去。”
萬勤閉上眼睛,淚水再一次從眼角滾落,泣不成聲,“為什么不成全我?我不想活了。”
姬氏坐在一旁陪著,任由她哭,也不寬慰了。
晚些,宋惜惜也過來,便叫石鎖師姐進來看著她,姬氏出去跟宋惜惜說話。
“她的事,怕不簡單啊�!奔习押弪_萬勤吃粥的事情說了出來,道:“按說她應是最恨那個人的,寧可死也不說出來,就算她不認識這個人,但可以說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在哪里發(fā)生,我們可以去查啊�!�
瀾兒道:“怕是不想回憶?這件事對她而言是滅頂之災,不愿想起不愿意談及,也是情有可原�!�
宋惜惜點點頭,覺得有可能,但又或許不止。
萬勤是她救回來的,當初把她從橋上抱下來的時候,問她是哪家的要把她送回去,她哭喊著說:“我沒家,我死也不回去,我死也不死在家里。”
后來了解清楚,得知是萬家嫌她不潔,要她服毒自盡,以為她是惱了家里。
可她本來就一心求死,直接服毒豈不如意了?為什么要聽母親的話逃出來。
“找機會問她母親�!彼蜗ь^,“她母親顯然是想讓她活下去的,或許她知道。”
第1079章
女學開了
沈萬紫去辦這件事情,惜惜如今也有別的要緊事,便是女學要開班了。
宋惜惜已經(jīng)找到五位夫子了,太傅孫女顏如玉,敏清長公主的嫂嫂許夫人,鄭國太夫人,沈青禾,還有一位是當初敏清長公主的陪讀武家的大姑娘。
這位武大姑娘如今已經(jīng)三十,未婚夫是她自小一同長大的竹馬,在他們籌備婚禮的那年,死在了戰(zhàn)場上,武大姑娘便一直沒有再議親,更無成親的念頭了。
沈師兄是唯一的男子,但他是商國聞名的才子,人品貴重,德行高潔,便由他當女學的老師也沒人會說什么。
相反,因他的名聲,還能招來更多的學生。
鄭國太夫人退出社交圈子已經(jīng)許久了,她年輕的時候自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女,曾經(jīng)隨同夫婿一起走遍商國的大江南北,著有《山河志》一書,如今商國的地圖,便是她的夫婿鄭大人帶頭著下。
他們夫婦于商國是有大功的,早幾年他們還在外游歷,知道鄭大人仙游,她才停下腳步。
如今她已七十多歲,身體依舊壯健,只是鮮少出來應酬罷了。
宋惜惜去拜訪過一次,她便應允了,她說老眼昏花,唯有心頭一簇火苗還沒有被澆滅,想把火種傳下去。
至于沈師兄,惜惜全是因為想靠他來招攬學生,畢竟,他名氣大,誰都想拜他為師。
如今暫時定下是五位老師,擬收學生一百人。
本來宋惜惜以為收生會有些困難,這世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便是高門貴家的姑娘,也只求讀過基本婦德女戒之類的書。
殊不知,這才公布收生一天,一百個名額竟然全部都滿了。
女學是太后命名的,叫雅君女學,高尚雅靜的女君子。
學生的資料,全部都先送到宋惜惜的手中,她擔任了雅君女學的山長,她本是要推脫的,因為畢竟差事纏身,幫不了女學太多,但皇上任命下來,她也不能抗旨。
學生清一色都是官眷子女,大官小官的都有。
于先生看了之后,道:“這第一批的學生,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她們是來結(jié)交的�!�
宋惜惜點頭,“知道。”
也不足為奇,官場本就是到處拉關(guān)系,希望能助益家中男兒的前程。
而且?guī)孜焕蠋煻际敲曪@赫的,師從他們,也可以為自己的婚事添砝碼。
姬氏的女兒也得了一個名額,姬氏是真心希望女兒長長見識。
女學如火如荼地開展,沈萬紫那邊也調(diào)查出些事情來了。